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祭者

禮祭者

「反正那裏不是個好地方。」巴奇暼見那舞者將目光注視向這邊,回頭看着李香怡,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怎麼大家都到這邊來了?我還挺奇怪的,你們。」

「怎麼?就你能來看美女?」

「什麼,哪裏的話,看唄,人家也沒遮著掩著不讓你看。」

巴奇往身後一倒,靠在了緹隆的胸前:「大家都去休息啊,我不是和你們說了嗎?跟着我幹嘛?」

「這不是,熱鬧嗎?」雅各布吸了吸鼻子,他頗有些感冒的樣子,佝僂著背,看起來矮小許多。

「路上可是非常危險的,我們的兩個嚮導好像還沒有搞清楚狀況。」凱里頗有些怨言的看着長羽楓,長羽楓倒是真覺得他可能被自己害了。

畢竟,凱里是負責開路的,不過凱里本就悶悶不樂,沒有他兄弟洛德拉開朗。

「是啊。」凱里聳肩,因為路程的更改,他作為「先鋒」,探路這項工作因為兩位稚嫩嚮導的疏忽變得極為困難。

「路上復活的暗爪貓妖是怎麼回事。」李香怡手臂交叉,看着篝火,將目光緩慢的移向正在佈置場景的喬爾喬斯人,他們的頭髮因為火焰一會兒火紅一會兒光亮。

「暗爪貓妖?」

巴奇好像不明白李香怡說的啥,撐着地回頭看了一眼她疑惑的眨眼睛:「那是什麼?路上有過這些東西嗎?」

「哼。」李香怡別過頭去,懶得與巴奇做理會。

「暗爪貓妖死而復生,屬實詭異。」凱里將手放在腰間的長劍劍柄之上,目光也在篝火:「聽你們說,它們竟然襲擊了你們。我路過的時候還被嚇了一跳,可它們氣息全無,皆是死物,便只覺得驚奇沒有在意。如果……」

「那不是你的錯。凱里,你做的很好。」巴奇慵懶的擺了擺手,打斷了凱里的話頭「這不是一項必須報告的事情,區區暗爪貓妖,沒必要記在心上。」

「可那是死而復生的暗爪貓妖。」李香怡再次強調了一遍:「死而復生。從死物變為活物。」

「那又怎麼樣,死的是暗爪貓妖,活的也是暗爪貓妖,有什麼區別嗎?」

巴奇則將目光看向天空,很無所謂的將話從嘴裏溜了出來:「我說了,沒必要記在心上,小東西罷了。好好休息,明天還要起早呢,這才是大事。」

他將手臂撐住腦袋,打了個哈欠:「如果你們不想看篝火晚會,要麼睡覺,要麼最好找點事干。」

「狐狸。」緹隆拍了拍李香怡的肩膀,笑的開心:「隊長說了,你就別放在心上,好好休息吧。」

「緹隆,他第一次獨立帶隊,就這樣子……他……」李香怡對於巴奇的盲目自信感到煩惱,說真的,暗爪貓妖的死而復生絕非小事,雖然是暗爪貓妖,但這暗爪貓妖的背後一定有大事發生。

巴奇輕描淡寫的像是沒有經歷過,根本不放在眼裏,讓她極為光火。

緹隆只是微笑着搖頭,讓李香怡只能作罷,轉身便離開了。

篝火的煙塵緩緩升空,長羽楓回頭看了一眼李香怡的背影,她很快消失在了人群中,長羽楓這才再去看篝火旁靜靜站立的舞者。

她一頭火紅的長發,靜穆之下,和剛剛的起舞的神韻想比頗為落寂,她的白色長裙隨着篝火的紅風飄揚,顯得極為奔放。

「你們都跟她回去。保護羅薩德斯大人。」

巴奇擺了擺手,讓身後的人跟了過去,唯獨拉着緹隆的腿,讓他不要走動。

狼牙公會的人只能跟着李香怡離開,巴奇又叫住凱里,讓凱裏佈置些防護的結界,長個心眼,不要讓任何人進入結界。

凱里知道巴奇的意思,點頭跟了上去。

篝火旁圍坐的人奇多,只不過大家都不相識,各類語言也不互通,竟然不覺得吵鬧,這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

