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每一個人都必須把握現在才能活下去。

或許,每一個人都必須把握現在才能活下去。

我在這個時候,已經不得不承認我的軟弱。

我原以為我自己不是一個只會坐以待斃的混蛋。後來我才發現,在別人看來,我已經,無可救藥。

如果我去爭取的話,結局會不會完全不相同呢?

看着別人的人生,看着別人的喜怒哀樂,我自己,有沒有去爭取我想要做的事情呢?

我原以為自己現在是在爭取,可……

我不能夠再騙自己了。

我就是一個軟弱的混蛋!

我看到了尋荒影緊張的變為了他一直不願意變為的狼,他的尖刺讓我難以平靜。

「我們去看一下吧。」

我拍了拍尋荒影的背,他僅剩下一個極小的位置可以拍扶,尖刺就像是刀刃,切割着緊張的空氣,那是他在顫抖,我察覺到了,確實發生了什麼事情。

如果我不是小孩子,我一定拍不了他的背,因為他的背根本沒有留下多少手掌可以容下的間隙。

他就像是一隻刺蝟,猛然的回頭看向我。

我能夠感覺到他在瞪着我。

天空之上的光弧在窗口撒下血色的冰晶,那是窗上的血映過了冰晶,將它們浸染的,可怖。

我似乎想過我們一路上會遇到什麼可怕的事情,畢竟,這是長達七天的路程,這七天,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

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

「琳兒!」我猛然的大叫!我嗡的腦袋發熱,站了起來,巴麻美與雪莉都看向我,她們似乎也才想起來,有一個同齡人,正在後排的馬車之上。

我不知道她們在想什麼……

「她……」

「你要去看她嗎?」

「當然!」

我毫不猶豫的回答,她們便極為認真的看着我,疑惑之情溢於言表。

「從哪兒去?現在?你一個人?」

雪莉左顧右看,可我只是一個人站在那裏,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她甚至不知道我應該怎麼過去。

馬車在飛馳,在她的眼裏,我現在又能夠做什麼呢?無論是出發前還是直到現在,我都沒有任何出彩的行為。

巴麻美向我詢問路線建議的行為就像是在憐憫我這個鄉巴佬。我的存在感在她的眼裏有時候高的嚇人,有時候又低的嚇人。

我知道的,她們會在意我的存在,可剛剛那麼恐怖的畫面都沒有讓她們驚訝,唯獨我現在的樣子讓她們驚訝了幾分。

琳兒……

到底是我的什麼呢?

我毫無來由的,發出了這個疑問。

她們也一定會這樣想的,琳兒,那個坐在我身邊安安靜靜的,為我說話的女孩子,到底是我的什麼。

是我的未婚妻么?

