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第十五回目終了:Black sheep over shadows

第六十六章:第十五回目終了:Black sheep over shadows

年輕的時候,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中年的時候,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老了以後,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

【北京】

【瓊玉小區B樓1811】

他將口罩戴上,慢慢的穿好一件寬大的風衣,凌亂的房間,就像是好幾年未整理過,上面的灰已經積了很厚,從幾年前的電視,再到幾年前的冰箱,估計都已經沒有辦法使用了,現在已經過了很久,這裏的落地窗好幾年沒有打開過了,即使這裏再破財,但是從這裏去看CBD的遠景,卻還是燈紅酒綠,花花世界。

這裏的世界好像物是人非了很久,在那邊燈紅酒綠的世界,卻好像從未變過,到底是哪裏來的物是人非呢?

好像這個世界並沒有那麼遵循物是人非的定理,只是有些人的世界變了,有些人的世界卻從未變過,依據倖存者偏差所做出來的刻板映像,就是這個世界最諷刺的地方。

他嘆了一口氣,將帽子戴在頭上,他的長發已經到了腰間,他瘦削的臉,就像是一個女孩子一樣柔順,他是極柔的,眉眼帶着陽剛的氣息。

溫潤與如玉,玉面君子,穿着束領的風衣,這中性的陽剛,讓他的整個人都看起來如此的美好。

他看着茶几上那一個翻開的相冊,還有一疊報紙,那個相冊上的女孩子笑顏如初,那張相片上的男孩子也笑顏如花。

他們本該如此的開心,也應該如此的相愛,也應該如此的美好,芳草香,花兒開,藍天白雲,風兒歌唱。

而那一小疊的報紙上,卻顯眼的用紅色大體字標註【殺害】兩個字。

她的名字就在殺害二字的下面。

每一個字,都戮心而來,他將鴨嘴帽的帽檐下壓,轉身向門外走去。

開了門,他輕輕的關上,將手放進風衣的口袋裏,他的身高很高,現在表現的像是躬身的悠閑散步的模樣。

你X的,打死你這個臭婆娘!你就去找你那個矮比情人吧!你!打死你!打死你!

隔壁房間的吵鬧聲,就像是殺人一般的傳到耳朵里,他看了一眼1812房間的門牌號。

這是個男人的聲音。

嗚嗚嗚,啊啊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這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結婚誓詞這樣的東西嗎?

打死你這個臭婊子!打死你這個臭婊子!你當初嫁給我!就是為了我的錢!為了我的錢!打死你!打死你!

那個男人用皮帶的聲音就像是揮舞著殺人的刀刃,一刀一刀的殺將過來,讓疼痛將人的肌肉打的震顫。

他看了一下1812的房門,那個房門呼的一下撞了一下,發出砰砰的聲音,讓他的手不得已的停下來。

別打了媽媽爸爸

一個小孩子的聲音帶着哭腔,似乎跪在了地板上發出了可怕的咚聲。

他始終沒有打開門來,他拿出那台還不會使用的手機,熟練的撥打了110,很簡潔的述說了原因,報告了地址。

他的聲音也很柔,柔的像是沉默的羔羊。

結了婚,也可以離婚的吧。

如果不愛,在一起受苦,又是何必呢?

這個世界上,有人愛的轟轟烈烈,有人愛的平平淡淡,有人愛的相恨相殺。

有人明白愛的意義,有人卻不懂得珍惜。

有人,卻連愛的資格都沒有。

他來到電梯口,慢慢的按下了下樓的按鈕。

門開,走進去,裏面的人出來,被恐怖的叫罵聲喝住,疑惑的走了過去。

他進了電梯,慢慢的按下一樓的按鈕。

沒有人要進來,沒有人要出去。

只有他,也便慢慢的下了樓去。

路燈如此的昏暗,好像從來沒有變過,只是他變了,變的學會接受了,這份黑夜喧囂,與孤獨的平靜。

他的長頭髮被風吹起,即使是帽子好像也壓不住這風對於他的驚擾。

喂,在嗎在嗎?出來吃飯啊!

