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善惡·活·人間

第七十章:善惡·活·人間

【洛肯,不該殺!

怎麼不該殺?他欺負善良的,讓他們家破人亡,他指使受苦的,讓他們為虎作倀!他吞併醜惡的,讓他們腐臭不堪,怎麼不該殺?

你怎麼殺他的?

我在教堂里殺的,他假死!我就要他真死!

他無論假死真死,你都不應該殺他

為什麼?那一天我在清掃庭院,忽然感覺到了琳兒外放的氣息,等我追趕過去,便只看到洛肯與其弟正在截殺她!這都是背地裏乾的勾當!我怎麼可能不殺他?!琳兒早早來了溫緹郡,尋着我們了!被洛肯截殺與刀下!我怎麼可以放着不管!洛肯不死!我心意難平!

越是這樣,你就越不應該動洛肯!他是人間的人,需要用人間之法來處置他,你越是心急動用私刑,就越是上了他們的當!

你用非正常手段殺了黑夜之中潛行的人!黑暗之中的人就越是會不擇手段殺害太陽底下的人!如果天底下的人你不喜歡便就要殺他們!有惡便自己去誅殺他們!只會更加人心惶惶!

洛肯有錢有勢!整個龍興會都是他的!誰人不知龍興會的爪牙遍佈溫緹郡?人間之法能夠誅他么?不過是關了幾天便放出來就是了!我殺他!是為民除害!

這句話是錯的,這個思想也是大錯特錯。早知道狗急是會跳牆的,那些依傍在龍興會生存的小民,先不說會不會被清算,就光說他們做事,也是罪大惡極?沒了龍興會,他們的日子又去和誰討要呢?你嗎?我的寧大少爺!

他們大可以去別的地方做買賣

呵幼稚,這世間的道理,真有這麼簡單,就好咯

反正你不能用我的力量去亂殺我報給你的人,他們雖然是和我們作對的,罪大惡極,死了也活該的,你也不能亂殺!因為你終究不是個殺人狂魔,我也不可能是,你在和誰斗?你在和陰謀詭計斗,那是一露餡便就身敗名裂的玩意兒,你所要用的是陽謀,身正不怕影子斜,合情合理合法,不說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就是願意幫你的,那就真就是會豁出性命的正人君子,不是只會用陰謀詭計的小人!

你大可以搜集證據讓龍興會垮掉,讓人間的法來制裁他,無論關押的時間長短,伏法便是殺人誅心,但萬萬不可讓自己也用陰謀詭計,落入他們的圈套之中,與之同流合污,了無二異!

可這樣就不管你所說的小民了嗎?不都一一個樣?

所以,說你幼稚。

大廈將傾!扶牆者推牆者的轉換,你還是不明白。

這世間的道理,沒說到坎上說破天都沒用,但是真應了幾句,那也就人盡皆知了。

那我應該怎麼辦?就這樣等他犯錯我才能抓到他的把柄?

前提是你活下去,活的好好的,身體健康,吃嘛嘛香的時候,才去管這些。

一個字!

活!

你說你不會圓滑世故那自然可以,但我就怕你是情商智商缺這個也頂着別人,那個也難做好,終究是沒有什麼辦法

我又不能說你廢物。

那就只能說讓你好好活着了】

長羽楓聽着橘純一的話。

若是真的聽了她說的,那也並不是全聽,也不應該是全聽她的。

這個世界如此複雜這個世界如此深奧,哪裏是一家之言便可以概括的呢

就連時間也是人類對於自己生活的描述而想像出來的時間只是人口耳相傳,並認可的概念,本就存在着的世界裏,並不曾有過時間,那些存在於人腦之中的概念,也不過是人充滿智慧的,對於所經歷過的事物所描述的高度概括。

長羽楓聽明白了,這世間的理,就是平平常常的活,輕聲的笑,忽而便是仰著頭笑。

他放聲的大笑,便真的宛如一個瘋子了

頃刻間,這大雨,都帶着嘲弄。

哈哈哈哈哈!好!長羽楓把手放在自己的頭上,那一甩一抽自己的玉簪,那是白靈山的簪子,那是白靈山少主的簪子。

他揚起手便是一砸,好巧不巧,這滴滴答答的冒着雨點的泥塘剛好有一塊石頭。

那束髮的玉簪便是頃刻間崩碎了!

好!好一個天下皆苦!

