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孤戰

第四章:孤戰

開劫出了狗肉館,盛夏皓月當空,他趁月色一路來到無戒寺偏堂後院,開慧在後邊追邊喊道:「師弟,等一等。」開劫走至一株大樹旁,停了下來。開慧及平樂三小僧片刻也來到樹下.開劫怒目一瞪平樂,道:「平樂,那名叫的真空的假和尚以前和你很要好么?」原來開劫無法責備真空,又見平樂軟弱,故將方才滿腹怨氣遷怒在了他身上.平樂本也心中膽怯,實說道:「他曾在寶華寺出家時,是我師兄,那時法號平興。」開劫輕哼一聲,道:「你們是開悟的弟子?開悟本來就糊塗得緊,教出一個說大話的弟子,又教出一個屢犯寺規的弟子。方丈師兄看在同門師兄弟情誼上,讓我們五位師弟各派一人來護送慈方大師骨身,開悟師弟竟派了你出來。」平樂一聲不吭,心知是師父見自己老實寡言才派自己的,自己有負師父厚望,給他臉上抹黑,不覺間大有羞愧之色。開劫見他不動聲色,以為是不理會自己,無名起更是生氣,道:「你一路走來,先是在客棧中差點讓我們與那兩個川人發生矛盾,在路上,你又壞了慈方大師骨身,現下,你又跟真空那樣的匪類親近舊情,你說你犯了幾條寺規?」平樂聽得冷汗直冒,哪還敢有答話的勇氣。開劫突的揮起一掌,「啪」的一聲打在平樂右面頰上,他這迅捷之極,連身旁的開慧也未能夠攔住他的出手。平樂只覺眼冒金星,渾渾噩噩在原地轉了幾個圈,這時本又疲餓,一時未能反應完全,便一頭載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平元、平寂驚得一聲低呼,平元俯身一探平樂鼻息,道:「他暈過去了.」開劫餘怒未甫,哼了一聲。開慧道:「師弟,不可動怒.這也不能全怪他。還是想一想明日之事吧,這無戒寺一眾假僧人,只怕有心為難我們,真不知道他們究竟是何目的,這無戒假僧武功高強,我等眾人可難是他的對手。」開劫聽他師兄這一說,也不便在生氣了,靜靜來回想了一想,突道:「師兄,莫非是那叫真空的假僧來尋咋們晦氣?」開慧道:「我看不像,那小和尚雖被我寺趕出寺廟,可那是他罪有應得,怪不得我們。無戒假和尚也並非匹夫莽漢,不過我看他好像心中有事,誠俯極深。」平寂膽怯怯道:「二位師叔,依弟子愚見,我們還是早些離開這是非之地才好。」他為事極為膽小,一遇上麻煩事,很少去想對策解決,生性便是走為上計。開慧沉吟少許,點頭道:「明日天一亮我們就走。」眾僧正將商議完畢,突聽前院傳來腳步聲,突聽一人叱喝道:「淫賊,總算到老巢了吧。還不快放下那姑娘。」又聽一人道:「你…你是誰?你跟蹤我?」那人顯得很慌張驚奇。先前那人道:「你假充和尚來劉家村借人家置辦喪事禮佛之機,卻去偷別人家的閨女,我早看得一清二楚。」開慧低聲道:「又是一個假僧,我們看看去。」開劫、平元、平寂點了點頭,開慧將平樂安躺在大樹旁,這才一起走了過去。

