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七十四章 入魔
心茫然，登天路，風不止，雲不歇……
雲霧漫漫里，宋鈺不禁就想起了「卧看遊絲媚遠天，起尋幽徑卻茫然」的話來。
因為他忽然發現，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變得毫無意義。
在跟隨「天老」上天的整個過程，其心境之內竟是毫無波瀾般的一潭死水。
特別是在後來由小丫頭引路，將他還有天老一起帶到了其阿爺的住處之際，望着那幽暗的小木屋裏，身不能起，奄奄一息的老者之時。
小丫頭眼含熱淚的表情之中，是不安的忐忑，但亦有想要依靠面前的這兩位，治癒阿爺的希冀。
那一刻宋鈺縱使面無表情，卻不是真的木然。
甚至覺著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但當他看到了天老看似溫和的臉色上，卻眼神冰冷的目光之際，他的心竟是在這一刻莫名的跌到了谷底。
因為這老頭沒有小丫頭帶給他的興趣，也沒有打心眼裏的……
嗯，就是世間常說的一句「行善積德」，或是什麼「日行一善」之類的心。
是冰冷下的漠視，亦是毫無用處的不屑……
就跟看着沒用的「老廢物」一般，天老那一刻的神態，居然讓向來殺人無數的蛤蟆也不禁顫抖。
儘管他還是拿出了一味不知名的藥丸，治癒了老者，可宋鈺卻明白，這是為了更好的能夠帶走小丫頭的目的！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在天老的眼中，床上病殃殃的老頭早已在天地第一輪的篩選里被淘汰了。
而他作為一個人的存在，最大的價值就在於，他養育了喚做「鈴兒」的採藥女。
所以當他的價值體現，得以完成的時候，塵歸塵土歸土的最終結局，才是其最好的歸宿。
根本不需要再浪費任何的資源在他的身上，因為在其出生的那一刻，又或者說是他根本沒有修鍊資質慧根的那一時起，天地便已經做出了選擇。
而天老自然是遵循着順應天心，順勢而為的那一套在他看來便是天條的理論。
最終的結果，天老和宋鈺還是帶走了採藥女鈴兒。
在老頭顫顫巍巍的從病床上終於健康的起身送別之際，佇立在破屋子的門口，眼含熱淚的抬頭仰望，小丫頭雖是抱着將來道法一成，必然要來接回爺爺的決心，小嘴抿著哭的衝動，但宋鈺卻知道，他爺倆的這一別，便是最後的訣別！
因為天老已經潛移默化的為他們做出了選擇，在他認為是天地之選的一個結果。
宋鈺沒有同情心泛濫，而是透過此事忽然發現，如果萬物萬生，真要是在出生的那一刻起，一切的一切便已經註定的話……
又或者說，即便通過自身的努力，終於是自以為是的踏上了長生求真的路，卻忽然發現這路的盡頭，不過是天選之子的一場試煉。
而命運其實早已註定的話……
「索然無味！」這四個字，被宋大蛤蟆在內心裏語態冰冷的念起，亦是其最為真實的想法，縱使是有些「喪」！
可他真就覺著，味同嚼蠟，眼中尤為的毫無色彩可言。
什麼一路的曲折，又是狗屁的一路的風景，不過都是雲在青天水在瓶。
換言之，自己無論如何也是跳脫不出這天地早已註定下的命運。
所以此時此刻，即便是在天老的引領之下，終於是看見了那神秘莫測，更是令無數修士夢寐以求的天宮之時，蛤蟆的內心，亦是毫無的波瀾。
因為他心裏的畫卷，已經失去了能讓其驚艷的色彩。
不管是看到了七彩祥雲的彩光陣陣，還是見到了白玉樓閣聳立在雲霞之間，亦或者瞅見了能讓人目不暇接的奇花異草，包括那些彷彿神話傳說里的仙鶴騰雲，宋鈺都覺著……
沒錯，屬實是沒錯！
這個人間，不管是大無邊界的大羅天界，還是其下屬的小雲天界，這個世界，就是一個囚籠！
煉獄般的人間！
它不值得……
生命……根本就沒有任何存在的意義！
暗淡的目光，忽然的就好似點燃起了兩團幽幽的妖火，在那狹長的眸子裏邊，瑩瑩而亮了起來。
沒有溫度可言，亦是不忿而燃！
憑什麼，他都經歷了這些，還要面對這樣一個現實。
殘酷的彷彿寒冬臘月里的風刀，不斷割裂着他的臉，他的身體，甚至是他的心！
順勢而為？
蛤蟆心中冷笑，繼而開始有所悲泣的聲音，就在他的心底，開始變得歇斯底里了起來。
而這一切的發生，並沒有引起天老和鈴兒的注意，前者面色坦然自若，似乎對於眼前這人間難得一見的仙境美景，早已是見怪不怪的無動於衷。
不過後者卻是看的小臉透紅。
尤其是已經置身在這美輪美奐的景緻當中的時候，仙鶴偶有長鳴的仙音，或是振翅而飛的於七色祥雲當中，突然的口含一根仙草，又或者是駕霧而飛的於霞光漫溢里，光影幻化的翩翩起舞，都讓這位大山裏出來的姑娘，目不暇接的來不及思索。
至於宋鈺本身，此時的神態亦屬尋常，而其目中的妖光，倒更像是綠色寶石在光影迷離下的反光。
所以他們所不知道的是，就在現在的這個關口，他的道心正在迅速的崩塌著。
於重重魔光四射的妖火里，恰如被烤化了的生鐵一樣，滴淌著一滴又一滴的心血。
紅通通的散發着詭異至極的色澤！
「一生修行所為何來！」
這是一個質問般的聲音，不斷重複在他的神識之海。
那裏有紫電雷鳴，亦有如火焰般的黑紅之色，而那個聲音，雖然更像是他自己的聲音，但卻在火焰升騰與電閃雷鳴之中，不斷地在質問着他自己的靈魂。
起初的時候，是生存，而後是仇怨，可當其劍鳴冰玉神山之後，似乎又有所放下，然後更想瞧一瞧那頂層的風景，為的是藏在心裏邊的那塊石頭。
想着是否能有神話傳說里一樣，以地仙之姿，生靈之體，於天地之間，否極泰來的春到人間。
可如今，在一位陸地神仙的口中，他似乎是得知了一切，然而天生反骨慣了的宋大蛤蟆，卻是對其完全秉持着反對的態度，毅然決然的否定起了自己的道心。
那一條長長的煉心之路，自以為是的特殊意義，卻是曲徑通幽處，未見禪房花木深。
而看到的，則是煉獄的幽火，滾燙的燃燒在人間。
所以哪怕是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卻依舊無法阻擋着自己那已經快要入魔的心！
「崩塌吧，這一切！」
內心世界裏，宋鈺長發狂舞的目眥欲裂，其姿態之狂妄，大有刑天舞干戚，與天叫戰不休般的瘋魔！
也就是在這一時間，魔意重生！
所以宋鈺說：「啊～就這樣吧……」內里倒是瞬間輕鬆了下來，而後，再不留有任何餘地的任由自己的心念，一墜而下的……入魔！
在這個破碎的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