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九章 戲（shang）
第二零九章戲（上）
按照尋常的規矩，皇帝口諭既出，立即就有侍墨文書錄檔，口諭轉籙書房，上諭局欽命太監前往各處傳旨，尚儀局行天子敕令儀仗陪同，程序雖然走得多，辦事速度其實是非常快的，各處各局都有人十二個時辰隨時待命，皇帝口諭才剛剛出來，傳旨的太監馬上就能飛馬出門了。史上有幾個皇帝耐煩自己詔諭緩發的？
這一次的反應卻很奇怪，姬檀命令將南太平招來問話，外邊卻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音。
換句話說，皇帝口諭下了，沒人把他的金口玉言當一回事。
姬檀或許也知道這一點，或許不知道。他只是一直喋喋不休地數落着南太平，一直到蕭彤淡淡地開口：「陛下，現在去請南相，恐怕請不過來。」姬檀怪異地看着他，他依然是口氣平平地說，「兩個時辰之前，臣收到消息，西涼叛軍打算在天亮之前六渡麻河。駐守在青竹林的天星營已於半個時辰之前開拔馳援龍鬚灣。」
我對上京兵力佈防並不清楚，隱約知道蕭彤說了一件很嚴重的事。果然姬檀愣了愣，錯愕地問道：「卿的意思是，京畿大營離上京最近的一支戰力，已經往南去了龍鬚灣？現在上京除了京畿守備之外，只有禁衛軍有戰力？」
蕭彤很淡漠地點了點頭，肯定了他的想法。
姬檀嘴唇倏地變得慘白一片，他有些倉惶地低了低頭。似乎在一瞬間亂了陣腳，拿不定主意，片刻之後，又偏執地瞪着蕭彤，嘶聲道：「為什麼不早說？！——南太平想幹嗎？朕……寒祿！寒祿！」他尖銳地呼喊著自幼服侍他的大太監地名字。
一個乾乾瘦瘦的老太監很快就走了進來，跪地俯首道：「老奴在，陛下……」
姬檀已經三兩步走到他身邊。驚慌地說道：「快！去朝陽宮！」
朝陽宮是當初晏師姐的寢宮，晏師姐去世之後空了幾年。幾經輾轉，現在的主人是董太后的幼子，十六王爺姬泱。姬檀反常的舉動讓所有人都有點奇怪，寒祿公公也驚疑不定地看着他，聽他不迭催促：「愣著做什麼？！快去朝陽宮把朕收拾好的東西都搬出來！」
呃？這意思是打算捲鋪蓋逃跑了？我看着蕭彤低垂下眼瞼，蕭賜怡僭越一步，衝到了姬檀地身前。大刺刺地阻止道：「陛下！事已至此，您打算……」我清楚地看見他做了個「逃跑」的口型，只是生生忍住了，「臣認為您還是待在此處比較好。」
這絕對不是臣子該有地口吻。不過，急亂中的姬檀並沒有察覺出這一點，反而是跪在他跟前的寒祿陰森森地抬起頭，看了蕭賜怡一眼。就在這個時候，蕭彤又淡淡地說道：「陛下不必驚惶。南氏之事臣早有打算。自有應對之策。」
這話說得必有后著，姬檀傻兮兮地看着他，正是病急亂投醫的傻相。
徐倉很自然地提醒道：「南家有先帝欽賜的免死鐵券。」
南太平要沒有這個玩意兒，老早就被董攸殺了一百遍了。和平涼王不同，董攸當年與昭帝君臣交心，永不相負。這好名聲簡直可以垂範千古，董攸自然是要這個名聲的，他野心最龐大的時候也僅僅是扶持董太后地親子，也即自己的親外孫登基，當然不可能冒着大不敬的罪名去殺擁有免死鐵券的南太平。
被嚇得六神無主的姬檀頓時就怒了，口不擇言地說道：「他都要造反了！還免死鐵券？」
蕭彤等的無疑就是這一句話。哪曉得姬檀給他的驚喜比較多，居然咔噠一聲解下了自己的佩劍，怒沖沖地丟給了蕭賜怡，說道：「他有免死券，朕賜你天子劍！上京之危若能消弭於今夕。朕這萬里江山願與卿共享！」看着地人自然是蕭彤。
蕭彤才懶得理他這軟綿綿的誓言。看中的是他丟出來的那一把天子劍。蕭賜怡到底年輕，眼見姬檀被嚇得口不擇言胡亂丟東西。一時心愿得償，竟激動得臉色微微泛紅。大聲應諾道：「臣請旨，徹查此事！」
姬檀被他應承這話刺得怔了怔，怪異地看着他。蕭賜怡已經捧著劍離開了。
驚覺自己被騙了的姬檀倉促想追，竟然被兩個侍衛架了回來。侍奉在殿外的天元宮侍衛頓時就沖了上來護駕。徐倉往前站了一步，架住姬檀地侍衛立即就收了手，姬檀很順利地回到了自家侍衛的保護圈中。我和涼沁也悄悄摸摸地溜到了殿外人群之中。
姬檀臉色難堪無比，盯着蕭彤，說道：「卿謊言欺君！」
徐倉充當了緩頰的角色，微微一笑，露出小虎牙：「陛下，蕭太尉確實不曾欺君。原本駐紮在青竹林的天星營確實已經開拔前往龍鬚灣，不過，根據臣得到的消息，西涼叛軍渡河云云，皆是南氏刻意散佈的謠言。南氏誘離天星營之後，火速鎖拿李明庄、蕭沐與曲寧，此三人中，李明庄大人是秀貞將軍胞弟，蕭沐大人與蕭賜怡大人有同族之親，分明是主動誘騙太尉大人採取行動……」
「你閉嘴！」姬檀憤怒地打斷了他的話。分明情況沒有那麼糟糕，卻被蕭彤嚇了一下，以為南太平馬上就要發兵包圍未央宮了，這才風急火燎地賜了天子劍。哪曉得蕭賜怡拿了劍，笑眯眯地說，好啊，我去查查，九城兵馬司為什麼要抓人……
我看他演戲看得有點累，他是一開始就打算讓蕭彤去辦了南太平的吧？感覺就像是寡婦半夜偷了漢子，天亮了坐床上哭泣說你為什麼那什麼了我一樣。屋子裏幾個人當中，只有蕭彤和原牧野對他的反應不怎麼看在眼裏，包括徐倉、蕭賜怡、崔聞櫻在內，似乎都相信了他的反應出自真心。
蕭彤既然達到了目地，也懶得繼續跟他扯淡，順口說前線軍務繁忙，就帶着人回北書房去了。太尉大人說了軍務繁忙，底下人自然也得跟着去辦事，原牧野、徐倉、李秀貞、崔聞櫻也都跟着回去了，偌大地西配殿，就剩下姬檀一個人乾瞪眼。
他兀自不放棄地指著蕭彤的背影怒吼：「你！你給朕等著！朕遲早剮了你！」這白痴行徑使得常年跟隨他個個忠心耿耿地天元宮侍衛都不忍卒聞，滿臉「主子怎麼這麼沉不住氣」的怒其不爭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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