又聽外面一中年漢子道:「你是誰?你跟蹤我愛徒?」一聽聲音便知是無戒,開劫恨恨道:「這種弟子還稱愛徒,可見有其師父必有其徒,他原來是個老淫賊。」眾僧站在院角,看到院心立有三人,院右角台階上放着一人,那人顯是被人點中要穴,昏厥不醒。台前一小禿頭僧人嘻嘻一笑,道:「哈,原來是位女施主,妙極,妙極!」對面無戒道:「原來是個女扮男裝、冒充英雄的小姑娘。哼,老子不屑與女流之輩動手。」他語意鄙視,又微顯失望。轉身便欲回房。台前小僧雙手合十,躬身道:「弟子人空恭送師父大駕。」無戒又轉頭道:「人空,動作利索些。別丟無戒寺的臉。」話畢又輕輕一笑,自回房吃晚齋去了。那追來之人個子嬌小,也是一哼,笑道:「先收拾完了小的再來收拾你這老的,最好是一把火把這個假寺廟燒個精光。」人空笑道:「小丫頭,你生氣時太俊了,越讓我心裏發癢。哦,對啦,還沒問姑娘今年芳齡幾何?可否婚配?卻扮個俊俏俏的書生模樣,可也藏不了你那讓我**的自然女人香味。」那扮書生模樣的女子在院心踱著小步,微一轉身,開慧眾僧藉著月光看清她的面目,不由驚了一跳:這不是白日在客棧中見到的那位小相公么?他原來是個女子。卻又為何也來了破廟。平寂低聲道:「師叔,是他呢!」開慧道:「小聲點。師弟,等到小相公與那假小和尚相鬥之時,你去把那台階上昏倒的女子抱過來,我去助小相公一臂之力。」開劫聽他師兄這話,頓時傻眼了:「自己出家三十多年,從未與女子挨過身,師兄卻叫我去將那女子抱過來,不知是否犯了色戒。」平寂見開劫蹉躇不答,忙低聲道:「師叔,弟子去救那女子,二位師叔都去幫小相公吧。」開慧微一遲慮,還是點頭道:「也好,你可要動作快一點,知道么?」平寂高興答應了。只聽那小相公道:「咦,聽說破廟裏一共有六個假和尚,你的那些師兄弟呢?」人空嘻嘻笑道:「怎麼,你嫌我一個不能好好伺侯你么?還要我的師兄弟陪你玩嗎?唉,說來慚愧,他們都不喜歡女人,只有我一個人最尊重女人,也最能了解女人。尤其是像你這樣的婷婷少女,我是最溫柔不過的了。放心,我一個人就行啦。」小相公只是來回踱步,四周察看地形。開慧聽到這人空淫語不斷,胸中又怒又驚。平寂、平元二人更是臉頰緋紅,心中跳個不住。開劫拳頭捏得鼓鼓著響,呼吸大出小進,直想一個身子衝出去狠狠打死這假僧。小相公用手揭去頭上發束,秀髮披肩,露出女子裝扮。只聽她格格一笑,道:「你叫人空?鼻子果然靈敏。我也不必再扮男裝了。」人空見她露出女裝,面目嬌美,不可方物,心中早已淫念大起。走上一步,想去抱住她。那小姑娘身姿一側,巧妙的避開了。人空見狀大喜,喜滋滋道:「啊,小妖精,你還會閃避呢!小僧一生不知玩過多少女子,可從沒有一個生得有你這樣俊,還懂得做迷藏的遊戲。你嬌小玲瓏,卻尤勝徐娘風騷。嗯,對了,我一見到你,就像見了觀世音菩薩,真是仙女下凡,自比鄉間女子勝了三分。」那小姑娘聽他鬼話連篇,終是小孩天性,也逗得格格嬌笑,道:「你這假和尚,莫非當着觀世音菩薩的面,也這般好色?」人空更喜得哈哈大笑,道:「算你說對了,我每天進寺廟,別的菩薩不瞧,專去看觀世音菩薩、文殊菩薩。嗯,還有王母娘娘,她們一個比一個風騷,瞧得我心痒痒的。只是可惜,全是些雕塑,不是活人,太也掃興!今天可遇到了你這個小美人,比見着王母娘娘還高興!」他正說得眉飛色舞,突然前方竄出一個黑影,那黑影驟襲而至。原來是黑臉和尚開劫,開劫生性暴烈,那聽得人空這般惡語,一肚子怒火早也按耐不住,縱身跳了出來,一掌擊向人空面門。人空驚得「咦」了一聲,忙閃身迴旋一轉,避開了開劫這一掌。開劫落地,「呼呼」幾聲又飛舞拳頭,直打向人空腰脅處。