長羽楓又瘋狂的大笑。

他的傘早已經是丟下了,傾盆大雨瞬間讓他身上的黑色華衣變為神色,再是發着帶帶的青光那是白色的線絲遇雨冒了出來,他身上的泥漿便是早已經無了

他本是披頭散髮,但是雨水沖刷而下,讓他黑色的長發緊緊的貼著身體。

我今日!便要斷髮明志!讓那些東西知道,我長羽楓本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苦難對於我來說!早就是家常便飯!他們不來個猛的!我倒是不答應了!

長羽楓拿了劍,劍的寒光在雨中也能散落的跌進泥潭裏,砸個稀碎。

正衣冠而知色難,正心志而知途艱!清酒斗千奔江河!華衣白馬歸五嶽!長羽楓抓着自己的頭髮,橫劍一割!他黑色的長發便是一瞬間沒了尾,只留下到肩頭的長發,兩鬢而過,那兩縷長發,長羽楓也是一併抓了割了。

那些頭髮被他一把一把的抓在手上,丟進那雨中的泥濘路上。

千般苦萬般苦自己也是吃了!

還怕什麼有的沒的,神的怪的!都叫他們統統來吧!我怕過又如何!我敗過又如何!我今日便要在這裏立誓!

長羽楓又是抓着自己的頭髮割了一劍。

橘純一和小藍都被他驚的措手不及,他手快,還未等到阻止,便割了下來。

我!長羽楓!誓要讓他們血債血償!那些無辜的魂靈!那些弱小的魂靈!那些為我而流的血!那些為我而流的淚!都要他們付出代價!這一時世兩世,三世四世的仇怨!都要他們血債血償!

長羽楓並沒有義憤填膺,反而說的更加自然。

不同於其他人發誓,他發誓是鎮定自若的,更像是對着自己說着極為重要的話語,他的耳朵在動,他的頭髮便也是削了大半。

你真是個奇怪的男人橘純一拿了傘,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她的不解化為了無奈,她帶着笑意攤了攤手。

那也沒辦法,畢竟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但是我說的話可以幫到你,那也挺好的反正我也是怪人

長羽楓的些許頭髮殘渣落地,飄零著,像是無限的煩惱絲,好像只要斬下它們,自己的思緒,就可以千真萬確的定格在一個終點!

那就是仇啊!

哪裏還需要迷茫,哪裏還需要迷惘,哪裏還需要自責呢?

他身上所背負的,已經不是尋荒影的仇了,而是他自己的仇!

那些拿生命如草芥的混賬!那些自以為勝券在握的自大狂!那些對自己白般摧折的元兇們!

都要付出代價!

他現在所立的誓言!

就是下定了決心要復仇。

他終於忽然間明白了尋荒影為何如此反覆的遊走在時間之外!他以自己的力量在這裏!越是報仇!越沒有成功,這份仇也就越來越濃烈!長羽楓的心經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原以為他只是覺得煩悶,到頭來是覺得苦澀的不能言說,對於橘純一所說的,他自然是在意的,他不想連累他人,並不是他正在害怕,而是他已經見到了自己連累了那麼多人,倒是他一個人也就罷了,偏偏是成群成群的連累,看似無意中出現的災難,多多少少是自己導致的。

他打心底里,那麼多的苦難也是受了,也沒見到受了氣,撒了火的,硬是強撐著下來,要麼不動聲色,要麼慷慨赴死,他在逆流之中翻滾,尋找自救的辦法,他的聰明才智也是有的,只是對比之下太過弱小,他年紀輕輕就該有的傲氣,心性,自信力,也是一刻未失的,但偏偏那些該死的,站在空之上,不動一絲一毫的氣力,為他們賣命的,為他們當走狗的,便是頂天多。

偏偏對着自己身邊的人下手,走到哪便追到哪!走到哪便連累到哪

莫要說真給自己什麼壓力,與自己親的沒了他要哭,與自己稍親的沒了他要傷心,與自己不親但受了自己牽連的沒了他要難過。

為善的,不怕惡報上身,至入十八層地獄也不稀罕,就怕就怕壓抑的攻心之火!

上有逼良為娼,下有天妒人怨。

他這絕頂的愚笨,他們是在看的!那些連面都不敢與之相對的,這世間的所有陰謀陽謀,都不過是你方唱罷我登場罷了!

他們確實是在看的,這個幾近癲狂的人,心下自省內省反省而生出來的蒼茫怪物,在這一刻便因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張牙舞爪起來!