路人打電話的聲音傳到了耳朵里,竟然如此的嘈雜。

他穿過幾個街區,路燈與黑色的陰影相襯,竟然如此的和諧,他的半張臉淹沒在黑暗裏,那明亮的半張,確是如此的潔白無瑕。

他來到了一個酒店,從黑色的轎車堆里走了出來,穿過弄堂,金色的燈光與白色的水晶燈就像是街上那種尾氣下的昏暗路燈,竟然如此之像。

來到了一個特定的包廂房間門前,他看了一眼牌號:【206】,將手機拿了出來,上面的第一條信息如此寫到。

【寧楓,我是班長徐雯雯,同學會你來不來?每年你都不來!今年我要出國了,可能是我最後一次組織策劃同學會了!這一次!你一定要來啊!不然,我真的要生氣了。在星期天的晚上八點,金仙花酒店206包廂。一起敘敘舊吧。】

她是誰不需要知道徐雯雯是誰,她給了自己她的名字和身份。

門內嘈雜,門外,卻如此的安靜,他看了一眼周圍的一切,竟然如此的乾淨整潔。

你是

一個女人提着一個包湊到他的面前,只要是來到這個包廂的門口,基本上都應該是認識的,可是他卻沒有那麼明白,與從容。

寧楓?!天哪!你是寧楓吧?!

那個女人化了很濃的妝,三十多歲的年紀,猛的想要去看他的臉,她黑色的包臀裙,大半的長腿露在外面,黑色的高跟鞋,一個挎包,他不懂名牌,也不明白她是誰。

但是他必須點頭。

天哪!寧楓來了!快來看,快來看!寧楓來了!這個女人就像是見到了一個神奇的物種,招呼著身後的另外一個女人看過來。

那另外一個女人穿着白色的裙子,也抹著很濃的妝,所有人都為了班長舉辦的最後一次同學聚會而準備的隆重。

可能除了他自己,他只穿了一件幾年前的風衣這件風衣會是誰給她買的呢他或許已經忘了,不願意再想起來了。

天哪!真的寧楓!我們同學聚會了這麼久!你這位少爺終於出現了!那個白衣服的女人慢慢的打量着他的裝束。

他如此的從容淡定,卻沒有那麼莊重與讓人可以親近的氣息。

他的長頭髮長到了腰間,星眉劍目的他,瘦削的,怎麼也不會難看,甚至是驚艷了兩個女人。

她們已經三十歲了,他或許也應該三十歲了

但是他不像是三十歲,卻像是二十歲的少年模樣,她們沒有辦法不被社會打磨,他卻像是從未踏入過這個社會。

但是她們不清楚,便猶如見到了自己同齡的美男子,投來羨慕又沒有辦法躲避的目光。

快進去啊,站在這裏幹什麼?大家都是同學!沒啥好客氣的!

黑衣服的女人將手放在他的手臂上推他進到嘈雜的包廂里,那個白衣服的女人則看着她,用兩個酒窩相對的臉笑道:寧楓,這麼多年,你還認得我們嗎?不會這麼多年,一點聯繫都沒有,全忘了吧?

哎呀,不認得不是挺正常的。人家寧楓是大少爺,就怕生意忙的很咯~

他在推搡之間,慢慢的進入了包廂,他沒有辦法拒絕,因為他來了,就必須進去。

撲鼻的酒香,飯菜的香氣也瀰漫在包廂里,但是包廂里很亮,菜呈在兩桌旋轉的玻璃桌上,菜上的差不多了,就像是人也來的差不多了,所有人都在大聲的交談,所有人都在看着對方的衣服,首飾,還有名牌的標誌,他們交談的,也自然是這樣的東西。

