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花雨

第一章 花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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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士比亞說,年輕人的愛不是發自內心,而是全靠眼睛。

當我們埋怨青春帶來的盲目和傷痛時,年輕就是救贖一切的理由。

這個夏天,一場青春的盛宴,唯有我們才懂得如何紀念。

藍花楹開在四月,到九月的時候,那滿樹的藍紫色花朵便開始在風中凋落。

走在樹下,仿若走在一張藍紫色的地毯上,頭頂飄過落英繽紛的藍紫色花瓣雨,就像進入了某個言情片里的浪漫場景。

簡單拎着行李箱從嬸嬸家走出來,那瞬間躍入眼帘的成片藍花楹,將她一整個夏天的疲憊和煩惱全都一掃而光!

「交大,我來啦——!」

「你行李就這麼點啊?」

這個拎着超大行李箱走來的女生,穿着一條白色圓領連衣裙,留着一頭齊肩的黑亮直發,明亮的眸子一閃一閃的。

她叫葉橙,是簡單的閨蜜之一,非常單純的萌妹子,只是偶爾犯二,總弄些讓人啼笑皆非的笑話。

當然,這都不能否認,她是個美女的事實。

「反正開學后第一個月是軍訓,軍訓后就是十一,十一又放假啊。帶那麼多東西去,太后看見又要念咒了。」

簡單擺了一個念咒的姿勢。

「她念咒就讓她念去唄!太后嘛,老人家了,不念咒反而不正常啦!」

葉橙走到簡單面前,有點擔心地問:「不過,一個夏天沒見,太后她老人家不知道又想了什麼新花樣招待我們?」

簡單也蹙起眉頭,兩人不約而同地一起45度角仰望天空,幻想那即將去往的地方……

「簡單!葉橙!你們倆個怎麼可以在開學第一天穿成這樣?!!」

好吧,這個咆哮起來如河東獅吼般的女子,就是葉橙和簡單口中的太后,一個智商超過150,留着一頭幹練的齊耳短髮,喜歡穿正式裝,給人高貴冷艷印象的歐楠。

她也是簡單的閨蜜。

歐楠,葉橙還有簡單,她們三個認識在高三複讀那一年。

經歷了復讀生的地獄般生活后,三人決定要做一輩子的姐妹!正因為這樣,明明成績優異可以上北大的歐楠,在填報志願的時候選擇了和葉橙、簡單同樣的交大。

歐楠怒髮衝冠地來到兩人面前,圍着兩人審視了一圈后,噼里啪啦地數落起兩人的穿着打扮來。

「這種在上個世紀就被淘汰掉的毫無時代感,毫無特點,毫無美感的馬尾辮,你怎麼還不換掉?」

「我……」

簡單正要解釋,歐楠打斷她,「我知道以前是學習緊張,你沒時間打理,但現在我們不一樣了好不好?我們是大學生了!大學生懂不懂?是自由,是熱情,是奔放,是創造!不是你這樣一副土裏土氣的傻帽樣!要有朝氣,懂不?去!給我把頭髮散下來!」

「明天再換行不?」簡單雙手合十地央求。

「不行!」

歐楠堅決地否定,「FirstImpressions,doyouknow?社會心理學上講,初次見面時對方的儀錶、風度所留下的第一印象,往往會形成日後交往時的依據。這第一印象至關重要,它將決定你在大學的四年生活中會結交怎樣的朋友,獲得怎樣的地位,以及擁有怎樣的未來,所以,今天你必須聽我的!」

「不過就是報道第一天,有必要弄得像是要去接見美國總統嗎?太誇張了吧?」

葉橙在一旁小聲嘀咕,歐楠斜了眼葉橙,指着她身上那件連衣裙開始批判說:「如果我沒記錯,這條裙子是你前年過生日的時候穿的吧?」

「是啊是啊!太后,你記性真好。」

「別跟我嬉皮笑臉!換下來!穿成這樣子去報道,說不定會被人擋在校門口,讓你拿身份證檢查是不是未成年。」

「我去年就已經成年了好不好?你看看,一個暑假,我的Size已經由A長到B呢!」葉橙說着,還不忘顯擺地朝歐楠挺起胸。

歐楠鄙夷地戳著葉橙的胸口,「胸部大了,不代表你穿成這樣就不會被別人當做是高中生!再說,現在的高中生都比你發育的要好,你這二兩肉根本不夠瞧!」

葉橙彈開歐楠的手,雙手護胸,一副護衛自己清白的架勢妥協道:「別戳了,再戳就凹下去了!我去換!去換還不成啊!」

「那還愣著幹什麼?快啊!」

「遵命!」

葉橙拉着簡單逃進卧室。

十五分鐘后,煥然一新的簡單和葉橙才在歐楠的「勉勉強強」四個字下,如獲大赦地長嘆一口氣,「終於過關了……」

簡單,葉橙和歐楠站在交大宏偉又氣派的校門口前,三人的內心出現對未來不一樣的憧憬和期望。

葉橙選擇交大,是因為她的初戀在交大念大二,她希望自己的大學四年生活能完成「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最終夢想。

歐楠的夢想是通過大學四年的學習,在畢業前舉辦一場個人時裝秀,讓她向亞洲著名設計大師的終極目標再跨近一步。

至於簡單,她進入交大念書,只是為了找出弟弟簡英的真正死因。

簡單所在的城市是個海濱城市,她原本的家在遠離市中心的一個臨海小漁村,她有個雙胞胎弟弟叫簡英。

簡英是村裏游泳最好的年輕人,代表A市參加過全國性的游泳比賽,獲得過冠軍。因為這項特長,簡英被交大破格錄取。

然而,在簡英大學第一學期寒假期間,卻意外地溺水身亡。

聞訊趕去的簡單衝進圍觀的人群中,背起已經沒有呼吸的簡英就朝醫院狂奔,可最終還是沒能救活簡英。

事發后,簡單去出事地點祭奠自己的弟弟,意外在沙灘上發現一枚徽章。

好心的村民告訴簡單,出事當天有個小夥子最先發現溺水的簡英,是他將簡英從海里救上來。

簡單經過努力回憶才想起事發當日,確實在圍觀的人群中見到過一個陌生的背影。

通過調查簡單才知道,她在事發地發現的那枚徽章是交大游泳隊定製的。這種徽章是當年交大參加秋季全國游泳比賽時發給每個參賽選手的,可當年簡英並沒有被校隊選中去參賽,所以徽章肯定不是簡英的,而是那個救了簡英的陌生人意外落下的。

簡英溺水的那年寒假,漁村的度假村曾住進一群市中心來的大學生,聽度假村負責清潔的嬸嬸說,那群住進度假村的大學生都是非常有錢的富二代,他們包下了整個度假村。至於這其中是否有交大的學生,叫什麼名字,嬸嬸就無法打聽到了。

有了這兩條信息,簡單的第六感相信,那個救了簡英的人肯定是交大的學生,而且還是交大游泳隊的學生!