黑色的長發飄在雨里,被雨沉沉的擊落,就像是轟轟然的大廈將傾,它們如千斤的石墜落,無端端的生了白日的憂愁!

有道是人人多說這是三千煩惱絲,一根長了,便是煩愁也跟着長了,劍割而過,便是整整齊齊的劃了,在這山丘之上,浩浩然天地間的風都在顫著,搖搖欲墜似的,就要把這天拉塌下來!

莫愁白髮問姻緣!

一朝明志跨龍淵!

這世間的理,活了便是活了!死了便是死了!人生蒼茫之間!哪裏是深究的了自己的愁苦的!得是人生的所思所念,無愧於心,窮究而過,便知取捨。

好啊!好啊!好啊!

芸芸眾生之間,越是思之就越嘆之。

傷春悲秋者大可不必自暴自棄,命苦不苦,該由自己決定!

這萬分的苦難傾倒來!我也只覺痛快!他們要我痛不欲生!我偏要讓他們看看我的志氣!

那些發落在泥里,小水塘便黑了一半,那些深坑裏,映着長羽楓決絕的臉來。

他哪裏害怕!他已經是天不怕地不怕了!誰人都難敗他!

你家小主人還會唱大戲哩,這一腔一調,怕不是古人魂穿而來,那些有的沒有的戲子都難有你家小主人唱的好橘純一開心的看着一臉緊張無奈的小藍,她對於長羽楓突然的發起瘋來,只覺得好玩,她奇怪,他也奇怪,那也算是奇也怪哉。

她雖然已經是奶奶輩的,但就是個愣丫頭片子,說出些正人心的大話來,比說出些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來的更讓人覺得奇妙。

小主人天翻地覆的思想變化,與他自己來說,總歸是好的,人活一世,能有幾個活的通透的,知道自己生下來便要幹什麼的,甚至是一出生就便明白自己為何而活的,都是在一日又一日這樣以人身活着的時間裏領悟的小主人偏內向,有着大是大非的悟性,能夠有自省自悟的定力,就算是他遁入空門出家去了,我也不覺得奇怪但我知道自家小主人的品性,他從來不是什麼乖僻之人,他有着自己的想法,雖也會犯錯,但心裏兜著明白裝糊塗,就算是世人皆嗤笑他,我也是不會聽的

小藍閉上眼睛,嘆了口氣。

我沒有嗤笑他啊我只是覺得這樣真是好自古難有男兒郎這般心靈內敏的,第一次見時,這人多是器宇不凡,談吐間也能夠明白他心裏藏着東西,第二次見,他說與我正式相識,也算是朋友一場,我感覺到他的小意思多,但不惱人,心思細膩,察言觀色也是足夠的好,就是有些小性情。再是現在見了他,他或有如此委屈,凡能這般直面那些人生苦惱事的,不說天生豁達了,就是大徹大悟的也難以想像的乾淨利落,他心裏細敏成這般,還能夠有此覺悟,真是奇人。不愧是我唯一的朋友m.

橘純一嘖嘖稱奇,她明眼裏閃爍著開心,當然小藍還是有些憂愁。

現在怎麼辦?這樣子在這空地窪坑裏這般唱戲說詞,說也是說了,但是該怎麼收場呢?

橘純一看着小藍,再看着長羽楓已經是短髮了,他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倒也不覺得瘋癲了,他如此的平靜,倒也不看這裏的兩人,只看着手裏的長劍。

那柄長劍如此透亮,發屑黏着在雨中,雨啊雨,似是天下故人來往,傾盡一切,便要將他清洗的乾淨。

呼小藍,幫我修修頭髮我這樣很難去見人我剪的頭髮太難看了長羽楓挺直了腰桿,像是傾吐著體內的濁氣。

好好!小藍一飛至長羽楓的身邊,他們三人現在都濕透了,傘也只是象徵性的打着,但是,誰又知道雨能不能進心窩子呢?

長羽楓閉上眼睛,小藍從袖口裏拿出一把小剪子,長羽楓任由她修剪,他的氣息很輕,剛剛的哽咽讓他有些輕的抽抽噎噎,但是終究是平靜如水了。

恭新有雲:

凡是思想的變革,斷可以發生在頃刻間,也決可以發生在終年垂老之時,都是不屑於晚的。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靈界此間錄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靈界此間錄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七十章:善惡·活·人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