不,我可從來不敢這樣想……琳兒有着更為光明的未來,琳兒有着讓我無法企及的龐大靈力。琳兒,有着屬於她自己的奇遇。

而我……只不過是那個……

讓她沒來由的哭泣的……男孩子……

我只是,她認識的人之一。

她,是我的朋友。

可又有哪個朋友會這麼糾結於要不要保護【他】?這份讓我無法觸碰的深情厚意,我又怎麼能夠無情的推脫……

我想……

我是個懦夫……

我現在是個大人了,可我卻是個懦弱的大人。

我不知道自己無法成為一個大人的模樣……我不明白大人們到底會怎麼處理事情……

我天真,我天真的認為……

只要我……看着……我這個局外人……是不需要存在感的……

我頗於驚恐的看着雪莉,我在她的眼裏,看到了自己那張驚恐的臉。

我在害怕……

我確確實實的在害怕。

我害怕我自己做出的決定會不會被否定……我害怕,我做的每一步都會被羅薩德斯——這個已經批評了我兩次的人否定我想要去尋找琳兒的決定……

在我自己的眼裏,我本應該意氣風發,可我現在,根本無所適從。

可羅薩德斯正眼都沒有看我,我的恐懼沒有來由,卻也毫無存在感。

「卡蓮閣下陪着她,應該不會有事的。」雪莉敲了敲玻璃,清脆的玻璃聲就像是敲打我腦袋的椎刺:「暗爪貓妖實在是太弱了,看,這是特製的玻璃,那些貓妖根本破壞不了。」

她說着,一股清泉便在窗外緩緩的流過,它清洗著窗戶,將血跡與污漬快速的清楚。

而在窗外露頭的,正是被稱為「狐狸」的李香怡。她將帝國的單手劍提着,另外一隻手緩緩的有水流凝聚,沖刷周圍的血跡。

她看到了雪莉,便拍馬過來,向雪莉問好:「沒事吧?」

她掃視了車內,她看到長羽楓站了起來,那隻羊羔化為了黑色的狼崽,眉頭一皺,卻也不能說些什麼,隨後,她看到了羅薩德斯平靜的閉目養神,自己回頭看了一眼,巴奇正在敲第二輛馬車的窗戶。

「沒事,挺好的。」

「嗯,注意保護自己,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不要下車。」

「我們知道。」

李香怡又快速的落出窗戶,她控制着馬兒來到巴奇的身邊。

「怎麼樣?有回應嗎?」

第二輛馬車被窗帘遮蓋,巴奇又不好意思敲的太過大聲,看李香怡過來,很嚴肅的搖頭。

「卡蓮女士!卡蓮閣下!」

他向馬車內大喊著,他有比較麻煩的事情要和卡蓮說明——路線發生了偏移——巴麻美通知了緹隆,卻沒有通知他,還是在清理馬車上污漬的時候,緹隆將地圖給他說明了情況。

他作為整個隊伍的指揮自然有義務要告訴委託人正在走另外一條路。

他喊了話,又敲了窗戶,這下無計可施了,只能在窗口向車內大聲的告知情況。

他直直的盯着前方,隨着夜色越來越深沉,弧光的亮度也越發明顯,他金色的頭髮也變得慘白:「卡蓮閣下,我們現在正在前往【月牙潭】,如果您有什麼意見的話,可以現在告知於我!」

他又敲了敲窗戶,與李香怡對視。

他倒頗有些怕卡蓮正在休息,被他驚擾,所以,無奈的又回到了隊伍的中段,李香怡跟了上去。

她問了一句很讓巴奇疑惑的話。

「暗爪貓妖到底是怎麼死而復生的?」

「死而復生?」

巴奇根本不認可死而復生這個推斷,他回頭望了一眼,馬車飛快,那些暗爪貓妖的屍體早就被甩在了身後。

它們成群結隊的死在道路中間,確實有些奇怪,但那又能怎麼樣呢?暗爪貓妖死多少都不會讓人奇怪。

「不知道……」

「我有很不好的預感。」

李香怡看着巴奇,說出了自己的擔心:「我不是針對那個小子,也不是說巴麻美如何,只是,我認為你將嚮導的職業交給兩個小鬼,會不會太過草率?」

風在他們耳邊呼嘯。

「羅薩德斯先生將所有的事務全部交給我,自然有他的道理,同樣的,我也應該相信他們兩個。」

巴奇又看向第一輛馬車:「所有的疑慮,都要交給時間。」

「你總是這樣,太過自信。」

「太過自信?那不是自負么?哈……」

巴奇撓了撓頭,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你是在說我自負么?雖然是出了點狀況,但,你想啊,不出狀況才怪,是不是?」

「隨你。」李香怡收劍,閉眼搖頭,架馬回到了隊伍的尾部。

巴奇若有所思,將目光轉向腰間的劍刃,任由月光浸染。

我看着尋荒影安靜的樣子,說什麼都不可能再提看琳兒的事情了。

我毫不意外我自己無能為力的樣子……

我又萬分的明白,琳兒那麼厲害,一定不會被這弱小的暗爪貓妖難住。

我坐下來,尋荒影也像是泄了氣一樣坐在我的旁邊。

他低着頭,我不明白此刻他的想法,他多少與琳兒不對付,我自然不會想他也在關心琳兒。

我關心琳兒,就像是關心自己的好友。是我的原因,她才執意要過來的……

又或者是我太過敏感,竟然會覺得暗爪貓妖會傷害到琳兒。它們就像雪莉說的,連馬車的玻璃都破壞不了……

我又好像,做錯了什麼……嗎?

