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為什麼這麼簡單都做不到?!

為什麼,為什麼這麼簡單都做不到?!

有那麼一刻,名為可月的女孩子在睡夢中想着其他的事情。

比如今天開的花今天便凋零了。

比如明天升起的太陽和今天升起的太陽是不是同一個。

比如過去發生過的事情未來會不會再發生一次。

疼痛使可月再次醒來,又或者說,是一種極濃的香氣讓可月從夢迷中蘇醒。

那味道太香了,那種香甜可口的味道讓她痛苦。

她睜開眼睛,一張熟悉的臉龐映入眼帘。

琳兒!

她睡意全無,睜大了雙眼,那種痛苦感伴隨着血肉的磅礴升起漸漸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她又沉寂下去的情緒。

那不是琳兒。

身着火紅之衣而飄然,龍盤九鳳之發而若仙,持立三尺之劍而威顯,鳳眉金目,雪膚玉指,點絳紅唇,揮衣袖不知雲起,扶青額不知煙生。

紫氣東來風絕頂,長虹貫日落九天。

她決然是琳兒的樣貌,卻在可月的眼裏,也決然不是琳兒。

因為她太陌生,陌生到,可月必須把表情一瞬間低落下去,繼而,情緒也低落下去。

她不想開口,可她必須要問,以至於她的聲音有些顫抖,顫抖到句句嘶啞。

「你是誰……」

「你怎麼會在這裏?」

她彷彿認得她,把自己的一切都開始躲藏起來,然後一一的撕碎了,不顧了,枉然了。

「我也希望我能夠告訴你。」

她的回答很直,很快,毫不留情。

「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她好像真的忘記了她。

怎麼可能呢……

無非是心照不宣的苦痛。

她唇齒微動,卻將聲音咬的如此清晰,之後才絕情的遙不可及。

「你應該明白你不會無緣無故到這裏。」

「我知道。」

可月搖了搖頭,嘆息了一聲,將自己的頭低下去。

「這真是個噩夢,不是嗎?我極不想要。這樣。」

「哼~」那個女子輕聲嗔怒,眉眼之間,竟然寵溺的笑了一笑:「那不過是你,一廂情願。你每次見到我都是這幅樣子,讓我有種無從談起的倒霉感。」

「我根本不懂你們之間的事情。」

可月頗有些抱怨。

「也不想要管你們之間的事情,我根本什麼也不知道。」

「可……」

可月的話接二連三,而她卻沉默了片刻。

她說:

「我很抱歉我的事情會讓你如此苦惱。」

可月抬頭,她紮起來的馬尾散了,一瞬間由紅入黑,華衣加身,星眉灼目。

「這沒什麼。我也很抱歉。」

長羽楓將自己的手放在膝蓋上,繼續剛剛的嘆息。

「我本來想着說一句你沒有辦法反駁的話,但,還是算了。」

「你知道的,我很討厭這樣子。」

他的手輕輕的搖一下,從膝蓋位置向前,又收了回來。

:「說真的,我不知道……我,還有你,到底是什麼狀態……不,應該說,我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我根本就不是你認識的長羽楓……」

他一股腦的說出來,不再有顧及。

「我真的很不希望被你看做是你認識的那個長羽楓……無論是哪一個……」

「我雖然叫做長羽楓……但是我……」

「我……」

他難開的口再次閉合。

唇齒相依。

「我真的沒有辦法……我又不想要去傷害你……可我又不想要說謊……說真的……我……」

「你……」

他再次閉嘴,在自己的大腿上捏了一下。他真不應該這樣說……

「你很可愛……起碼比我認識的那個人可愛。」

風吹起她的長發,在東雲紫霧間若隱若現。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他,但,你依然是他的第十一世,這是沒有辦法改變的。」

「入了輪迴,便是如此,逃不脫的。」

她也不再說話,靜靜的看着他。她的眼神頗為憂傷,傷的體無完膚,而後便沉靜下來。

他還是那麼年輕,就像是從來不會衰老,他還是那麼安靜,將自己包裹的像是刺蝟。他還是那麼想要保護別人,將自己傷害的啞口無言。

「我……我不知道。」

他說。

「我不願意承認……我找到了所有的荒以魔石,我想要完成我的願望……可……」

「可我知道荒以魔石幫不了我……荒以魔石需要代價,越是難以完成的願望越是需要沉重的代價……」

「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我許願,我許願……回到過去……它便要將我所有知道的一切扭曲……」

