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一場噩夢

像是做了一個冗長的夢，慌亂的奔跑，大把大把的雲霧從腳下翻騰而起，有人在追逐自己，然後到了深海處，用力掙扎怎麼都無法把頭浮出水面。

夢中她在想，誰能來救救她？

有聲音，朦朧的在耳邊響起：「你們不是說一周內她就可以醒來嗎？這都快半個月了，她到底要睡到什麼時候？」

「對不起，宋先生……」

「我不想聽什麼對不起，無論用什麼辦法，你們趕快讓她醒過來。」

這聲音，好熟悉，是你么，暮承哥哥？

海水退潮，一切重新變得清晰，昏迷了十幾天的程挽終於在病床上緩緩睜開了眼。

明亮的光線有些刺眼，太陽曬在身上暖暖的。

「挽挽？」宋暮承有些驚喜的叫她。

等適應眼前的亮度后程挽對他露出了一個笑容：「你瘦了，暮承哥哥。」

宋暮承不敢相信的問她：「你叫我什麼？」

程挽親昵的撫摸着他的臉頰，大概是因為才醒來她的聲音有些嘶啞，但卻仍然好聽：「當然是叫你暮承哥哥呀，傻瓜。」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宋暮承激動的抱着她，那一摔加上沒再吃藥程挽的記憶很快就恢復，這算是個意外。

大概是上天註定，一場劫難后她又重獲新生。

天閱的大權現在已經全部落在了宋暮承手裏，程天海也被救出只不過受了點輕傷，現在沒什麼大礙。

周升在重症監護室里整天靠着呼吸機度日，醫生說他已經沒有多少日子。l至於那天的事，宋暮承也沒在程挽面前提起，聽回來的人說陸良御被人救走了但他受的傷也不輕，接程挽那一下受了不小衝擊，更多的還是槍傷。

