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生日

第五章 生日

1月31號。天氣寒冷,風很大。

舒宜剛下班,就收到菜菜發來的短訊:「快到我家裏來。」

舒宜不解,給菜菜回了個電話。奈何隔着手機,菜菜的聲音含含糊糊,根本聽不清楚,她只是不停地重複:「你快點兒過來,有急事。」

舒宜聽她語氣急切,忙招了計程車往菜菜家裏趕。說起來,這段時間菜菜台里忙,每天加班加點,她這邊也騰不出時間,倆人已經很久沒聯繫過了。難不成菜菜那邊出了什麼事?

舒宜心情忐忑地趕到菜菜家。她站在門口氣還沒喘勻,門突然被人從裏面打開。緊接着兩個人從裏面躥出來,拿着彩噴對她使勁地噴。

「搞什麼呀……」舒宜閉着眼睛躲閃不及,用手擋着臉,「你們兩個還是小孩子嗎?」

「哈哈哈……」菜菜和郝明歡快地笑着,緊接着一邊鼓掌一邊高聲地唱起歌,「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舒宜這才發現菜菜和郝明穿着搞怪誇張的斗篷,頭上戴着閃亮的高頂帽,他們面帶大大的笑容,一遍一遍地給她唱生日歌。

舒宜一怔,微笑着,眼睛卻瞬間濕潤了。

舒宜的生日是在寒假。從前爸爸在世的時候,他從未給她過過生日,也不關心。舒宜記憶中第一個為她過生日的人是菜菜。那天下大雨,菜菜從家裏跑出來,輾轉了好幾趟公交車才找到她,請她吃飯,送她禮物。後來她的每一個生日,菜菜都沒有缺席,菜菜說過生日總要熱鬧一點兒。

「哎,感動得要哭了吧,哈哈哈!」菜菜將她拉進來,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就算全世界都忘了你的生日,我也不會忘記的,誰叫我們是最好的閨蜜啊。」

舒宜吸了吸鼻子:「是啊,最好的閨蜜。」

此刻,有菜菜在她身邊,舒宜突然覺得人生很圓滿。

菜菜胡亂地將舒宜頭髮上的彩色絲帶撥開,拿了個紅色高頂帽套在她頭上。菜菜將舒宜拉到沙發旁邊,打開精美的蛋糕盒子:「噹噹噹噹——壽星,今天我們為你準備了大蛋糕和大餐哦。」

舒宜再次感動地擁抱她:「謝謝你,菜菜。」

廚房裏有陣陣香味飄出。舒宜聽到廚房裏的炒菜聲,不由得好奇地看了一眼菜菜,小聲問:「廚房裏是誰啊?」

「做菜的人啊!」菜菜笑嘻嘻地說道,「你知道的,我和郝明對廚藝都是一竅不通,沒有他,我們可做不了滿桌的菜給你。」

「不會是伯母吧?」舒宜以為是菜菜的婆婆,心裏有些過意不去,自己過個生日,還要麻煩長輩為自己做菜。

「嗯,不是。」菜菜搖頭否認。

「我去幫忙好了。」舒宜快步走進廚房。

菜菜和郝明對視一眼,沖着對方眨眨眼。

當舒宜走到廚房門口時,發現站在爐灶前面的哪裏是什麼伯母,而是一個穿着黑色毛衣的年輕男人。他身材頎長,腰間圍着菜菜的小熊圍裙,渾身充滿了居家氣息。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許慕白。他低垂著頭,樣子認真嚴謹,左手拿鍋,右手拿着鏟子,動作嫻熟。

舒宜定睛看他,朦朧燈光下他的側臉很完美,她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在舒宜心裏,他是致林集團的大老闆,是高高在上的大少爺,凡事都有人替他鞍前馬後地安排好,她從未想過他還會做菜。

舒宜進退兩難之際,不小心撞上了一旁的小凳子,身體往前一個趔趄,又很快穩住。

「小心。」許慕白聽到動靜轉過頭來,對上她慌亂的眼神。

許慕白的唇本是抿著的,很快就被她滑稽的樣子逗樂。她的頭上身上都是彩噴噴出來的彩絲,帽子歪歪斜斜幾欲掉落,他出聲提醒,「帽子歪了。」

「哦。」舒宜正了正帽子,又覺得帽子礙事,索性摘下來放到一邊。

舒宜見到他時總是有點兒防備,又有點兒尷尬。她會不經意地想起那兩次擁抱,還有她匆匆逃離時他憤怒的眼神。她並不想再見到他,可似乎在哪裏都能遇到他。她有點兒害怕與他獨處,想退出去。但是想想許慕白畢竟是在為她的生日操勞,她就這樣走掉實在是過意不去。

於是,她猶猶豫豫地走到他旁邊,輕聲道:「我來吧。」

「不用。」許慕白一口拒絕,眼底浮現出淺淺笑意,「不過你可以打下手。」

她自然應下:「好。」

水池旁邊放着一大堆新鮮的食材,舒宜不知道許慕白接下來要做什麼菜,問了一句:「我要做些什麼?」

「你把泡在水裏的金針菇、肉、海參都撈起來,按你的喜好切片。」

「好。」舒宜熟練地將金針菇的根部去掉,然後切段。在這個過程中她瞟了一眼正在炒菜的許慕白,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居然會做菜?」

