第二十九章：沉默的愛
在離開準備關上門之前，沈安然又轉過頭，很好心的提醒了一句：「沈夢嫻，這輩子欠的債，你下輩子，是要還的。孩子是無辜的，我希望你還是多做點善事兒，來償還你這輩子的孽債吧！」
包間的門，在眼前關上，沈夢嫻收起了那張柔柔弱弱可憐兮兮的表情，臉上一副陰冷僵硬。
她，居然都知道了？
愣了一下，很快就清醒了過來。可是，那又怎麼樣？
伸手拿起桌上的黑色大墨鏡，然後將被墨鏡遮擋住的錄音筆拿了起來。
她就知道，沈安然，再也不會靠近她。
那麼這一次，沈安然，你就徹底的滾出穆城的世界吧！
出了餐廳，沈安然也沒有心思去見律師了，打了個電話說了聲抱歉之後，直接驅車去了路璐家。
只是，讓她有點意外的是，居然在這裏看到了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沈安然還來不及將手裏的包放下，就被路璐拽進了廚房。
「葉時怎麼會在這兒？你叫來的？」沈安然眼睛瞟了瞟坐在客廳地毯上玩積木的兩個人，有點摸不著頭腦。
路璐愣了一下，然後驚恐的問：「我還以為是你叫他來的呢！」
「我沒有啊……」
當兩個人莫名其妙的時候，一個軟軟的，穿着藍色背帶小牛仔褲的小鬼頭扭著小屁股屁顛屁顛的從客廳跑了過來，然後對着沈安然張開了雙手，要抱抱。
對兒子，沈安然一向是有索無拒。彎下腰，將兒子摟在了懷裏，剛得到了一個大大的親親之後，就聽到小傢伙說：「媽咪，你放心，我一定會乖乖的，不會讓你煩惱的。」
小傢伙很懂事的摟着沈安然的脖子，大義凜然的說。
沈安然愣了一下，兒子怎麼會說這樣的話？
「怎麼了小奕？你是不是聽別人說什麼了？」
從小，兒子就很敏感，也許，這是他雙親俱全但是卻一直處在單親環境中造成的。
她能給他所有，但是唯獨給不了他一直都想要的父愛。
小穆奕好認真的抬起頭，然後看着沈安然說：「媽咪，你跟乾媽的電話我都聽到了，小奕是不是讓你為難了？要是小奕在這裏讓媽咪感到為難，我可以跟葉時叔叔玩一段時間啊。」
跟葉時叔叔？
沈安然有點驚訝的皺起了眉頭，看了看路璐，又看着兒子不解的問：「所以葉時叔叔是你叫來的？」
「對啊，是我打電話給葉時叔叔的。我跟他說，你很忙，乾媽還要忙着國內的工作，問他可不可以跟我玩，他答應了。他說只要我願意，他可以陪我。」
沈安然還沒有將小穆奕的話消化掉，兒子就摟着他的脖子，小臉蛋貼着她微涼的臉頰好小心的問：「媽咪，葉時叔叔對我這麼好，是不是因為他很喜歡你啊？」
這一聲帶着幾分期待，帶着幾分憧憬的聲音讓沈安然渾身一震。
她知道，兒子想要一個爸爸，而且，他現在希望葉時可以做他的爹地。
「寶貝，媽媽不是跟你說過嗎？媽咪嫁給了爹地，沒有離婚，媽咪是不能給任何人感情上的回應，因為我有我的責任。我不能隨隨便便的就丟掉你爹地，然後跟別的男人好，知道嗎？」
雖然兒子或許不懂這些，但是沈安然還是很認真的跟小穆奕解釋。
她的生活一直都是一個煎熬，別人不理解她她可以不在乎，但是她希望兒子可以支持他。
小傢伙抿著唇，將頭擱在沈安然的肩膀上，死死的摟着她的脖子不說話。路璐在沈安然的背後看了一眼微微有點抽鼻子的小傢伙，向前一步，用口型對沈安然說：「他在不高興。」
「我知道。」
她都知道，但是她卻只能拖着兒子的小屁屁，輕輕的撫摸兒子的背。
廚房裏一片安靜，除了小傢伙微微失落的啜泣。誰都沒有注意到，廚房外面的牆壁上，安靜站着的男人，只是沉默的抬頭看着天花板，臉上有幾分苦笑的無奈。
他接到小傢伙的電話說她媽咪有麻煩，不能陪他的時候，他想都沒有想，就朝着小傢伙說的地方趕來。
他跟他說了好多好多他們母子二人之間的小秘密，然後他又好認真的問他：「葉叔叔，你是不是很喜歡我媽咪，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
他愣了一下，然後回答：「嗯。」他一直都很喜歡，從很小的時候，她還是一個小鬼頭的時候，就很喜歡。
「那如果媽咪要送我走，你會不會想辦法把我留下來？如果你把我留下來，我就將做我爹地的機會給你。」
小小年紀，小傢伙就學會了權衡利弊來交易。
「那，你媽咪知道嗎？」