「我許願……」

他傾訴起來,對着願意傾聽的她,打開痛苦的畫匣。

「我什麼願望都許了……可它根本沒有辦法完成我的願望……」

「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虞娑……」

「我很痛苦……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他像是真正的悔恨著,將手在膝蓋上搖一下,又伸出去,攤開,而後縮回。

他的一切,都膽怯的支吾起來。

「沒有人給我指明方向……我的內心一片虛無……」

「我……我沒有夢想……我沒有理想……我沒有想要的東西……我覺得那些都毫無意義……我陷入到了虛無的漩渦之中……在無數的時空中,有無數的【我】,他們在做着完全不同的事情,把我想要做的一切都做了一遍……而後回到我的身上,讓我不得不拒絕自己想要的一切……」

「我覺得那樣一點意思都沒有……我只要一有想要做什麼想要得到什麼的想法……」

「我就會覺得……在某一個時空的我已經做過了……我知道這樣做的結果,我知道這樣做的因果……我知道前因後果,我知道……那樣做了之後,我一點也不會開心……」

「我很難過……」

「我根本……無法想像自己……會覺得怎麼樣才會有意義……」

「不不不……」

他又猛烈的搖頭。

他低着頭,名為阿爾忒斯的劍刃歪斜。

「我試着改變了我的想法……」

「我不去想什麼有意義沒意義了……」

「我現在想的是……我怎麼樣才能夠找到有意義的事情……」

「我要……」

「我要摧毀這個沒有意義的世界……」

「如果我有能力摧毀的話,我一定要去這樣做……」

「我……」

「我……」

「我會不會變成一個壞人?」

他第一次,將自己的疑問拋了出來,眼前的女人傾聽着他的苦惱,思緒中,恍若隔世。

「我會不會已經變成一個壞人了……虞娑……」

「我是說……我想不到有什麼理由去保護這個世界……」

「或者說,這樣子沒有任何意義的世界,早一點消失,會不會更好?」

「我覺得沒有意義……我就摧毀他……」

「我要建立一個有意義的世界……」

「如果我能夠做到的話……」

他低下頭,黑色的發越來越恐怖,遮掩住了他的容顏。

他百無聊賴的,又將右手伸了出來,在面前搖了一下,想要說些什麼,沒有說出來,又將手放了回去。

放在他的大腿上,低着頭,微微顫抖。

他哭了出來……

「為什麼我要出生在這個沒有意義的世界?」

「虞娑……一切都沒有意義不是嗎?有那麼多個我!有那麼多個你!我活下去還有什麼意思?我的每一段記憶,每一段感情,每一次的生活,都會隨着這具肉體的腐爛而結束……」

「我沒有任何前進的方向……」

「我沒有任何可以支撐下去的動力……」

「我……越來越像是一具行屍走肉……」

「我不像是活着的人……」

「我不像是……有意義的人……」

「我連尋找意義的資格都沒有……」

「我很痛苦……」

他的手抓緊他的大腿。

他很痛苦。

「虞娑,我很痛苦……我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他噎聲哭泣,輕輕的抽泣聲藏在痛苦的喉管,將憤恨之音震動而來。

「我要摧毀這個沒有意義的世界……」

他抬起頭,那雙好看的眼睛猶如黑墨澆灌,疼痛之中陡然破碎。

「包括你……」

他甚至還在抽泣,可說出來的話不得已的將這抽泣化為一記顫抖的吭鳴。

「包括你,虞娑,我能夠感覺到你的痛苦……你看上去還是那麼漂亮,有所謂九天玄女的一切,可你卻只能永生永世活在這狹小的空間里……失去自由……」

「什麼也做不到……」

「什麼也做不到!」

「什麼也做不到!!!」

他大聲的,咬牙切齒的哼鳴。

喉管破碎,他把自己的聲音硬生生的震啞了,口中血流不止,他的嘶啞,帶着哭腔的悲鳴。

「虞娑……你為什麼……什麼也做不到……」

他猙獰著,將雙手用力的往前,狠狠的質問。

你為什麼……

什麼也做不到?

