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9歲的最後一天
女人三十爛茶渣！
哇，過了期的茶葉懸浮渾濁茶水中，一片片黃綠難分，姿色、味道統統含混不清。
所有女人都曾經極力抗拒過三十歲的來臨！
所有年輕如花蕾般的女孩，幾乎都覺得三十那樣尷尷尬尬、不上不下的年齡永遠輪不到自己。
是，我也一樣。
在昨天之前，我還覺得自己是姿色容貌都屬上等的年輕女青年。
可是今日，今日一覺起來，我便已經三十歲了！
躺在床上，我用力拉扯被子蒙住頭，生怕清晨的那一線光，透過窗帘縫泄漏進來，殘忍地告訴我：「周以芳，今日是你三十大壽！」
不，不，不！
我不要太陽升起來，我要永遠留住29歲的最後一天！
我在心裏反覆禱告。
被子裏一片黑暗，似乎我的願望已經成真！
可惜，被子裏空氣渾濁，我拚命忍了很久，終於憋不住氣，將頭探出來深深呼吸！
啊——我慘叫一聲！
窗帘縫裏，一線靜默的的光影透進來，在我的床前形成一道傾斜而筆直的光柱，無數細微的灰塵在光影里懸浮舞蹈，似一群默劇演員，寂寞地表演着無人欣賞的戲劇。
今天，終於來到！
再昂貴的護膚品也挽留不住時光，終於，一向覺得自己青春無敵的周以芳也成三十歲的一杯爛茶渣。
我急急跳下床，衝到鏡子面前，還好，我還是我！
並沒有一夜之間白了頭髮，也沒有轉瞬整張臉溝壑縱橫，我鬆口氣！
但我知道朝如青絲暮如雪，紅顏彈指老，這樣的悲劇已經逐步在我的身上開始實現。
大抵每個女人渡過她三十歲生日的時候心情都好不到那裏去！
當然，如果這個女人結婚，又有子女在膝邊圍繞，也許能夠從容應對。
再次一點，有個未婚夫或者深情款款的男友，失落感也能有些許減輕。
最次，即便孑然一身，有事業經濟傍身，也可稍微好過點。
可惜，我偏偏什麼都沒有！
我唯一擁有的是一份牛工，和一個情人的角色。
事業上不得枱面，不過一間化妝品公司的美容顧問主管這樣的小白領。
本市我這樣的女子多如牛毛，看起來風光無限，可惜真實地位在公司，不過如同級別稍高的丫鬟頭頭，管來管去不過是另一群丫鬟。如同中國歷史上最著名的丫鬟——秋香，表面再風光還是打工女一名。
最可惜同樣是丫鬟，命卻還是有不同。
傳說人家秋香不過只笑了三笑，便得到江南才子唐寅的垂青，終於結束打工生涯，變成唐夫人，成為上流社會的名媛淑女。
我這個現代秋香整日一張臉笑得都快爛掉，也不見誰對我特別青睞，還是停留在社會底層。
唯一一份感情，也只能偷偷在地下進行，見不得光，躲躲藏藏，很是失敗。
看，現實生活就是這樣殘忍。
我早就渡過一個女人最活力逼人的春天，又剛剛結束最繁盛美艷的夏日，今日終於進入人生的秋季。
這個季節本該是收穫成果的時候。
都說女人是花，可惜我這朵花卻錯過了春天，虛度了盛夏，到底沒有開成花，故此秋天也結不了果。
處境尷尬凄涼，不知道秋天開花還來得及嗎？
如果能開花，恐怕也只能開到荼靡。
當然我這個人也不是一無是處，我尚且有許多優點，只是有些我自己都尚未發覺。
但是，我還懂得寵自己，對自己好！
一個人特別愛惜自己，不外是因為沒有旁的人更愛惜你！
所以只得自愛！
父母都在外地，孑然一身，連幫我下碗壽麵，煮個紅雞蛋的人都沒有！
偏偏今日，又是周末，是我情人李銘泊雷打不動的家庭日。
看，雪上加霜！
三十歲的第一天，就這樣孤單窘迫！
我嘆口氣，決定上街做我自己最喜歡做的事情。
我最愛的事情是什麼？
哈哈哈，人生在世，當然為着吃穿二字。
幸虧我家住在成都最繁華的市中心春熙路附近，不管是吃，還是穿，都十分方便。
我特意將自己打扮仔細，挑了平時不捨得穿的迪奧白色襯衫，米白色修身長褲，外套一件淡黃色開司米開衫，提同色迪奧小包。