「這很奇怪嗎?」許慕白輕挑眉梢,眼角帶笑。

舒宜嗯了一聲:「只是很少見到男人有好廚藝。」

「沒辦法,我在國外留學時受不了頓頓吃快餐和泡麵,只好自己下廚做菜。」他說得很輕鬆。此刻,他用鏟子鏟了一片牛肉,吹涼了遞到舒宜的嘴邊,「嘗嘗味道怎麼樣。」

肉已經遞到了她的嘴邊,他垂眸期待地看着她。舒宜不好意思拒絕,張口吃了。牛肉嫩滑鮮美,混合著青椒獨有的微辣味道,特別爽口。

舒宜點頭,含糊地說道:「好吃。」

「不要用這麼欽佩的眼神看着我。其實我回國之後已經很久沒做過飯了。」他勾唇笑了一下,眼裏帶着戲謔。他給自己也來了一片,微皺眉頭:「今天時間不太夠,牛肉腌得還不夠入味,以前做得更好吃。」

舒宜實話實說:「我已經無法想像『更好吃』是怎樣一種程度了。」

許慕白嘴角上揚:「我在國外留學時有個南美室友,剛開始他是拒絕中國菜的,後來每天為了吃一口紅燒肉都要求我三回。」

舒宜想起那個場面忍不住笑起來:「你室友真幸福。」

「你也可以。」許慕白頓住,轉頭看到舒宜微僵的笑容,眨了一下眼睛,「來Jean』s,免費吃。」

「所以你回國之後就開了那家Jean』s餐廳嗎?」舒宜記得那家餐廳也是他們許家的產業之一。

「那是家裏的生意。」他關了火,將鍋里的青椒牛肉倒入之前準備好的漂亮盤子裏,拿已經熟了的西蘭花和切好的水果擺盤,「不過,我偶爾會給他們提意見,菜品應該還算不錯。」

「原來是這樣。」舒宜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將一份普通的食物擺成高大上的藝術品,臉上流露出艷羨的神色。

許慕白將舒宜切好的肉拿來,加入適量的鹽、醬油、生粉、五香粉以及一小瓶神秘調料。他見舒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動作,斜睨了她一眼:「怎麼,要偷師嗎?」

「嗯!」舒宜閑暇時也喜歡倒騰一些吃食,所以此刻她毫不掩飾自己的想法。

「你大大方方地看好了,反正你也學不會。」

「……」

「你也可以求我……」許慕白咳了一聲,沖她抬了抬下巴,「你給我拿點兒糖。」

「好。」舒宜轉身去找,才發現糖沒有了。想來菜菜這裏已經許久沒開火了,什麼都缺,不過舒宜知道她有將調料放在上面櫥櫃里的習慣,舒宜踮起腳去夠,卻發現自己夠不著,她正要轉身去搬小凳子過來,一個溫熱的身體已經靠近她的後背。

她的鼻子邊是他身上好聞的清澈氣息。她被嚇了一跳,卻聽見他在她身邊說:「我來。」

他輕而易舉地將糖取了下來,隨即往後退開。

「你現在要做什麼菜?」舒宜看到他另開一鍋燒水,往裏面加蘿蔔、豌豆,不由得好奇地問了一句。

「金針菇瘦肉湯。」

「聽起來還不錯。」舒宜有些好奇,「我從沒有這樣吃過。」

「那正好可以品嘗一下。」許慕白這邊在做湯,又另起了一鍋熱油,「還要做個馬蹄紅燒排骨,你把馬蹄、蒜都切一下,不用太小。」

「好。」

舒宜動手切菜,偶爾瞥他一眼。

許慕白站在灶台前忙碌著,偶爾跟她講解這道菜的步驟。

這一瞬間,舒宜的腦海里突然冒出四個字——歲月靜好。

她從小就渴望着有一個完整的家,溫馨、安寧,媽媽在下廚,爸爸在一旁打下手,廚房裏充滿油煙味,卻掩蓋不了幸福的味道。只是這樣一個渺小的願望,她這輩子都實現不了。

她總是一個人,家裏空空蕩蕩的,沒有享受過母愛,父愛也少得可憐。

此時此刻,她突然有一種溫暖的感覺,是家的感覺。

「生抽沒有了。」許慕白轉身去壁櫥里取。

舒宜一回頭,見油鍋里的油已經熱好了,她順手將砧板上的排骨倒進去。許是排骨上還有水滴,熱油頓時四濺。

「小心!」

舒宜還來不及后躲,許慕白已經伸手擋在她前面,護着她露在外面的雙手。隨即他又快速地拿起一旁的鍋蓋蓋到鍋上。

「你有沒有被燙到?」許慕白皺起眉,轉頭緊張地問她。

「沒有。」舒宜觸及他的視線,心竟莫名地揪起來,她飛快地抓起他的手腕,「你燙到了是不是?」

廚房裏有點兒熱,許慕白之前脫掉了外套,兩隻袖子都挽了起來。

剛才他護住她,他的手臂被熱油濺到,頓時起了幾個紅點。

「痛不痛?」舒宜問了一句,忙抓着他的手放到冷水裏沖,低聲說:「對不起啊。」

「不礙事。」許慕白低頭看着她皺着臉緊張兮兮的樣子。她潔白乾凈的手指纏在他的手臂上,他的胸口有一種暖洋洋的感覺。

「你再沖一小會兒,我去給你拿燙傷膏。」舒宜知道菜菜在小抽屜里備着燙傷膏,忙取來挖了一大塊仔仔細細地抹在他的燙傷處。

許慕白動也不動,垂眸看着她,任由她握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替他塗抹藥膏。

「好了。」她鬆開手,關切地說道,「如果嚴重的話要去醫院看看。」

「嗯。」手上溫熱的觸感消失,他感到心裏頓時一空。

「哎,排骨要焦了!」舒宜連忙要揭鍋,許慕白將她拽到身後:「我來。」

於是舒宜就乖乖地站在一邊,看着許慕白做好一道道菜。她不禁有些鬱悶地想,她的廚藝也不算差,但在這個時候怎麼就完全無用武之地呢?