給簡英進行屍檢的高醫生曾告訴簡單,簡英事發前服用了過量的神經遞質阻斷劑抗抑鬱葯,高醫生懷疑就是這種過量藥劑導致簡英在水中產生幻覺最終溺水身亡。可簡單認為,簡英在離開漁村去交大念書前是個非常活潑開朗的人,怎麼會在短短半年內就患上抑鬱症呢?

正是因為這種困惑,才讓簡單決定要考上交大,找到當日將簡英從海里救上來的那個人,詢問他出事當天的詳細經過。

簡單在市區一邊打工一邊復讀,也因此認識了葉橙和歐楠。

葉橙復讀是因為臨考前她出了場車禍,在手術室里錯過了她的高考。歐楠復讀的原因,她沒有說,葉橙和簡單也沒有打聽。

歐楠的過去和她的來歷,對葉橙和簡單來說都是完全的空白。可這又算什麼?姐妹交的是心,又不是她們的背景。不管歐楠是何方神聖,在葉橙和簡單的心裏,她只是那個穿着高跟鞋,喜歡擺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勢,愛對人指手畫腳,挑三揀四卻又細心貼心有愛心的太后。

「好了,我們就在這裏分開吧。這是給葉橙的地形圖,這是給你的。等下報道之後就會去各自的班級認識導師和同學,下午呢會安排課表,發放軍訓時要穿的衣服。估計三點的樣子就沒事了,你們到時候在這裏等我,我們一起回家。」

歐楠將她繪製並打印好的地形圖分別發給葉橙和簡單,並交代了一番。

葉橙手捧著那張地形圖,一臉崇拜地看着歐楠,「太後娘娘,您真是太厲害啦!這麼詳細的機密,你是怎麼知道的?」

歐楠挑了挑眉毛,不以為意地答:「這有什麼難的,問度娘嘍!」

「可我覺得不用問度娘欸,問學長們不就行嘍?」

葉橙看向學校門口熱鬧的接待台,每個系每個專業都有學長們負責接待新生,提供詢問和幫助。

「沒聽過一句話嗎?大一觀察,大二追,大三浪漫,大四吹。所以今天來這裏負責接待的學長,大多都是為了給自己尋找培養女友的目標。如果你想成為獵物,大可以不用我的地圖,去問那些如饑似渴的學長啊!」

歐楠說着就要把地圖搶回來,葉橙忙把地圖護在懷裏一臉嚴肅地說:「那可不行!我已經為小蜜蜂守身如玉十餘載!絕不能在這個時候毀掉!」

歐楠鄙夷而嫌惡地瞥了眼葉橙,停止這個話題說:「快走吧,我們不要第一個到,但也不能最後一個。加油!」

「懷挺——!」

葉橙考入的是哲學系,她那總是被驢踢的腦子會選擇哲學,完全是因為家裏的壓力。葉橙的爸媽希望她畢業后,也像他們一樣考上國家公務員,擁有一個永遠不會失業的鐵飯碗。

歐楠學的是服裝設計,這個專業據說是交大里最爛的一個專業,就業率極低。

簡單學的是物流管理專業,在沒有進入大學前,她對這個專業的認識就是畢業后能成為一名超市擺貨員或倉庫管理員,她認為自己天生神力,做這個行業應該沒有問題。

就這樣,在這個明媚的日子裏,簡單,葉橙和歐楠迎來了她們人生中嶄新的一頁。

三人分開后,簡單就按照歐楠打印出來的地圖找到報道的地點。

報道處排隊的同學很多,門口排起了長長的隊伍。簡單排了好久才終於來到前面,可一個男生卻忽然走過上來,站到簡單前面的那個女生前。

「同學,請排隊!」

簡單大聲提醒,原本沒留意的同學全都朝她們這邊看來。

顧承風轉過身,不屑地問:「你是在說我嗎?」

「這裏除了你,還有誰在插隊?」

顧承風譏笑一聲反問:「我有站在你前面嗎?」

「不管你站在誰的前面,插隊的人就是你,請遵守秩序到後面去排隊。」

「我說同學,你是不是還沒搞清楚狀況?我是站在這個同學的前面,她都不介意,你激動個什麼勁?!」

「她不介意不代表所有人都不介意!請有點素質,到後面去排隊。」

顧承風被簡單的話激怒,他這樣的大少爺什麼時候排過隊?這丫頭不但在這麼多人面前不給他面子,還說他沒有素質?!

顧承風將行李袋丟在地上,走到簡單面前怒氣沖沖地反問:「你憑什麼就認定我是插隊?!我站在這裏,難道不會是因為我提前跟這位同學打了招呼,讓她替我排一下嗎?」

面對這樣的強詞奪理,簡單也怒火中燒,「從剛才我就一直排在這位同學的後面,我怎麼不知道你讓她替你排過隊?再說了,你認識這位同學嗎?」

顧承風向著那個被他和簡單夾在中間的女生,露出一個招牌式的笑容問道:「你叫什麼?」

「方瑤。」女生一臉嬌羞地回答。

得到答案后的顧承風收起臉上的笑意又看向簡單,挑釁地問:「現在,你還有什麼問題?」

「你這人怎麼可以這樣無恥?明明你和她是剛剛才認識的,怎麼可能讓她替你排隊?!」

「我就是無恥了怎麼樣?你報警啊!」顧承風輕蔑地嗆聲。

「見過無恥的,沒見過你這樣無恥的!這裏是大學,不是什麼地痞流氓的集中地!該排隊就排隊去,別耽誤大家的時間!」

「死八婆,你說什麼?!」

「你們兩個還交不交費啊?要吵架出去吵!」

老師站出來阻止了一場即將爆發的爭吵,顧承風斜睨了簡單一眼,拿出錢包對負責收費的老師說:「我刷卡繳費。」

「把卡給我。」

顧承風動作緩慢地將錢包打開,從裏面連續抽出十張卡交給收費的老師說:「麻煩老師,我分十次刷卡。」

老師大概是第一次見到有這樣繳納學費的,雖感覺麻煩卻也沒說什麼。

「等一下。」

顧承風叫停老師的刷卡動作,「麻煩老師先幫我查查看,我記不清楚這張卡里有多少餘額,我怕錢不夠,先查查有多少再刷吧。」

老師應了聲好,開始一張張先查餘額,再刷卡繳費。

這期間顧承風還提出了各種要求,有一次更是誇張地對老師說,那張卡是他媽媽的,他不能刷,要撤銷消費記錄,換另一張卡重新刷。

就這樣,原本普通學生只需要三分鐘就完成的繳費報道手續,到了顧承風這裏,愣是弄了二十分鐘還沒有結束。

站在顧承風後面的那個女生,默不作聲地偷偷撤退站到別的隊伍里,而排在簡單後面的同學也都陸續改換了隊伍。半個小時過去后,原本長長的隊伍就只剩下簡單一個人固執地站在顧承風的身後。

