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艱難
敬國公府真地被圍了，外面的人進不來，裏面的人出不去，消息無法傳遞，宋青蓮只能幹着急。
崔氏回過神后便有條不紊地安排著府里的人員，宋青蓮在一旁幫襯著，看着桌下崔氏抖動的雙腿緊握的拳頭，面上卻要裝作鎮定，宋青蓮的心裏也不好受。
她一遍一遍地問自己，郭硯真地投敵叛國了嗎？
又一遍一遍地否定，這不可能是真的。
郭硯父母俱在，國公府里還有養大她的郭老夫人，還有她在等着他……他怎麼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宋青蓮是一千個一萬個不信。
「夫人，二老爺和二少爺他們都找著了被他們給帶走了，眼下正奔著三房四房去了……」管事錢媽媽憂心忡忡地站在一旁回稟，今日這事對敬國公府來說無疑是天降橫禍，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如今國公爺都被關進了牢裏，剩下一門子女眷如何斡旋？
崔氏閉了閉眼，而後再睜開，「由着他們去吧。」
她阻止不了，也無力阻止。
「眼下老夫人那裏如何了？」宋青蓮一直呆在崔氏身邊，還找不到機會去看郭老夫人，但院子裏的動靜這樣大，她老人家也該聽到風聲。
「老夫人還在佛前念經。」錢媽媽小聲地回了一句。
「青蓮，」崔氏扶著宋青蓮的手站了起來，對她點頭道：「咱們去看看老夫人。」
婆媳倆人走在廡廊下，清靜的長廊杳無人煙，彷彿一眼都望不到頭。
天空陰雲密佈，雨停了，但是不見絲毫陽光，抬頭只能瞧見一片陰霾。
「青蓮，」崔氏緊緊握住宋青蓮的手，目光平視着前方，身子卻在輕輕顫動着，「你相信這一切是真的嗎？」
一夕之間彷彿所有信任的都轟塌，她卻要獨立地支撐起整個敬國公府，不讓郭老夫人擔憂，不讓郭籬他們着急。
幸好……幸好她的身邊還有宋青蓮。
崔氏轉頭定定地看向這個年紀尚且稚嫩的兒媳婦，就是她剛才臨危不亂地喝斥着那個前來拿人的小將，就是她鎮定從容地幫着她安排料理家事穩定人心。
若是沒有宋青蓮那一喝，崔氏覺得自己還猶如在夢中一般，根本分不清現實中的危險。
那些潛伏在暗處的敵人只怕早就伸出了爪牙，等著敬國公府這座龐然大物倒塌時再上去狠狠地咬上一口吧？
就連關氏都只顧著明哲保身，若不是牽連上了郭聚海和郭礫，恐怕她也不會歇斯底里。
「我不相信！」宋青蓮堅定地搖頭，「夫君不是那樣的人！」
她和郭硯雖然相識不久，但足以識別人心，他們只做了三日的夫妻，卻像在一起了一輩子那麼長。
「對！」崔氏深吸了一口氣，有人肯定她的想法她彷彿重新找回了力量，眸中也點亮了光華，「我的兒子絕對不是那樣的人！」
或許前些日子她就有預感，總覺得哪裏不對，不然怎麼會催促着郭籬早些出嫁。
崔氏知道未雨綢繆是好事，可任她千算萬算卻也沒來得及送郭籬出嫁，但若是有一絲的可能她都要試試。
……
後院的佛堂里，郭老夫人依然在念著經，只是不同的是她的案前鋪着潔白的宣紙，毛筆就放在一側，還未及研墨。
「你們來了。」見到崔氏與宋青蓮到來，郭老夫人鎮定如常，臉色都沒變過，「青蓮坐下幫我抄寫佛經吧。」
「……是，祖母。」宋青蓮只是猶豫了一下便輕輕點頭，坐在了案前打開了佛經。
這卷佛經是《觀世音菩薩普門品》，佛經祈求的是消災免難。
宋青蓮挽了袖子親自研墨，一字一筆抄寫着，原本還有些擔憂浮躁的心情也慢慢平靜了下來。
車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既然這是急不來的，他們只有慢慢地等待，只要郭硯還活着，總會有逆風翻盤的一天，她相信！
「婆婆已經知道了吧？」崔氏理了理衣裙坐在了郭老夫人對面，婆媳倆個對視一眼，郭老夫人停下了手中捻著佛珠的動作，點頭道：「知道，不過我也知道這不是真的。」
即使她的兒子下了天牢，即使郭硯下落不明生死不知，郭老夫人心裏還有那麼一絲火在燃燒着，郭家不會就這樣坐以待斃。
「那咱們……」崔氏扶著郭老夫人往裏頭的內室而去，她們的聲音漸漸低了去，宋青蓮不知道她們在商量什麼，總歸是救郭家的法子吧，她什麼也不能做，除了干著急以外只能抄抄佛經靜心。