「發什麼呆?」許慕白拿了一顆剩下的聖女果塞到她嘴裏,笑眯眯地看她咬下去,「不會是被我的廚藝折服了吧?」

「是。」

許慕白眉眼上揚:「其實甜品我也會做一些,只是今天時間不夠,不然還能親手給你做一個蛋糕。」

舒宜嘆了一口氣問:「你還有什麼是不會的嗎?」

「有。」許慕白微抿起唇,眼睛微微眯起,「我好像不知道怎麼哄我喜歡的女孩子高興。」

舒宜一時不知如何接話,良久才吐出一句:「原來許少還有這種煩心事。」

許慕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眸里幽深一片:「你能告訴我嗎?」

舒宜的心臟莫名地漏跳了一拍,有些慌亂,她轉頭端起兩個盤子往外走:「許少問錯人了,我不擅長這種事。」

他擋在她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那你假想一下,我怎麼做你才會高興?」

他背着光,臉上神色難辨。舒宜對上他溫柔如水的眸子,臉頰上有些燙:「嗯……這種假想太過牽強。」

「你可以想一想,現在我還應該做點兒什麼……」他好看的臉龐挨近她,「你會看我更順眼一點兒?」

他的氣息逼近,她的心怦怦亂跳起來,怎麼抑制都無法平息。她縮著脖子轉過身去,飛快地打斷他的話:「我們快出去吧,大家都餓了。」

菜菜聽到動靜,拉着郝明朝餐桌這邊跑過來。她望着滿桌豐盛的菜肴,臉上帶着誇張的表情,驚喜地說道:「哇,好豐盛的菜,看起來好好吃。一一,這些菜應該都是你做的吧,我還是有點兒不相信許少的手藝。」

一旁的郝明也驚訝地點頭:「真豐盛,一一你可以當酒店廚師了。」

舒宜可不敢將功勞歸在自己身上:「不是,我只是打打下手而已,全是許少的傑作。」

「真的嗎,那我要嘗嘗味道。」菜菜迫不及待地拿了一塊排骨塞在嘴裏,「哇,好好吃!」

許慕白臉上是不置可否的神色,彷彿這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

菜菜又迫不及待地塞了第二塊排骨進嘴裏,沖許慕白豎起大拇指:「我說,許少你也太厲害了吧,英俊、多金、睿智,還有一身好手藝。

你簡直是天底下所有女孩的夢想……」

舒宜心中暗想,菜菜實在是太好收買了,一頓菜、一副皮囊就能令她將那些不美好的事情忘掉。

「咳……」郝明瞪了菜菜一眼,提醒她,「你男人還在身邊,他會吃醋。」

「哦哦哦。」菜菜開心地吃着,「雖然我很想誇你,但是你不會做菜啊!」

郝明又無奈又想笑,伸手戳了戳她的腦袋。

「來來,大家都坐下來,開飯咯。」菜菜拉着郝明坐在一邊,將另外一邊留給了許慕白和舒宜。

「大家多吃點兒多吃點兒。」郝明站起來為大家倒飲料。

菜菜有些不好意思:「這本來是我的分內事,卻辛苦你們倆了。」

「今天真的很感謝大家為我慶生。」舒宜溫婉地笑着,清澈的眼眸亮晶晶的。她端起飲料站起來,「這杯飲料敬大家,祝大家新年快樂,萬事如意。」

「生日快樂!」大家站起來與她碰杯。

「來來來,壽星快來吹蠟燭,快來許願!」菜菜讓郝明給蛋糕點上蠟燭,自己去廚房將那頂被拋棄的亮閃閃的高頂帽撿回來給舒宜戴上。

大家鼓掌為舒宜唱生日快樂歌,舒宜滿臉感動,臉蛋紅撲撲的。

她下巴擱在雙拳上,閉眼許完願,一口氣將蠟燭吹滅。

她還未曾坐下來,菜菜就笑眯眯地說道:「一一,為了這滿桌的菜,你得單獨敬許少一杯。」

「那是自然。」舒宜大方地舉起杯子,真誠地看着許慕白,「謝謝你,許少。」

許慕白舉杯與她輕碰,臉上不似平常那般清冷,帶着些促狹的笑意:「我們的情分可不只這一桌菜。再說,做出這麼一桌菜也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