「這是最後一張卡了,是不是剩下的學費都刷在這張卡里?」

顧承風一拍額頭,假裝想起來很重要的事情,對收費的老師道歉說:「對不起啊老師,我忽然想起來,我爸今早給我取了現金,這錢我帶在身上也不方便,要不你還是把剛剛的消費都取消了,收我現金吧。」

顧承風從口袋裏拿出一個信封,將學費放在老師面前。

這下徹底惹怒了簡單,她一把將顧承風從桌子前面拉開,怒氣衝天地質問:「你是故意的是不是?!既然帶了現金,為什麼還要刷卡?!」

「我剛剛不是解釋了嗎?我忘了。難道大學有規定,不可以忘嗎?」

「交學費這麼重要的事情,你怎麼可能忘了?!你分明就是在拖延時間,不想讓我繳費!」

「這話我可就聽不懂了。我怎麼不讓你繳費了?這裏有這麼多收費口,你為什麼偏偏排在我後面?」

「明明是你插隊搶在我前面!是你破壞了秩序,還故意製造麻煩,耽誤我的時間!」

「別血口噴人!你說我插隊,有證據嗎?這裏是大學,不是集貿市場,別像個潑婦一樣,拉住誰就一通發瘋!我還有事,沒時間跟你瞎扯!」

顧承風推開簡單就要離開,簡單氣惱地去拉拽他,「給我站住!」

嘶啦一聲,空氣中發出了布料被撕裂的聲音。

顧承風停下來瞥了眼被簡單拉破的衣袖譏誚道:「現在你滿意了吧?」

見自己闖禍的簡單一下子就沒了氣焰。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對不起』這三個字我接受,但這衣服怎麼算?」

「我可以幫你補好。」簡單強壓着怒火。

「你認為像我這麼fashion的人,會穿一件縫補過的破衣服嗎?!」

「那你想怎麼辦?!」

「很簡單,賠給我!」

無賴!無賴!無賴!!

簡單在心裏連罵了三聲無賴,若不是四周有人,她真想好好收拾這個無賴一頓!明明是他有錯在先,現在逮到機會竟然還想訛詐?

「好,我賠你!多少錢?!」

顧承風上下打量了番,就對這個全身上下沒有一件名牌的簡單有了個基本的判定。

顧承風伸出食指說,「這個數。」

「一百塊是嗎?賠給你!」

簡單的家並不富裕,但她卻從不願意被別人看扁,這一百塊對簡單來說雖然得來不易,但這個時候她也顧不上這麼多。

「喂!你打發要飯的呢?!這可是GUCCI,一百塊連條袖子都買不起!我是看在和你同校的份上才給你打了兩折,只收你一千塊。」

「一千塊?」

簡單的聲音都開始有些發顫。

一千塊啊,那可是她辛苦打工半個月的收入!怎麼能就這樣賠給這個無賴?!

顧承風看出簡單的窘迫,故意抬高音量挖苦道:「怎麼,沒錢賠啦?!沒錢賠就別裝啊!搞得自己像是宇宙警察似的一臉正義!維護世界和平的時候就義正詞嚴,到自己犯錯時就當縮頭烏龜!」

「誰是烏龜了?!一千塊是嗎?我賠給你!但現在我身上沒有那麼多現金,我去給你取。」

「站住!」顧承風攔住簡單,「你說去取,就會真的取啊?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借口跑掉?」

「那你要怎樣?」

顧承風一把將簡單手中的錄取通知書搶過來,「用它做抵押!」

「你……」簡單咬牙切齒道,「給我等著!」

顧承風對簡單幸災樂禍地擺手,「快去快回啊!」

就在簡單離開后不久,顧承風三兩下就把通知書撕成碎片,丟在地上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報道處。

圍觀的學生開始議論紛紛,收費處的兩個老師也交頭接耳地談論起來。

「你剛才為什麼對那個學生那麼好聲好氣的?認識啊?」

「你不認識嗎?那可是顧大公子,顧承風。」

「哦!哦!我知道他!他外公是我們學校的名譽校長,我們學校的圖書館還是他爸爸捐贈的。」

「沒錯。不但如此,我們這些老師的獎金每年也都是顧董事長獎勵的,所以你說我哪來的膽子去得罪財神爺的公子啊。」

「可顧董事長那麼好的人,怎麼會有那麼讓人不省心的兒子?」

「現在的富二代不都這樣。我們學校像他這樣有錢又有背景的公子哥還少啊,我早就見怪不怪了。」

「剛才那小姑娘招惹了顧大公子,日後怕是要大倒霉了。」

……

兩位老師說的沒錯,他顧承風,顧大公子,何許人也?

簡單今日招惹了這樣的人,開學第一天肯定比別人要過得精彩很多。

話說,簡單離開報道處后就開始四處詢問哪裏有自動提款機。

奇怪的是,那些人給簡單指來指去,最後簡單幾乎跑遍了整個交大還是沒能找到一台可以用的自動提款機。

「同學,你知道哪裏有自動提款機嗎?」

簡單叫住一位同學,當那人轉過身來時,簡單忽然有種心跳停止的感覺。

這位被叫住的男生高出了簡單一個頭,整體給人一種乾淨清透的感覺,他的臉部輪廓分明,有一雙讓人無法忽視的黑亮明眸,當他注視你的時候,你會覺得全世界在剎那間安靜了……

簡單第一次覺得,這世上真有一見傾心這種事。

「同學,你問什麼?」

洛琪遠笑了笑,他已經見慣了女生在他面前神遊太虛的事。

「哦,對不起。我想問一下,這附近有沒有自動提款機。」

「自動提款機啊……」

洛琪遠的視線在看到跟在簡單身後不遠處的兩個人後,好看的眉頭蹙了下,心裏對這個學妹的遭遇大概有了幾分猜測。

「就在你剛剛經過的地方就有一個自動提款機,5號樓的小賣部旁邊。」

簡單感激道:「謝謝你。」

「不客氣。」

跟在後面看了好一陣的顧承風,不悅地問身邊的死黨向天野:「那小子誰啊?」

「他是洛琪遠,父親是鑫瀾百貨的老總。」

「原來是百貨大王的兒子,怪不得他不怕你。」

顧承風迎著洛琪遠走過去,兩人肩膀交錯的時候,像是兩隻孤傲的蒼鷹,誰也沒把對方放在眼裏。

跟在顧承風身後的向天野是大二生,在學校里早已臭名昭著,若不是他有個當警察局局長的老爸,早不知被學校勸退多少回。交大的學生都對向天野唯恐避之不及。

今天是顧承風報道的第一天,作為兄弟的向天野一早就等在報道處。當看到顧承風和簡單起矛盾后,和顧承風心有靈犀的向天野,不等顧承風吩咐就提早安排了下去,警告交大的學生不許幫助簡單。

之後,向天野和顧承風跟在簡單身後看好戲,那些學生在看到向天野后,也都不敢給簡單指正確的路。

繞了半天冤枉路的簡單,好不容易帶着自己取來的一千塊回到報道處,卻被告知那個要她索賠的人已經走了,而簡單的錄取通知書早變成一堆垃圾被清潔大嬸掃進垃圾桶。

簡單怒吼一聲,發誓要找到那無賴,把他大卸八塊!