尋荒影吃完雞腿,在緹隆的衣服上擦拭了兩下,從巴奇的頭頂一躍而下來到長羽楓的肩頭。

長羽楓看了一眼他,他疑惑的看了一眼長羽楓,兩相對視,竟然各自疑惑起來。

「哇哦,喬爾喬斯人。」尋荒影趴在肩頭,翻身睡覺,他慵懶而又驚訝的將這句話從肺部吐出來:「他們跳舞還蠻好看的。」

「是的。」巴奇比長羽楓更快回應他,他們兩個都慵懶的躺着,緹隆的小腿粗壯有力,像是一根立地的柱子,巴奇有些百無聊賴的看着篝火旁的喬爾喬斯人,他們正在吆喝着進行另外一個節目。

「這附近,有很強大的靈力波動。」尋荒影看了一眼巴奇,對着長羽楓說道:「你應該知道吧。」

「是的。」巴奇又接了話頭,還發了個哈欠。

尋荒影有些綳不住,擠眉弄眼的看着巴奇,他本事和長羽楓聊天,結果巴奇接話接的太快,長羽楓只能聽着。

「就是我和你說的那個。」尋荒影不再說的明白,他再一次看着巴奇,不經意瞥見了琳兒正看着他,很快側着身子,睡佛似的砸吧嘴巴:「嘖,她指不定知道你要離開溫緹郡,馬上就會來干你。」

「我是說,咔嚓。」

長羽楓本是一頭霧水,但也很快明白了過來,【蘭洛】或許一直徘徊在弧光森林左右,按照尋荒影的意思,自己一旦離開溫緹郡,便會被蘭洛追殺,雖不知個中因果,但尋荒影大概率不會說瞎話,他是來提個醒的。

尋荒影的意思,無非是蘭洛正在向這邊趕來,尋荒影的感知能力自不必說,他說蘭洛要來,那蘭洛必定是會來的。

估摸著在路上,暗爪貓妖的事宜也早就被尋荒影看在了眼裏,只在於他個人認為有沒有必要。

黑色的風吹過黑色的冰晶,在幾百米外,凝冰的花兒正緩緩的從天空中落下,蘭洛不緊不慢,在林間小道之間行走。

她此行的目的,也必定是自己!

長羽楓聽的有些發怔,蘭洛在弧光森林他尚且半點未知,蘭洛向他發難,他又怎麼會曉得呢……

但,這次輪到巴奇接不住話了,他睜大了眼睛,苦着臉說道:「怎麼?你年紀這麼小?還帶着仇家?有點厲害啊小夥子。」

巴奇半信半疑開着玩笑,看着長羽楓頗有些驚恐,所有人也都將目光看向長羽楓,長羽楓莫名其妙,只能無奈的攤手。琳兒則肅然起敬的看着長羽楓,長羽楓又只能苦笑。

「哈哈哈,不過不用害怕,誰來了,我們都得離開溫緹郡的。」巴奇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巴:「不過,話說回來,你們是怎麼想要到這個鬼地方來的。大家——好像不約而同的到這裏來了。」

巴奇環顧四周,月牙潭作為一個小地方,聚攏了太多的人,巴奇定是多次來過這裏,知道這裏平時會有多少人。

今日之盛況,可謂空前絕後,人口繁雜還以為來到了著名的街市。

「冰晶毒蠍,是冰晶毒蠍出現在了小灶台。」

巴麻美吃着餅乾,將腳放在跟前。

「所以,我,我們改變了路線。」

她有些餓,但吃的緩慢,邊看篝火旁的舞者邊將裙子上的餅屑飛了。

「你做的對,但是下次記得提前告訴我。」

巴奇說完,坐了起來,又忽然的頗有些沉默。

長羽楓兩眼一抹黑,心下還在想蘭洛的事情,不免有些失神。

蘭洛,第一天大魔王,十二年前的記憶噴涌而來,被抱在懷中的長羽楓雙目恐極,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蘭洛提劍而來。