舒宜失笑:「還是很謝謝你。」

「你們兩個就甭客氣來客氣去啦。」菜菜往自己的碗裏夾了好多肉,「快吃菜吧,等會兒涼了就不好吃了。」

許慕白很紳士地舀了一碗湯放在舒宜的手邊。

「謝謝。」舒宜有些不好意思地端起湯喝了一口,瘦肉、海參、蔬菜的鮮味混合在舌尖,非常爽口,好吃得讓她恨不得把舌頭都吞下去,「真好喝。」

許慕白彎了彎眼角,眉眼生輝。

「許少,你這一手好廚藝哪裏學的,實在是太好吃了!」菜菜低頭狼吞虎咽,半點兒淑女氣質都沒有,郝明生怕她吃噎著,不停地給她遞飲料。

許慕白淡然地說了兩個字:「天賦。」

菜菜無語地撇嘴:「許少,你太驕傲了。」

「許少有資本驕傲。」舒宜實話實說,在她以前認識的人中,最會做菜的是方老師,而現在許慕白取代了方老師的地位。

菜菜沖着許少眨眨眼:「嘖嘖,看來許少的女朋友很幸福啊……」

許慕白看了一眼舒宜,並不言語,唇邊泛著淺笑。

郝明喝了一口飲料,慢悠悠地開口:「我與慕白認識的那麼多年裏,他身邊一直連個紅顏知己都沒有,更何況是女朋友。」

「真的嗎?」菜菜滿臉八卦地看着許慕白,「許少這是在為未來那位守身如玉嗎?」

許慕白若無其事地「嗯」了一聲,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舒宜此刻不由得有些不可思議,許慕白在她的印象中算不上什麼好人,花花公子,油嘴滑舌,但現在她聽到的版本竟是他要為未來的那位守身如玉!

舒宜用餘光瞥了許慕白一眼,他端端正正地坐着,眼眸低垂,神色認真。

菜菜一聽,又開啟了八卦模式:「許少,你對未來那位有什麼期許?

有沒有什麼標準?」

「感情這種事,哪有什麼標準之說?遇見了就是緣分。」許慕白難得地話多起來,「她可以不漂亮,不聰明,也可以五音不全,沒什麼特長,只要與我合拍就好。」

「哎,原來許少要求這麼低?我其實覺得一一……哎!」菜菜剛提到舒宜的名字,桌底下的腳就被人踩了一下。她抬頭對上舒宜的視線,飛快地轉移了話題,「這個排骨怎麼那麼好吃!」

「是挺好吃的。」舒宜附和了一句。

許慕白用餘光瞥了一眼臉紅紅的舒宜,唇邊的笑容更深了。

「好久沒有這樣好好吃上一頓了,我們最近特別忙……」菜菜生怕冷場,再度轉移話題,開始抱怨台里事情太多,她要吃不消。

菜菜打開話題,舒宜也跟着吐槽起單位里一些變態的條例。除了主持的時候,平時的舒宜都是安靜沉穩的樣子,不過她在好友面前也放得開,開朗活潑,很容易將人逗得哈哈大笑。

舒宜說多了話,有些嘴干,她低頭去尋飲料,發現自己面前的小碟子裏不知何時多了十幾隻剝好的鮮蝦。

舒宜恍惚之間,許慕白又伸過手來將一隻剝好了的蝦放在她的碟子裏。他做得不經意,又理所當然。

舒宜神色微怔,咬了咬唇:「謝謝……夠了。」

「嗯。」許慕白一邊應着一邊將她杯子裏的飲料倒滿。

桌子並不大,舒宜這邊有什麼風吹草動,菜菜都看得一清二楚。

菜菜從前拿有色眼光看許慕白,怎麼看他怎麼不順眼,再加上他神態高傲,她一直都覺得他是裝X的男人。而現在,她覺得他雖然為人冷傲,骨子裏卻也是個體貼的男人,至少對一一肯花心思。所以,她決定給他倆製造一下獨處的機會,好歹彌補一下自己之前犯下的錯。

桌上的菜在不知不覺中被大家吃光了,舒宜本想幫着整理,菜菜卻將她往客廳里推:「你和許少去客廳里唱歌唄,試試新買的家庭KTV,這裏交給我和郝明就好了。」

「好吧。」舒宜也不堅持。

菜菜將空盤子端到廚房裏,她偷偷地瞄了一眼客廳,碰碰郝明的手臂:「阿明,你怎麼看,你覺得許少有戲嗎?」

郝明斜了她一眼:「看你乾的好事,一一現在完全不為所動。」

「那肯定是許少做得不夠,哪能怪我?」菜菜深呼了一口氣,一副破釜沉舟的架勢,「不如我現在出去跟他們說清楚?」

郝明沖外頭揚了揚下巴:「你去試試?」

「我不敢,我怕被許少報復……」菜菜哭喪著臉,「而且我現在不是正在努力地在一一面前給許少塑造好形象嗎,再說我還要再確定確定許少的為人。」

郝明無語地戳了戳她的額頭:「你啊。」

菜菜撇撇嘴:「你洗碗,我先瞄會兒。」

「……」

客廳里,許慕白站在點歌台旁邊點歌,一轉頭就見舒宜筆直地靠牆而站,不由得挑了挑眉:「你幹嗎?」

「吃多了,正在消化。」

「過來。」許慕白有點兒想笑,沖她招招手,「你過來,我們唱歌。」

舒宜定在原地,頭搖得像個撥浪鼓:「我不會唱歌。」

「我不嫌棄你。」許慕白一臉認真。

舒宜頓時無語。

許慕白見她不為所動,直接朝她走來,抓住她的手臂:「別磨磨蹭蹭的了,只有我一個人唱多傻。」

舒宜認真道:「你唱我欣賞就好。」

「要不一起唱《小酒窩》?這首歌你一定會唱。」許慕白直接將話筒塞到她手裏,一本正經地說道,「你要勇於直面自己慘痛的缺點,在我面前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舒宜滿臉無奈:「您放過我吧,希望鄰居投訴我們嗎?」