人空忙着閃避,口中喊道:「你是誰?你是哪裏來的?」開劫邊打邊答道:「老僧是如來佛祖,吃我一套達摩拳。」那小姑娘見是日間所見的中臉黑僧,道:「咦,原來是你。大白臉和瘦猴子他們呢?」開劫猛的一招「韋渡神拳」將人空逼退一大步,扭頭道:「小姑娘,快抱那姑娘走!」小姑娘淺淺一笑,道:「看不出你這黑炭頭倒還是個好和尚。」開劫又揮動一拳架開人空,扭頭道:「貧僧不叫黑炭頭,我法號開劫!」他正說這話,人空己施拿大擒拿手,右手伸至,中指戳在開劫頸旁天泉穴,左手反旋一轉,變掌成拳,一拳擊在開劫鼻樑上,將開劫打得踉蹌退後一大步,頓時開劫嘴上唇腫紅起來。人空嘻嘻笑道:「小美人,他不是黑炭頭,是戲台上的花旦,哈哈。」他這一說笑,那小姑娘也看見了開劫的腫臉,跟着哈哈大笑,道:「正是,正是,有點像關二爺,威風得很呢!」開劫心中大怒:「這人空淫僧笑話自己倒也罷了,可你小姑娘也來笑我。莫非這小姑娘是與這小淫僧一道的了?唉喲,剛才未聽師兄的話,怒氣過頭,充當好漢,原來中了這兩個人的詭計。」人空興未至絕,突又欺身相擊。這時他又施展小擒拿手,近身相搏,左右雙手連環支招,口中笑道:「讓我在你雙頰再添紅彩,那定是個准花旦了。嘻!」那小姑娘在旁看得片刻,見開劫武藝低微,不是人空的對手。正準備去帶走那台階上昏闕的女子,突的又見一人影從院角竄出,那人一溜煙直奔台階,顯是去抱那昏闕的女子。小姑娘利眼一見,忙道:「哪裏又來了個小淫僧?」話才說完身子已縱上台階。還不及那人彎腰抱人時,一腳已踢向了那人。那人不及閃避,正中胸口,一個踉蹌跌倒在了台階上,繼而又滾到台階下端,他撫著背,搓着手,正待吃力站起來。人空忙用力一拳打退開劫,「咦」了一聲,已躍了過來,又重重一腳踢在那人屁股上,那人又一個向前撲倒,摔倒在台階上。他頭仰看上方,那小姑娘看清那人面目,道:「原來是你!你們全在這裏么?」人空這刻又欺身鬥上開劫,迅捷幾招正中開劫雙頰,開劫當即被打倒在地。人空轉頭道:「小美人,你認識這淫僧?」台階下那接連挨打挨踢之人正是平寂,他滿以為能順利抱走那台上昏闕女子,沒成想到人還沒碰著,就被他們不分清紅皂白打成這樣。他痛得伏地不起,只吃力指著那小姑娘道:「你…你個小妖精…」他還沒說完,人空忙道:「咦,你這淫僧也識得小美人?」接而又懷疑的眼神看向小姑娘,道,「莫不是你的姘頭吧?」那小姑娘不理,俯身為那昏闕女子解了要穴,那女子是被人空用蒙汗藥熟睡過去的,雖解了要穴,也還要等一兩個時辰才會自然蘇醒的。人空忙躍上前來,攔在前面,道:「小美人,你要做什麼?」那小姑娘道:「做什麼,沒見着我要帶她走么?」人空怒道:「放下她,你也休想走。」那小姑娘淺淺一笑,雙手輕輕一拋,已將懷中的那女子安穩地放在了屋頂之上,使的正是一招少林功夫「千斤錘」。人空見她一俯一拋,柳姿輕擺,體態娜婀,做得十分嫵媚迷人,不覺間竟痴了,獃獃望着小姑娘出神。口中贊道:「美,美極了。」那小姑娘突從袖中攢出兩枚峨眉刺,雙手一手一個,劈面擊向人空,口中道:「你油嘴貧舌,只是沒用在正經上。太也可惜了。」人空驚慌失色總算避了開來,忙道:「你狠心對我動手?」小姑娘道:「其實我也不忍心傷了你這個人才…」人空搶道:「你即不忍心傷我,那我們握手言和,再續今晚佳緣若何?」