不知道眼下的宋府知道這個消息了嗎？
宋夫人一定很擔憂她，還有宋青瑜……二哥是不是同郭硯在一起也未知，她祈禱他們平安無事！
……
敬國公府突然出了這事在京城裏都炸開了鍋，關係好的都避之不及，能在這個時候雪中送碳的畢竟是少數。
而永恩伯就是一位。
永恩伯帶着世子盧俊逸拿着聖旨出現在了郭府門外，守將看了一眼聖旨，恭敬地將人給放了進去。
永恩伯也算是五代勛爵之家，朝中老臣，一輩子勤勤懇懇的，兒子盧俊逸也是在皇帝跟前有臉面的，父子倆同時上殿去求，卻也只能求得個將郭籬提早接回盧家去。
「走，今日就走！」崔氏命丫環給郭籬更衣，他們不能再等，就怕遲則生變。
「母親，我不走！」郭籬哭着喊著不依，一家人都在水深火熱之中，這樣的時候她如何能讓自己逃出生天？
崔氏皺眉，揚起的手又緩緩落下，「這個時候你還不清楚狀況嗎？能走一個算一個！」
幸好永恩伯府還記得昔日的情誼還記得他們是姻親，能出手救郭籬，真等到最後的時刻了，只怕一個都跑不了。
「阿籬別鬧！」宋青蓮也趕了過來，接過丫環手中的木梳將郭籬按坐在了梳妝鏡前，「出嫁是一個女人最美的時刻，你要好好地嫁過去……」說罷她伏低了身子輕聲道：「只有你出去了才能幫咱們探聽消息，若是有個萬一咱們也好應對啊！」
這一點清醒的時候郭籬一定想得到，她又不傻，可惜她眼下正激動。
郭籬泛著淚眼，從鏡中望向了崔氏，崔氏綳著臉，卻還是僵硬地對她點了點頭，「聽你嫂子的。」
宋青蓮雖然比郭籬還小，可處理事情鎮定自若的模樣卻是同齡的女孩都比不上的，或許嫁人和沒嫁人的就是不同。
如今崔氏深有感觸。
郭籬在她面前還是個孩子，而宋青蓮卻是她可以依仗可以商量的同伴。
「……好，我聽你們的。」郭籬吸了吸鼻子緩緩點頭，淚水卻滾落在了嫁衣之上，她原本還對婚姻懷着期許和熱情，但轉眼之間這身嫁衣卻成了最大的諷刺。
親人受難，而她藉著出嫁逃命，這之後會有多少人戳她的脊梁骨？
但郭籬不在乎，若是她能在外周旋為親人爭取哪怕一絲一毫的機會，她都不能放棄。
也就小半個時辰的功夫，收拾妥當的郭籬便被交到了盧俊逸手中，崔氏眼中含着熱淚，「我將女兒交到你的手裏了，盼你這一生好好待她，莫要欺負她……」
「岳母放心，小婿定不會負了阿籬！」盧俊逸微微彎腰拱手。
這是宋青蓮第一次見到盧俊逸，斯文俊秀，眉宇間卻是一派正氣，這樣的人至少不會做出在危險來臨之前躲開的行徑，郭籬算是有了依靠。
「伯爺，這次多謝你們了。」崔氏帶着宋青蓮又向永恩伯行了一禮。
永恩伯是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頜下蓄著長須，說話時鬍鬚都在抖動，「嫂夫人言重了，就憑我和國公爺的交情，發生這樣的事情我也不能置之不理，只是賢侄他……」
永恩伯搖了搖頭，他也不敢相信郭硯會投敵叛國，這根本是子虛烏有的事情，可如今找不到他本人也無法分辨出真假。
而他豁出一張老臉去求了皇帝，也只能赦免他們家未來的媳婦郭籬，也僅僅只是郭家一名女眷，至於敬國公在內的一系郭家男丁，在這件事情未有最後的定論之前他真是愛莫能助。
「你的情誼咱們一家老小都記在心上。」崔氏眼中閃著真摯，歷來都是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難，永恩伯這樣的情誼也足夠他們記一輩子，更能證明他們當初沒有選錯人，郭籬後半生有了依仗她也能放心。
「這就是子鈺的媳婦吧，我還是第一次瞧見，聽說當時情況危急你還出面呵斥了黃章那小兒？了不起！」永恩伯口中的黃章就是帶兵來圍困敬國公府的那名將軍，當時他是那麼趾高氣昂，對敬國公府的人更是絲毫沒有客氣，若不是宋青蓮站出來喝退了他，不知道這些衛兵還會做出什麼放肆的事情來。
「伯爺過獎了，我也只是想要護著家人。」宋青蓮臉上一紅，她當時哪裏想到那麼多，只是看到崔氏亂了心神大家一眾女眷也沒有了主意這才站出來說話，若不是真的在情在理，那個黃章將軍只怕也不敢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