「那有什麼,這兒隔音效果很好。即便有人來制止,你讓蔡智慧出面就好了。」

舒宜無語地看着他,良久才吐出一句:「好無恥。」

許慕白輕笑着,視線落在屏幕上,跟着節奏唱起來:「我還在尋找,一個依靠和一個擁抱,誰替我祈禱替我煩惱,為我生氣為我鬧……」

他的聲線細膩,溫潤好聽,像水草一樣抓住了她的每一條聽覺神經。

舒宜怔怔地看着他,慢慢平靜下來。此時的許慕白在她眼裏帥得一塌糊塗,不經意的一個小動作就散發了致命的吸引力。

這首歌婚禮現場常常放,舒宜聽過無數遍。她的確唱不好,但也只能硬著頭皮接上:「幸福開始有預兆,緣分讓我們慢慢緊靠……」

許慕白聽完她的演唱,忍不住想笑,又不敢肆無忌憚。他右手握拳抵在唇邊掩飾般地咳了一下:「唱得很好,聲音好聽到讓人能夠完全忽略掉歌曲的調子。」

「要不要把違心話也說得這樣順溜啊?」舒宜也笑,別過頭去不去看他,臉上更加紅了。

「嗯,比第一次聽你唱歌時進步了。」

舒宜聽出他話語中強忍的笑意,不禁弱弱地問道:「你是說跑調得更加厲害了嗎?」

他淡然回道:「反正我沒這樣說過。」

菜菜倚在廚房門口聽着他們之間的對話,還有那跑調跑得厲害的歌,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朵后了:「阿明,阿明,我的耳朵快壞掉了。」

郝明將碗裏的水瀝干:「其實也還好,把它當成另外一首歌聽啊。」

「哈哈哈哈。」菜菜捂著嘴笑,「我還是喜歡一一唱Rap!」

此刻的舒宜破罐子破摔,跟着許慕白一首一首地往下唱,完全放開了自己。她一口氣唱了十來首歌,有點兒口乾,就坐在沙發上喝水。

許慕白也不唱了,放下話筒坐在她的身邊,神情溫柔地望着她:「我挺喜歡聽你唱歌的,聽完后什麼煩惱都沒了。」

舒宜有些受寵若驚,眼睛亮亮的:「我的歌聲居然能這麼治癒?」

「不是。」他眼眸漆黑,一臉認真地望着她,「我只是覺得今天連這樣的黑暗都經歷過了,明天一定會更美好。」

舒宜有點兒惱,又想笑,忍不住將一旁的抱枕朝他丟過去。她剛做完這個動作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後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神色,生怕惹他生氣。

沒想到許慕白就勢往後倒去,躺在沙發上裝死。

舒宜看着他幼稚的舉動,不禁笑起來。

他突然詐屍般地坐起來:「下次如果我心情不好,你一定要唱給我聽。」

舒宜撇撇嘴,倒也沒拒絕:「好吧,如果有機會的話……」

菜菜和郝明這才從廚房裏出來,幾個人又玩鬧一通,氣氛活躍。

夜色漸深,舒宜和許慕白起身告辭離去。

菜菜將兩人送到門口,依依不捨地拉着舒宜的手說:「壽星寶貝,我們下次還一起玩啊。」

「還來你這兒唱歌。」

「那是,就姐不嫌棄你。」菜菜又特地囑咐許慕白,「許少,你要把一一安全送回家啊。」

「那是自然。」

冬日的夜裏顯得格外寒冷,外面很寂靜,只有冷風吹過耳旁的聲音。

舒宜揉搓著冰冷的手,她看着許慕白頎長的背影,不遠不近地跟在他的身後。

許慕白突然頓住身子,回過頭來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舒宜也停住腳步,一臉不解地望向他。

許慕白微微頷首,沖她勾了勾手指頭。

舒宜猶猶豫豫地走到他旁邊,還沒反應過來,腦袋就被重重地敲了一下。

「哎,你幹嗎?」

「嘁!」許慕白冷哼一聲,聲音中帶着戲謔,「你離我那麼遠幾個意思?怕我吃了你?」

舒宜縮著腦袋,壓了壓自己脖子裏的圍巾:「沒有……」

「口是心非的女人!我記得你以前見到我一次比一次跑得快。」

他的眼神太過深幽,讓她不由自主地低下頭來。他站在她的面前,氣勢逼人,令她喘不過氣來。

舒宜努力沖他揚起笑臉:「怎麼會,我正好有急事而已。」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你少拿這一套來糊弄我。」許慕白微眯起眼睛,黑眸在燈光下看起來有點兒危險,「你若是不怕我,就是討厭我,否則將我拉黑做什麼?」

舒宜還沒來得及反駁,就聽到許慕白飛快地接上去說:「你這種行為最幼稚了,你以為躲着我就行了?只要我想找你,有的是辦法,信不信?」

「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你是覺得我輕浮不自重,還是覺得我另有所圖?」

許慕白直視她無辜躲閃的眼神,下頜線緊繃起來,俊美的臉上凝結了一層寒冰,一字一句道:「是,我就是對你另有企圖,那又怎麼樣?」

舒宜下意識地屏住呼吸,臉上閃過震驚、迷茫的神色,她張了張唇,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想後退,可身體僵在了那兒。