那小姑娘雙手不停進攻,手中峨眉刺舞得呼呼做響,一招招絕殺不斷直刺人空面門,口中笑道:「好啊,說不準,我們真的有緣,不然也不會在荒山破廟裏碰面。」人空卻不敢再說笑,方才險些被對方刺中臉頰。只見他身子左避右閃,模樣十分狼狽,當即驚道:「姑娘是峨眉派的弟子么?你…」他話還沒說完,右手臂已被那姑娘刺中一刀,幸他閃避及時,只被劃破表淺皮層,未滲出太多血跡。人空慌忙退後一大步,站在一大石柱邊,忙擺手道:「慢著,你是不是峨眉派的?你到底是誰?」那小姑娘也停止了進攻,格格一笑,道:「你很有眼光呢,也識得我這峨眉派的兵刃和武功。」人空奇道:「你生得這麼美麗,幹麼當尼姑呢?峨眉派的青燈古佛,不也要愁煞姑娘了?」人空見她止招,又開始貧嘴了。那小姑娘笑道:「我說與你這假僧有緣,現在細想來,原來是與佛有關。」人空心中喜道:「咦,她說這話,莫非是說她並非真尼姑,或是俗家弟子,我也不是真和尚,假和尚遇上假尼姑,天下之事果真是奇緣了。」當即笑呵呵道:「極是極是,原來我們是一家人。真是才子與淑女,相配得很呢!」小姑娘笑道:「什麼淑女,我可不配。你也不見得是什麼才子。」開劫蹲在一旁,因腳受傷,不能再上前夾攻人空,撫著痛腳擦摸,后又見平寂受傷,吃力爬過去,扶着他坐下,一邊為他揉腰,一邊看人空與那姑娘廝鬥。見那姑娘身手嬌捷,甚是心喜,又悔自己魯莽。再轉頭看向院角藏師兄眾人之處,卻發現不見了人影,正覺奇怪。那知人空與那姑娘斗得片刻又言笑晏晏,十分親切的模樣。開劫心中大怒,道:「呸,呸,才子,淑女,我看是嫖客與娼妓,無恥勾當!」平寂在旁睜著大大雙眼,傻傻扭頭看向開劫,心中茫然驚奇:「師叔平時莊嚴肅容,也會說出這類不幹凈的髒話!」人空聽見開劫的話,竟開懷大笑道:「好,好。嫖客和娼妓同時在寺廟中出現,只怕幾千年也難遇上一次。小美人,你說呢?」那小姑娘竟也不惱,看向開劫,道:「黑炭頭,你還記得今天白日在那客棧中的事么?你知道那姓羅的川人腰帶是誰割斷的嗎?那兩個川人十分狡猾,以為把東西藏到褲檔里就萬事大吉。他欺我是女人,以為我不敢下手。只是委屈了瘦猴子。」開劫聽她這一說,想了一想,突憶起一件事來,道:「哦,原來你用酒把自己臉灌紅,是在掩羞;你坐在桌上數牛肉片數,卻是在考慮怎樣拿那東西。對不對?」小姑娘淺淺一笑,算是默認了。人空聽她竟敢在大白天去割斷男人的腰帶,倒也驚得錯愕萬分。

正在這時,對面大門走出五個人來,為首正是無戒,後面相繼是他的另四名弟子。只見自空手中仍拿着一隻肥雞,吃得滿嘴油膩,油水順着嘴角滴在了石板上;真空手中多了一把摺扇,輕步飄逸而出;真空身旁跟着的是位傷疤少年,那少年臉上東一刀,西一刀,好似被人嚴刑拷打過,才從監獄中放出來的欽犯,他手中骨溜溜的攥著幾件小東西,他便是無戒第四弟子,法名心空,也是方才到外面鬼混才回來;塵空立在一旁,冷目淺笑。那小姑娘一見來了五人,加上人空無戒寺眾人均已到,正合心意。無戒在旁怒喝道:「人空,沒用的東西!這麼久還沒將這女子拿下,你豈不是要丟無戒寺的臉面!」開劫一直在旁,見到無戒寺眾假僧這般模樣,心中早已怒氣填膺,可這刻卻有了教訓,未立馬發作,只得埋頭不理。