我沒有出力,沒有存在感,沒有自己的想法,甚至是沒有……那麼多……可以值得別人誇上兩句的能力……

我不夠主動的改變自己的人生……那我……又怎麼能說自己是一個想要把握住現在的人呢……

我毫無疑問,是個光說不做的混蛋……

我開始擔心,我是否在尋荒影眼裏,也是如此……

尋荒影憂鬱的看向我……

他說:「現在發生了一件好事和一件壞事……你想要聽哪個?」

我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繞彎,他不是這樣的性子。

「你說。」

我不想再想什麼複雜的問題了。

我難過的認為……自己的一切,都不再有……那麼多的可能性……

我那麼想要把握現在……可,等我真的處於現在的時刻,我又不得不被現在束縛……

像是羅薩德斯這樣的人物,光是說幾句話便可以將我想要說的話全部堵在口中……讓我只能一五一十的道歉……

被雪莉與巴麻美嘲弄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像是一塊麻木的木頭……

我被她們【言中】了……

如果我不曾擁有某些「記憶」,如果不曾被尋荒影幫助……如果我不曾看到「長羽楓」在不同時空中的一切……

如果……我不幻想着……那麼多時空中的「我」或許都是我可能擁有的人生……

我……會不會更加自信一點呢?

我會不會……更加「聰明」一點呢?

我好像通曉世事,卻又毫不意外的「超凡脫俗」,整日幻想……

可能性,可能性!可能性……

到底什麼是可能性呢?

我的一生……會成為一個嚮導?會成為一個養豬的農夫?會成為一個日夜操勞的工人?會成為一個只懂享受的貴族?會成為一個我從未預想過的角色?

我會被病痛折磨?我會被殘疾所累?我會恩怨情仇所殺?

我怎麼可能預想過那麼多……我又怎麼可能猜中那麼多呢……

我又怎麼不能……不去問自己……

我又……能怎麼辦呢?

這樣想的我,真是一個混蛋不是嗎?

因為我,這個世界上死了那麼多人!我間接的害死了那麼多人,就像是他們把我稱作惡魔,稱作厄運,稱作不祥之子,我又怎麼去反駁呢?

我可以毫不留情的對他們說,那些傢伙,不是因為我的到來而死的,他們是被火燒死的!火,又不是我放的!

要找兇手,就去找兇手啊!拿我撒什麼氣?!

拿我來抵罪!

你們這些混蛋!

如果我沒有這些罵名的話!其他人對我的態度,對我的感情是不是就會完全不一樣?!

我……是不是一個……無可救藥的人呢?

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我深知,沒有人可以給我答案。

我……

現在,

是一個天真的大人了……

大人不應該和天真掛鈎……可我……

「好消息是,我們現在還很安全。」

尋荒影愁眉苦臉的看着我。

我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了一絲苦笑的寒意,他是絕對不會有這個表情的。

他應該,就像是真正的無上至尊一樣,充滿我從來沒有的自信……

「壞消息是,馬上就不是了。」

我不太懂尋荒影說的車軲轆話,他的意思是不是我們馬上就不安全了?

可這個我們,包不包括巴麻美一行人呢?

還是只包括我和尋荒影自己?

我從來不覺得「安全」一詞如此陌生。

可就在這一剎那,我又,看到了那個身影。

我猛然的看過去,那把綠色的劍刃嗡的發光。讓我的驚恐之色無以言表。

他坐在雪莉的旁邊,用極為恐怖的聲音說話。

他開口說話了,在我見到他的第二次。

「你還是……無可救藥……」

他低沉着嗓子,這是我可以發出來的聲音,卻也和平時我聽到的自己的聲音不太一樣。

交叉手臂,翹著二郎腿,黑眉灼目,華衣染雪。

他說:

「怎麼?你現在,想要擁有一個不一樣的人生了?」

「真是可笑啊……α17503038,當初你從天宮逃出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一定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可悲,可憐,人類。」

他挺直了胸膛,在我的懼怕之下猛然的大聲吼叫出來!

咬牙切齒,怒火中燒!

「你到底!」

「還要害死她多少次!」

「才肯!」

「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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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界此間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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