倆人就這樣筆直地相對而站,空氣中瀰漫着火藥味。

良久,許慕白自嘲地輕笑一聲:「你不必覺得意外,我一直以來都很意外——因為我竟忘不了你。」

這一刻,舒宜聽到胸腔里傳來的聲音——撲騰,撲騰。清晰而強烈的聲音,一如此刻她緊張的情緒。不過她很快就釋然了,她對自己說或許是自己誤解了他模稜兩可的話語,她微抬起頭問:「可能是因為……我比較有名?」

許慕白沒有接話,臉上佈滿陰霾。他打開車門,強行將她塞進去。

啟動車子之後,他一路上都沒有說話,直到將她送到她家的小區門口。

「再見啊,慢慢開。」舒宜下車后沖他揮揮手,正要轉身離開,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臂。

他的聲音清清冷冷的:「你不用有壓力,被人記得也不是一件多麼了不起的事。」

「哦……謝謝。」

「舒宜,你怎麼那麼欠扁?」他一字一頓地叫她的名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片刻后,他嘆了一口氣,從後座拿了一個盒子塞到她懷裏,「拿着,我走了。」

他的車子絕塵而去,根本不給她拒絕的機會。

舒宜抱着盒子站在原地,愣了小半會兒。

舒宜慢慢地朝家裏走去,才到門口還沒來得及打開樓道開關,就看到門口縮著的一個黑影突然站起來,她嚇了一跳。

「你終於回來了?」蔣陽不耐的聲音在此刻響起。

「陽陽?怎麼是你?出了什麼事?是不是和同學打架了?」舒宜見他黑著臉不說話,伸手來拉他,他的手有點兒涼。

蔣陽冷哼了一聲,別過臉去不想理她。

「和同學之間還是要好好處,別動不動給他們臉色看,知道嗎?」

舒宜以為蔣陽是默認了,又和他講道理,「少爺脾氣要剋制克制了。」

蔣陽板着臉陰沉沉地看着她,語氣很不悅:「我在你眼裏就是這種除了惹是生非就不會幹正經事的人了嗎?」

「嗯……」舒宜沒有接話,心裏覺得他的自我剖析很正確。她見證了他整個青春叛逆期,他乾的壞事並不少。

蔣陽的臉更黑了。

舒宜從包里拿出鑰匙,開了門讓他進去,又去廚房裏倒了一杯熱水給他:「你等了很久嗎?怎麼也不給我打個電話?」

「你的電話打得通嗎?」他捧著熱水,沒好氣地瞪她,「要是你正忙着,打了也沒用。」

蔣陽盤腿懶懶地靠在沙發上,澄凈明澈的眼睛裏帶着控訴的神色,有點兒憤怒又有點兒彆扭。

舒宜從包里拿出手機一看,手機竟然沒電了。她一下班就匆匆忙忙地趕到菜菜家,沒顧得上看手機是否還有電,後來又和大家一起玩鬧,她並不知道手機關機了。

想來蔣陽等了蠻長時間了。

舒宜有些內疚,其實今晚她並不忙,只是與朋友們一起瘋玩了很久。

她尷尬地沖他笑:「不好意思啊……」

蔣陽哼了一聲,將提在手裏的一個小袋子丟給她:「給你的。」

「這是……」舒宜打開袋子一看,裏面是一塊精美的芝士小蛋糕,還有一包吳記糖炒栗子,不過放得時間長了,早已經涼了。

吳記的糖炒栗子很香,有一段時間舒宜特別愛吃。不過這家店開得遠,在東街那邊,她坐公交車來回要兩個多小時。

「謝謝你啊,好久沒吃了。」舒宜沖他笑笑,眼睛彎彎似月牙。

她剝了一個塞到嘴裏,栗子又香又甜,她又剝了一個給他,「你也吃。

不對,你餓不?我給你弄點兒消夜吃?」

蔣陽擺擺手:「不用麻煩了。」

「你還在長身體呢,不能餓著,我給你下點兒麵條。」舒宜以前住在方老師家的時候,常常看到蔣陽翻東西吃,多的時候一天要吃上四五頓。雖說晚上吃多了不好,但餓著的感覺一定很難受。

蔣陽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沖她翻了個白眼:「誰還在長身體呢,我都多大了啊?」

「你年輕你驕傲啊。我家冰箱裏還有一些昨天剛做的滷肉,應該會很好吃。」舒宜去廚房,動作麻利地將吃的東西拿出來。沒過一會兒她就煮好了一碗面,分量不多,上面蓋着青菜、滷肉、鮮菇,聞起來很香,令人食慾大振。

蔣陽將面接過去,指指茶几:「許願。」

舒宜這才發現剛才那塊小蛋糕上不知道何時插上了一根蠟燭,此刻小小的火苗正輕輕跳躍着。

舒宜這才明白過來,蔣陽跑了大老遠,又在這裏等了她這麼久,原來就是為了給她過生日。虧得她之前還啰啰唆唆地和他講了半天的道理。

此刻,舒宜的心裏特別溫暖。她沒想到這個她看着長大的冰冷傲嬌的少年竟有這麼心細的一面。

舒宜總覺得許願特傻,所有的願望其實都需要自己努力才能實現,何況她今天已經許過一次願了,她不想再許第二次願。

蔣陽吸溜著麵條,眼睛卻直直地盯着她。舒宜不好拒絕他的好意,就胡亂地握拳做了個假動作。

蔣陽微挑眉頭,黑亮的眼睛含着若有似無的笑意:「你這樣太敷衍了,願望要大聲說出來才行,否則實現不了。」

舒宜嗯了一聲:「好吧,祝我身邊的朋友都平安喜樂。」

蔣陽一臉鄙夷地看着她:「你的生日,只能許和自己有關的願望。」

「你這小破孩,怎麼那麼多要求?」舒宜瞪了他一眼,隨即又一本正經道,「那就祝我自己早點兒嫁出去好了。」這並非她的本意,只是她想不出還能許什麼願。她對如今的生活狀態特別滿意,工作順心,安身立命之所也有,錢賺得夠花,似乎真的就只缺一個家了。

