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可能是因為心裏有事,齊冬猛然驚醒。她隨手拿起手機看時間,發現已是中午十一點半,不由得趕緊起床收拾。

「睡好了?」賀大樹聽到動靜從書房裏走出來,「我不是有五天假嗎?我順便也幫你向馬天明請了假。」

齊冬抱歉地看着他,「我擇床,昨晚沒睡好。中午你先將就著在外面吃,下午買了廚具和菜,我再做飯。」

一副賣身侍候自己的丫頭似的,賀大樹嘆了口氣,伸手將齊冬攬進了懷裏,「我不是你的客戶,我是你老公,是你可以隨便撒嬌撒氣的人。齊冬,你別像處理合同一樣待我好嗎?」

老公,這個詞很陌生,卻又帶給齊冬另一層感悟。

老公,不是客戶。

齊冬默默的想,也許是她錯了。她太理智,而實際上兩個人之間是不需要太理智的。可是齊冬又感到迷茫。如果失去了理智,她怎麼才能冷靜的處理這段婚姻?

賀大樹的身上傳來浴后的清新味道。齊冬猛然發現,陷入思考時,自己一直靠在他的胸前。她突然就想起和程峰剛開始約會時,程峰揉了揉她的頭髮。回家之後,她第一件事就洗澡洗頭。

短短一兩天,她竟然熟悉並接受了賀大樹的擁抱。齊冬微微吃驚。

賀大樹此時正輕輕拍着她的背,輕聲說道:「齊冬,別去刻意想着怎麼經營,你也沒經歷過婚姻,別讓那些想像中的條條框框束縛著自己。跟着感覺走吧,好不好?」

是的,她不反感他的擁抱。齊冬微嘲的想,結婚證都辦了,你能和賀大樹保持多長時間的安全距離?不反感他的擁抱,會接受他的親吻……將來也會擁有和諧的夫妻生活。總不能把那事當成任務來完成吧?

齊冬抬起頭,眼眸閃亮,「我餓了。」

「狡猾的小東西!」見她四兩撥千金轉移開話題,賀大樹又好氣又好笑。他那被齊冬激起的鬥志猶如一顆紅日在胸中冉冉升起,他就不信,齊冬不會對自己說情話。「走吧,出去吃飯。下午陪你逛街買東西,晚上我當大老爺坐等開飯!」

進了超市,賀大樹推著推車,一路嘮叨:「齊冬,你喜歡吃什麼?」

齊冬怔了怔,她情不自禁想起和程峰逛超市的情景。

那時候程峰是她的銷售目標,齊冬按步就班地執行着自己的銷售計劃。她至今還記得他們在買下一個大號餐盒后,她又悄悄買了程峰愛吃的辣椒醬。那時候,她淡定地想,程峰一定會感動,她曾是那麼用心地去做着能感動程峰的事情。

然而程峰只是陪着她,耐心地陪着她。從來沒有問過一句:齊冬,你喜歡吃什麼?

被人在意並關心着,和只知道去在意關心別人,對女人來說是兩種概念。這是愛與被愛的差別。其幸福值是完全不同的。

齊冬感慨。心裏升出一種陌生的情愫。

賀大樹拿着一盒小黃瓜,笑望着她,「愛吃嗎?」

齊冬點頭,「涼拌生吃都可以。」

賀大樹便將小黃瓜放進了推車,笑道:「我家也種黃瓜。在院子裏搭了瓜架,我下班回家,直接掰一根洗了就啃。這種小黃瓜,不過癮。」

齊冬回憶的大門便被打開了,「我家住一樓,那會兒一樓最佔便宜,一樓的各個住戶瓜分了門口的空地。我媽也搭了瓜架,種的是絲瓜。我和青青聽老師講過人工授粉,一見小黃花開了,就拿着刷子從這朵刷到那,到最後會選兩三個大的不摘,等着它長老,摳了種子留着,揉掉老皮可以用瓤子來刷鍋,還省了買鐵絲瓤和海棉刷的錢……」

那時候家裏還養著雞,媽媽捨不得殺,只為了每天能撿一個雞蛋。

大學之前,學生在校都穿校服。小學還好,上了初中,女孩子開竅愛美了,便開始相互攀比。齊冬想起那時自己和齊青常穿的就是二十幾塊錢一雙的白球鞋,齊青愛美,鞋面上有一點點污漬,都要悄悄用粉筆去抹掉。齊青想要一雙品牌運動鞋,齊冬也想要,可一雙正品鞋便宜的也要一百多塊。那時候母親的工資只有六百多,她倆誰也張不開嘴要媽媽買,齊冬便想自己去掙錢。可誰會雇傭初中生呢?最後齊冬硬是仗着個子高,又把自己說大了兩歲,再加上嘴甜,居然找到了一份在麵館打零工的工作。那個暑假她賺了四百多塊錢,給齊青買了一雙鞋,一個漂亮的髮夾,還買了文具,又給了母親一百多塊,最後卻沒捨得給自己買一雙新鞋。最後,是顧磊悄悄送了一雙鞋給她。