春天，得有個春天的樣子。
我生在春光燦爛、鮮花芬芳的季節，不能辜負我的生日，不能辜負我的名字，不能辜負這大好的春光和難得的假期。
做人總得往好處看，愁眉苦臉過一日，對不起的只有自己。
旁人根本不會留意你。
我步行到春熙路，挑了巴西烤肉。
我一向嗜吃，胃口極好，李銘泊說：周以芳吃自助餐最划算！
哈哈哈！
一個人來吃中飯的畢竟少數。
不少人對我側目。
我坦然處之，就當他們沒見過美女，想多看兩眼吧。
呵呵，美女？
三十歲的美女該是資深美女了吧！
三十歲了，學會對任何事情泰然處之應該是首要任務吧。
不過，今日連服務員都特別照顧我，剛烤好的新鮮食物總是優先送到我面前。
我笑一笑，只管埋頭大吃特吃。
蜜汁雞翅、黑胡椒牛肉、香蔥羊排、香煎小黃魚、脆皮土豆、西米露……哇，味道真是好極！
沒有壽麵，意大利麵我也舀了一小盤，外加兩個煎成金黃嬌嫩的雞蛋。
誰說自己不能為自己慶祝生日？
我吃得整個腰圍都粗了一大圈，捧著沉甸甸的胃，我不禁感嘆：人生不過是吃喝二字，吃得飽，喝得好，還有什麼不能面對？
站起來，剛走兩步，哇，感覺整個身體分外有分量，每走一步，地板都抖三抖！
周以芳啊，周以芳，今日可算把這58元一客的烤肉吃回來了！
多幾名我這樣的顧客，這家店，恐怕早關門大吉了！
我偷笑，幾乎是捧著肚子離開。
接下來的節目——當然是購物了！
每日工作辛苦，似牛一般從早干到晚，還得看老闆臉色，照顧手下情緒？
誰來管我？
年齡尷尬，職務尷尬，都是不上不下的角色。
今日，多買兩件衣服，也當慰勞慰勞自己，辛苦一年，總得有個想頭。
哪間商場正減價，哪間商場貨最齊，我再熟悉不過。
平時工作，便在各個商場轉悠，視察專櫃小姐的工作態度以及效率。
可是，真正有閑情雅緻來購物，還是很難得。
逛了幾間店，居然沒有一件衣服入我法眼？
是貨品太多，挑花眼？
還是我品味太高，曲高和寡？
也許我挑男友也如同選衣服，總是挑剔過頭，弄到現在還孤單一人！
轉到內衣專櫃，小姐立即一張笑臉迎上來。
正好是我喜歡的牌子在搞活動。
小姐上下打量我一番，從一大堆性感琳琅的內衣褲里，挑了一條肉色束褲遞給我。
並且壓低聲音，十分神秘地說：「小姐，這個適合你！雖說不性感，可是提臀效果特別好，至少提高臀部3公分！」
我張大口看着手中這條樣式奇突的束褲：我？我身材一流、腰線窈窕的周以芳需要束褲？
可笑！
我想也不想：「謝謝，不需要！」
春天到了，衣衫單薄，當然要選無痕的丁字褲了！
我自顧自挑了平時愛穿的米色丁字褲，走進試衣間，穿上。
我再次對着鏡子張大口！
平時工作繁忙，回到家累得似條狗，哪有閒情逸緻對鏡欣賞身材是否曼妙如初？
可是，眼前鏡子裏的我，小腹微凸，臀部略微下誇，兩邊肌肉鬆弛，連我一向引以為傲的腰線都逐漸平坦。
啊？
難道真的是歲月不繞人？
我真的三十歲了！
三十歲？穿丁字褲，已經不能有緊繃微翹的臀部！
天，我從來沒有想到，有這樣一日，我的身材也會走下坡路。
我以為我是得天獨厚的，怎麼吃身材都不會變形走樣！
出了試衣間，小姐笑意盈盈看着我：「小姐，還是束褲適合你吧？」
我看着她，恨不能將她那雙笑得賊兮兮的眼睛挖出來！
誰讓她是第一個發現我肌肉鬆弛、肉身老化的人？
除了買下那條米色丁字褲，我還咬着牙，一口氣買了兩條束褲！
天，我周以芳居然也有買收腹提臀的束褲這一天！
終於淪落了！
我開始懊惱剛才吃了那樣豐盛、卡路里那樣超高的一餐飯！
打電話給好友伍紹敏，想邀約她出來坐一坐。
可是，她居然斬釘截鐵在電話里對我說：「不行啊，以芳，今日要陪老公！」
多無情！
「可是，今日是我三十歲生日！」我幾乎哀求。
「以芳，每個女人都會得過三十歲生日！」紹敏輕笑。
「可惡！」我抱怨。
