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4 顧忌

顧家瑜從盧家出來，次日便離開了上京城，直奔江南。

舉家遷往上京城，是之前就已經有的打算，但是家族一直猶豫不決，瞻前顧後。

顧家瑜從上京城回去之後，便開始說服父母。

「眼下顧家在江南已經到了極限，繼續在江南待下去怕是要引人不滿了。」

顧家老爺聽着顧家瑜這些話，陷入了沉思。

半晌之後才繼續開口，「即便是向你說的這般，我們舉家遷往上京，又如何立足？」

他們顧家在江南已經是鼎盛了，要他們突然之間離開生活這麼多年的地方，他們心裏又如何捨得！

去了上京還有種種不適應，更何況那還是一塊磚頭砸下去都能砸到好幾個當官的地方，在那裏一個不小心他們顧家的基業都要毀於一旦。

這個風險實在是太大了。

他不敢冒這個險。

但是他的這些顧忌顧家瑜之前就已經想到了，自然也有了說服之策。

「眼下我們在江南面對的最大的問題便是底氣不足，這是為何爹您可有想過？」

「我顧家多年都只有經商之人，不曾有入仕之人。」這是他們顧家現在面臨的最大的問題，這些年他們顧家後輩都算是十分優秀，卻不曾有一人再做文章上有和優勢，都只會做生意。

這也是他們顧家現在跟江南其他家族出現差距的最大一個原因。

其他的家族做生意賺足了銀子都開始去碰家族中的後輩讀書識字，科舉入仕，雖沒有名人大家，可好歹也能謀個一官半職，有了官場上的支持，往後做什麼都會變得容易些。

唯獨他們顧家沒有。

顧老爺明白這些，顧家瑜也是準備拿這些說事，「既然您知道，那為何不願意抓住這個機會呢？三弟算是咱們家族中唯一一個在讀書上有天賦的人，我們閑雜應當做的就是為他創造最好的條件，讓他能在最好的書院裏歷練，而後再參加科舉，這才是正道。」

「上京城最好的書院，你可知那並不是有銀子就能進得去的地方，我們就為了這一點點幻想便舉家前往，未免太冒險了。」

顧老爺算是保守派，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顧家瑜默默嘆息一聲，若不是他爹這般頑固不化，他們早就已經到上京城了。

這次他回來是抱着絕對的打算要去上京城的，這會兒見他爹這樣他多少有些不耐，「您若是一直這樣，咱們顧家在江南還能穩一些年，但是我能保證顧家到了我的手上后，差不多便要下坡了，屆時我便是顧家的一大罪人，您這算盤打得真好。」

說話的時候，顧家瑜還略帶諷刺。

這樣的態度無疑讓顧老爺氣憤，「你這個逆子！你這都是說的什麼話！」

顧老爺一巴掌拍在桌上，指著顧家瑜的手指都在顫抖，「什麼叫我的算盤打得好，難道在你的心裏我就是這樣的人嗎？我不贊成去上京不過也是為了保全顧家，你才多大？難道你真以為你了解這世間險惡嗎？」

想當初他也是抱着一腔的熱血，想要讓顧家在他手上繼續發揚光大，悶頭便往前沖，誰知道栽了一個大跟頭，那個時候若不是他爹還在，顧家就已經毀在他的手上了。

也是因為那件事後，這些年他都只是穩紮穩打。

眼下被兒子這樣說，算是刺中了他心裏最難受的那根刺。

顧家瑜面色淡然，「這些年，我們顧家是什麼樣子您心裏最清楚，我們已經沒有再前進了，若不賭一把那就真的就是我說的那條路了，您自己再考慮考慮吧，我認識上京城的一位大人，找他幫忙三弟應該是能找個好書院的，您好好想想，我先回去了。」

一路從上京趕路回來，就是想要儘快處理好這件事，幾乎是沒有怎麼休息過。

現在話都說到這裏了，他再說下去也沒用了，要是他爹實在是想不通，那他……孤身一人去上京也不是不可以。

顧家瑜離開，顧老爺卻一直遲遲都不曾動過，腦子裏反反覆復的都在回想兒子剛才說的那些話。

他想起自己這些年的經歷，想起兒子的意氣風華，想起顧家的前塵過往。

難道，真的就只能去上京城這一條路了嗎？

最終他還是背着手往外面走了去，一路來到自己小兒子的院子。

院子裏的朗朗讀書聲讓他頓住了腳步。

他三個兒子都算是他的驕傲，但是這個小兒子是真的讓他意外的，他們顧家這麼多年都沒有一個喜歡讀書寫字的，唯獨這個兒子喜歡這些。

他們自然也是支持的，給小兒子一個最好的前途，他這個當爹的自然是毫不手軟的，可要真的為了兒子賭上整個顧家的前途……他不敢。

默默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這一夜註定是輾轉難眠的一夜，顧家瑜同樣是這般，他心裏已經知道了結果，可怎麼都還抱着一絲的希望。

次日清塵，顧老爺找到他，「老大，咱們不去上京城可好？」

這次他是在跟他好好商量，這也是這句好好商量的話徹底打破了顧家瑜最後的那一點希望。

他爹不知道，這並不是他突然衝動的結果，而是他深思熟慮之後的結果，因為有了這個想法，他才敢跟盧大人說起之前的那些話，眼下他爹的這個決定，算是直接把他最後的希望打破了。

他苦笑一聲，「這是您最後想的結果嗎？」

顧老爺默默點頭，「我不敢拿顧家冒險。」

顧老爺也不敢看顧家瑜的臉色，只能繼續又道，「你……可否帶着你三弟去上京城求學？」

這是他能想到最好的結果了。

「然後呢？」顧家瑜反問，「我帶着三弟上京城求學，您繼續帶着顧家在這裏，等到往後三弟科舉考取功名，再讓三弟回江南？」

「有何不可？」這對顧老爺來說這是最好的打算了。

顧家瑜對他爹的頑固也已經不再想說什麼了，「您有您的打算，我也有我的堅持，三弟若是想去上京城求學，顧家必須要搬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