大風,殘雪,猩血。

三番幾次出現在眼前,將他的魂兒拉向深淵。

只見巴奇將自己的劍從腰間解下來,插在地上。

聲音低沉,目視地面,幾縷青草隨風飄蕩。

「傑克,我很想,問一個問題,你最好認真的回答我。」

巴奇煞有介事,讓長羽楓不得不將神又回了過來。他本不應該有如此大的動作和神態變化,但提到蘭洛,他好像又難鎮定自若。

不知道是巴奇特意為之還是長羽楓有些失態,長羽楓回答完了,便直接站了起來。

「怎麼了?」

巴奇看他如此激動,眼中便有了些光亮。

「巴麻美,你帶着雪莉回去。和凱里一樣,不要讓任何人進出我們佈置的結界。我和傑克有重要的事情要談。」

巴奇側着臉看巴麻美,認真之意尤為明顯。

巴麻美對自己哥哥的突然認真不太理解,但也只能拉着雪莉離開,雪莉不明所以的一步三回頭,吃着餅乾,大眼睛眨的飛快。仟韆仦哾

見巴麻美雪莉走了,巴奇又將目光看向琳兒,琳兒似乎也在猜測尋荒影的意思,尋荒影盯着她看了許久,她才看到巴奇正注視着他,她也立馬站了起來。

「你可以不走,我問他,也是問你。」

巴奇將手放在了立地的劍柄之上,他的長劍也極為特殊,似是一柄短劍的劍刃再次熔鑄加長,行成了兩寸長的突出劍刃,似是突起的山筍。只不過這山筍是光滑的劍刃,鋒利無比。

在篝火的映襯之下,這把屬於巴奇的劍刃微微生光,就像是被燒紅的鐵鏽一注滾火便發燙髮紅,極為滲人。

「你們坐吧,我只是問你們幾個問題而已,不會為難你們的。」巴奇突然笑了起來,又柔和的聲顯憨:「是不是有些嚇人?哈哈哈。別害怕別害怕,雖然大哥哥我長的很嚇人,但是心地善良著呢。」

他笑的越憨,他臉上的那道疤痕就越明顯,讓他有些難能可貴的兇狠。

長羽楓和琳兒互相對視一眼,又環顧四周,所有人都沒有看向這裏,但那把明晃晃的劍刃就在他們的眼前,說不嚇人是不可能的。

只要巴奇一拔劍,那劍的尺寸就可以直接劈砍向二人,怎麼也不可能坐的離巴奇近些。

他們沒有坐下,巴奇單坐着便可以與他們的肩頭平奇,這下似乎是他們居高臨下的看着巴奇了。

「好吧,那就,進入正題吧。」

巴奇看了一眼尋荒影道:「誒,你們說,這隻羊到底是什麼來頭,又不像是召喚物那麼聽話,又不像是精靈那麼單純聖潔,整個一無賴樣的羊型怪物……有些神奇哦。」

他這句話一出來,長羽楓和琳兒則是再一次兩相對視,他如此鄭重,就為了問這個。

「是,比較特殊的精靈。」

長羽楓繼續跟着前邊說的意思打謊,尋荒影則毫不客氣的拆穿了長羽楓。

他扭了扭腰,吃飽喝足的也起身,懶腰一伸又重新躺下。

「我是神,可不是什麼垃圾精靈。我告訴你多少次了。」

「也對。」

長羽楓攤手。

可巴奇完全不太認賬,他已經看透了長羽楓的謊言。

長羽楓有所隱瞞並不是一件很難看出來的事情,這隻羊羔便能夠說明一切。

巴奇意有所指,肯定是想要問個究竟。

他讓長羽楓與琳兒單獨留下,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都極為認真,全是圖著長羽楓隱瞞之事來的。

長羽楓猜他也是聰明之人,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有所隱瞞,但他並不能主動承認。

巴奇搖了搖頭,極為失望而又冷峻的橫眉對向長羽楓:「你還在向我說謊,傑克閣下。這並不利於我們之後的談話和對策。」

對策?什麼對策?

