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平居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自古錢帛動人心。

齊冬正想着離開馬天明的公司,自己去沿海拜訪幾位做國貿的同學,看看能不能單獨做生意。貿易這行當說白了就是低買高賣,找貨源找買家。只要上下有人搭上線,從小做起,她不信自己只能賺到在公司里的那點兒薪水。

此時馬天明無比卑劣地打出了一張親情牌。

齊青楚楚可憐地拖住了齊冬的腳步。

說起來齊冬辭職後進馬天明公司也只有幾個月時間,基本上乾的都是牽線搭橋的活兒,把自己手裏積攢的關係介紹給馬天明,做成了一單馬天明單獨給她抽成,她並不十分清楚馬天明公司的財務狀況。

齊青宅在家裏,對財務卻不含糊。聽她一說,齊冬這才明白。

馬天明出來創業幾乎全靠自己。他家裏給了一筆錢,加上齊青手裏的老屋拆遷費,兩人這才將公司搗騰起來。生意慢慢做起來了,但幾乎每一筆都有墊資情況,賺的錢同時又滾進了下一單生意里。

「齊冬,禾木集團那幢國貿中心的消防器材供貨那一塊的純利潤少說也能有好幾十萬。這筆小訂單在禾木的整個採購中九牛一毛不值一提。可是對咱們就不一樣了,你說幾十萬的利潤咱們為什麼不賺哪?你得幫我。」

齊青把撒嬌的工夫練到了極致。

齊冬裝傻,「我怎麼幫得了你?我又沒有賀大樹的權力,大筆一揮就能把訂單給你。」

齊青笑嘻嘻地說:「你待在公司給馬天明當助手,陪着他和賀大樹談就行了。我保證,他一定會把訂單給咱們的。」

齊冬樂了,「你為了訂單現在要把你姐給賣了啊?」

「什麼呀!我有那麼無恥嗎?吊著他不就得了?」齊青的想法極邪惡。

齊冬睨了她一眼,淡淡地說:「吊著他?賀大樹是那種讓人白佔便宜的人?當心他回頭報復,我看馬天明的公司關門算了。」

齊青牛皮糖似的偎了過來,吃吃地笑:「你以為是賀大樹找上門來遊說我,留你在公司和他多接觸?才不是呢!」

「是你主動想把你姐賣給他?」

「我是想啊,要我有這本事才行啊!從小到大,咱媽都說不過你,你才是家裏的一言堂。只有你賣我的份,我只會替你數銀子呢。」

齊冬有點兒惱怒,「我從小到大替你背的黑鍋,替你解決的麻煩還少?」

「誰叫你是我姐呢。」齊青根本不怕她。她靠在齊冬肩頭,歪著頭,手指繞着頭髮,墨玉般的雙瞳撲閃撲閃的,臉頰浮起一絲興奮的紅暈,「馬天明想做這單生意不假,他和賀大樹手下的人接觸很正常對吧?誰知道賀大樹當天就親自打電話來問公司的情況。你說,他們在電影院裏只見過一面,賀大樹這麼熱情為什麼?我又不是傻子。那天我就看出來他對你呀,圖謀不軌!」

齊冬伸出一根手指頭將她的腦袋從肩頭撐開,「所以你想把你姐綁在公司當誘餌,你兩口子裝着不知情,悄無聲息地把生意做了,把錢賺了是不是?」

齊青嘿嘿直樂,「對呀,他要不給咱們,咱也沒辦法對不?他主動要給咱們,憑什麼不賺啊?」

「這和你把我賣了有什麼區別?」

「區別大了!你看商場櫥窗里擺着模特對吧?你進去買了衣裳,你不能說是模特硬把你拽進去的吧?這叫廣告效應,心理暗示!」

齊青的歪理讓齊冬哭笑不得。

齊青翻身跪坐在沙發上,笑眯眯地說:「齊冬,話又說回來,如果賀大樹真對你一心一意的,找他也不錯啊?與其找個經濟適用男湊合過日子,幹嗎要放走金龜婿?」

齊冬懶洋洋地反駁她:「有錢男人不好駕馭,我只想找個人結婚過小日子,可不想給自己添堵。你說他日後要是拈花惹草,我不吃醋不對勁,吃醋也不對勁,這日子咋過?他這種男人是沾不得的。你以為他和程峰一樣?分手跟揮手說再見一樣輕鬆,回頭還能再做朋友?賀大樹咱惹不起。」