人空偷睨那小姑娘一眼,道:「小美人,我師父在責怪我了呢,你是自己認輸呢,還是要我動手。可萬一傷了你這小美人,我可心中不忍。」其實他內心懼怕這小姑娘的峨眉雙刺,着實不敢冒險犯敵,故又拖延時間,好引得師父、師兄弟出來掠陣。那小姑娘雙眼骨溜溜一轉,指向塵空,道:「我想你一定是那盜雞的賊。」接着又指向自空,道:「你一定是那個餓死鬼。」指了指真空,微一沉呤,道:「你是拍馬屁的妄人。」心空迫不及待,道:「咦,你會看相么?那你猜我是誰?」小姑娘道:「你是那個賭鬼,從小在崇聖寺出家,可嗜賭成性,不知悔改。有時賭輸了沒錢還時,便被人用刀在臉上、手上、背上劃一道道劍傷。你雙手被人剁去五根指頭,也是賭輸了的結果,是也不是?」心空哈哈一笑,伸出雙手,道:「姑娘真會說笑,我十指俱全,何來被剁去五指了?」他雙手空中一揚,只是月色在他站着處甚暗,仿似是十指俱全。不料那吃肥雞的自空道:「咦,這小姑娘有點邪門,我四師弟被剁去五指不假,可現今接上了鐵頭指,與沒剁一個樣。你又怎知我是餓死鬼呢?我可未出過寺廟大門,你也沒見過我,莫非你真會看相?」心空一聽大師兄竟當場揭穿自己的謊言,心中難免有氣,道:「大師兄天天拿着雞肉狗肉吃,一看便知是個餓鬼轉世,說你是餓死鬼一點也不冤。」自空「啪」的一聲將雞肉扔在地上,怒視心空道:「四弟,好歹你也吃過我做的飯,你莫非也忘了?『吃喝、嫖、妄、賭、盜』,這吃喝是第一位,你賭居第四,你怎有資格責備我了?」小姑娘見他說得理直氣壯,笑道:「吃喝、嫖、妄、賭、盜,五種習性合稱人性五毒,卻原來都聚在了這破廟裏了。」無戒哈哈一笑,道:「自空,心空。你們兩人休要爭吵了。這小姑娘看來大有來歷,不知你可知我又是誰?」小姑娘道:「無戒寺中大和尚當然法號無戒的了。唉!可惜可惜!」無戒聽道出自己法號,微一驚訝,笑道:「老夫身居荒山,你卻也知。你方才說可惜,可惜什麼了?」那小姑娘凄然一嘆,仿有憂事不舒,道:「大師本乃少林高僧,卻也這樣自甘墮落,不為可惜么?」無戒仰天打個哈哈,道:「少林高僧?!那是以前的事了。眼下我是個無寺野僧,閑雲野鶴,沒了那緊錮的寺規戒律,豈不快活!」那小姑娘不屑一顧,冷笑道:「哼,哼。大師只逞自己一人快活逍遙,卻任由萬惡種下罪孽。聽聞大師通博《金剛經》、《華嚴經》、《心經》等諸般佛經,又武藝高強。原來都是做樣子罷了。」無戒突道:「你聽誰說的這些?」他心中也隱有惶恐,對方只不過是個黃毛丫頭,卻能一一道破各人來歷,才知她是有備而來,決非是單追人空而至。小姑娘道:「甚好,既然無戒寺眾人到齊,我也不再隱瞞什麼了。聽說大師孤居於此苦研少林寺七十二絕技…」還沒說完,無戒便搖頭插口道:「小姑娘休得再開口妄稱『大師』二字,我是個野和尚,可不敢居此尊稱。」那小姑娘一愣,笑道:「好,我記住便是了。你苦研少林七十二絕技,想必這些年定大有進益了吧?」無戒仰天哈哈一笑,道:「小姑娘是來考究野僧武功么?」小姑娘道:「原來那兩個小嘍羅說的全是實話。」無戒奇道:「什麼小嘍羅?」小姑娘斜睨開劫、平寂二人,道:「今日晌午我在鎮甸客棧中辦完了要事,正欲出門,卻見客棧老闆好似有求於我,兩眼乞憐似看着我。我心中好奇,上前相詢。原來那店老闆說他們這山頭有伙強盜,仗着有無戒寺能人撐腰,在這周圍無惡不做,隨時便要敲詐勒索百姓.