蔣陽怔了半晌,眼底的光線暗下去,神色難辨。半晌,他一臉嫌棄地看向舒宜:「早點兒嫁出去有什麼好的呀,萬一對方對你不好,你還不如……」

舒宜吹滅蠟燭,吃了一口蛋糕,佯怒道:「小破孩,就不能盼着你姐姐好啊。萬一你姐夫多金帥氣又溫柔體貼什麼的,多好呀。」

「你真膚淺。」蔣陽對她嗤之以鼻,有些恨恨地說道,「這種男人早就是別人的了,沒你的份兒。」

舒宜向來習慣他和自己抬杠,沒當回事:「行了啊你,快點兒吃吧,等會兒面就糊了。」

蔣陽停了停,從口袋裏摸出一個盒子遞給舒宜:「面做得不錯,賞你的。」

舒宜好奇:「這是什麼?」

蔣陽似有些不好意思,撇了撇嘴說:「自己看。」

舒宜打開盒子一看,竟是一個鑲嵌著碧璽的玫瑰金手鐲。碧璽晶體幾乎透明,沒有雜質。顏色艷麗,火彩很好,在燈光下散發出迷人的光澤,看起來不是什麼便宜的東西。手鐲上沒有牌子也沒有標價,舒宜從前沒買過這類東西,估算不出價值。

舒宜試戴了一下,大小正合適。畢竟是女孩子,對這些亮閃閃的東西還是很喜歡的,她小心翼翼地問:「是不是花了很多錢?」

「不用太感動。」蔣陽捧著碗喝湯,滿不在乎,「沒多少錢,不就是幾幅畫的事?」

「謝謝啊。」舒宜心裏充盈著感動,笑嘻嘻道,「不枉我餵養你一場。」

從前舒宜住在方老師家的時候,她沒少給蔣陽做吃的。

「去!」蔣陽頭也不抬,又忍不住笑起來。

舒宜見蔣陽吃得差不多了,低頭看錶已經十一點半了:「現在這麼晚了,你還是早些回去吧。」

「早些回去也沒用,我現在還回得去嗎?」蔣陽將手裏的碗放下來,白皙的臉龐上一雙黑眸無辜地看着她,「你又不是不知道S大的宵禁有多嚴。」

「你可以爬進去……」

「被抓了你負責嗎?」蔣陽撇撇嘴,「我就在這兒的沙發上待一晚,明天早上回去。」

「行吧行吧。」這大半夜的,外面天氣又冷,讓他來回走舒宜也有些不忍心。她將他當成弟弟,弟弟在這裏住上一夜,她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舒宜去柜子裏拿了乾淨的毛巾和牙刷給他:「你去衛生間里洗漱,我去給你拿一床乾淨的被子。」

「嗯。」

舒宜鋪被子的時候,蔣陽已經從浴室里出來了。舒宜鋪到一半抬頭問他:「這沙發會不會太小了,不如你睡我的房間,我睡這兒好了。」

蔣陽大大咧咧道:「我一個大男人怎麼好跟你搶床睡,你明天還上班呢,我隨便應付一晚就好了。」

蔣陽的語氣不容置疑,舒宜也不再與他爭。她仔細鋪好被子,又拿了一床被子過來,用手壓了壓厚度:「應該夠暖和了,要是夜裏覺得冷,你就開暖氣。」

「嗯。」

此刻已經接近十二點了,舒宜特別困,與他相互道了晚安就回房睡了。

蔣陽躺在被窩裏,因為沙發太小,他的四肢不得不縮著。但是這一刻他的心卻跳得歡樂極了。幸福、雀躍、滿足?他說不清楚,只是覺得即便與她隔着一扇門,也很好。

黑暗中,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他很想幫她實現她的生日願望,但是他知道他現在還不可以。就這樣,他抱着這種想法朦朦朧朧地睡過去了。

因為睡得不太安穩,清早蔣陽聽到輕微的腳步聲,立即就醒了,不過他沒有動。他能感覺到舒宜從他身邊經過,還替他掖了掖被子。

沒過多會兒,廚房裏傳來輕微的鍋鏟聲。

蔣陽朝着她那個方向望過去,看到一個穿着臃腫睡衣、頭髮蓬亂的女人。即便是這樣的她,不做打扮、不做修飾,他也很喜歡。他已經忘記第一次對她心動是什麼時候,或許也是看着這樣一個做早餐的背影時,又或許是她冒着大雨背他去醫院的那次,又或許是她給他耐心講題的時候……