見她死不鬆口,齊青忍不住嘀咕道:「反正你心裏只有一個顧磊,嫁誰都一樣。」說完她又後悔了,輕輕搖著齊冬的手撒嬌,「齊冬,你待自己好一點兒。賀大樹和你蠻配的,好歹他肯為你……」

「肯為我給你家公司訂單是吧?窮人有一百塊拿五十幫助別人,有錢人一萬塊給五十,意義一樣嗎?」

「怎麼不一樣?有錢人的錢就不是錢啦?有錢人給的五十塊就不是五十塊啦?」

齊冬嘆了口氣,「賀大樹也不是條件不好,而是條件太好了,齊大非偶。不過,他要當咱們眼中的冤大頭,就由着他唄,又不是咱們趕着趟地往他身上貼。反正消防器材他要找供應商,找誰不是找呢?」

齊青大喜,撲過去摟着齊冬的脖子搖,「我就知道,你看在錢的份上,也會幫我的。」

「傻丫頭,我不幫你幫誰?公司好了,你和馬天明的日子也好過。」

齊冬這樣說,齊青的眼睛便濕了,喃喃說:「齊冬,可我真想你也能幸福。我想你把顧磊忘掉,他再好,不能娶你就一點也不好。」

心便又被扯著疼痛。齊冬閉上眼睛,關住了湧出來的滿眼熱意。

那個她從十五六歲愛到二十八歲的男人,終究是別人的丈夫和父親了。

禾木國貿中心的招標大會在錦陽高爾夫度假山莊舉行。

這是齊冬第二次來。

從春到秋,短短三個季節,齊冬總覺得這一年過得特別緩慢。

開車出城,秋高雲淡,陽光同樣迷人。兩旁的樹木由嫩綠變成了深綠蒼黃,斑駁的樹影隨風搖曳,齊冬再沒了上一次的激情與自信。

馬天明不知道哪根筋抽了,一個勁地跟齊冬聊起讀書時的情景,「剛到校第一個秋天,咱班打群架,你那叫一個生猛,看得我們班男生眼睛都直了……」

齊冬當然記得。學校組織籃球賽,國貿系對外語系,顧磊是前鋒。因為一個球判得有爭議,兩邊的人誰也不服氣就推搡了起來。

有個男生扔了個空礦泉水瓶子砸中了顧磊的頭。那人正好在齊冬身邊,和她個子差不多。她一步邁上了高一級的石階,對準那人的屁股狠狠一腳就踹了下去。

然後便是一場混戰。

誰也不好意思打女孩子,可齊冬卻好意思揍男學生。讓兩系的人都記住了國貿系有個彪悍的女生叫齊冬。

事後顧磊拉着她左看右看,生怕她受一點兒傷。她則小心地在他頭上摸索着他被砸中的地方。顧磊樂了,說她像大母猴,給小猴兒翻毛找蚤子來着。

兩人在意對方成這樣,卻仍然沒有突破最後一道防線,都珍惜着想留到結婚那一晚。那是多麼純潔美麗的夢想啊。

齊冬望着車窗外,不期然對賀大樹強吻自己的行為又厭惡了幾分。

馬天明仍滔滔不絕,「錦陽山莊的球場不錯,天天待在辦公室,這回要好好玩幾桿。齊冬,你會打高爾夫嗎?」

齊冬又想起上次打球時賀大樹揩油的模樣,她扭頭對馬天明說:「賀大樹要是約你打球,別扯上我!」

「咦?為什麼?」馬天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流氓色胚賤人!」齊冬咬牙切齒地嘟囔。