所有人都是同學,但是出了學校,便也不再是同學。他們交談的火熱,述說着所有人在校園的糗事,每見一次,好像就要提一次,從未覺得煩膩。

只是見到有新人來了,他們將眼神帶到他的身上,他很平靜的看着所有人的目光。

寧楓!一個男人立馬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這個人高大,穿着的衣裝筆挺,年輕的模樣也大不相同,他帶着一副沒有邊框的眼鏡,斯文如是。

他預想着這個男人的名字,卻實在是想不起來。

怎麼樣?班長大人出面,百八年不見的寧楓也要來,這面子可真足,嘿。一個坐着的男人將酒杯放下,他豎着背頭,往旁邊的女人身上靠過去,一臉不屑的看了他一眼。

他平靜的看向那個站起來的男子,旁邊的兩個女人也落座到了自己原來的位置,他不知道這裏到底誰是徐雯雯,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坐哪個位置,這兩桌,三十幾個位置已經幾乎坐滿,他卻沒有辦法認的明白,誰是誰

誰會是誰。

寧楓,坐這裏!

對!坐這裏!

剛剛遇到的那兩個女人舉了一個位置,而他卻被那個站起來的男人拉着,來到了他的旁邊。

寧楓,坐這裏。來來來。那個男人慢慢的坐下,把另外一個位置空了出來。

一碗偌大的魚被擺在了他的面前。

他坐下,將帽子摘下,黑色的長發被熱氣吹拂,他的一切,都顯得那麼格格不入。

寧楓,這些年你去哪裏了那個男人看上去是真的對已經好,將一杯茶碗放在了自己的面前,碗和筷子都被拿了過來。

他聽不明白其他人說的話,只能聽到這個男人的聲音,他好像一如既往的沉默,而不是激情四射,如夢中驚醒,恍若如夢。

我他說了一個字,清楚的嗓音,確是如此的清澈。

這個時候,門再一次的打開,一個穿着黑色禮服的女人扎著馬尾,幾乎是氣宇軒昂的走過來,她被別人提醒著寧楓的到來,用那雙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他。

他似乎知道,她是誰了。

這個女人見了她,欣喜的跑過來,笑顏如花。

班長,寧楓來了

來了就好!徐雯雯慢慢的坐在了長羽楓的身邊,原來這個位置,是專門留給他的。

寧楓,你可算來了,我不求你,你估計真的不會來了。徐雯雯有些感慨的將碗筷慢慢的擺好道:那樣,我們這輩子估計都見不到了。

她穿着黑色的禮服,今天是她的專場與主角,她很會化妝,既不濃的嚇人也不淡的沒人在意,是那種極好看的眉眼挑了一下,便是將整個美好的面容勾勒出來。

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但是他並不覺得陌生,以至於他的一切,都真的那麼從容,如煙一樣,不疼不癢。