「女人過了三十，生氣會立即增添皺紋！」她恐嚇我！
這個可惡的女人！
可是，非常奏效，我果然不再敢皺眉發火！
然後伍紹敏在電話那頭得意的笑：「周以芳，你也有今天。我三十歲生日那天向你抱怨，你還不以為然，驕傲的說自己有金剛不壞的玉女金身！」
啊？我有說過這樣幼稚可笑的話？
我為自己汗顏！
我怎麼可能與時間為敵？
我不過是它的臣民，一切聽它安排擺佈！
我嘆口氣：「好好陪你老公吧！就讓我一個人孤單過這一天。」
紹敏還是笑，笑得那樣惡毒：「早讓你找個男人嫁了，你不肯！天天嚷，找個老公，不如養條狗！活該！你今日可去狗市找一條忠犬度過餘生！」
我氣結！
可惜，她已經掛斷電話！
閑逛到傍晚，整個城市都燈火璀璨，夜上濃妝。
提着大包小包，我推門進了自己的家。
一關門，整個城市的燈火都被我「啪」的一聲關在了門外。
房間里安靜極了！
春夜，還是有惻惻輕寒。
房間里開了燈，可是橘色的燈光並不能驅散寒意。
我想，我需要的是一個溫暖寬厚的擁抱，而不是一盞又一盞茫然清冷的燈。
李銘泊答應過我，他一早說過會陪我度過三十歲生日。
他說無論如何他回來陪我，讓我一定等他！
要不是這樣，我不會拒絕公司同事的邀請，早早的趕回家來守候。
忍不住掏出手機，給李銘泊發了短訊。
我從來不在周末給他發短訊，發過去，也永遠沒有迴音，我知道這個時段，他是屬於另一個女人的。
跟了他五年，整整五年。
從來，我都以這樣一個守候的姿勢在等待着他。
只要他說要來找我，我便會毫不猶豫，一次一次推掉一個又一個約會，拒絕一次又一次機會。
默默等待，永無怨言。
從一開始被他英俊的外表所吸引，再到後來為他的幽默與睿智所折服，直到現在我還愛着他。
可是這一刻，我卻覺得倦了、累了！
這一次，短訊並沒有石沉大海。
他說：「寶貝，生日快樂！」
呵呵，多麼輕描淡寫的一句生日快樂！
我忍不住笑。
五年了，我從一個青春的，肌膚似揉了瑩粉一樣的女孩，變成了一個三十歲，肌肉鬆弛的女人。
可是，對於他來說，一切都沒有變。
一個穩固的家，一個對他死心塌地的情人！
這一刻，我覺得寂寞。
深深的寂寞，是骨髓里發出來的寂寞，比這春夜的寒氣更冷，是從內而外的冷，是肉身與靈魂都無法抵擋的冷。
突然，門鈴響了！
門鈴是那首著名的「海邊的阿蒂麗娜」，是銘泊的最愛。
於是我選了它，讓他每次按動門鈴都能聽到這動人的旋律。
他不是沒有我家的鑰匙，可是他總是喜歡先按門鈴，他知道，音樂一響，我便會飛快得拉開門，撲進他的懷裏，將頭深深埋進他的頸窩。
他喜歡這種感覺。
我突然覺得一切等待都是值得的，我又笑了，笑容自心底里發出來，擴大到全身。
我撲過去，打開房門。
然後，一束巨大的白玫瑰出現在我的面前，包裝的異常精美。
捧花的人整個的被花擋在後面。
我笑意更濃。
是，他心裏有我，知道我最最最愛的，是這些芬芳的美麗的白色玫瑰。
我一把抱過花！
然後，我呆住。
一名陌生的男子站在我面前，非常生疏有禮貌的笑：「請問是周小姐嗎？」
我茫然地點點頭。
「生日快樂！請你簽收這束花！」
我接過對方遞過來的紙筆，簽了名字。
我抱着花愣在門口，花店的夥計好心的幫我把門關上。
我把這碩大的花束放在桌上，玫瑰的芬芳撲鼻而來。
我取出花束上的卡片：「以芳，對不起，我實在脫不開身。生日快樂！請記住我愛你！」
我突然笑了起來。
呵呵，這束花，算是驚喜？抑或補償？
突然間，那玫瑰的芬芳也變了味道，不是溫馨的，不是浪漫的、不是清甜的，是淡淡的寂寞和失落的味道，帶點腐敗變質的氣息。
我仔細打量這束花。
開得正盛，有的還含着苞，包裝也是最奢侈豪華的，一層層紗，還點綴著珍珠……
可惜，我需要的不是一束花！
我又不能抱着一束花睡覺？
要來有何用？
我自己也花得起錢買！
