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全力以赴
陳功陷入了沉思，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賀東這時候長嘆口氣道「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陳功啊，咱們是十幾年的老朋友，如果到時候萬一我……」
「你什麼時候會說這種喪氣話！」陳功回過神后立刻打斷了賀東的話，皺着眉頭說道「我們怎麼可能讓這區區的病毒打敗？你不能倒，你絕對不能倒，我不會讓你們這些一線的戰士倒下來，國家也不會讓你們倒下的」
賀東聽了，眼睛閃了閃，眼裏的一絲悸動一閃而過，轉而又自嘲笑了笑。
「我當然不願意倒下」賀東搖頭苦笑道「只是陳功啊，現在是非常時期啊？不是一個兩個問題那麼簡單。就拿我們醫院來說，常備的病床只有不到五百張，這裏面還有大部分的普通病室達不到隔離要求。想要接收大量的患者，就急需各種醫療物資。可是你也看到了，我說了，就算你費勁心力找來這麼多，也只能堅持兩天而已。」
賀東嘆了口氣道「不夠，遠遠不夠。現在疫情才是初發，遠沒達到高峰，但是我們已經筋疲力盡了。」
陳功沉默不語，身體不住顫抖，心情很沉重。
老實說，他自己又能做什麼？他不過是個普通的商人，既不能撲救到防疫一線，也不能一手包辦大量的物資。
這時候賀東的手機已經不停的在響，顯然他出來的時間有些長了，作為呼吸科的主要負責人，他的壓力比誰都大，所以賀東直接道「不多說了，再次謝謝你，你抓緊時間趕緊回去吧。別讓孫芳擔心，我猜她肯定還不知道你來武漢吧，記得回去隔離幾天」
說完賀東就轉身往回走了，望着賀東的背影漸漸遠去，陳功咬緊牙關雙拳緊握，想說些什麼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只是感覺賀東的背影有些無助，又有些悲壯。
可是此刻武漢的所有醫院裏，那些醫護人員，那個不是如此？
「賀東」終於，在賀東快要消失的時候，陳功深吸了口氣大聲喊道。
賀東下意識停下腳步，只是卻沒有回頭而已。
「物資的事，我來想辦法。我說了，不會叫你倒下的。」陳功用盡全力喊道。
賀東沒有回應，他就這麼離開了，不用多久他就會穿上防護服再次投入戰場。
這是職責也是使命。
陳功也終於明白了心中的想法。
就像是路上遇到的那位山東老師傅，也許一個人的力量無法改變什麼太大的局面，但是能做多少就做多少，每個人都是如此去想的話，定然會改變很多東西。
當陳功跟賀東分開后，阿水他們已經卸完物資在停車場等著陳功了。
陳功跟他們碰頭以後，想到接下來要忙的事情，沒有再耽擱時間，直接安排阿水等司機現在就開車返程。
他則獨自前往機場去趕飛機，機票是他在來武漢前就已經提前訂好的，唯一不同的就是比先前計劃提早了兩個小時，所以陳功立刻讓公司的行政改簽最早回北京的航班，幸運的是順利改簽。
在機場候機的時候，陳功看到機場有不少準備離開武漢回家過年的旅客，也有全國各地趕回來過年的武漢人，更有不少因為疫情想離開武漢的普通人。
陳功可以感覺到疫情對大家的影響，因為大多數人都戴着口罩，只有偶爾那麼幾個人沒有戴口罩而已，陳功真不知道他們怎麼想的。
陳功摁了摁眉心，如今他需要面對的，是無比巨大的困難，這是他從來沒想過的。
那就是，急缺的醫療物資。
這是他答應賀東的。
陳功不知道能否辦到，但是他會全力以赴的。
所以他才這麼着急的趕回北京，在那裏他可以利用自己的人脈關係，想辦法去籌集醫療物資，只有這樣才能為武漢前線「搶」來救命的物資。
在賀東所在的第九中心醫院裏，陳功見到無數穿行的醫務人員，他們大多防護服都不敢脫下來，這些防護服都是一次性使用，每次穿卸都需要加急消毒，而資源有限，醫護們只有忍耐著燥熱與生理問題，長達十幾小時地穿着一套防護服。
每天都有患者被確診，而醫護人員卻從來沒有增加。
陳功知道，這些都是拿他們醫護人員的性命汗水拼上來的，因此他覺得，自己責無旁貸，無論如何要拼上最後一絲力氣，為武漢貢獻那微不足道的力量。
陳功也知道自己的力量有限，但能做一點是一點吧，總比不做強吧。
不然，他心裏愧疚。
所以，從前晚機場的路上，以及在機場候機的時候，陳功就不斷的給朋友打電話，就連先前幫他籌資過物資的徐興偉，陳功也硬著頭皮再打過去了。
徐興偉剛開始委婉的拒絕，說他籌資到那兩車物資已經是極限了，現在沒有任何辦法了。
可是當陳功說完武漢的疫情，更說了他親自前往武漢送物資的事情后，徐興偉被震驚了，也被感動了。
最終，他再次答應陳功籌集物資。
到最後，陳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打了多少個電話，因為他的目標很簡單。
不計代價，籌集物資。