齊冬想到這裏又有點兒心酸。她搖了搖腦袋,不願意再去回憶,不願意再想起那個從初中時便走進她生命的男人。

六年前顧磊意外睡了於倩倩,犯下的錯讓齊冬無奈離開。她用了六年的時間一點點撫平傷痕。齊冬覺得自己從來沒有恨過顧磊。她只覺得自己命苦,兩人無緣而己。

而六年後顧磊想給她介紹對象的事,卻讓齊冬恨意陡生。

每個女孩子都隱藏着一點私心。哪怕分手了,各有各的緣了。仍希翼著曾經深愛過的那個男人,他永遠在心裏保留着屬於自己的角落。齊冬更是如此。

所以誰都可以好心的給她介紹對象,獨獨顧磊不能。

賀大樹敏感地察覺到了齊冬的異樣,他攬住齊冬的肩,手緊了緊,「都過去了,以後有我呢。」

齊冬不願意接受他的憐憫,情不自禁地解釋道:「我只是感慨一下而己。」

賀大樹笑了笑,伸手又拿起一大塊肉排,「這個我愛吃!」

齊冬便順着他的話嗔道:「給我買小黃瓜,你吃肉排,想得美!」

賀大樹的手移到了齊冬腰間,盈盈不足一握的感覺。隔着薄薄的衣料也能感覺到肌膚的柔軟和彈性,他心底深處有一把火騰了起來,湊近齊冬低聲說道:「那你吃了我如何?」

齊冬臉上的溫度驟然上升,暈生雙頰,嫵媚動人。

賀大樹瞧著倒吸一口涼氣,只覺得再憋下去自己太受罪了,他非得想個什麼辦法吃了她不可。他言不由衷地哼哼著:「廚具還沒買呢。陪女人逛商場最麻煩了,走得累死了。」

他一手推著推車,一手卻粘在齊冬腰間不肯放開,惹得齊冬直瞪他,「大庭廣眾之下,注意影響。」

賀大樹理直氣壯地說:「吃不着肉,總要讓我喝點湯嘛。」

「色胚!」齊冬啐了他一口,加快了買東西的速度。

賀大樹如願以償地提前回家,又如願以償地吃到了排骨湯,燒排骨,卻再次瞪着齊冬關上的房門磨牙。

這一晚,齊冬睡得很舒服。

賀大樹則在床上烙燒餅,失眠了。

可也許是長年養成的習慣,不管他是否睡好,生物鐘都會準時在第二天早上七點半將他吵醒。賀大樹起床洗個了澡,頭腦也清醒了不少。

走出房門,他正看到齊冬端著一鍋粥從廚房出來。

她穿着一件棉布居家裙,外面系著一條綉著流氓兔的圍裙。白底小碎花的裙子剛剛及膝,露出一雙雪白修長的腿。

賀大樹盯着那雙腿,又看到了膝蓋處圓圓的肉窩,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真香!熬的什麼粥?」

「一般的菜粥!」齊冬放下鍋,轉身又進了廚房端菜。

轉身的時候,賀大樹瞧見圍裙細細的繫繩掛在她纖細的脖子上,極盡誘惑。他幾乎不受控制地跟了過去,伸手便抽開了繩結。

「別鬧!」齊冬放下菜盤,嗔怪了一句,便騰出手去系。

可賀大樹的手已抽開了她腰間的繫繩,隨手把圍裙往旁邊一扔,握着她的腰將她拉進了懷裏,「早安吻!」

觸到齊冬柔軟的雙唇時,賀大樹甚至感覺到自己嘴唇上的血液在奔騰叫囂。他用力地碾壓着,似乎這樣才能壓抑住他嘴唇上的慾望。

他吻過齊冬兩次了。一次是酒會時強吻了她,一次是在齊冬家中想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嘴。而這次,彷彿他也沒徵得齊冬同意便親吻了她。