店老闆眼夠機靈,見我幾個動作就將青城派那兩川人制服,又見我是外地人,說不準能幫他們除害。我聽他說起那伙強盜的惡事,當即便答應了此事。我順着他指的方向向強盜老巢趕去,剛出客棧不遠,走到一山崗處,見山坡上屍橫遍野.心中又想到各位僧人也走的這個方向,擔心他們也遭遇不測.」說着看了看開劫,又道,「我走近細看,見並無僧人,這才安心。我又見一人生命垂危,卻沒斷氣。我立馬走過去,只聽他說他們是河北的一支小鏢師,途經此處,遇上了強盜。所保鏢物被強盜洗劫一空鏢師全都被害身亡…。」心空「嘿嘿」一笑,道:「一定是他們乾的好事。」塵空道:「這些徒子徒孫膽子也越來越大了呢。」那小姑娘淺淺一笑,道:「你們倒承認挺快的嘛,不錯,就是你們五人的強盜徒弟們乾的好事,我又問那人強盜頭目生何樣,他大致一說完,我便知道與店老闆所說的是同一個人。那人剛說到這裏便氣絕而亡。我想那山寨現在一定正在分臟,我快馬加鞭向山寨趕去,突在山腰處聽到兩人在爭吵什麼,我以為是過路行人,心想此處離山寨不遠,應叫他們趕快離開這是非之地才好。當我走近,循聲聽去,原來是兩個強盜小嘍,奉了寨主之命,身攜珠寶,欲前往無戒寺孝敬他們五位師公和一位師祖。這二人竟想私吞財物逃走,不想去無戒寺。我心中好笑,細心一聽,才知這二人說寨主賞罰不明,早想一走了之,只是沒曾得到過實惠,心有不甘。今天天賜良機,便想分了珠寶便走。但聽二人一說到無戒寺時,又顯得特別害怕。還說這一走一定要有多遠走多遠。他們怕無戒寺比怕他們寨主還甚。我趁時在那二人身後一喝,那二人本來在那裏專心分著珠寶,早已把自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一見我從他們身後走出來,倒是唬得他們一大跳。我把雙刺抵在他們頸上,問什麼他們就答什麼。他們說無戒寺住着六個假和尚,他們師祖是個少林高僧,武功十分利害。他們有五個師公:大師公是個餓鬼,整天只知吃喝,法號自空;二師公是個色鬼,剃光了頭髮,也風liu倜儻,還說迷到過許多女子,法號人空;三師公是個大騙子,可把黑說成白,是說成非,生得尖嘴猴腮,法號真空;四師公最好認,臉上全是劍傷,法號心空;五師公則是個盜跎轉世,身子瘦削,法號塵空。所以我能一個個認出你們來,全是你們徒孫告訴我的。」自空聽那二人評論自己,搖頭道:「呸,呸,什麼餓鬼。我是個大廚師!等哪日我抓住這兩個小子,一定把他們生吃了。」人空聽到那二人的評論,呵呵笑道:「這兩人倒還不賴。想當年,我留着美須長發,那才是瀟灑風liu,大街上一走,所以女子都會轉頭看我,說我是潘安宋玉。哈哈…天下第一風liu人物正是我了。」真空也陶醉那二人評論,道:「這二人說得太淺顯了些。我的話可以騙得天上的黃鶯鳥;地下的蚯蚓;朝庭的皇帝老兒;市井的乞丐叫化子。小姑娘,你信不信?」心空在旁笑道:「我敢打賭,那兩個小子現在一定魂歸地府了。」塵空搖頭道:「我是個盜賊,可比起官府向百姓征交苛捐雜稅那樣的暗盜,我可要好得多了。」那小姑娘聽眾人說畢,又道:「我聽完各僧法號,細心一琢磨,發現五位的法號串通來念,竟是『自人真心塵』空,與那大乘佛理暗暗吻合,意為自己人人真誠,心中無塵已空,不執著於外相,大有啟意。