小傢伙撅著嘴，好委屈的說：「媽咪每天都好忙好忙，可是乾媽也有好多的事情，但是她都把事情放在一邊陪我。所以葉叔叔，如果媽咪跟乾媽都沒有空陪我的時候，你可不可以過來看我？」
聽着他委委屈屈的聲音說着很誠懇很小大人的話，葉時的心裏就像是被刀子扎了一樣。這樣一個懂事聽話的孩子，如果是他的兒子多好？他穆城是何其有幸，可是他卻還是不懂得珍惜。
他很認真的撫摸着他的臉，很認真的給予了一個承諾：「好，葉叔叔不管什麼時候，都一定會在你的身邊陪你。」
「真的嗎？」小傢伙剛才還失落無神的眸子裏立馬大放異彩。
「嗯！」他以軍人的身份在心裏承諾，他，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保護這個孩子。
「噢耶，聖母瑪利亞！」小傢伙高興的跳了起來。
可是他並不知道，她的媽咪，其實根本就不愛他，如果有一點點愛，哪怕是一點點一點點也好啊……
可是，沒有！
……
等到三個人從廚房裏出來的時候，沈安然看着穿着一身筆挺軍裝的葉時少將坐在地毯上，擺弄著跟他身份完全不搭界的積木時，她沉默的看了看路璐，然後將懷裏因為難過，而睡着的小傢伙交給了路璐。
看着路璐上了樓，沈安然走了過去，然後對葉時說：「陪我出去走走吧。」
屋子裏太暖，她想要找一點冰冷的東西，讓自己亂起八糟的思緒清醒一點。
「嗯。」
他起身，緊跟其後出了大門，然後沿着鵝卵石鋪就的彎曲的小路，走到了後面的小花園。
冬天了，即便是好美好美的H市，也抵擋不過寒風的凜冽，光禿禿的世界，顯得很蕭條。沒有燈光，沒有白雪，一切，都顯得多了幾分頹然。
「小奕從來都沒有見過他的爸爸，所以，他很容易將對他很好很好的男人當成他的爸爸，這一點，是我的錯。」她沒有告訴他他爹地的身份，也沒有告訴他，他爹地從來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看着她站在他幾步遠的地方，即便是穿着厚厚的羊絨大衣，可是她的身子依舊顯得那樣的纖弱。他真的很怕，風，再大一點點，她就會被風吹走。
伸出手，想要替她攏一攏衣領，但是她卻已經提前一步完成了這個保護自己不被寒風侵蝕的動作。
手，就那樣的僵硬在了空氣中，顯得有幾分尷尬。
她，已經習慣了什麼事情都靠自己，她已經習慣了將自己保護的太好，所以，別人沒有辦法走進她的心裏！
但是，這一切都不過是一個偽裝。
只有他知道，她那一顆倨傲的心下面，對那個男人的感情，到底是有多深！
當初，她接到麻省理工學院的錄取通知書的時候，第一次時間，她就給他打電話要他出來一起慶祝。
他跟領導推脫了一個可以讓他建功的機會，只為了給她慶祝。
可是，她抱着他，蹦著，跳着，就像是小時候一樣，一開心，就很容易將所有的一切表現在臉上。
但是，她卻說出了一個將他打入地獄的事實。
「我真的好高興啊，努力了這麼多年，我終於可以去美國了。葉哥哥，你知不知道，這樣，我就可以離穆城更近一點了！」那個時候，她好高興好高興，那張青春的臉上，沒有偽裝，滿滿的，都是純真的單純天真。
但是被她鬆開了拉着他手的他，卻渾身僵硬在了原地。
明明是酷夏，卻彷彿身處冰天雪地。
那是第一次，他從她的嘴裏聽到她的努力，原來都只是為了另外一個男人。
他很嫉妒，很嫉妒！
他多想挽留她，告訴她，他很喜歡她！可是他卻懦弱的怕嚇到她，他覺得應該讓她出去飛翔，受傷了，再飛回來對他好委屈的說：「葉哥哥，外面的世界一點都不好玩。」
那他就可以將她摟在懷裏，然後給她溫暖安慰她，「既然不好玩，那就不要再飛了，一直在我身邊，好不好？」
這樣，他們就可以在一起了，永遠都不會分開了。
可是，他錯了，他錯了一點就是是他親手放開她的，他錯了一點就是她沒有想到她愛他會愛的那麼深！
即便無數次給他打電話都在電話那頭哭着問他：「為什麼男人都這麼討厭，為什麼我那麼喜歡他，他卻總是看不到？」
他想安慰她的時候，她卻已經止住了哭泣，然後抽泣著鼻子很認真很堅定的說：「我就不相信，我這麼優秀，他會一直看不到。葉哥哥，我這樣努力，他一定會看到的對吧？你一定會給我加油的吧？」
電話這頭的他，除了苦笑的說「嗯，他一定會看到你的！」
他，又還能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