我需要的是一個會呼吸的，會看牢我笑，會生氣、會擁抱接吻、活生生的男人！
這一刻，我突然覺得心灰意冷！
當初憑着一時激情跟了李銘泊。
是，那是我才25歲，還年輕，總覺得有機會，有足夠時間與他耗下去。
可是，今日，今日我已經30歲，不再年輕，不再有勇氣，不再有足夠時間等下去。
我靜靜脫了衣服，躺在床上，將那束玫瑰扔得遠遠的。
我得想仔細，這樣的一段關係，值不值得我再繼續下去！
畢竟我已經不再年輕了！
奇怪，居然睡不着！
難道真的應了三十以前睡不醒，三十以後睡不着？
翻來覆去，這三十年的時間都到那裏去了？
怎麼忽然統統找不到了！
我打電話給伍紹敏。
一聽是她聲音，便急急嚷起來：「我不明白時間怎麼會過得這麼快，我又沒有歷盡滄桑，怎麼一下子就三十年了，這簡直比肥皂劇中時間飛逝更糟嘛！」
紹敏一早結婚，如今是一名五歲女童之母。她嘆口氣，「如果你象我這樣，帶一個女兒，你就會覺得，過去十年過得實在太慢了。」
「噯，別試圖轉變話題，我在訴我的苦，我已經是三十歲的老姑婆了！」我憤憤然，覺得時間和我開了致大一個玩笑。
紹敏簡直幽默不減：「你要咱們怎麼同你慶祝？」
「同情心，我需要的是同情心。」我嚷。
「我怎麼同情你呢？」紹敏也提高聲音，「一個人除非廿九歲死了，否則總會到三十歲，是不是？我也剛滿了三十！」
別看紹敏做專職家庭主婦7年，可是她的一張嘴可沒有退休，仍然牙尖嘴利。
我從她那裏得不到共鳴，只好掛斷電話獨自沉思。
三十歲了，我過去那十幾年是怎麼過的？
十八歲高中畢業，以中等成績讀了個普通大學。修市場營銷。
大學畢業已經22歲。
然後開始找工作。
開頭幾年並不順，轉了好幾份工，好不容易輪到現在這份外資公司的「美麗」職業，前年升了一次職。總算尋找到理想工作，怎麼搞的，才剛上軌道而已，沒舒服三兩年，就三十歲了。
我為自己不值。
大學期間的四年過得如閃電，因為太舒適太自在，也結交過男朋友，收過玫瑰花，穿着美麗跳舞裙在舞會上炫耀。但總不想結婚，感覺上女人一成家就完了，無數的瑣事綁住瀟灑的靈魂，天天就是為開門七件事嚕嗦。
我曾親眼看到美麗的伍紹敏婚後忽然要求時裝店給她打九折，我當時覺得無限的詫異——
九折！
25歲，同學一一開始結婚生子。
我也不是沒有心動。
後來，便遇到李銘泊，深深為他的氣度所折服，跟着他到是一心一意，可是史君有婦，想結婚也沒有辦法了！
就這樣，貪戀那一點點偷來的，藏頭藏尾的溫暖和激情，一年一年又一年。
看，終於三十歲！
竟然還孑然一身！
數了半天羊，黑羊、白羊、黃羊、山羊、綿羊、岩羊、羚羊……
我差點把這些羊的毛都統統修理一次，還是毫無睡意。
乾脆，我從床上跳起來，從書桌上翻出一個看起來還比較精美的本子，準備從今日開始寫日記。
三十歲，沒時間再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了，凡事總得有個計劃。
我寫下今天的心情。
然後鄭重在日記末尾寫到：「三十歲，時間不能再浪費！一切都得認真盤算，仔細思考，絕不能糊塗過日！」
想一想，覺得還不夠，又另附一條：「該開始考慮尋找人生伴侶！如果李銘泊不願意離婚與我結婚，可以考慮新對象！」
寫完，我自己都開始苦笑！
新對象！
三十歲的女人要找個新對象，簡直難於上青天。
三十歲的女人，最大的敵人不只時間，還有寂寞！
女友多已結婚，未婚的，不願將時間浪費在我等同性身上。
適齡單身條件尚可的男青年，又嫌我們年齡大，條件多，惟恐避之不急。
年輕的，我們又嫌他們太嫩，沒有人生經驗，沒經濟基礎，恐被人說老牛吃嫩草。
剩下的，條件稍好的，都被那些醒悟得早的女人早早搶去當了丈夫。
再剩下的，都是些殘羹剩餚，讓你連選的胃口都沒有。