馬天明沒有聽清楚,又大聲地問了一遍。

齊冬火了,「咱們是去走過場的!他不是答應把訂單給你了嗎?問這麼多幹嗎?」

馬天明識趣地閉上了嘴巴。隔了一會兒忍不住又說了一句:「提起賀大樹你咋那麼大的反應?」

能不怒嗎?齊冬沒好氣地想,自己又不是木頭人。只要一想到被賀大樹吻得無力開哭,她就無地自容。

到了山莊下了車,齊冬意外地發現分給自己的仍是上次住過的房間,馬天明住進了相鄰的一棟。

服務生幫齊冬拎着行李進了門。上了二樓,齊冬看到對面的房間門開着,往裏面看了一眼。

裏面的人也聽到了動靜,高跟鞋踏着木質地板咚咚地走到了門口。

劉世茹?齊冬皺眉。

「喲,和齊小姐住一塊兒,真是巧了。」劉世茹鳳眼微眯打着招呼,迅速一轉身,高跟鞋往後一勾,門咚的一聲關上了。

防賊似的!齊冬磨了磨牙腹誹,停住了腳步回頭問服務生:「能替我換間房嗎?」

服務生禮貌地說:「我問問總台。」

打完電話后便抱歉地對齊冬說:「這次來參會的代表太多,房間不夠,齊小姐能否將就一下?」

齊冬便提高了音量,「不是我不肯將就,我是擔心劉小姐的標書出了岔子,我擔不了干係!都在一棟樓里住着,誰說得清楚啊?」

門裏傳來劉世茹的聲音,「齊小姐別不小心進錯房門就是了。」

齊冬氣得從服務員手裏拿過行李說:「謝謝,我自己來。」

她進了房門,也大力將門關上,咬着牙就罵:「賀大樹,你故意整我是不是?」

話音才落,房間電話就響了。

齊冬接起來,果然聽到賀大樹的賊笑,「你對我的安排還滿意嗎?」

「什麼意思?」齊冬絕不相信賀大樹的「安排」沒有目的。

「你不是很想找出那個泄露底價的人嗎?我總不能安排你和秦雨住一塊吧?」

齊冬還是不明白。

賀大樹高深莫測地說:「我替你找出那個人報仇,你怎麼感謝我?」

齊冬哼道:「賀大俠仗義相助,小女子設薄酒一杯。」

賀大樹笑得淫蕩之極,「我只想把你灌醉,然後得償所願!」

齊冬懶得和他調情,毫不客氣地掛斷了電話。

會議順利地招開,又順利地結束。

齊冬坐在回程的車上仍覺得像在做夢。

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順利地遞交標書,等待專家組評定,公佈結果。

賀大樹沒有再來騷擾她。

秦雨和劉世茹拿到了一部分訂單,別的被其它公司拿走。禾木集團就像是玩了招平衡術似的,皆大歡喜的結局。

緊接着,一周之後,業界傳出消息,秦雨辭職了。

程峰給她打了個電話。

「齊冬,上次泄露標書底價的人是秦雨。」程峰笑得爽朗之極。

為什麼會是秦雨?齊冬百思不得其解。難道銷售總監的利潤抵不過對手公司付出的好處費?齊冬沒有問下去。誠如她從前所想,知道是誰,最多心裏出口惡氣。她不會趾高氣昂地跑回原來的公司去。

「還有,我和世茹想請你吃飯。」

兩人和好了?齊冬大笑,「真有你的。好,我一定來。」

當晚她準時赴約。才進餐廳,就看到劉世茹正偎依在程峰身邊,杏色的情侶毛衣,十指相扣。

有情人終成眷屬。這句話浮上齊冬心頭,她忍不住笑了笑。

「齊冬,我敬你一杯。以前多有得罪,別怨姐。」劉世茹鳳眼含笑。

一笑泯恩仇嗎?齊冬輕輕碰了碰杯子,一飲而盡。

不過是幾天的工夫而已,有很多疑問似乎得到了解答,也有很多事情已塵埃落定。對手也成了朋友。

這種風雲變幻讓齊冬感慨。

「你怎麼不問秦雨的事?」劉世茹化著淡淡的彩妝,少了幾許鋒芒,多了些溫柔。

齊冬關注地切著牛排,頭也沒抬,「他在這行二十年,突然辭職總有原因的。世茹姐升職了?」

「嗯,如願以償,提成銷售部副總了。聽說下周銷售部會來一個新的總經理。」劉世茹爽朗地笑了,「齊冬,你淡定得讓我吃驚。如果不是因為那件事,也許你拿到這訂單,銷售部副總的位置就是你的了。你真的不好奇?還是你早就知道了秦雨的事情?」