魔劍蜂鳴,緩緩而升,華衣之後,紫光破滅。

這個狹小的空間,緩緩的有了裂痕。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什麼都做不到……

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什麼都不到……

他的眼睛,像是火焰,灼燒他的心智,將他喚成瘋魔。

「快醒醒!可月!」

「快醒醒!可月!」

可月……

他猛然的想起了什麼。

長發由黑轉紅,華衣陡然退卻,她的身子緩緩的趴在地上,就像是匍匐著,讓人難以啟齒的記憶。

「可月!快醒醒!」可露娜赫然出現在了眼前,馬車東倒西歪,刺耳的聲音越來越響,伴隨着別樣的撞擊之聲,來到耳朵的,便是極有節奏感的拍打。

「暗爪貓妖太多了!」瑞德爾德的怒罵聲很大,只不過她在門外,也隨着無數可怕的聲音將可月的精神緊繃。

這裏是……去哪兒?

暗爪貓妖的聲音!

這是在回溫緹郡的大道之上!

「可月,別睡了,趕緊,頂住窗戶,別讓那些該死的傢伙撞進來!」

可月恍然大悟,二話不說,她拖着依舊疲憊的身體,將自己的整個身體向前,擋在柜子之上,只不過她必須坐下,這樣才能舒服些。

可月的身子骨太差了,彷彿就像是一個藥罐子,根本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能夠支撐這具身體行動。

她坐在窗戶下的柜子旁,猛的咬牙,用力的頂着,將發動着猛烈攻勢的暗爪貓妖擋在門外。

「真是糟糕!瑞德爾德!快點想想辦法!我快要撐不住了!啊!」

可露娜的身子也擋在窗戶口,只是另一個窗戶柜子不像可月這邊多,每隔幾秒,她便會像是被撞飛一樣,身子往前,一不留神便會趴倒在地。

「我現在根本沒有辦法施法!可惡!我們根本不可以停下來,停下來就是死!」

瑞德爾德用膝蓋撞擊著撲咬上來的暗爪貓妖,它們已經腐爛的露出了森森白肉,瑞德爾德雖然害怕,但是由不得她想,只能用力的將手肘懟向它們的顱骨,狠烈之餘,見不得半點憐憫。

「馬被它們抓了!」

瑞德爾德大聲的吼叫,向馬車沒彙報自己的情況。

可惡!

「啊!瑞德爾德!它們快要!衝進來了!」

可露娜大聲的慘叫,惹的瑞德爾德兩相難顧,現在停下馬車一定是死路一條!身為魔法師的瑞德爾德不得不將會釋放魔法的雙手緊緊握住韁繩,從而使馬車快速的衝鋒。

她希冀着能夠衝鋒而出,可這些暗爪貓妖的情況遠超她的想像。

那是一群死物!正在對活人發出血肉慾望之中的猛烈進攻!

「你來牽韁繩!可露娜!」

瑞德爾德大聲的呼喚可露娜,可露娜大張雙臂,用力的頂住窗戶,閉着眼睛大聲的喊叫。

「不行!瑞德爾德!我托不開身!只要我一離開!」

她疲憊的喘氣,在痛苦中將自己的聲音喊大很多。

「啊!」

「只要我一離開!它們就會衝進來了!可月還在車裏!我脫不開身!」

「抱歉!瑞德爾德!我不能到你那去!」

瑞德爾德咬緊牙關,可露娜根本脫不開身,就像是她一樣,也因為暗爪貓妖進攻猛烈而無法脫身。

可露娜只要一離開,暗爪貓妖一下子就會衝進馬車內,將虛弱的可月撕個粉碎。

可,現在又應該怎麼辦呢?!

「瑞德爾德!我們必須想別的辦法!」

可露娜的聲音越喊越想,雖然不再清脆,但她明顯保留着理智。

「我在想!可露娜!情況緊急!你聽我說!」

「我在聽!瑞德爾德!」

可露娜看向可月,可月猛烈的咳嗽一聲,背後的撞擊聲此起彼伏,她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聽着!」

「我現在要釋放大型的魔法,你和可月最好爬到柜子裏去!」

瑞德爾德看着身前已經被撕咬了幾口的馬兒,馬兒血肉模糊的肉屑飛濺在她的臉上,讓她不忍心再次揮動鞭繩。

月亮與光弧交織,將銀白撒在它的身上,猶如血色的星點,落地磅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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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界此間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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