真要有鑽石級別王老五站在面前，我們又該自慚形穢，偷偷躲起來，年輕貌美，皮膚可以掐出水的女孩大把大把，那裏輪得到我們？
唉！只好把工作當娛樂，賺錢當享受。
生活寂寞得讓人喪失主動的力氣。
我不甘心地最後添上一句：「三十歲，開始尋找存在的價值！」
是，除去嫁人，工作依然是生活的另一份寄託和動力！
早上醒來，我第一個感覺就是想哭！
為什麼鬧鐘沒有響？
我還以為鬧鐘是人類最可惡但同時也是最忠實夥伴。
可是，偏偏它今日出賣我。
平時我顯它聒噪，今日它靜悄悄，卻壞了我的大事。
幸虧人體自帶一套生物鬧鐘系統，看，終歸求人不如求己。
連老實本分的鬧鐘也有出毛病罷工的一日。
雖然比平日遲起來了半小時，但總算還不至於太糟。
但是，今日，今日有最最重要事情等待我去處理。
今日是公司新產品推出上市的發佈會，會場在凱賓斯基，距離我家，打車也要半個鐘頭。
而且周一上午的這個時段，是最最容易塞車的。
整個發佈會都由我來統籌安排，我期望升職，上頭肯給我這個機會安排一切，也是對我能否勝任更高級工作的考驗。
我還邀請了紹敏和她老公王維峰也來參加，看不到我，她一定會罵死我的。
我心急如焚，但有什麼辦法呢？
誰讓我昨晚睡不着，平時又不肯善待我的鬧鐘，總於在今日它讓我吃了苦頭。
我用最快速度洗漱，挑了珍珠色套裝，選了雙極細高跟鞋，匆匆上路。
是，高跟鞋讓女人體態挺拔、姿態優雅。但同時也不利於行。
任何事情都有好與壞兩個方面。
上班時間，滿街都是行色匆匆的人，這個時候攔輛計程車比找伴侶還難。
我極力在街口張望。
可是一路上，到處是我這樣面色迫切，目光如炬，如同尋找金礦一般搜尋空車的上班族。
等了足足10分鐘，車還不到！
我已經快要崩潰！
天，我開始後悔承擔這項發佈會，更後悔的是，今天我還是發佈會的司儀。
沒有我，現場不知道會亂成怎樣！
我跺着腳，搓着手，忍住快要急得溢出來的眼淚來回張望。
好不容易來了輛空車，我遠遠便招手。
可惡，車還沒停穩，已經有三四人在我之前沖了過去。
一番推擠，動作最敏捷的那位年輕女孩擠上車，我只得在三步之遙的地方頓足自我抱怨。
這一刻，我甚至想把我所聽過最最粗俗難聽的話語都使將出來。
倒退兩年，我何嘗不是那個身形靈敏，搶佔計程車無往不利的女孩！
如今，如今連走兩步路都落後於人。
我憋著一肚子氣，瘋狂深呼吸，想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緒。
我繼續睜大雙眼，寧錯殺，不放過得看着路上每一輛計程車。
說是遲那是快，一輛空車終於又停了下來。
我毫不猶豫，以快如閃電的速度沖了過去。
路邊一提着公式包的男子也以同樣速度沖了過來。
我們幾乎同時拉開計程車門。
看得出他也有急事，我們兩個陌生男女怒目相視，似有血海深仇，都拉住車門把手僵持不下。
電光火石間，我使出殺手鐧，用我5公分極細高跟鞋，用力踩在他鋥亮皮鞋上。
他立即彎腰大聲呼痛。
與此同時，我已經閃進車內，大力關上車門。
看，男人發明高跟鞋限制女人行動，今日它也用來報復男人。
該男子大聲對着計程車大罵。
我一邊吩咐司機開車，一邊搖下車窗譏諷他：「誰讓你與女人搶車坐！」
車子開動，該男子還在頓足罵罵咧咧。
「小姐，你好厲害！」司機忍不住調侃。
我掏出化妝包，一邊迅速往臉上塗抹各色油彩，一面回答：「當今社會，男女同工同酬，工作上男人不肯因你是女人便退步半分，不會因你是婦孺便將計程車讓給你坐，一切都得靠我們自己爭取！不拚老命行嗎？」
司機駭笑：「是，如今女司機搶客比我們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