陳功把這句話當做是此行的信念，上飛機以後，在沉重的疲倦感中，昏昏入睡……
22號晚上十點，飛機降落在北京首都國際機場。
陳功剛從飛機上下來，一陣刺骨的寒風就撲面而來，讓陳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隨手打開手機以後，讓陳功沒想到的是各種信息迎面而來，手機直接響個不停。
沒等他去看這些信息的具體內容，電話就直接過來了。
「陳總，您可算接電話了！大事不好了！公司出大事了！」丁磊急急忙忙的說道。
不管遇到多大的事情，陳功向來都無比冷靜，他沉聲問道「出什麼事了，別着急，你慢慢說」
丁磊深吸了幾口氣說道「陳總，市裏要求所有飯店停止營業，說是疫情已經擴散到咱北京來了，我們今年預定出去了那麼多年夜飯，現在客人們都在退訂，可是我們都已經把東西準備好了啊，這可怎麼辦啊？」
當聽完丁磊所說的事情后，陳功皺着眉頭，這件事並不讓他意外，北京的疫情他也一直在關注，雖然還是小規模傳播，但經歷了非典之後，北京再不敢輕視。
陳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讓丁磊不要着急，等他回公司以後再說。
馬不停蹄的趕到公司以後，還沒走進辦公室，陳功就感覺整個公司都好像籠罩在了一股陰雲中，壓抑的有些可怕。
推開辦公室的大門，所有的管理層的成員都已經在辦公室等候陳功多時，每個人雖然都帶着口罩，但是從緊鎖的眉宇間，就能看出眾人此刻焦慮的心情。
「陳總，這是有關年夜飯的財務統計」
在陳功剛坐下后，財務經理迫不及待的將一個文件放在了陳功的面前。
「陳總，根據我們財務的統計，退訂年夜飯的客人達到了八成，而且比例還在提升，再這樣下去，恐怕我們前期投入的準備和資金都要……「
財務經理說道這裏的時候，停頓了下來。
在座的都是公司的元老，自然明白要是這麼持續下去，公司的損失將超出所有人的承受範圍。
陳功沒有去看財務報表，右手伸出微微的揉了揉眉心。
在親眼看到武漢的情況之後，陳功心中明白，在這種傳播性的病毒侵襲之下，取消密集聚會是最正確的選擇，就像賀東跟他所說的，禁止跟外人接觸。
「採購部門聯繫供貨商，能退掉的盡量退掉，實在不能退掉的封存起來，努力將損失降到最低。」陳功思量了片刻，隨即對着丁磊說道。
「可是，陳總，就算我們聯繫供貨商退掉一部分貨物，但是很多東西的儲備時間並不是很長，如果市裏長時間不解除，我們的損失照樣會超出公司的承受範圍！」財務經理語氣略微有些急切，陳功的建議在這個節骨眼上，根本就行不通。
除夕夜，對於餐飲行業來說向來都是一個重頭戲，所有的餐飲行業都會在前期做好充足的準備，陳功的公司也不例外，採購的東西是平時的數倍。
一旦除夕宴取消，公司的損失隨時都可能把這個蒸蒸日上的朝陽企業打回原形！
「現在是特殊時期，我們不能把眼光只放在自己的這一畝三分地上！」腦海中不時的閃過武漢醫院場景的陳功，心思根本就沒有在公司的事情上。
當會議結束之後，陳功並沒有急着離開，而是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緊緊的盯着放在桌上的手機。
嗡嗡……
放在桌上的手機傳來一陣輕微的震動聲，原本坐在椅子上的陳功，立刻躍起身。
「王總你好，對，是我。我知道現在很難，但是這批貨很重要，您多費心……價格？沒問題，我理解，現在是特殊時期，東西貴一點很正常，好，我這就將預付款先給您打過去，太感謝您了！」
掛斷電話之後的陳功，緊繃着的神經也終於放鬆了一絲。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陳功連自己都不知道打了多少個電話。
可惜，情況並不如人意。
畢竟現在是年關，很多大型的生產廠家都已經放假了，也就只剩下庫存那點余量了，陳功雖然人脈不錯，但是這個時候能籌備到醫療物資，卻並不容易。
一直到凌晨，陳功的電話都沒有停下過。
除了緊缺的醫療物資之外，現在陳功面臨的最大的一個問題就是錢。
公司的虧損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大部分的資金都壓在年夜飯準備的那些貨物上面，現金的迴流基本為零。
依照他自身的資金，根本撐不了多少時間。
可是明白武漢疫情的他，知道現在根本就不是關心這些問題的時候，現在最主要的，就是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籌集到更多的醫療物資。
至於其他的事情，陳功已經無暇顧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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