他試着放鬆了點力道,齊冬只是悶悶地嗯了一聲,沒有用腳踹他,也沒有強硬地推開。賀大樹反而遲疑了一下,帶着鼻音輕聲的問她:「可以嗎?」

這種情況下說可以,她就可以拿塊豆腐一頭撞上去了。齊冬用力推開了他,瞪了他一眼惡狠狠地說:「不可以!」

她扭身端起菜盤,在賀大樹獃獃的目光下出了廚房,等到擱下菜盤,她扭頭一看,賀大樹還愣愣地站在廚房門口,齊冬忍不住笑彎了眉,她故意收斂了笑容喊他:「你不吃早餐啦?」

賀大樹垂頭喪氣地走了過來,齊冬臉上也沒了笑容。兩人沉默地吃着早餐。

粥熬得正合適,雪白的米粒顆顆開花,不粘不稠。切得細細的青菜飄浮在其中,翡翠般賞心悅目。綠豆芽炒得不老,一根根肥嫩精神。小黃瓜被剖成了整齊的瓜條,旁邊還擺着一小碟甜麵醬。饅頭切成片后裹了蛋液放在橄欖油生煎,兩面酥黃,上面撒著晶瑩的鹽粒。

可就是如此色香味俱全的早點,賀大樹愣是吃得沒滋沒味。他大口吃着飯,貌似不經意地偷偷看齊冬。

然而他在這張美麗的臉上卻看不出絲毫不悅,卻又不帶半點笑容。賀大樹不由得心頭陣陣發慌,登記註冊又如何?這年頭大宴賓客轉身就分手的又不是沒有過。他後悔得不行,暗罵自己為什麼昨天不告訴齊青他倆閃婚的事。以齊冬在意齊青的程度,怎麼着也算加了雙重保險。

齊冬仍不緊不慢地吃着早飯。賀大樹實在受不了這種壓抑的氣氛,明明是自己的老婆了,可親她一下就像做了天大的錯事一般。他心頭憋著股無名火,卻又不能對齊冬發作。他三口兩口喝完粥,在自尊心驅使下賭氣地說道:「我吃好了,謝謝。」

賀大樹離開飯桌,抬腿走向書房。身後傳來齊冬不緊不慢的聲音,「今天去哪兒看房啊?」

賀大樹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他轉身問了一句:「什麼?」

齊冬頭也沒抬,「你不是說要買套新房裝修了結婚住嗎?」

如果她抬起頭,一定會看到賀大樹的臉色變幻有多麼精彩。但是她沒敢抬頭,她低頭喝着粥,感覺到一陣陣熱度在耳根處燃燒。

等她慢吞吞地吃完飯,賀大樹已經滿面笑容地站在旁邊,一邊挽袖一邊系著圍裙,嘴上獻著殷勤,「吃好了?我來洗碗,你去換衣服咱們準備出門。」

齊冬莞爾一笑,「麻煩你了。」

賀大樹目瞪口呆,「你也太……」

「什麼?」

太小心眼兒!賀大樹吞回這句話,狗腿地改口道:「太讓我喜歡了!」

齊冬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謝謝!」轉身進了房間。

聽着齊冬的這句「謝謝」,賀大樹就有一種想打她屁股的衝動。他收拾好了飯桌,放水洗碗。嘩啦啦的水聲將他堵在胸口的鬱悶和憋屈一股腦兒沖得乾乾淨淨。他摸著乾淨光潔的菜盤,咬牙切齒道:「總有被我吃干抹凈的時候!」

兩人收拾好出門,賀大樹問齊冬:「你喜歡哪種房子?多層、高層,還是聯排或別墅?」

齊冬想了想說:「不要太大,夠住就行。房子太大了顯得空,不夠溫暖。沒有花園不要緊,有寬大的陽台也可以。採光好,視野開闊一點兒。哦,我喜歡熱鬧的地方,有人氣。」

賀大樹將齊冬的要求默念了一遍,帶着她直奔繁華市區。

兩人最後看上了一套三室一廳的房,面積一百二十平方米,贈送了一個三十幾平方米的半暗半明的大陽台,可以用來隔出一間屋,也可以當成室內花園。齊冬看上這個陽台了,陽台和客廳之間由落地玻璃相隔,如果改造成花房和茶室會很漂亮。

而賀大樹其實更想買個一居室。他邪惡地想,沒有多餘的房間,看你往哪跑。但買一居室是不可能的,他便順着齊冬的意思決定買下這套房。

他拉着齊冬一間間看過去,「房間正合適。主卧咱倆住,次卧將來兒子住,這間做書房。齊冬,你是不是很喜歡種花?我看你養了很多盆栽。」

齊冬自動忽略了他的前半句話,喜悅地瞧著那半暗半明的大陽台,情不自禁地點頭,「我喜歡花,這裏可以種很多,家裏有些色彩會顯得更溫暖。」

在買房和買車上,大部分男人會選擇先買車。而對女人而言,幾乎會一致選擇先買房。因為家對女人來說,意味着安全和歸宿。

齊冬也不例外。她省吃儉用拚命掙錢買房,就是想在這座繁華都市裏擁有自己的窩,好讓自己不再有漂泊的感覺。

她的眼眸晶瑩閃亮,毫不掩飾地流露出對這套房的喜愛,完全忘記了她和賀大樹之間現在還只是剛披上了一層婚姻的外衣。

這種喜悅感染著賀大樹,他對着空蕩蕩的房間向齊冬述說着他的想法,齊冬也不時地補充著自己的意見,彼此都感興趣的新話題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一直看了近兩小時,快中午了,兩人終於在置業顧問的眼神催促下去售樓部簽約。