長羽楓不知道巴奇在第幾層,但巴奇如果想的很遠,也一定知道尋荒影絕對與眾不同。

尋荒影是什麼呢?

是一個神明?是尋荒影大人?還是一隻無賴般的羊羔?

他太過自我,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什麼都不發愁,在長羽楓身邊也毫無波瀾,不求着長羽楓做什麼。

其實長羽楓仔細想來,實在沒有注意到尋荒影到底是什麼。

這種感覺很奇怪,尋荒影可以是一隻耍寶羊羔,可以是三千年前掌管司法的神明,也可以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神明,他似乎應該沒有任何世俗的慾望。

可卻吃喝玩樂,無憂無慮。

待在長羽楓身邊,也沒有明確的目的,也從不單純的為長羽楓提供幫助,也不會為難長羽楓要他按照制定的任務去行動,更沒有什麼強迫性質的行為,動用神力,讓他人如何如何。

很奇怪,尋荒影似乎,可有可無。

甚至在某種意義上,失去尋荒影的長羽楓或許會,更有主見。

「我這把劍,名為【禮祭者】,是一把可以與人溝通的古劍,我從我父親手上接手的時候,也才九歲。」巴奇嚴肅之色再未退下:「我的父親告訴我,禮祭者寄宿了一位古代的劍客,我曾帶着它斬殺了無數的魔獸,這才能夠在某些時候短暫的喚醒他一次。和他聊聊天。」

長羽楓不知巴奇何意,但他聽着,也總不會有錯,他能預感到巴奇想要對他講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甚至是會有大事發生。

難道巴奇也預感到了蘭洛在靠近這裏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蘭洛的目標是自己這件事情,也便無法遮掩了。

巴奇給他一股深不可測的感覺,這個臉上有着刀疤的男人一定有着極多的故事,身為狼牙公會的會長親自進行委託任務,可見這次的委託也絕對不能想的太過簡單。

巴奇與他相處並不長久,但巴奇的注意力很明顯一直在自己身上,巴麻美與雪莉對自己的態度轉變很可能也與巴奇有關。

這些東西,一想就能夠知道的吧,但那又能怎麼樣呢?誰也不知道蘭洛到底想要幹什麼。她出現在弧光森林並且緩緩靠近自己,自己心裏虛的不能再虛。

他在車上哭,哭的壓根不是被數落,哭的是自己無能為力。很多事情,知道又怎麼樣呢?

就算是已經說過要爭取,可爭取些什麼呢……他又拿什麼去爭取呢?

一個直到十二歲都沒有讀過書的小孩子,拿什麼去爭取?有人能夠給出答案嗎?

估計很難,但那又有什麼辦法呢,是自己在活着,又不是別人,受傷了疼的人終究是自己。

自己並不是太過怕死,或者說,恐懼,那是毫無來由的東西,這麼年輕,死了會不會太過可惜?

可這個世界裏,年輕夭折的生命數不勝數,人命不是曇花,說沒就沒是有跡可循的。

大概。

他看着巴奇,覺得巴奇並沒有敵意,他便緩緩坐下,琳兒一直站着,冷峻無聲。

巴奇終於平視長羽楓,那邊名為禮祭者的長劍火紅的立在他們中間。

「我向劍客提到了你,還有你身邊的……羔羊。」

巴奇將目光再向尋荒影投來,尋荒影則訕笑着盯着禮祭者之上猶如浮雲般劍客,劍客頭戴斗笠,殘破的衣服將他的半邊袒露,尊貴的玉器早已經斷為兩截,不復原貌,他用極為震驚的眼神看着尋荒影。

他看到尋荒影正盤腿坐在地上,右手撐著自己的膝蓋,左手手腕平放在膝蓋上,黑色的長發被風吹浮成浪,劍眉星目,如玉如琢。

只不過尋荒影有些壞笑,讓禮祭者發怔。

他們雖然第一次打照面,但是這隻羊羔的真身明顯讓禮祭者抖了三抖。

劍刃在尋荒影的壞笑中顫抖,尋荒影還意猶未盡的撇嘴,無趣的打了個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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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界此間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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