一位同學悄悄告訴簡單,說那個刁難她的男生叫顧承風,是國際貿易系的新生。

簡單通過打聽找到國際貿易系的男生宿舍,氣急敗壞的她正要衝進宿舍樓,卻被看門的大爺攔住。

「喂,喂,你幹什麼呢?這裏是男生宿舍,女生不能進!」

「大爺,我找顧承風!請你幫我叫他出來。」

「在這別動。」

大爺拿起廣播器,清了清嗓音,「顧承風同學,顧承風同學,樓下有人找。」

簡單在樓下等了很久都沒有看見人出來,又去問了大爺,希望能再叫一次,可大爺卻說這棟樓的原則是,喊人只喊一次,讓簡單繼續等。

眼看着都已經到了中午,簡單實在忍不住地對着宿舍樓開始大喊:「顧承風,你個縮頭烏龜!你給我出來——!!顧承風!給我出來——!!」

這一喊,可把整棟樓的人都吸引了出來,大家全都打開窗戶伸頭看向外面。

「顧承風,你憑什麼撕了我的入學通知書!你個無賴,縮頭烏龜,給我出來——!!」

簡單自認自己今天沒有做錯任何事情,雖然不小心撕爛了那無賴的衣服,但最後她還是忍痛決定賠償他了,但那無賴呢?卻根本就是在戲弄她!

她忍不下這口氣!

「他不住這裏。」

準備去吃午飯的洛琪遠從樓里走出來,好心提醒了簡單,她這樣站在這裏大喊大叫,只會讓自己成為笑話。

「他不是國貿系的嗎?怎麼會不住這裏?」

「這個我也不清楚,但如果你的錄取通知書沒了,可以去系主任那裏開份證明,總好過在這裏大喊大叫。」

簡單這才察覺到自己的行為有多荒唐,看着那一棟樓的男生都探出頭議論她,簡單忙低下頭感謝說:「謝謝你告訴我。」

「不客氣。」

洛琪遠淡淡說着,從簡單身邊走過。

簡單站在原地目送洛琪遠走遠后才離開,她不知道一天之內碰見同一個人兩次,而且兩次都得到這個人的幫助,算不算是一種緣分?但她希望以後還有機會能再見到他。

「喂,你叫什麼名字啊?」

簡單才想起來問對方姓名,可已經走遠的洛琪遠根本沒有聽見。

簡單終於弄到了證明,交了學費,報了道,等她忙完這一切的時候,已經趕不及去參加班級會議,還差點連軍訓的衣服都沒有領上。

一身疲憊的簡單抱着軍訓的衣服,坐在學校門口等歐楠和葉橙。

看着歐楠和葉橙有說有笑地朝自己走來,簡單忽然覺得,就算新環境裏有再討厭的人,只要有自己的好姐妹在,一切煩惱就不算什麼!

簡單站起來,高興地朝歐楠和葉橙揮手,「喂!我在這——!」

「簡單,你們班有沒有帥哥?」

「沒。」簡單到現在連輔導老師長什麼樣子都還不清楚。

「那你們班呢?」葉橙問歐楠,「學服裝設計的,一定都是潮哥吧!」

「潮哥沒看到,娘娘腔倒是一大把。你要的話,明天我就介紹你認識。」

「別別,姐我不好這口!」

「對了,葉橙,你見到你的小蜜蜂沒?」

簡單還記得,葉橙說過要在開學第一天給她的小蜜蜂來個驚喜。

「還沒呢。我去他們宿舍樓找他時,他正好不在。」葉橙沮喪地說。

「沒關係,反正你和他現在都在同一個學校,日後有的是機會。」簡單安慰著葉橙。

「有句老話叫『男追女隔成紗,女追男隔成山』,你這樣死乞白賴地送上門,人家會看上你才怪!」歐楠打擊地說。

「我的小蜜蜂才不是你說的那種人!」

葉橙反駁著,隨即上前一步,雙手抱拳地撐在下巴上,又一個45度角仰望天空回憶說,「我的小蜜蜂是見義勇為的超人,是拯救世界的奧特曼,是聰明絕頂的福爾摩斯……」

「打住!再繼續描繪下去,你的小蜜蜂就成超人奧特曼福爾摩斯的合體了。」

「他本來就是!」

歐楠斜睨了眼葉橙,向她伸手討要說,「拿來。」

「什麼啊?」葉橙茫然。

「照片啊!我和簡單已經被你的小蜜蜂荼毒了一年多,到現在還不知道他長的什麼樣子。」

「就是合體的樣子啊!」

葉橙驕傲地說着,還不忘擺出一個奧特曼拯救地球的經典動作。

歐楠和簡單對視一眼后,兩人無語地丟下葉橙,先走了。

「喂,你們等等我啊!」

葉橙追上去,一手攬住簡單一手攬住歐楠,不停地強調:「我真的沒騙你們,小蜜蜂就是他們合體后的樣子,你們若是見到了真人,我可以保證,你們一定會驚呆了!」

「我對你的品味一直保持懷疑,所以在選男友的問題上,我對合體超人也同樣保持懷疑。」歐楠拿開葉橙的手。

葉橙看向簡單,徵求她的看法。

「我雖然品味不高,但也是正常口味,你的合體超人我恐怕也無法欣賞。」簡單如實回答。

「好啊,你們倆個,敢小看我的合體超人?!等著,總有一天,我會把他帶到你們面前,讓你們見識見識,什麼叫做『驚為天人』!」

歐楠指了指一殺馬特造型的男生說,「是那種『驚為天人』嗎?」

「我覺得葉橙的小蜜蜂,應該比那個還要具有殺傷力。」

簡單也打趣起來,被氣惱的葉橙咆哮著開始追趕歐楠和葉橙,誓死要捍衛她心目中的男神——小蜜蜂的高大形象。

其實,葉橙一點都沒有誇張,她說小蜜蜂是見義勇為的超人,那是因為葉橙在幼稚園的時候,有大班的哥哥欺負小班的弟弟,她的小蜜蜂挺身而出地保護被欺負的小弟弟,儘管最後的結果是小蜜蜂被人從樓梯上推下去,摔斷了腿。

說小蜜蜂是拯救世界的奧特曼,是因為他和葉橙在讀小學的時候,學校發起了為非洲飢餓兒童募捐的活動,小蜜蜂把他身上所有的錢都捐獻了出來,儘管這件事最後的結果是,小蜜蜂被餓了整整一天。

說小蜜蜂是聰明絕頂的福爾摩斯,也是有理有據的。他和葉橙一起念初中的時候,班裏同學的漫畫書丟了,是小蜜蜂最後找到了小偷,當然,這件事最後的結果也並不是那麼美好。小蜜蜂被人報復,在放學后被人圍起來暴打了一頓。