可是兩人在簽約時又起了爭執。

賀大樹堅持要寫兩人的名字,可齊冬不想分他的財產,也不想占他的便宜。

賀大樹臉上雖然還掛着笑容,眼裏卻蒙上了一層陰霾。齊冬和他分得這麼清楚,只意味着一件事,她還沒把自個兒當他老婆呢,這個念頭讓賀大樹怎麼都高興不起來。

置業顧問等到中午終於即將簽下一單,她生怕煮熟的鴨子飛了,便笑着說:「二位已經登記註冊了吧?合同上規定已婚的話就必須寫兩個人的名字。如果一方不願意要,只能寫份放棄權利書去公證。」

齊冬只得乖乖地簽字。

出了售樓部,賀大樹惡狠狠地瞪着齊冬,「不準提寫放棄書的事,你這樣做不是打我的臉嗎?再說明一件事,以後在外面大事要聽我的。」

聰明的齊冬哪裏看不出,賀大樹發脾氣的背後是對自己的在意。

新婚姻法出台之後。眾生百相。

有女方堅持寫兩人名字才肯答應結婚的。也有男人要求分割清產權再結婚的。

女人有時候更在意感覺。哪怕心裏並不想占男方的便宜,也極喜歡男方主動要求寫上雙方的名字。這會給她被在意著,寵溺著的感覺。而這樣的感覺,便是女人對幸福的定義之一。

齊冬此時就被這點感覺包圍着,暖暖的窩心着,她又怎麼會因此生氣?她瞅瞅賀大樹,然後主動挽上了他的胳膊,體貼的問他:「看了一上午房,餓了沒?想吃什麼?」

正在等著齊冬發飆的賀大樹被齊冬的行為嚇了一跳,受寵若驚之餘,他心中閃過一絲驚疑,難道說好老婆真是揍出來的?為什麼對她凶,她反而要跑來示好呢?

此時齊冬若是知道了他心裏的想法,沒準照着他的腳就是一高跟鞋。

看房真是件體力活,兩人買完房後進了餐館一陣猛吃。再抬眼瞧瞧對方的吃相,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賀大樹問她:「齊冬,下午咱倆再去看套房,晚上瞧瞧中意的裝修風格,定好了就裝修去。裝修隊我這裏都現成的,錢照付,但好歹不會偷工減料。」

齊冬心思一動,就明白了,「這套房是你用自己的錢買的,你是想另選一套房讓你父親出錢?」

賀大樹笑道:「聰明,真是什麼事情都逃不過你的眼睛啊。在農村,老子給兒子娶老婆蓋房子,證明他有本事,他巴不得我用他的錢。相信我媽在九泉之下見我花他的錢,也會笑的。」

說到這裏,賀大樹突然有些悵然。

看到賀大樹的表情,齊冬也在心裏嘆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她聰明地轉開了話題,「那你打算買什麼房啊?」

賀大樹笑嘻嘻地望着她說:「錦陽山莊的那棟別墅喜歡不?買下來空閑時去住幾天,我還能教你打高爾夫。」

齊冬立馬想起了那次放低姿態去討好他的事,還有他趁教她高爾夫揩油的事情,可現在,自己居然因為受到顧磊給自己安排相親的刺激就和他閃婚了,世事果真難料,齊冬到現在都有點像在做夢。