「時過境遷,我當時惱怒,現在已經平靜了。我想,他並不是故意要算計我,我只不過是各方面條件合適,所以被選中當了背黑鍋的倒霉蛋。」

不過劉世茹還是沒有忍住,簡單地告訴了齊冬事情的經過,「其實我們公司訂單底價泄密事件不是第一次了,以前也有過被別家公司壓價的情況,只不過金額都沒有上次那麼大,所以一直沒引起注意,其中好幾單都是由我經手的。秦雨是怕我當上副總後為了他的位置將這些事情翻出來。他一來是為了豐厚的報酬,二來也是為了打壓我。只不過,這次他算是栽了。起訴是沒有證據的,公司只能讓他辭職走人,但是他在這行沒法混了。事情怎麼敗露的,我也不清楚。反正關總親自和他談了半小時,他就辭職了。」

齊冬此時想起了賀大樹的話,「我替你找出那個人報仇,你怎麼感謝我?」

她的心沒來由地跳了跳。抬頭看到程峰和劉世茹眉眼間顯露無遺的幸福,她便有些恍惚起來。

劉世茹充分表達了她的善意,「齊冬,你現在想回公司嗎?」

「這行做了六年,我也想做點兒別的事情,不回來了。」齊冬擦了擦嘴,向劉世茹伸出了手,「世茹姐,祝你幸福。」

兩個原是對手的女人伸手握在了一起,彼此眼裏都有着對對方的憐惜與了解。齊冬轉頭望向程峰,想告訴他做銷售的女人累,要他待劉世茹好點兒,卻感覺自己又不是他的誰,程峰又不是不明白,她最終也只是笑了笑,「擺喜酒別忘了告訴我。」

「紅包記得封厚點!」程峰的笑容裏帶着滿足與喜悅。

齊冬瞪他,「我是窮人!」說着也跟着笑了。

齊冬轉身離開時,程峰忍不住喊住了她,「齊冬,你還記得咱們說起怎麼找出內鬼時提出的計劃嗎?」

齊冬微微一怔。

程峰望着她輕聲說:「這世上沒有這麼多巧合,如果沒有他幫忙,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難道程峰私下裏去找過賀大樹了?齊冬猛然想起那次酒會程峰瞧見過賀大樹和自己,一股熱浪撲上她的臉,她含糊地嗯了一聲,幾乎是落荒而逃。

劉世茹撲哧笑出聲來,「以前和她做對時,從沒見齊冬慌過,看來你的魅力不夠哪,阿峰。」

程峰迴頭凝視着她,俯首過去低聲說:「我和齊冬在一起時,我從來也沒有慌過。世茹,你怎麼忍心讓我等到秦雨辭職?」

「你又怎麼忍心讓我瞧着你和齊冬出入成雙?」劉世茹的鳳眼幾乎眯成了縫,唇邊的笑容像漣漪般輕輕漾開。她偏過頭,輕輕地在程峰臉旁啄了啄,發出一聲嘆息,「都過去了,阿峰,咱倆還在一起真好。」

坐進自己的車裏,齊冬呼了口氣。手掌撫上臉頰,掌心傳來暖暖的熱度。

她瞄了瞄後視鏡,看到自己緋紅的臉,忍不住懊惱地罵出了聲:「該死的賀大樹!休想讓我感謝你!要不是你,我會在程峰和劉世茹面前丟臉?」

話是這樣說,心裏不是不感動的。她情不自禁地望向擱在座位上的手機,也許賀大樹正等着她的電話。齊冬哼了一聲,發動了汽車,只當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整整一周過去,齊冬的生活仍然平靜。

賀大樹就跟做好事不留名的雷鋒似的,悄然消失了。

而這種平靜總令她生出不安。手機彷彿成了燙手的東西,她像驚弓之鳥似的,聽到鈴聲響起就恐慌。

馬天明看在眼裏,也不知道回家受了齊青的什麼蠱惑,居然給齊冬正式安排了一次相親宴。

「好……吧。」齊冬答應的時候怨念地瞪了一眼手機。難道她還等著賀大樹來纏她?齊冬嚇了一跳,利索地補充道:「馬天明,希望你的眼光沒有在娶了齊青后就下降了。」

齊冬走後,馬天明拿起了手機給顧磊打了個電話,「齊冬答應去相親了……她還不知道是誰……你怎麼知道大劉當年一直暗戀她?」

相親夜,齊冬當場被雷翻。

她震驚地看着面前的黑大個兒,語無倫次,「板磚?大劉?開什麼玩笑?你跑來和我相親?哈哈哈哈,別逗了!」

大劉是她和馬天明的大學同班同學,人憨厚老實,一根筋,不知道被齊冬當了多少回槍使。這個她曾經拍肩膀喊兄弟的主,居然被馬天明安排來和自己相親,齊冬真想摸塊板磚把馬天明的腦袋砸開花看看他究竟在想什麼。