雖然高一的時候小蜜蜂突然轉了學,但葉橙卻一直堅信,不管再過多少年,小蜜蜂永遠是小蜜蜂。

說起小蜜蜂的照片,葉橙手裏也不是沒有,只不過那唯一一張照片卻是在葉橙的生日會上……葉橙本來想第一個請小蜜蜂吃蛋糕的,誰知道突然摔倒,手中的蛋糕朝小蜜蜂飛去,正巧地砸在了小蜜蜂的臉上。

那張小蜜蜂被奶油蛋糕敷滿整張臉的照片,就成了葉橙的獨家記憶。

02>>>

回到歐楠的家后,簡單把三人新發的迷彩服都洗了洗,又把家收拾乾淨后這才出門去打工。

歐楠的家離交大很近,過條馬路就到,而歐楠家又只有她一個人住,所以當知道葉橙和簡單也同時被交大錄取的消息后,歐楠就下了道懿旨,讓她們倆個不許住校,必須住在她家裏。

葉橙倒是住哪都無所謂,反正歐楠的家又大又寬敞。至於簡單更是求之不得,因為住在歐楠的家裏,可以讓她省去一大筆住宿費。

簡單打工的地方離歐楠的家有點遠,簡單需要倒兩次地鐵再倒一次公車才能到。

雖然已經跟老闆打過招呼,但因為堵車而遲到足足一個半鐘頭后,老闆還是對簡單大發雷霆。

「你要是來不了,可以提前打電話告訴我一聲,這樣我也可以及時安排其他人去!你電話也不打,我也聯繫不上你,鬼知道你是已經去了,還是沒去啊?!」

老闆金哥將一張單子狠狠地摔在簡單面前,「現在客戶來投訴了,說我們承諾的半小時必達服務根本就是誇大其詞!不但要投訴我們,還要取消和我們VIP客戶協議中的所有消費項目!」

「簡單啊簡單!這可是個年消費上萬的高級VIP啊!你怎麼可以讓我失去這樣的客戶!」

「對不起老闆,真的對不起!我以為我沒來,你就會派其他人去,我……」

簡單解釋著,她打工的地方是家負責清潔的公司,因為工作時間有彈性,簡單高三複讀那一年就已經在這裏打工了。

公司里有很多她這樣勤工儉學的學生,她們不需要每天都在公司等著,有活的時候,老闆金哥會打電話通知她們,她們只需要記錄上門清理的時間以及地點,到時間直接出工就行。可簡單沒有手機,她是前天來公司請假的時候才被老闆金哥安排了這次的工作。

但按照以往的慣例,簡單每次出工前都會先到公司,換上工作服拿上清潔的工具才會出工。她以為老闆金哥知道這點,如果她晚了,老闆金哥沒看到她的人來公司就會改派其他人去。可這一次,老闆金哥忘了,為了推卸責任,他還把所有的過錯都怪在簡單的頭上。

「你這是在怪我嗎?!」老闆金哥打斷簡單的話。

「沒有,我沒有,我只是……」

「你最好給我想辦法彌補這件事的損失!否則別怪我把你這個月的薪水都扣了!」

「不可以!」簡單緊張地抓住老闆的手央求他,「不可以扣我的薪水!」

金哥掰開簡單的手,「你那點薪水根本不夠賠償我的損失,這樣已經算對得起你了!」

「不可以老闆!這個月的薪水是我要還給嬸嬸的學費!嬸嬸她身體也不好,這筆錢對我真的很重要!」

簡單的學費一大部分是自己打工賺的,差額的三千塊是嬸嬸借給簡單的,簡單答應這個月拿到薪水后就會還給嬸嬸,可現在老闆金哥卻要把薪水都扣了?簡單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你嬸嬸身體不好,我還心臟不好呢!一萬塊的VIP因為你而得罪了,我現在是心肝脾肺疼!」

「再給她一次機會吧,簡單在公司的這一年,服務口碑極佳,也為公司贏得了不少新客戶。」

左景意走過來勸說,他是店裏資格最老的員工,現在已經升為公司的客戶代表,他的話對老闆金哥很有影響力。

「好吧,既然左經理都替你說話了,我就再給你一次機會。」

老闆金哥將vip的客戶資料遞給簡單,「如果你能讓客戶重新續約,我不但不扣你工資,還會繼續留用你!若你做不到的話,就給我立馬滾蛋!」

「謝謝老闆,謝謝左哥!」

簡單感激地接過資料,一個勁地鞠躬道謝。

老闆金哥走後,左景意走過來告訴簡單,「據我所知,這家人還沒有找到新的清潔公司,你現在就去吧。記住,一定要非常誠懇地向對方道歉,並免費提供清潔的服務,相信她們不會太為難你。」

「我一定會做好!絕不會讓左哥失望!」

「好了!快去吧!」

簡單換好衣服后,帶着清潔用的工具就出發了。

左景意看着簡單像風一般離去的身影,心中默默為她加油。

他至今還記得第一次見到簡單時的場景。

簡單來公司面試清潔工的工作,左景意讓她對自己做一下基本介紹,簡單看了看四周后,一下子將整台飲水機連機帶桶地抱起來。

「我力氣比男孩子還大,用我的話,一定不會讓你們吃虧的!」

這就是簡單的介紹,如她的人名一般簡單,明了。

一年的觀察讓左景意對簡單的印象更好了,這個小姑娘不但能吃苦,而且勤快,為人善良,到公司半年就已經和公司員工們打成一片,他很看好簡單。

簡單坐公車來到了客戶資料上的地址,這裏是A市有名的富人區。

「叮咚——」

簡單說明來意,管家將這件事稟告了女主人,女主人原本是不給簡單機會的,可簡單一直懇求並提出會免費提供三次的清潔工作,這才獲得了原諒。

管家將簡單帶到這棟房子後院的游泳池,讓簡單好好清理。

「放心吧!我們必達的服務宗旨就是一定讓客戶百分百滿意!」

「你最好動作快一點,現在已經五點,九點后這裏就不通公車了。」

管家善意地提醒了簡單后就去忙他的事情。

這是個一百平的游泳池,普通人清理大概需要三個小時,簡單氣力大又動作快,她預計自己在兩個半小時內就能清理完,這樣就不會錯過九點的最後一班車。

「好了!開始吧!」簡單擄起袖子,開始大幹起來!