中午的陽光被窗戶過濾后變得異常柔和。細碎的短髮不規則地飄在齊冬臉頰上,她眼神閃爍著不肯正面瞧著賀大樹。

這種微羞中帶着薄怒的模樣另有一種風情,讓賀大樹為之失神。他目不轉睛地瞧着她,柔柔地說:「齊冬,我會對你好的。」

賀大樹迫不及待地想給齊冬更多的承諾,迫不及待地想讓齊冬對自己卸下心防。這種迫不及待感強烈地撞擊着他的胸腔,生出一種近似於酸楚的感覺。

女人天生就是敏感的。齊冬感覺到了賀大樹釋放的柔情,她輕聲說:「我們一起努力,會過得好的。」

賀大樹睨着她,心想,好啊,今晚我就努力。

吃過晚飯,賀大樹開了電腦。

他以前在裝修公司呆過,現在又做着這行,自然對裝修很熟悉。而齊冬也做過建材銷售工作,自然對裝修也不陌生。

兩人拿着平面圖開始定裝修風格,齊冬坐在電腦旁選著自己喜歡的風格的圖片,一邊說着自己的意見,賀大樹拿個本子在一旁記錄。

「你瞧瞧這樣可好?」

齊冬轉過身,看到賀大樹竟畫了一幅裝修草圖出來。不禁詫異,「沒想到你還有這本事!」

賀大樹得意地笑了:「我都說了,哥哥沒文憑,但也是學富五車,你以為我在朋友裝修公司刷牆來着?多少家裝設計都是我做的呢!」

齊冬便推開鍵盤哼了一聲道:「不早說!那我只需要告訴你我想要什麼,你去設計就好了。回頭給我瞧效果圖,不滿意打回去重做唄!」

「喲,遇到難伺候的主了。」

「對,難伺候。」

齊冬挑釁的望着他。

她小巧的下巴微微抬起,眼神狡黠而得意。賀大樹不知咋的就想起了第一次遇到齊冬的情形。

他慢騰騰的開着車找路,後視鏡中一輛黃色小車像放出籠的野豹子氣勢洶洶的衝上來。駭得他速度打方向盤,驚得心提到了嗓子眼。

等紅燈的時候他忍不住走了過去。車窗搖下,齊冬便是這副討打的神情。

新仇舊賬齊齊湧上心頭,賀大樹把本子一扔,伸手將她從椅子裏撈了出來,穩穩地抱起,「收拾一頓就乖了!」

齊冬心中一驚,有些緊張,「幹嗎?」

賀大樹的手不由自主地緊了緊,「我打算鬆開手,讓你摔下去屁屁開花!」

他的眉眼近在眼前,眼裏是滿滿的笑意。

齊冬對這樣的笑容並不陌生。她長得漂亮,身材又好。經常從男客戶眼裏看到這樣的笑。曖昧的,探詢的。只有她不拒絕,對方馬上就會展開下一步行動。齊冬的心不受控制的咚咚直跳,奇怪的感覺油然而生。有點兒陌生,有點兒害怕,又有點兒期待。

她從來沒想過要將賀大樹列為自己的銷售目標,因為她覺得她無法掌控他。可是這幾天賀大樹卻不停地帶給她安心的感覺,似乎他就是那棵能為她遮風擋雨的大樹。

她渴望有人陪着自己走過漫漫人生路,渴望有個溫暖的家,有個體貼的丈夫。可是,他是嗎?

這時齊冬心中有一個聲音在對她說:為什麼不試試?

可另一個聲音卻又在阻止她。

她不是懵懂小姑娘,她知道結婚意味着什麼。她從來沒有想過,會和賀大樹做一對有名無實的夫妻。賀大樹在忍,她知道。但齊冬仍覺得快了點。

她害怕。像每一個沒有經歷過的女孩子一樣,對那事感覺陌生而神秘。齊冬下意識的抓緊了賀大樹的衣裳。

讓齊冬開口同意比殺了她還難。讓她開口拒絕,她同樣說不出口。畢竟她自己心甘情願的和他去民政局領了結婚證。她瞪大了眼睛望着他。鴕鳥般的讓這個問題扔給了賀大樹。

齊冬眼裏露出的怯意並沒有擋住賀大樹的熱情。他好不容易引誘著齊冬和他登記結了婚,又想盡辦法把人拘在了自己身邊,他沒道理天天望着她吞口水。

賀大樹想給齊冬時間,卻也明白機不可失的道理。他沒給齊冬更多思考的時間,他不想聽到齊冬說不行。他徑直抱着她進了卧室,將她扔上了床,就在齊冬打算從床上坐起來的時候,賀大樹迅速將她壓在了身下。

賀大樹直截了當地吻住了她,霸道和溫柔並施。

齊冬用手推他,賀大樹便騰出一隻手壓着她。齊冬便輕易的放棄了。她閉上眼睛,感受着從四面八方襲來的強烈的男人氣息。這一刻齊冬還在自我欺騙,總會來的,遲早有這麼一天。

齊冬只盼著賀大樹能溫柔一點,能讓她好過一點。

賀大樹克制着自己,他希望能給齊冬一個好印象。他放開她的唇,順着她的脖子往下輕舔吮吸,撫摸着她,感覺著齊冬身體的敏感部位。直到聽到齊冬微微的喘氣,看到她迷離的眼神,賀大樹這才動手脫掉了兩人的衣裳。

他的肌膚熾熱,貼近齊冬微涼的身體時,齊冬嘶地吸了一口氣。她緊緊地閉住了眼睛,手不知道往哪兒擱,下意識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賀大樹愣了愣,拉着她的手放到了自己腰間低聲說:「抱着我!」