至於誰救走了他，宋暮承也知道肯定是秦其泓，畢竟他已經派人來警告過他。

天閱在國外的生意被U.G到處打壓，秦其泓卯足了勁跟他對着干，看來陸良御還沒死，不然高家不會這麼安寧。

一切好像塵埃落定，可宋暮承的心卻一直安靜不下來。

程挽恢復的很不錯，夏慧芳每天都會煲好湯給她送來，夏詩穎去國外讀書了，本來挺開朗的一個小姑娘變得沉默寡言。

她走的那天特地來找宋暮承，讓他小心溫芝。

她為什麼這麼說也沒告訴他，宋暮承也沒怎麼多想，溫芝幫了他很多不怎麼像是會害他的人，而且程挽住院的時候也幫忙找了很多醫生。

在一切歸於平靜的時候，誰都沒有再提起陸良御這個名字，之前的一切都像沒發生過。

即便不提，可程挽永遠都沒有辦法過去這道坎。

日子一天天過去，宋暮承越是對她好她越覺得良心不安，特別當他提出想娶她的時候，程天海不用說肯定同意，但程挽的心像是在被煎熬。

她也想嫁給宋暮承，可她原諒不了自己。

過去的一年中，那些甜蜜，耳鬢廝磨的畫面像是夢魘一樣揮之不去，就當宋暮承每每喊她「挽挽」的時候，她腦海里想起的第一個人竟然是陸良御。

這種想法就是罪惡感一樣盤繞在她心頭，折磨的她要發瘋，她有些厭惡自己，厭惡失憶中喜歡上陸良御的自己。

她害怕面對她和陸良御的過去，那種美好的過去對她來說就像是詛咒，看吶，你喜歡上了你的仇人，還沉溺在他的懷抱里。

每每想到這些，程挽覺得自己快要發瘋。

病房的夜是寂靜的，壁燈暗色的光打在牆上，樓下是喧鬧的車流，但樓層比較高，所以談不上干擾。

陸良御醒來的時候身上纏着厚厚的繃帶，傷口有些癢動的話有些刺痛。

自己睡了多久，不記得了，昏迷之前最後的畫面是莫流火拖着自己往外走的時候，看來是活下來了。

床頭摸了摸，沒有煙，手機也不在身邊。

他按下床頭的呼叫鈴，很快有護士匆匆跑了過來，驚喜的說：「陸先生，您終於醒了。」

陸良御點頭，隨後道：「把秦其泓給我叫過來。」

「好的，陸先生。」護士回答完后趕緊去打秦其泓的電話。

她們都知道住在VIP1005的客人有多尊貴，院長每天都會親自來看，這麼親力親為她們還是頭一次見。

而且還有一個就是帥，受了那麼重的傷來都抵擋不住的帥，不過他渾身是血的模樣還是挺可怕。

電話吵醒秦其泓的時候他正在做着美夢，凌晨四點多誒，陸良御不在他身上的擔子更重了。

迷迷糊糊接通電話：「喂，您好秦先生，這麼晚打擾你，陸先生讓您過來一趟。」

「不去，」秦其泓準備掛電話時候突然一個警醒，「你說什麼，陸先生？陸良御醒了嗎？」

「是的秦先生。」

「我這就過去。」秦其泓掛了電話立馬從床上跳起來滿屋子找衣服。

途中還打了個電話給唐照琛，是的沒錯，躺了幾個月將近半年的唐照琛傷勢終於好了。

兩個人從不同方向都向市中心醫院開去，打開病房門的時候秦其泓差點都要哭了，陸良御還不知道自己從鬼門關走了一遭。

「卧槽，你他媽終於醒了，我以為你要睡死過去呢。」秦其泓過來錘了一下陸良御的肩膀，礙於他有傷也沒敢使多大勁。

唐照琛也走過來：「我以為你這次抗不過去了，幸好啊，誰讓你是陸良御呢，閻王爺都不敢收啊。」

「沒錯，誰讓我福大命大。」陸良御扯出一個笑。

他們兩個都是兩次看着陸良御差點兒丟了性命的人，所以內心的感觸肯定多。

他們兩個坐下，陸良御想要下床被他們攔住了，後者卻不以為然再不動他感覺自己可能要廢了。

他摸上茶几上的煙，點燃，有些話題終究是繞不開，他問：「程挽怎麼樣？」

秦其泓跟唐照琛面面相覷，最後有秦其泓發言，他假意咳了兩聲，然後說：「那個，你先聽我說啊，程挽她呢據說記憶已經想起來了。」

陸良御夾着煙的手指頓了一下：「然後呢？」

該來的總還是來了。

薄薄的煙霧從口中飄出，陸良御的情緒讓人有些看不清。

秦其泓像是鼓了很大的勇氣，對陸良御說：「放手吧良御，不要再折磨自己也不要折磨她了，我們不想再看着你丟掉命。」

唐照琛沒有說話，他要說的秦其泓已經說了，這段感情陸良御執著下去沒什麼好處。

更何況，想起記憶的程挽怎麼會再愛他。

房間的氣氛有些沉默，陸良御吸完手中的煙淡淡開口：「你們知道我有多固執，有些甜蜜嘗過後，就很難再放手了。」

「良御，你知道你這次離死亡有多近嗎？我們送你來醫院的時候醫生都說你再遲個兩三分鐘就無力回天了，接程挽那一下你的肋骨都差點插到肺里了，你非得把命搭上去嗎？」秦其泓有些怒，曾經他們都以為程挽能拯救陸良御可現在看看情況，再折騰下去非得出人命不可。

等手上的煙燃盡，陸良御手指搭在茶几的煙灰缸上，來回滑動幾下出聲說：「無論如何我都要見她一面，其它的事以後再說吧。」

秦其泓有些無可奈何的靠回椅背上，嘆息道：「你真的是瘋了。」

現在的陸良御已經沒有辦法強迫自己去過着沒有程挽的生活，當秦其泓說她想起記憶的那一剎那他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她可能只會比以前更恨自己，恨自己騙她，和程挽這一年的幸福時光，陸良御覺得自己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生活，老天終究對他不怎麼仁慈，僅僅一年而已，他的幸福就要被收回了。

嘴上雖然表達着不會放手，陸良御心裏卻竟然是茫然的，該怎麼讓她回來？像曾經那樣的手段嗎？

可他更想用另外一種方法，試一試吧，或許她會心動回到自己身邊呢？就算知道她回心轉意的幾率微乎其微，陸良御也想搏一搏，就賭這一年他們之間所有的感情。

興園路。

宋暮承捻滅手中的煙，床上的程挽睡得正熟，剛才她又夢魘了，他敲門進來時剛好碰見她一額頭的冷汗怎麼叫都不醒，直直抓住他手的時候才又安穩下來。

這些日子程挽常常都會這樣，宋暮承並不知道她心裏是因為覺得愧對他，因為這種內心深處無法原諒自我的糾結，程挽覺得自己已經配不上這樣一心一意愛自己的宋暮承。

宋暮承也感覺到程挽有些疏遠自己，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他並沒有問她，他相信該告訴自己的時候程挽不會瞞着他。