太陽漸漸西斜,門鈴響了,像是有人回來,不一會兒就飄來飯菜的香味,那味道讓簡單的肚子咕嚕嚕直叫。

簡單打開自己帶的礦泉水猛喝幾口,飢腸轆轆的感覺稍稍得到些緩解。

托那個無賴的福,到現在為止,簡單一整天就只吃了頓早餐。

想起那撕了她錄取通知書又刁難她的無賴,簡單就氣不打一處來,把心裏的怨恨全都發泄在手中的刷子上,用力刷著游泳池壁,幻想着就是無賴的臉。

八點的時候,簡單終於幹完活,正收拾東西要離開,大房子傳來一聲女主人的尖叫,不一會兒女主人就跑了出來,站到簡單面前問:「你有沒有看到我的耳釘?跟這個是一副的。」

女主人將一隻珍珠的耳釘拿給簡單看。

「對不起,太太,我沒有看到。」

「你清理游泳池的時候,真的沒有看到?」

簡單搖搖頭,「真的沒有。」

「媽,怎麼了?」

一個大約十五六歲的清瘦男孩子走了出來。

「我的耳釘不見了。」

「李管家,家裏你都找過了嗎?」男孩問管家。

「都找過了,沒有發現。太太懷疑是白天游泳的時候,掉在游泳池裏。」

「那游泳池裏找了嗎?」

「我打掃的時候沒有看到耳釘。」

簡單插話,她感覺這家的女主人在懷疑耳釘的丟失跟她有關。

「不可能!一定是掉在游泳池裏了!」太太說的很堅定。

「這樣吧,把家裏的監控調出來看看。」

男孩提議道,就這樣原本要收工回家的簡單被帶進了大房子裏,她沒有心情去欣賞這棟房子內部奢華的裝修,只希望監控錄像能還她清白,讓她儘快離開。

看看時間,已經八點半了。

男孩讓管家把監控錄像都調了出來,簡單看到女主人在下午兩點多的時候換了泳衣在游泳池裏游泳,當時她的耳朵上確實有戴一副珍珠的耳釘,可當四十分鐘后她從游泳池裏上來時,她右耳上的珍珠耳釘竟然不在了。

「你看!真相大白了!我就說嘛,耳釘一定是掉在游泳池裏了!」女主人指著定格的畫面。

「太太,我真的沒看到你的耳釘,你若是不相信我,可以搜身!」

男孩審視了簡單一會兒,又把監控錄像向後倒了倒,發現自從女主人離開游泳池后,確實沒有其他人再靠近過游泳池,直到簡單出現。

「你把我們洛家當什麼了?搜身這種事還是讓警察去做吧!」女主人拿起電話就報了警。

因為問心無愧,簡單並不害怕警察,相反她還希望警察來后能還她的清白。

不到十分鐘,警察就來了。

警笛聲驚動了屋裏的另一個人。

洛琪遠從卧室走出來,他剛剛沐浴完,微卷而略顯凌亂的濕發讓他顯得有些不羈。

在看到屋裏站着的陌生女孩時,洛琪遠正在擦頭的動作停頓了下,納悶道,怎麼是她?

經過長達半個小時的檢查和詢問,警察最後確定那耳釘並沒有被簡單拿走,並推斷是在游泳池放水的時候,耳釘從放水口被沖走了。

警察的推斷得到了男孩的認可,管家送走警察后,女主人卻並沒有讓簡單離開。

「就算不是她拿的,也和她脫不開關係!如果她能仔細一點,專業一點,在排水口加裝漏網,我的耳釘就不會丟!這都是她的錯!她必須賠償!」

「太太,你家游泳池設計的時候排水口和管道是焊接在一起的,根本沒辦法加裝漏網啊。」簡單雖然在清潔公司幹了一年,但她卻並不是第一次給有錢人家清理游泳池。加裝漏網的事,她當然不會忘了。

「沒辦法你就不會想辦法嗎?!是你苦苦哀求我給你一次機會,可看看你都乾的什麼事?!我不管,這件事你必須給我個說法!」

簡單今天可真是倒霉到家了,這家女主人剛和男主人吵過架,心情正不好,本以為是簡單偷拿耳釘,還把警察找來了,沒想到結果卻是這樣。雖然她這樣的闊太並不介意一隻耳釘的丟失,但她卻已經把簡單當做自己發泄怒火的目標。

「媽,你那耳釘多少錢買的?」男孩問。

「十萬吧,具體多少,我哪記得住。」

「這樣好不好?讓她賠我們十萬。」

「她賠的起嗎?」女主人鄙夷地掃了眼簡單。

「賠不起也要賠,不然我們就和她打官司,到時候讓法院來判這件事。反正我們有監控視頻為證,到時候她想賴也賴不掉。」

「你們不能這樣做!」

聽到她們要告上法院,簡單頓時着急了。

她才剛剛進入大學,才剛開始全新的生活,如果讓同學們知道她被人告了,日後她還如何在學校生活?更何況,這些有錢人的律師能把黑都說成白,這種小CASE閉着眼睛都能打贏,到時候她不但會被同學嘲笑,還要賠償十萬塊。

「不上法庭也可以,只要你寫一張欠款同意賠償十萬元,我就讓你走。」男孩將筆和紙交給簡單。

簡單看着這個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男孩,心裏咒罵有錢人家的孩子都是冷血無情的怪物!

「不願意,那我們就法庭見吧。」

「我寫!」

簡單一把將筆紙搶過來,蹲在茶几上卻怎樣也寫不出來。

十萬塊?!十年的學雜費啊?!她到哪裏去湊這麼多錢?!簡單覺得握在手中的筆是那樣重,重到她根本寫不出一個字。

「等一下。」

洛琪遠從樓梯上走下來,「我記得還有一隻耳釘沒有丟吧?」

女主人對於洛琪遠的出現似乎並不高興,她甚至連正眼看他一下都沒有,自顧自地喝着手中的紅茶。

「是這樣的。」管家回答說。

「既然一副耳釘的價格是十萬,那她弄丟一隻,按理說只要賠五萬就好。」

「說的好聽,弄丟一隻,另一隻還能戴嗎?」女主人冷嘲熱諷著。

「能不能戴是你的問題,不是她的。她所造成的損失只是一隻耳釘,如果今天你們逼她寫下欠十萬元的欠條,被外人知道了,洛總裁可丟不起這個人。」

洛琪遠一邊擦著頭髮,一邊坐到沙發上,兩條腿極其自然地抬到桌子上,正壓在簡單面前的那張紙上。

不知道為什麼,自從洛琪遠出現后,簡單一度惶惶不安的心忽然靜下來,她的目光始終跟着洛琪遠,儘管他並沒有看她。

竟然是他?他怎麼會在這裏?他和這家人是什麼關係?為什麼現在的他和白天的他是截然不同的感覺?到底哪一種樣子的他才是真實的他?