他以為齊冬只是不熟悉自己,卻壓根沒想過她還未經人事。齊冬悶哼一聲的同時,賀大樹也倒吸了一口涼氣,齊冬的指甲狠狠地掐進了他的腰,疼得他繃緊了身體,可他卻不敢動,一動齊冬就嗚咽著求他,「疼!」

賀大樹保持着這個動作,憋得難受,他卻硬扛着。低頭看齊冬,他心裏的喜悅卻咕嚕咕嚕往外冒,齊冬還是處女,她完完全全只屬於自己一個人。她曾經愛過誰都不重要,再愛那個男人,她也是自己的。這個念頭讓賀大樹一顆心完全沉浸在了溫柔里,他輕輕地吻她,視若珍寶,「是我不好,我不好!乖,一會兒就不疼了。」

「你出去!出去嘛!」齊冬抽泣著,又是難堪又是難過。

這一刻賀大樹想變成狼,對月嚎叫。這時候讓他出去,比殺了他還難受。可齊冬的難受和眼角浸出的淚又讓他捨不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咬牙退了出去。

他一離開,齊冬便抱緊了自己,蜷縮著。

賀大樹小心地將她摟進了懷裏,撫摸着她的頭髮,希望能讓她好過一點。

見他沒有動靜,齊冬慢慢放鬆了身體。

賀大樹這才鬆了口氣,他忍不住說她:「怎麼不早告訴我?我會小心一點。」

齊冬不說話,也不肯抬頭,靠在他胸口無聲地落淚。

她心裏有堵牆塌了,砸得心臟隱隱生疼。這一刻齊冬想起了那時候自己可笑的堅持。

愛得那麼深,又值青春年少。她幫過顧磊解決,卻死死守着最後一關,憧憬著洞房花燭夜。

肌膚相親之後,齊冬才明白,男女之間有了這層關係之後生出來的親密與依賴。她和顧磊再相愛,她也永遠無法擁有他和於倩倩之間的親密感覺。

她蜷縮在賀大樹胸前,聽着他有力的心跳,對他生出了一絲依賴。

見齊冬不吭聲,賀大樹又自責起來,輕言軟語地哄着她:「是我不好,我不夠體貼。」

齊冬好一陣才緩過勁來,手指一下下戳着他的胸,含糊不清地說:「我要洗澡睡覺。」

賀大樹認命地起身去放洗澡水,可回來時齊冬已經睡著了。

床頭的燈光朦朧溫柔地灑下來,齊冬抱着被子,露出雪白的背脊,薄薄的肩胛骨有一種誘人的美。然而賀大樹此時卻沒有了衝動,他溫柔地抱起她。

齊冬被驚醒了,她迷糊地睜開眼睛說:「我自己來吧!」

賀大樹說:「你別動。」

齊冬又閉上了眼睛。身體一輕,他抱起了她。齊冬有些不好意思,卻感覺到賀大樹對自己的呵護,手情不自禁攬住了他的脖子。齊冬並不知道她的這個動作像極了柔弱的藤蔓,依附着一棵樹。

身體浸進熱水中,齊冬舒服地扁了扁嘴。

賀大樹抱着她一起進了浴缸,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小心地替她清洗。

齊冬不好意思地閉緊了眼睛。溫暖的熱水,緊貼的肌膚,賀大樹手掌撫過的地方都生出一種陌生的異樣感覺。

齊冬不止一次想過,如果她嫁給別的男人,初夜會是什麼情形。可這一刻到來,她卻什麼都沒想,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賀大樹的動作上。她緊閉的雙眼再沒有睜開過,只有微微顫動的睫毛泄露出她的緊張與羞澀。

賀大樹並沒有花太多時間。他抱着齊冬出來時看了一眼凌亂的床和那灘刺目的血跡,沒有停留,直接進了客房。

「好好睡一覺。」賀大樹親了親齊冬的臉,選了個舒服的姿勢抱着她躺下。

溫暖柔軟的身體,嵌在懷裏無比合適。賀大樹突然覺得心滿意足。

直到聽到輕輕的鼾聲響起,齊冬才小心的動了動,她的腦袋在他胸前蹭了蹭,這才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齊冬醒來,入目便是賀大樹光光的胸膛。她不知道他醒了沒有,她悄悄地翻了個身,將身體挪出了他的懷抱。

背心一熱,賀大樹的唇落在了她光潔的背上,齊冬全身頓時繃緊。

「昨晚你讓我半途而廢,你要負責!」賀大樹輕笑着,胳膊從後面攬過去,低頭親吻着她的背。

齊冬將臉埋在枕頭裏,抓緊了床單,顯然有些緊張。

「別怕!乖,會很好很好的。」賀大樹哄着她,撫摸著,親吻著,直到確認齊冬已經準備好了,這才一點點地進入。

齊冬發出一聲呻吟。

賀大樹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腰間,低頭吻她的唇,「寶貝,放鬆點兒,我不會讓你再疼!來,看着我,我是你老公,我不會傷害你。」