經歷這麼多事下來他現在只想好好跟程挽待在一起，結婚生子，然後過完一生。

「挽挽……」一聲及輕的呼喚，「你什麼時候才答應嫁給我啊，暮承哥哥已經等了很久了，無論你有什麼事瞞着我，只要記得我是永遠愛你的就好。」

乾燥而溫暖的手指掃過女孩兒的臉龐，她的睫毛濃密又長，皮膚比以前更白了些，宋暮承俯下身吻了吻程挽的唇角，眼神極盡溫柔。

月光從窗口傾瀉而下，就在宋暮承準備起身的時候，程挽卻搭上他的肩膀將自己埋在他的頸窩處。

宋暮承一愣，隨後展露出一個溫柔的笑，伸出手撫摸她的頭髮調笑道：「本來想偷吻你，這下被抓了現行了。」

他將她的頭露出來，不曾想她的雙眼已經濕潤，宋暮承換來不及問程挽直接撫上他的臉猛然吻了上去。

他的大腦還來不及反應，女孩兒的吻輕柔而溫暖，宋暮承在短暫的停頓後手臂圈上她的腰拉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這樣的動作對他來說是考驗，放不開，他放不開她。

一番溫柔又不失霸道的糾纏后，他氣喘吁吁的抵上她濕潤而有些紅腫的唇聲音低啞的問：「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挽挽？」

程挽聲音帶着哭泣說：「對不起，對不起……」

宋暮承心疼了他受不了她這樣哭，他把她抱進懷裏：「傻瓜，道什麼歉啊，你沒有對不起我的。」

程挽低泣的聲音從懷中傳來：「我不該喜歡上陸良御，我配不上你這份愛，對不起。」

坦白了，她還是向宋暮承坦白了，儘管說出那句話讓她感到很噁心，可那就是事實，她自己也磨滅不了的事實，殘酷么，這對再次回想起來記憶的程挽的確很殘酷，可對宋暮承也有些殘酷。

懷抱着程挽的手臂一僵，但很快又緊緊摟住：「不是的挽挽，那不是喜歡，那是他欺騙了你，你沒有錯。」

宋暮承安慰著把她從懷中拉起來，目光真摯又疼惜的看着程挽：「你不要胡思亂想挽挽，你不用覺得過意不去而痛恨自己，所有的錯都在陸良御身上，知道了嗎挽挽？」

「可是我……唔……」

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宋暮承用吻封住了她的嘴巴，一想到她這些天的夜不能寐，惴惴不安都是因為覺得背叛了自己，宋暮承就感到難受，他從來都不怪她，他怎麼捨得怪她。

有時候大概就是越是深愛越覺得不可辜負，比如程挽。

儘管她也是受害者，可她就是不能原諒自己曾經那樣沉溺於陸良御的寵愛中，甚至也愛上他，這對她來說簡直就是懲罰。

宋暮承不想讓她有什麼負擔，所有的話都被堵在了這個吻里，兩個人的氣息互相纏繞，程挽的手臂漸漸纏上他的臂膀，他在她的唇邊道：「如果你真的覺得對不起我，那就用一輩子來償還，好不好？」

程挽眼泛淚光的點點頭，十幾天的疏離讓她的內心很倍受煎熬，有時候她也會反問自己，宋暮承又做錯了什麼呢？從始至終他都一心一意的愛着自己呵護自己，這樣不清不楚的冷落他，是不是太不公平。

當她假裝睡着聽他說的那些話時，她是真的堅持不下去了，她要跟他說清楚一切，到時候讓他做抉擇，他也有知道的權力。

還好不算晚，心結算是被揭開，程挽相信他們會有更好的未來，忘記吧，忘記所有的事，愛上陸良御根本不是她想要的，只能這麼安慰著自己。

或許只有這樣那種罪惡感才會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