蔣陽又眯了會兒,她輕軟的腳步聲又響在他的旁邊。

舒宜拍拍他的被子:「陽陽,起床了,起床了。」

蔣陽閉着眼睛沒動,舒宜叫了半天叫不醒他,有些惡作劇地將剛洗完冷水的手按在他的臉上,聲音抬高了幾分:「蔣陽,要上學啦!」

「嘶!豬!」蔣陽被凍得渾身一個哆嗦,睜眼狠狠地瞪她,「舒宜你是不是傻啊!」

「多大的人了,還賴床。」舒宜毫不示弱地瞪回去,「快點兒起床,早餐在桌上,吃完去學校,速度!」

舒宜回房換衣服,蔣陽慢吞吞地從被窩裏爬出來穿好衣服。他從另一張沙發上拿自己外套的時候,發現下面壓着一個精美的盒子。

蔣陽這才想起舒宜昨晚回來時,手上還捧著個盒子,當時並沒拆開看過。他的唇輕輕地抿起,第六感告訴他,送東西的人可能是個男人。

舒宜昨晚歸來時臉上並沒有濃妝,說明她並不是去做主持活動的,所以很有可能是和這個人在一起。蔣陽垂下眼眸,為這個設想感到不安。

舒宜此刻正好從房間里出來,蔣陽假裝隨意地打開盒子。待他看清楚裏面的東西時,清澈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陰霾。

盒子裏面除了有一條鉑金鑲鑽項鏈,還有一對款式簡單的帶鑽耳釘,鑽石在晨曦下散發着璀璨光華。

蔣陽強忍住臉上的不悅,回頭隨意地問了一句:「你什麼時候對自己這麼大方了?」

舒宜愣了一下:「這是一個朋友送的禮物。」昨晚她被蔣陽的突然到來打亂了節奏,根本沒有去拆許慕白的禮物。或者說,她有點兒害怕打開,怕這是一個潘多拉盒子。

舒宜走近了將盒子拿起來,看見裏面那條鉑金鑲鑽項鏈就是之前許慕白在菜菜婚禮上中獎的那條,除此之外還有一對小巧的耳釘,上面的鑽石熠熠發光,看起來跟真的似的。

蔣陽湊過來,嘖嘖兩聲:「是男人送的?」

「算是吧。」

蔣陽的嘴角泛起一抹嘲諷:「什麼算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難不成他是太監?」

「……」

「你平時不愛戴耳環,這人還真是不會投其所好。」

「他也就是隨便送送。」舒宜將盒子收好放在一邊,見蔣陽還想說什麼,將他往衛生間的那個方向推,「行了吧你,快去洗把臉,早餐都要涼了。」

蔣陽嘁了一聲,卻回頭直愣愣地看着她:「舒宜,你心裏有鬼。」

舒宜一愣,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大少爺,你別磨蹭了好嗎?」

蔣陽洗完臉坐在餐桌前先喝了大半杯牛奶,然後才慢條斯理地享用他的早餐。他吃了個半飽,又故作不經意地繼續了先前的話題:「讓我這個蔣神算猜一猜,送你禮物的那個男人就是上次我見過的那個,對吧?」

他見舒宜不否認,又自顧自地說下去:「這種男人最大的優點就是有錢,不過這種人不學無術、素質低下、自以為是。他們自以為有錢就可以擺平全世界,你可千萬別被幾樣禮物蒙蔽了雙眼。」

雖然許慕白的人品還有待驗證,但舒宜知道他並沒有壞到離譜。

舒宜笑得很無奈:「你這麼極端地去看待別人的話,這世界上還有好人嗎?」

「當然有啊。」蔣陽滿臉無辜地沖她眨眨眼,眉眼裏帶着笑,「我覺得我就是個很好的人。」

舒宜嘆了一口氣,點點頭:「對對,就屬你最好。」

蔣陽微揚起白皙的臉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一些:「所以以後你就算要找,也要找一個像我這樣好看的才行。」

「好看有什麼用啊?」

「我除了長得好看,還有許多其他優點好嗎?比如人品貴重,比如才華橫溢,再比如很有責任感什麼的……」

舒宜低頭對付著盤裏的煎蛋,頭也沒抬,根本就沒看到蔣陽臉上的期許:「唉,能達到我們大少爺這樣高標準的男人,世間少有。」

「要不,我就委屈一下唄?」蔣陽微偏了偏頭,孩子氣地看着她,耳朵上的那一片紅暈在他白皙的皮膚上慢慢蔓延。

「你啊……」舒宜抬頭觸及他的視線,心中莫名地咯噔了一下。

她從來沒有想過會從蔣陽的眼中看到這樣的神情,太過認真,太過熾熱,這令她突然想起菜菜之前說的玩笑話。

舒宜很快鎮定如初,咽下口中的食物,恢復了一貫的淡然:「說什麼呢,快吃飯。」

蔣陽張了張嘴,失望地垂下眼去,胸腔里狂跳的心臟逐漸慢下來,緊握著的拳頭也慢慢鬆開。良久,他才若無其事地看了一眼舒宜空蕩蕩的手腕,略有些不滿道:「我送你的生日禮物你幹嗎不戴?」

「太好看了,捨不得戴。」舒宜是打心底里喜歡這些亮晶晶的東西,但又嫌戴着麻煩。她看了一眼蔣陽,見他臉上帶着微惱,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彷彿之前異樣的眼神只是她的錯覺。她又忙接話道:「工作日戴着不方便,萬一磕壞了就不好了,休息日就戴上。」

「哦。」蔣陽也不再說什麼,低頭飛快地解決了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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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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