他不知道為什麼會來,可能是因為這條短訊里的唯一一個信息,讓他對於人生的一切,擁有了一絲生機與希望。

我要出國了,很大概率,不會再回來了,孩子他爸需要在那裏定居。

她結婚了。

三十歲的女人,確實是應該結婚了吧。

還好你給面子。能來這裏。和我吃頓飯,見我最後一面。徐雯雯將手放在碗上,輕輕的摸了一下,用手巾輕輕的擦乾淨。

其實所有人都想要和他說話,甚至是想要從他的世界裏了解更多,但是他的一切都在無聲的反抗

因為他好像不明白,他並不和所有人都熟絡,連徐雯雯,都只是,靜靜的出現過,在現在,卻像是道別。

所有人都和他只是同學,多年以前,他們作為同學的時候,都不怎麼聊得來,現在,如果聊得來,那一定是金錢讓他們聊得來。

他自始至終,都和所有人都聊不來。

徐雯雯還說了很多,主持這場聚餐,吃飯,和他聊天

其實他不明白為什麼徐雯雯會想要再見她一面,為什麼旁邊的這個男生會想要和他聊瑞瑞的事情。

他好像並不明白瑞瑞是誰

又或者瑞瑞還在,他還記得,只是一時之間他和徐雯雯一樣,都是一個名字,而不再是一個真實的人。

他看着徐雯雯紅色的嘴唇在動,他看着那個男人在哭泣,呼喊著瑞瑞的名字。

徐雯雯跟那個男人說,好像瑞瑞的父母被車撞了,兩個人都躺在醫院裏,成了正在植物人。

他們都很難過,他也需要難過一樣

淡淡的看着那個男人提前離場。

他的身邊空了一個位置,卻像是從未有區別一樣他沒有說什麼話,就好像所有人都默認了他會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

即使是徐雯雯叫他來,他也只是輕輕的說了幾句話。

嗯,

是,

對。

是吧。

他或許什麼都得記得吧來這裏一趟,竟然是給徐雯雯這個班長面子。

所有人都在有說有笑,一堆一堆的坐在一起

就像是當年一樣

所有人都扎堆在一起,也是分為幾個小團體,誰要坐在誰的面前,誰要和誰成為同桌,黑板上的名字組合,就像是一種沉沉的暗戀文體。

那些放學留下來一起吃飯的,一起去校園裏散步的,一起扎堆看漫畫,玩遊戲的

一本小說,竟然可以傳遍整個位置,甚至是別的班級。上一次廁所,竟然也可以扎堆。

他不太認得他們的每一個人,他們對自己笑,笑的心平氣和,笑的眉開眼笑,笑的平靜動人。

他不會跟着笑。

這是符合所有人對於他的預期。

他們都知道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因為隔壁班的一個女孩子,成為了所有人心裏的傷痛。

這種傷痛讓所有人都默認的閉口不談。

那個女孩子,現在是什麼樣子呢?

你知道嗎?

她在十七歲的年紀里,死去了。

帶着他,一起死去了

這才是他的人生

對吧

你知道我最難過的事情是什麼嗎?

他用低沉的聲音對着一遍喝酒的徐雯雯靜靜的說道。

什麼?徐雯雯喝了一口酒,她的臉色紅紅的,她打了個電話給自己的老公,叫他來接自己。

所有人都散了,便也像是世間所有的分離,離散的太快。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所有人說的話聽不明白

我最難過的事情就是,在我完全不知道你們到底在聊什麼的時候,沒有一個人,在我的世界裏,把我救走

你還是忘不掉她對嗎?

徐雯雯喝酒的速度太快,喉結都在發燙。

不是我忘不掉她而是她不讓我忘記她如果我忘記了她就代表着,我一定會離開這個世界。

他看着杯中的酒。

整整一個晚上,他什麼也沒有吃,什麼也沒有做,什麼酒也沒有喝。

好像這樣才符合他的人設

符合所有人對於他的預期。

我沒有那麼想她了這麼多年我一直渾渾噩噩沒有任何辦法去忘記她,並不是因為我忘不掉她。而是因為她值得我記住

就是這麼簡單。

死亡,並不是一個人的終結死亡,並不是一個人生的結束遺忘才是

所有人都不再記得她沒有人會再去翻過去的報紙,或許連兇手都不會明白

那個女孩子到底經歷了多麼絕望的一切

或許連兇手都會遺忘他傷害的人到底長着什麼模樣

她是不是很愛笑她是不是很漂亮,她是不是很可愛

她的一切都在慢慢得消失

她的一切都在被遺忘

我不能遺忘她就算我已經沒有辦法愛她沒有辦法觸碰到她但是當遺忘她的時候

她便真的不存在了

我可以毫無顧忌的告訴她我愛她。

我不能遺忘她

因為連我都遺忘了她

她便真的不存在了

我時刻提醒我自己,她不是我的一個夢。

她是真實存在的人

我愛她。

因為她存在過,所以我愛她。

她不是虛幻里的人物。

所以我愛她,愛的義無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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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界此間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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