大劉憨厚地笑着,黑皮膚大白牙顏色分明,「我回國半年,相親飯吃了無數頓。馬天明有心撮合,思來想去,和你吃相親飯感覺肯定不錯,我就鼓足勇氣來了。」

「不錯你妹呀!來,咱倆好些年沒見,走,換地方喝酒!」齊冬主動把相親宴改成了兄弟宴。扭頭出了餐廳,開車直奔燒烤店,叫了兩打啤酒就喝開了。

兩人憶當年說往昔,喝得酒酣耳熱興高彩烈。大劉黑紅著臉口吃着憨厚地表白,「我就喜歡你這直率性子,要不咱倆試試?」

「咱倆沒戲!我看你和看我妹的感覺差不多。同學朋友兄弟你任選,別的真沒戲。」齊冬拒絕得毫不含糊。

大劉有些傷心,「齊冬,這年頭找個知根知底的不容易。你要是找我,我肯定會對你好,絕不會欺負你。」

齊冬仰著頭大口灌酒,不屑地說:「你欺負得了我?別看你塊頭大,在學校哪次不是我幫着你罩着你?」

「我知道,你還惦記着顧磊那小子。他和於倩倩現在好著哪,兒子都快上小學了,你何必這麼死心眼兒?」

顧磊二字入耳,齊冬的腦袋恢復了半分清明。她撐著桌子冷眼睨著大劉,「你見過他了?」

大劉酒也喝高了,憨厚誠實的本性仍未改變,脫口而出道:「他還叫我好好照顧你呢。」

她深愛過的人給她介紹別的男人相親!一股熱血衝進齊冬的腦袋,額頭血管汩汩跳動。她被酒精和大劉的話刺得血脈賁張,手死死地捏著啤酒罐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誰還惦記他呀?我好得很,我可是打算今年就要結婚的。」

「別騙我了,要嫁人還來相你妹的親呀。」大劉再憨也不傻。

「哈哈,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就是因為事先知道相親的人是你才跑來喝酒的!就數你傻,又被馬天明涮了吧?」齊冬藉著酒勁拿出手機就給賀大樹打了電話,聲音嬌柔嫵媚,「大樹,你在哪兒呀?」

「你在哪兒?」

「和我老同學喝酒吃燒烤。我開了車,我們都喝高了。你來接我嘛,再送送我同學。」

齊冬報了地址掛斷電話,對着大劉傻笑,「我叫我男朋友來接我們,我可不敢酒後開車送你。」

「我坐計程車回去。」大劉說完,鬱悶地捏扁了易拉罐,咬牙切齒道:「好哇,馬天明又夥同顧磊涮我,回頭看我怎麼收拾他們!」

齊冬笑得直抹眼淚,「對,好好揍他倆一頓。」

大劉不再糾結相親一事,和齊冬聊起了他的經歷。正說着,齊冬的肩頭搭上了一雙手。她歪著頭看過去,賀大樹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齊冬往後一靠,頭抵在了他身上,甜甜地笑,「大劉,我大學死黨好哥們兒!賀大樹,我男朋友。」