「不要把你爸搬出來壓我!我才不怕他!」

女主人生氣地將手裏的杯子重重放在茶几上,沖着洛琪遠光着腳丫,翹在桌子上的兩條腿鄙夷道:「什麼規矩都不懂還妄想來教訓我?真是農村來的,沒素質!」

「沒聽過一句話嗎?什麼樣的兒子就有什麼樣的老子。我不介意你用詆毀我來詆毀洛總裁。反正在你眼裏,洛總裁就是個吃軟飯的小白臉,還比不上我這個從農村來的沒素質。」

「哥!你怎麼能這麼說爸!」

站在一旁安靜很久的男孩終於開口了。

他叫洛啟軒,是洛琪遠同父異母的弟弟。這棟房子的女主人是洛啟軒的媽媽,也是洛琪遠的后媽,原百貨公司大亨的獨生女兒姚瀾雨。

洛琪遠的父親是在娶了姚瀾雨之後才變成現在的洛總裁,被他拋棄的糟糠之妻,洛琪遠的生母在四年前已經因病去世。

「我有說錯嗎?洛總裁是如何拋棄糟糠之妻,迎娶有錢人家小姐的事,已經不是什麼大新聞了吧?就連你媽都整天開口閉口地說,沒有她姚瀾雨,就沒有現在的洛遠山!外人眼中風光無限的洛總裁,其實就是個靠女人起步的小白臉!」

「哥!你別再說了——!」

洛啟軒打斷洛琪遠的話,「有什麼話我們關起門來說!現在還是先把媽丟失耳釘的事解決了。」

洛琪遠無所謂地聳聳肩,「又不是什麼秘密,我說不說大家都知道。」

被洛琪遠言行刺激到的姚太太,將手中的耳釘扔在地上對管家吩咐說:「把事情儘快處理好!把這些跟這個家不相干的人快點給我趕走!」

「是,太太。」

姚太太轉身走上樓,她話里的意思很清楚,「這些跟這個家不相干的人」,其中就包括了洛琪遠。

「要不是洛總裁打電話逼迫我回來,你以為我願意踏進這個四處散發着錢臭味的屋子半步嗎?不過真好笑,今天不是姚太太和洛總裁的結婚紀念日嗎?洛總裁不是許諾說,無論如何也會回來一起吃晚飯的嗎,可現在,他人呢?」洛琪遠陰陽怪氣地說着,將自己擦頭髮用過的毛巾隨手丟在地上,毫不在乎地從上面直接踩過。

只剩下洛啟軒,李管家和簡單的大廳一下子變得好靜。

「二少爺,這件事你看怎麼辦?」李管家請示著。

洛啟軒怪異地打量了眼簡單,對她命令說:「快寫吧,寫完就走人!」

「那我要寫多少?」

「你想寫十萬的話,我不會介意的。」

簡單一聽這話,哪還敢有半分猶豫,拿起筆在紙上唰唰唰地寫上事情的前因後果,並寫上了自己的姓名,住所,還有身份證號碼,以及欠款的金額,最晚償還時間等等。

洛啟軒接過簡單寫的欠條時,頗為好奇地又多打量了眼簡單。

「怎麼了?有哪裏寫的不對嗎?」

「哼。」洛啟軒冷笑了下,留下一個讓人揣摸不透的背影就走上樓。

簡單不明所以地站在大廳里,不清楚自己接下來還要做什麼,直到李管家提醒她可以離開了,她才拿起自己來時的工具逃也似地跑出洛家。

離開洛家的時候已經快十點,簡單一個人走在富人區冷清的街道上,為自己如何回家而頭痛困擾。

這片富人區建在半山腰上,需要步行到山腳再走三站地的樣子才會有地鐵站。

簡單粗略地估計,等她走到地鐵站的時候,也趕不上最後一班地鐵。

胃痛讓沒走出多遠的簡單停下來,捂住自己的胃口蹲在路邊。

這條路的兩邊種滿了藍花楹樹,鋪滿路面的藍花楹讓簡單不由地想起嬸嬸家門口的那條路。

好想吃嬸嬸做的飯糰!好餓啊……

「你怎麼了?」

一個聲音輕輕地飄進簡單的耳朵,她回頭看去,竟然是洛琪遠。

「沒什麼。」

簡單站起來,胃好像忽然不那麼痛了。

「沒車回去了是嗎?」

「嗯。」

簡單點點頭,覺得眼前的男生又變成了白天的樣子。

「我叫了計程車,一會兒就到,可以捎你一程。」

「謝謝。」

簡單悄悄打量起站在身邊的洛琪遠,腦中不禁想起今天一天和他相遇的三次場景。簡單覺得在那大房子裏的「他」和在學校里的「他」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但簡單更喜歡在學校里那個給人親和感和溫暖感的「他」。

「咕嚕嚕—」

簡單的肚子又抗議了,聲音在寂靜的夜裏是那樣的清楚,簡單尷尬無比地低下頭。

「給你。」

洛琪遠從背包里拿出一塊麵包遞給簡單。

「不用了,謝謝。」簡單客氣地拒絕了。

「拿着吧。」洛琪遠把麵包塞在簡單手裏。

「謝謝。」

簡單接過麵包后就開始狼吞虎咽起來,她是真的好餓啊,三兩下功夫就消滅了手上的麵包。

等簡單解決戰鬥抬起頭的時候,發現洛琪遠正盯着她看,好像看了很久的樣子。

「怎麼了?」簡單不解地問。

洛琪遠搖搖頭,收回自己的視線說,「還是第一次看見有女孩子像你這樣吃東西。」

簡單的臉唰一下紅了,後悔不已地解釋說,「平時我不是這樣,今天是因為太餓了。」

「沒關係,我會替你保密的。」

洛琪遠笑着說,眉眼弧度顯得更細長了。

就一秒,他的微笑讓尷尬的氣氛瞬間消失,就像聖誕節的煙火照亮了整個世界。

簡單發現自己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患得患失過,好像上一秒心還在惴惴不安,下一秒就能平靜無波。

她不知道這究竟意味着什麼,但洛琪遠的一切正吸引着她。

「謝謝你,不單是剛才的麵包,還有耳釘的事。」簡單正式地感謝。

「小事而已。」

洛琪遠低頭看了下手機后告訴簡單,「還有十分鐘車就會到。」

「哦。」簡單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可不可以借你的手機打個電話?」

「沒問題。」洛琪遠把手機遞給簡單。

簡單打給了歐楠,告訴她今天工作的地方比較遠,所以會晚一點回去,讓她和葉橙不要擔心。電話里簡單沒有提今天發生的這件意外。

當簡單把手機還給洛琪遠時,他隨口問了句:「錢的事你準備怎麼解決?」

「我打算從明天開始,多打幾份工,一定能還清的!」

「我知道有個地方正在招工,待遇還不錯。」

洛琪遠從錢包里拿出一張名片。

「星羅圖書大廈?」簡單訝異地念著名片上的字,「是不是建在市中心最大商業街上的那棟十層樓高的星羅圖書大廈?」

「就是那。最近正在招圖書整理員,可以兼職,你可以去試試看。」

「太好了!太感謝你了!太感謝了!」

簡單朝洛琪遠深鞠了幾個躬,這樣的她讓洛琪遠又忍不住笑起來。

簡單一頭霧水地抬起頭,不知道自己又鬧了什麼笑話。

「沒事,別多想,我只是覺的你挺有意思的。」

簡單從不知道,被人說「有意思」竟然還能有種心輕飄飄的感覺。

「你人真好,今天幫了我四次。」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我叫簡單,簡簡單單的簡單。」

「名字跟你挺搭。我叫洛琪遠,是國貿系的,比你高一屆。」

簡單還想說什麼,可腦子卻像打結了一樣,在洛琪遠的注視下什麼話也說不出來,除了沖對方嘿嘿嘿地傻笑。

洛琪遠見她這樣,心裏的笑意更深了,他側過臉去,用手擋住自己上揚的唇角。

簡單尷尬又羞澀地低下頭,藏起自己無措的傻樣,內心抓狂著!

