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何處不凄涼

第367章 何處不凄涼

獸妖浩劫過後,南疆滿是破敗荒涼,千里無人煙,百村無人聲,就連那毒障沼澤,似乎都變得更為兇險了幾分,甚至不時還能在其中發現森森白骨,當真讓人毛骨悚然。

自古月寨一別之後,寧雲郎便再也沒有聽到過古家姐妹的消息了,只知在最後關頭,是那密宗和尚動用逆天的手段,才將眾人都送了出去,想來應該逃過一劫,只是不知現在又身在何方,心中縱是千般挂念,也無從訴說,如今的南疆,彷彿又回到了最初的樣子,荒蕪破敗,人跡罕至,百年之間的兩次獸潮,所帶來的沉重到無法磨滅。

寧雲郎害怕小灰被人當做苟延殘喘下來的獸妖,鬧出不必要的麻煩來,所以一路上沒有讓它再現身,而是遠遠的跟在車隊之後,等出了關外,這才回到他身邊,早前在古月寨的時候,聽古月菱說起過,小灰曾誤食了蠱葯,神魂受損,忘卻了一些東西,如今看來,似乎已經恢復了過來,寧雲郎有心想和它打聽一些南疆的消息,奈何它口不能言,只得作罷,按說似它這樣的通靈異獸,早該能夠化身人形,可偏偏小灰還是這般懵懂的性子,讓人有些看不懂了。

中原之事暫且告一段落,新皇登基正是舉國同慶的日子,隨着一道道法令的正式頒佈,這南來北往的人潮里,更多是成群結伴的域外商人,寧雲郎未曾細數,但光是一路見過的商隊便足有七八十隊之多,從他們口中甚至還聽到了一位熟人的名字,秦川,本以為他徹底銷聲匿跡了,沒想到如今投身商行,照樣是混得風生水起、無人不知吶,只是未曾再次遇到,倒也是一樁頗為遺憾的事。

行至關外,視野頓時開闊起來。

說也奇怪,剛及早春,中原到處都還是春雨綿綿的天氣,可自出了關外,便已經有些燥熱起來,寧雲郎沒有去過吐蕃,但從安布魯等人的口中了解到的,與記憶里的那個地方依然有許多相同,寧雲郎左右無事,便拉着安布魯閑聊起來,從風土人情到廟堂人治,這吐蕃商人的談吐見識讓他暗暗心驚,心道古人所言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誠不欺我,卻不知安布魯對他更是吃驚,一個從未去過吐蕃的人,卻將各處的風情娓娓道來,這位寧兄弟還當真是真人不露相啊,難怪小姐如此看重他,竟然邀他一同前往吐蕃……想到小姐,安布魯不禁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車廂,珠簾安靜的垂落着,隨着馬車一搖一擺,也不見有什麼動靜,這一趟來中原,前後足足花了數月的時間,雖說遭遇連連,但最後還是有驚無險,行走在官道之上,心想着大概是最後一趟行走中原了吧,李唐家的皇帝不比那位女帝,或許是同是女子為帝的緣故,這些年來,武兆對待吐蕃的態度向來和善,這也是為什麼他們一行人在洛京遭到刺殺,狄仁傑能第一時間趕來的緣故。

至於吐蕃女王,據說一直都將武兆視為效仿的對象,無論治國軍政,還是打理廟堂,行事手段上,多少都有後者的痕迹在。

安布魯手中握著馬鞭,看着漸漸黯淡的天色,說道:

「趕在日落之前,先要找個地方安頓下來,若不然在荒漠之中遇到沙暴,也是件極為頭疼的事情。」

寧雲郎跟在他的身後,安布魯畢竟出入中原多次,所以這類事情上,大多以他為主,慕容野禪打從正午以後,便一直待在車廂里沒有再出來過了。

此刻他們已經離開玉門關很遠了,行走在一處小山頭上,周圍荒野一片寂靜,不見人煙,夜幕已至,頭頂陰雲濃厚,只見幾點遙遙星光,卻不見有一分月色,偶爾有蟲鳴聲傳來,時長時短,不知所在。

寧雲郎鑽進車廂里,看了眼昏迷不醒的陸輕羽,替她蓋上一件毛絨罩衣,忽然頓住了手,像是想起了什麼,轉頭對車廂外道:「安布魯,你家小姐呢?」

安布魯啊了一聲,問道:「怎麼了?」

「嗯……沒什麼。」

寧雲郎想找慕容野禪問些東西,可又想現在還未到吐蕃,問來也無濟於事,再者,自從那一日的事情后,慕容野禪對他變得不冷不熱,若不是因為那玉佩的緣故,怕是也不願出手搭救,更別逞一道回吐蕃去了,只是如今寧雲郎將所有希望寄托在她身上,自然不能輕易得罪她,心中再有疑惑,也只等明日裏再去問她。

安布魯自顧自照着銅鏡去了,身後珠簾忽然被掀開,伸出一雙白皙細膩的手來,只聽慕容野禪說道:「請他過來。」

安布魯放下鏡子,便傳話去了。

寧雲郎乍一聽聞有些吃驚,心道自己方才剛想見她,便使喚人來傳話了,莫非她隔着馬車都能猜透心思不成?又道吐蕃女子果然行事頗為豪邁,也不忌諱什麼男女之妨,也虧的他沒有什麼別的心思。

鑽入車廂才發現,慕容野禪所在的車廂里極為寬敞,便是容下三四個人也不成問題,四壁及腳下以毛裘鋪着,瓜果擺放在盤案中,角落裏還燃著一柱檀香,裊裊香氣縈繞在車廂里,她穿着一身雪白裘衣,盤坐在書案之前。

見寧雲郎到來,她抬頭問道:「你有事找我?」

明明是你喚我過來的,偏偏說我有事找你,這女子從來都是這樣敏銳細膩到可怕。

寧雲郎也不是那種拐彎抹角的人,抬頭看了她一眼,說道:「我擔心她的傷勢。」

雖說此刻陸輕羽已經昏迷,不見什麼異樣,但畢竟傷在神魂,便是孫思邈孫老神仙在此,也未必敢輕言無事,眼下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慕容野禪所說的方法上了,只是此去吐蕃萬里之遙,不知還要走上多久,寧雲郎所擔心的,自然不是沒有道理。

「她對很重要嗎?」慕容野禪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問道。

寧雲郎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問,但還是點了點頭,說道:「是的。」

慕容野禪淡笑說道:「看不出來,你還是個多情種子,不過以她的性子,就算對你有情有意,也未必會坦露什麼,更不會把心思放在這些上面。」

寧雲郎搖了搖頭,說道:「就像那塊神石對你很重要一樣,有時候重要是很多方面,至少在此之前,誰也沒在意那些東西。」

慕容野禪聞言冷笑道:「你們中原男子,都是這般巧言令色、口是心非的?」

寧雲郎眉頭一皺,嘆了口氣,說道:「好吧,你說的是。」

慕容野禪似乎想起了什麼,有些出神,沉默半晌之後,忽然說道:「陪我下去走走。」

……

站在荒漠之上,眺望遠處黑沉沉的夜色,處處殘敗的景緻,讓人平生出天地廣闊無邊蒼涼的情緒來,慕容野禪的頭髮在大漠的狂沙中迎風飛舞,面對這雄關大漠,冷月風沙,她就這樣站着。

昏昏沉沉的夜色中,她轉過頭來,看了寧雲郎一眼,喃喃說道:「還真是蒼涼。」

是大地蒼涼,還是人心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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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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