大劉起身,腳步踉蹌,一手勉強撐著桌子一手沖賀大樹伸過去,「祝賀你,收服了咱班的母大蟲!」

賀大樹趕緊握住送他落座,「不客氣,為民除害!」

「你倆說什麼?!」齊冬一拍桌子就要跳起來。

賀大樹用力將她按回去,麻利地結賬,「我看你倆都喝高了。大劉,今天到此為止可好?改天我做東,咱倆好好喝一杯。」

大劉笑嘻嘻地看着齊冬在賀大樹手下掙扎,「喝不過我甭想娶齊冬,喝得過我也不算數,還有人會找你拼酒的。」

大劉說着搖搖晃晃站起身,在路邊攔了輛計程車。

「喂!大劉!」齊冬用力擺脫賀大樹的手,衝過去,趴在車窗上比劃,「這是幾?」

大劉一巴掌將她的手拍開,「二!我記得我家的地址!走啦師傅。」

齊冬往後退了一步,高跟鞋不偏不斜地踩在了賀大樹的腳上,她壓根兒沒有發覺,還一個勁兒地沖計程車揮手,「下次再喝!」

「小姐,高抬……貴腳!」賀大樹齜牙咧嘴吸着涼氣扶住她的肩往旁邊提了提,解放出自己的腳,「我的腳都要被你踩廢了!齊冬,你每次喝醉都沖我撒氣。以後你再喝醉,我就打你屁股!」

齊冬只知道咯咯地笑。

賀大樹沒好氣地攬着她的肩說:「走吧,送你回家。我算是明白了,我就是被你利用的。有用的時候召之即來,無用的時候揮之即去。男朋友介紹得這麼乾脆,回頭酒醒了就是路人甲了。」

齊冬轉身雙手環上了他的脖子,被酒染得迷離的雙眸中有說不出的嫵媚,「你不是說想娶我嗎?我嫁你呀,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眼裏突然就落下淚來,一低頭就抵在他胸口放聲大哭。

賀大樹怔了怔,抱着她輕輕拍着她的背,沉沉地吐出一個字:「好。」

直到齊冬的哭聲漸停,手臂軟軟地滑落,賀大樹這才攔腰抱起她上了車。

將她放在後排座位上時,賀大樹終是沒有忍住,低下頭在她耳邊輕聲誘哄著:「為什麼這麼傷心?告訴我,齊冬。」

齊冬迷迷糊糊地又發出幾聲抽噎,「……他居然替我安排相親對象。」

賀大樹拔開她臉上滑落的頭髮,嘆了口氣,想到了什麼又輕聲問她:「上次你出事故傷心得要死了,包里有什麼重要的東西?」

齊冬無意識地順着他的話嘟囔:「包包,他送的……被偷了。」

一行淚順着她的眼角沁出來。

她的傷心都與自己無關,賀大樹脫下外套蓋在她身上。他站直身磨了磨牙,「我真想掐死你!」

陽光透過窗帘將薄薄的光暈灑在齊冬的臉上。

她皺了皺眉,伸手擋在眼前,眼睛立時舒服了許多。

「當心着涼!」耳邊響起提醒聲,隨即有人握住她的手臂送進了被子裏。

齊冬發矇了幾秒鐘,眼睛驀然瞪大,尖叫了一聲:「誰!」

「是我啊!」賀大樹只穿着一條大褲衩,赤裸著上身站在床前。他的頭髮濕漉漉的,一副才洗完澡的模樣。

齊冬撐著被子的一角看向自己,她居然只穿着內衣小褲褲!她後頸的汗毛嗖地豎直了,大腦一片空白。

賀大樹悠然俯下身,撐著雙手將齊冬困在身下笑,「還害羞哪?昨晚不是你脫光了硬是賴我懷裏不起來的嗎?」

他在說什麼?她把自己脫光了賴他懷裏?齊冬瞠目結舌。

賀大樹低頭在她臉頰上響亮地親了一口,「水放好了,要我抱你去洗澡?」

他的臉停留在三寸開外,濃眉下的眼睛裏噙著戲謔與笑意。

什麼時候她和他就變得這麼親密了?齊冬往被子裏縮了縮,磕磕巴巴地說:「不,不用了。」

賀大樹伸手親昵地揉了揉她的頭髮,「小懶蟲,再不起來,我就把你扔進浴缸里去。」

齊冬不習慣地猛地一甩頭,拉緊了被子,「你出去!」

賀大樹站起身,慢吞吞地開始穿衣裳,背對着齊冬的臉上堆滿了奸計得逞的笑容,「我們去喝早茶如何?我給公司打了電話,今天不去了。」

他走出了卧室。齊冬左右一瞟,頓時發現這不是自己家。

昨晚和大劉喝醉了,她記得是自己把賀大樹招了來。可是後來……她扭了扭身體,沒什麼不適,看來昨晚沒發生過什麼情況。可是自己只穿了內衣內褲,是她自己脫的,還是賀大樹動的手?他和她昨晚是睡在一張床上的嗎?她防男如防狼的本能跑哪兒去了?齊冬敲了敲腦袋怎麼也想不起來過程,鬱悶得想去撞牆。該死,她的衣裳呢!她心急地圍着被子赤腳下了床。