簡單啊簡單!你什麼時候變成葉橙那樣的花痴了?!看見帥哥,連話都不會說了嗎?!丟人!丟人啊!!

月色輕柔地落在簡單和洛琪遠的身上。

夜靜得彷彿能聽見花落的聲音。

空氣的味道就像凝集在葉子上的露珠般,清透潔凈。

簡單和洛琪遠就這樣並肩站着,即便沒聊什麼,氣氛卻非常融洽。

夜風捲起地上的藍花楹,像一片靜謐的海面上掀起了陣陣波浪。

就在距離簡單和洛琪遠不遠處的一棟別墅里,因為沒按要求住校而偷跑回家的顧承風被他父親用棍棒趕了出來。

顧董事長恨鐵不成鋼地用棍子指著顧承風,大罵道:「既然上了大學,就要有上大學的樣子!快給我回學校住去!」

「爸,你不知道,那宿舍還沒有家裏的廁所大,還要四個人一起住?!就連床都沒有家裏的沙發大,怎麼住人啊!」

「你是享福享慣了,四人一間的宿舍已經是交大最好的宿舍!要知道你爸我當年上大學的時候,可是十人一間,比現在不知道艱苦多少!」

「時代不同了嘛!你不能用你那時候的標準來要求我啊!」

「就算時代不同了,為什麼別人都能住校,你不能?!少給我廢話,快回去!」

「不去!我寧願睡客廳沙發,也不去那種鴿子籠!」

「不去是吧!你等著。」

顧董事長拿出手機,「吳秘書,從現在開始,給我停了承風的所有信用卡,並交代下去,我顧氏企業名下的所有酒店全都不許承風入住!若是誰敢陽奉陰違,被我知道了立刻炒他魷魚!」

「爸!你不至於做的這麼絕吧?!」

「你覺得絕吧?要不要知道更絕的?」顧董事長又繼續對電話里的吳秘書交代,「另外,從今天開始,承風所有的日常支出也全都給我停了。並放話出去,若有誰敢私自借錢給他,就是不把我顧鳴仁放在眼裏!」

「爸!你這不是趕盡殺絕嗎?!我可是你的親生兒子啊!」

「正因為你是我親生的,我才不能看着你養成那些紈絝子弟的壞毛病!給我回學校住去,如果你好好表現,每個月會讓吳秘書給你一千塊的生活費,若讓我知道你有任何不良行為,這一千塊的生活費也一起取消了!你就去給別人洗盤子打工賺錢!」

「爸——!!」

「這事沒得商量!」

顧承風見自己軟磨硬泡都沒用,只能以退為進地說:「那好,我回學校住去,但你總要讓我收拾幾件衣服吧。」

「王嬸,你看着他,收拾完衣服后就立刻送他走!」

「是,董事長。」

今早顧承風起床后,顧董事長就要求他自己去學校報道,而且還不讓家裏的車送,讓他坐地鐵去。顧承風以為老爺子只是一時興起折騰他,沒想到這次竟是真的要讓他像其他人一樣經歷普通的大學生活?

一想到那狹小的宿舍,狹小的床,還有那狹小的衣櫃和衛生間,顧承風就整個人不舒服!拎着行李箱走到屋外后就打給了死黨向天野。

「別廢話,快開車來接我!放心,我不會住你家。給我找個乾淨點的旅店,只要別讓老爺子知道就行。」

「另外,給我帶點錢來,奶奶她這個月回國后,我就還你!」

顧承風正打着電話,一輛載着簡單和洛琪遠的計程車便從他身邊經過,他沒能看清車上的人。

洛琪遠將簡單送到巷子口,簡單站在原地目送計程車離開。

計程車停在馬路對面的交大門口,洛琪遠下車走進校園。

那個男孩叫他「哥」,叫那個女主人「媽」,那他和那家人到底是什麼關係?

為什麼在那個家裏的他給人一種冷漠的疏離感?一旦離開那裏,他又變得溫暖而親切?

我什麼時候還能再見到他?

……

「喂!看什麼呢?魂都沒了!」

葉橙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嚇了簡單一大跳。

「沒看什麼。你怎麼出來了?」

「太后擔心你,讓我出來接你。」葉橙把簡單手裏的東西接了過去,「不過你今天回來的也太晚了,是不是有什麼麻煩啊?」

「沒事,只是工作有點多,所以晚了。」

簡答不打算把五萬元欠款的事說出來,不想讓姐妹替她擔心。

「你撒謊!」葉橙篤定地說着,一下子逼近簡單,緊盯着她的雙眼,「看你的臉色就知道一定有事!說!是不是被人欺負了?還是被老闆罵了,被客戶刁難了?」

簡單被葉橙問的一陣心慌,推開擋在面前的她,走進家說:「真的什麼事也沒有!好狗不擋道,快讓開,我內急啦!」

「人家在關心你,你竟然罵我是狗?!有沒有良心啊?!」

葉橙抱怨著,拎着簡單留下的東西就跟進屋。

從衛生間出來后的簡單一頭扎進廚房,飢腸轆轆的她正要動手下點麵條吃,歐楠從冰箱裏拿出一盤壽司遞給她說:「給你留的,快吃吧。」

「還是歐楠對我最好。不像某些人就知道疑神疑鬼,問東問西。」

簡單一口一個將壽司塞進嘴裏,吃到一半的時候她忽然想起洛琪遠在看她吃完麵包后的那種笑,想起他說她「挺有意思的」……一個不留意,簡單就被壽司噎住。

「咳咳!!!」

簡單捶打着胸口猛喝幾口水,在一旁觀察很久的葉橙又跳出來判定說:「有問題!今天的簡單一定有問題!老實交代,你今天在學校是不是遇見什麼人了?」

「有啊,遇見的人多了。」簡單轉過身,背對着葉橙繼續吃壽司。

「我是說,是不是遇見了什麼熟人,或是帥哥之類?」

「你是韓劇看多了,有帥哥臆想症吧!」簡單站起來,將吃完的壽司盤子塞給葉橙說:「早點洗洗睡吧你!」

「喂!人家是在關心你啦!」

「你還是先關心一下那堆訂單什麼時候準備好吧。我也去睡了,你弄完後記得把客廳的燈都關掉。」歐楠走過來拍拍葉橙的肩膀,也回屋休息去了。

「你們倆個要不要這麼無情地對我啊?!」葉橙站在客廳里抗議著。

歐楠在淘寶網上有家網店,上面賣的所有衣服都是歐楠自己設計和剪裁的。葉橙是歐楠聘請的客服,專門負責回答用戶的問題,以及負責處理訂單還有發貨。

歐楠說,這個工作把葉橙的優點發揮到極致,面對不同的客戶葉橙總有她的一套辦法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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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剎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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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花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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