齊冬鼓足勇氣睜開眼睛,望着他,眼裏漸漸浮上了一層水光。

賀大樹想起出事故的那天,齊冬便是這樣的神情,眼睛漸漸變紅,滿臉凄惶,讓他心疼。他一點點加重了力度,看着淚水沾濕了齊冬黑亮的睫毛,紅唇輕啟,曼妙的身體跟隨着他起伏,形成和諧的韻律。賀大樹緊緊地將她扣在了懷裏,盡情地釋放。

齊冬已經暈了,她只知道自己和賀大樹融為了一體。她是他的了。肌膚之親讓她生出了一種歸屬感,儘管她知道現在的人對這種關係並不十分看重,齊冬卻在心裏對自己說,她是他的了。

她已經忘記了她的初衷,也不想去想她原來自認為合適的婚姻模式,賀大樹的溫柔和呵護讓她感覺到一種被愛着的幸福。她是他的了,他會對她好的,齊冬這樣想着。然而她卻忘了,忘了她其實也可以用心去愛他的。

清醒著的齊冬再不好意思和賀大樹洗鴛鴦浴,逃也似的拿着衣物進了浴室。

熱水沖刷下來,她對自己的身體生出了陌生的感覺。

齊冬的手指在霧氣氤氳的玻璃上寫着顧磊兩字。齊冬看着它被水汽沖淡,一巴掌貼上去,無比珍惜又決然地抹掉。

齊冬飛快地洗完澡,換好衣裳,她不想再獨自停留在浴室里胡思亂想。

賀大樹也整理好了,抱着一堆床單被套出來。

瞥見床單上露出的一點血跡,齊冬的臉嘩的一下變成了番茄。她伸手從賀大樹手裏搶過那堆東西,不好意思地說:「我拿去洗。」

賀大樹仗着身高越過齊冬,將床單扔進了洗衣機,還故意體貼地對她說:「我來吧!你歇著。」

齊冬被他說得尷尬無比,禁不住回嘴道:「我又沒事。」

賀大樹上下打量了她一下,一把抱起她,揶揄道:「我是體貼你,你嫌我不夠儘力?」

齊冬惱羞成怒,攥起粉拳就打。賀大樹哈哈大笑,俯身便吻了過去。

他的手順着衣裳滑了進去,手指撫摸着她的背。齊冬便情不自禁的挺直了背脊。他的唇移到了她的頸項。齊冬微微往後仰起臉,感覺著賀大樹手一緊,幾乎想將她嵌進自己胸里去似的。

「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

賀大樹近乎呢喃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齊冬聽的心軟軟的,身體也軟軟的,手掛在他脖子上,默許着他。她嘆了口氣,澡白洗了。

食髓知味。很顯然早餐賀大樹沒有吃飽,並且他沒有餓著自己的習慣。一整天時間就在糾纏中度過。

等到齊冬手腳酸軟終於從床上爬進來,從浴室出來時,已經是晚上八九點了。

她餓得頭暈眼花,雙腿不聽使喚,始作俑者卻在浴室里興高采烈地大聲唱着歌。

齊冬惱怒地踹著浴室的門大聲說道:「賀大樹!你洗快點,我餓得要死了!」

門嘩的一聲被拉開,賀大樹一絲不掛地從裏面出來,「乖老婆,等著哈,最多一分鐘就好。」

齊冬這才啊了一聲背過身去,「你怎麼也不圍條毛巾!」

賀大樹笑嘻嘻地穿着衣裳,「我故意的!我就愛看你害羞的樣子。」

齊冬無語,白了他一眼轉身就走,邊走邊嘀咕:「誰害羞啦!」

儘管家裏有食材,但齊冬又累又餓,實在沒精神做飯,賀大樹便帶着她出門去吃。

下了車,齊冬看了一眼酒樓的招牌,發現賀大樹竟把自己帶到第一次請他吃飯的地方。她愣了愣,想起那會兒,忍不住又想笑。偏過頭,見賀大樹目光炯炯的望着自己。她第一次發現賀大樹有雙極有神的眼睛,第一次覺得他身上那件襯衫極好看。