賀大樹像聽到她心聲似的又從外面走了進來。他手裏拿着幾件衣裳放在了床上,「你的衣裳吐得髒兮兮的,我扔洗衣機里了。讓人買了幾件送來,你洗完澡試試,不合適咱倆出去另買。」

他的目光在齊冬赤裸的肩頭上轉悠,她因為緊張和用力,玲瓏的鎖骨凸顯出來,襯著修長的頸項如天鵝般優美。陽光曬在她的肌膚上,初雪般潔白。賀大樹喉間發緊,情不自禁地深吸了一口氣。

賀大樹輕聲地讚美着她:「白天看你更美。」

他是說昨晚已把她看光光了?齊冬尷尬地捉緊了被子,低下頭不敢看他的眼睛,臉頰的溫度陡然上升。

「昨晚……你只是嚷着要我抱抱而已,什麼事都沒發生。」賀大樹火上澆油似是而非地補充了一句。

脫光了抱在一起睡了一晚,還要發生什麼事?齊冬狠狠地咬緊了嘴唇。昨晚她究竟幹了什麼蠢事?

賀大樹並沒有走過去,齊冬的尷尬和惶恐讓他止住了腳步,他不好逼她太過。

他昨晚並沒有和她睡在一張床上,不過是剝了她的外衣欣賞了一下將要屬於他的身體而已。他下手時毫不猶豫,沒有半點兒對不起天地良心的覺悟。賀大樹絕不允許齊冬酒醒后再次反悔,再一次逃離。現在看起來,他的選擇是正確的。

「我在客廳等你。」扔下這句話,賀大樹拉上了卧室的門。

房門關閉,齊冬雙腿一軟滑坐在地板上,頭仍有些重。她和大劉喝了多少聽啤酒?

大劉說顧磊要她好好照顧自己,馬天明安排大劉和她相親。齊冬的心被這件事傷得鮮血淋漓。

賀大樹就賀大樹吧。想到她會脫光衣裳抱着他睡了一晚,齊冬苦笑。

她拿起床上的衣裳走進了浴室。

浴缸里的熱水汩汩冒着氤氳的霧氣。齊冬沉進水裏,熱水刺激著肌膚,舒服得她想呻吟。儘管她努力地回憶,可記憶始終停留在大劉坐上計程車那一幕上,記憶在這一刻出現了斷層。她怎麼也想不起來後面發生的事情。

就算今早起來,自己和賀大樹已經發生了關係,她也只能認了。誰叫她主動把賀大樹招來了呢?

齊冬有些感激賀大樹沒有趁機要了她。好歹她希望自己能清楚地記得第一次是怎麼交給一個男人的。

「他還算好吧。」齊冬幽幽地嘆了口氣。

「齊冬!洗好了沒?」敲門聲打斷了齊冬的思緒。賀大樹壓着笑聲提醒她:「別泡太久了,空腹泡熱水澡容易暈。」

「我馬上好!」齊冬慌亂地答了一聲。

賀大樹在門外遺憾地聳了聳肩,他倒是希望她泡暈了,再給他一親芳澤的機會。

齊冬穿上衣裳,從裏到外都很合身,賀大樹顯然知道她的尺碼。他很細心,這是優點。齊冬這樣想着,走了出去。

「頭疼不疼?先喝杯蜂蜜水吧。」賀大樹遞給她杯子。

他也會照顧人。齊冬喝着熱騰騰的蜂蜜水,喉嚨順滑,說話也自然了,「說說咱倆的事吧。」

又來那套合約似的東西了,賀大樹決定不再順着齊冬。他沒說話,盯着她喝完,伸手握住她,拿起外套往外走,「先吃飯!」

好吧,先吃飯,齊冬沒有反對。她看了一眼被他握住的手,想抽回來,又告訴自己要去習慣他的親近,遲疑間就被他一直握著拉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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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還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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