可哪又料及五位的真本領卻是『吃喝、嫖、妄、賭、盜』,全是人性根劣處,又非佛悟之理,豈不是自相矛盾?」無戒冷冷一笑,道:「小姑娘原來對佛釋也有心悟體會,很好,很好!」他最末連說兩次「很好」,語調低沉,頗有驚奇無奈之情。那小姑娘格格一笑,道:「峨眉山顛住着許多僧尼,時時誦佛念經,我也知道一點佛語。我聽完二匪徒的話,心中又想:擒賊擒王,應該先來無戒寺看一看。我叫那二匪趕快去讓他們寨主將幫寨解散,不然他們的五位師父和一位師祖可要來找他麻煩。二匪徒不知我是誰,見我威風凜然,不敢不答應,他們也是稀里胡塗地被我叫了回去。我向著我匪徒所說的無戒寺方向趕來,路過劉家村時,見一老婆婆在路口痛苦泣淚,嚎啕不已。我上前一打聽,原來是你這淫僧趁劉家村辦喪事時帶走了她的孫女。忒也歹毒了吧!」說着指了指人空,又道:「我聽老婆婆說到的假和尚,心中頓時想到人空這好色淫僧。我快馬加鞭,果沒多久,便看見前方路上有一僧人懷中抱着一個女子在往山丘上跑,正是去無戒寺的方向。我當時大怒,本想立馬趕上去奪回那女子,但我這人好強,心想不深入無戒寺這個賊窩,怎能一舉永絕後患呢!我便靜悄悄下馬來跟在人空身後,果不其然,見到了全寺假僧。」無戒笑道:「小姑娘有恃無恐,竟敢身入虎穴,膽量不小啊!」那小姑娘雙眉一皺,道:「你們要做強盜便做強盜,幹麼扮些僧人,冒充比丘呢?這可是褻du佛門,其罪不小呢。我雖不是僧人,可從小耳染佛門,對佛門甚是敬重,可不許匪類大慚不敬。」在地上的平寂終於忍耐不住,道:「我師弟沒惹你,你又為何處處為難他,難道他不是僧人么?!」小姑娘一愣,隨及一笑,道:「你們懲罰了瘦猴子么?今天在客棧里,要對付那兩個狡猾的青城派餘孽,當時我想找機會下手,我故意去向他們要未動筷子的豬蹄,我說是給瘦猴子吃,其實我是近那姓劉川人的身,趁機在他身上尋找天遁道長所囑要物。結果沒在他的身上,我想那要物定在姓羅的川人身上。我見姓羅的衣單少縛,也不像藏有要物。我只能用最後一個辦法,故意去將那姓羅的銀子盜來。放了幾錠到了瘦猴子懷中。故意丟一錠在門檻邊,引得姓羅的一躍而起,那時我才清楚看見要物在姓羅的身上。想來真夠委屈瘦猴子的了,我本想用那幾錠銀子好好答謝他的,又想留住眾僧好助我一臂之力,哪知見大白臉急得像是駱馬一樣,吃完面就要走。我才急着大喊『盜賊』的了。后見你們仍是急着要走,我見強留不住,就讓你們走好了。」平寂與開劫二人面面相覷,雖然心中早懷疑是她在其中搗壞,可至到現在她自己承認,才心中解了疑惑。無戒在旁突又道:「看來小姑娘既愛與真和尚玩,也愛與假和尚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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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孤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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