「告訴你一個秘密。」賀大樹微傾下腦袋,湊近她輕聲說,「那天我一直在等你來找我,等的坐立不安。」

齊冬的耳朵突然紅了,生出隱隱的喜悅。

「還有一個秘密。」賀大樹的聲音像春水般溫柔,「我站在台階上看你,你轉過身時,我覺得你真漂亮!」

齊冬怎麼也忍不住笑意,臉紅紅的低下了頭。

賀大樹也笑了:「害羞了?」

齊冬當然不承認,她鼓著腮幫子板着臉說:「明告訴你,今天吃飯你敢點四千八一桌的,我就做一個月的素菜讓你天天吃!」

「我發現你想掩飾什麼的時候,最愛板着臉虛張聲勢!」賀大樹得意洋洋,攬著齊冬往裏走,「想當初誰粘著貼著追着趕着要破費請我這個大恩人的?說實話,你當時有沒有想掐死我啊?」

齊冬便掐了他一把說:「我那天包里沒多少錢,一見四千八的雅間愁得要死,還特意溜進洗手間讓齊青給我送了一萬塊錢過來!小氣,不就是開車時一點小過節嗎?值得你這樣算計我?」

賀大樹哈哈大笑。齊冬已經開始慢慢地卸下自己的面具,她逐漸在他面前展露出了真實的自己。他望着齊冬,好奇地想,一直將如何經營婚姻掛在嘴邊的齊冬是否知道,她正在對自己撒嬌?

齊冬不知道自己的行為舉止正悄悄地發生著變化。她還不清楚由女孩蛻變成女人的心理過程,她不知道肌膚相親能讓女人一夜之間生出歸屬感。

用一句話形容,有了肌膚之親后,男人會對女人說:你是我的。女人更多的時候會說:我是你的。

身體成為負距離后,在賀大樹眼裏的齊冬就是專屬他一個人的。而齊冬,告訴自己她從此是他的了。

她平時的精明、理智、冷靜都在這個認識面前退居二線。她放開了自己,不再步步為營地掩飾自己。

全身上下都被吃干抹盡了,他還有什麼不清楚的?之後的婚姻只要做好售後就可以了。但其實這是一個誤區。

所以有一句老話講,兩個人只有結婚之後才能真正地了解對方。婚都結了,就不用再小心翼翼地對待對方。情侶間吵次嘴都能分手,可夫妻倆吵幾百次架也不見得會離婚。

精明的齊冬理論知識再豐富,卻也走進了這個誤區。

賀大樹恰恰相反。他明白自己是愛上了上齊冬,而他並不甘心僅僅和齊冬去經營他倆的婚姻。他清醒地站在誤區之外,他正步步為營,引誘著齊冬愛上自己。

所以,他珍惜著每一個機會。就連出來吃頓飯,他也要把齊冬帶到兩人曾有過交集的地方。然而,他漏算了一點,這家酒樓就在禾木總部大樓對面。今晚來這裏吃飯的,還有他的父親賀昌元。

賀大樹攬著齊冬有說有笑地進了酒樓,一進門迎面便遇到了剛散席的賀昌元和公司幾位高層及客人。

公司內部並不知道賀大樹和賀昌元的關係,所以幾位高層對橫空冒出來的賀大樹頗有微詞,此刻見着他攜美而來,免不了要開幾句玩笑。

「這是我太太齊冬,我們前天登記結婚了,舉辦婚宴時還請各位來喝杯喜酒。」賀大樹彬彬有禮地介紹著齊冬。

聽說是賀大樹的同事,禾木的幾位高級經理,齊冬當然要給賀大樹長臉。她迅速地換上了斯文嫻靜的面孔,微笑着聽着他們誇自己的美貌。

站在一旁不動聲色的中年男子則一直注視着齊冬。她沒見過賀昌元本人,她只覺得這人的眼神極為古怪。

「哼!」賀昌元打量了齊冬幾眼,甩手就走,根本沒有和賀大樹說話的意思。

幾位經理見狀,趕緊結束了寒暄,緊隨着賀昌元離開。

等眾人走後,齊冬才好奇地問賀大樹:「那人看你不順眼?你的競爭對手?連招呼都不打就算了,他看我的眼神還很奇怪。」

賀大樹拉着她入座,點了一堆吃的,「別餓著了。」

等到齊冬吃得半飽,賀大樹才幽幽說道:「他是我父親。」

齊冬吃驚地看着他,良久才小聲地說:「你可以不說咱倆前幾天登記結婚的事。」

賀大樹大口吃着菜,一副老謀深算的模樣,「我正愁找個什麼借口去找他要買別墅的錢,這下好了,最遲明天,他肯定會主動召見我。」說罷,眉開眼笑狗腿地給齊冬夾菜,「老婆,咱倆發了!那別墅帶裝修要一千多萬呢。」

齊冬撲哧一下笑出聲來,「我還以為你是故意說出來氣他來着。」

賀大樹一本正經道:「氣他是其次,最主要的目的是拿錢。別墅到手,我就帶着你告慰我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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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還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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