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將死之人最後的夢境

炎魔死了。

沒有任何還手之力，在暴雨中灰飛煙滅。

傳說中封聖者死去時，天際之外會飛過一道流星，消失在人世間，刺眼的白色星芒會將人間照亮，最後所有的氣勁都會還於天地，且當作這世間讓他走之前耀眼一瞬的回饋！

但讓人驚詫的是……

此方天地被烏雲與雷電所籠罩遮蔽。

炎魔的氣勁盡歸於塵土，被生生吞噬。

北冰血疆在域外算是有名，可在此方天地里，他的存在像極了一隻螻蟻，甚至有些多餘，於是死亡便成了他最後的結局。

也許炎魔到死都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徒弟死了。

做師傅的想要報仇。

好不容易找到了復仇的機會，隱匿行蹤欺騙了所有人，進入華下，到頭來卻發現自己從徒弟死了那一刻開始，就淪為了別人棋盤上的棋子。

他本以為自己走不了，免不得要玉石俱焚拚命，卻沒想到最後轉機出現了，敵人的敵人將自己救下，他以為能夠藉助此人之手為自己的徒弟報仇。

又沒想到的是，救他的人是老和尚，殺了他的人……還是老和尚。

既要殺，何必救？

到底誰有錯？

但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上來看，炎魔的任何一個決定都是出自於想為徒弟復仇這一單純的心思，於他而言，他是對的，於別人而言，卻是錯的，世間沒有絕對的對錯。

實力強大，才是決定對錯的真正資本！

就如老人常說的一句話：只有勝利者，才有資格改寫歷史！

待到風雨吹走藏在空氣里的血腥味，老和尚站在路燈下的身影，多了一種莫名的神秘感。

墨白在警惕著，可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他能做的其實並不多。

他想嘆口氣，想了想憋了回去，這樣會影響心情。

「老太爺啊，沒後手了？」

季老太爺搖搖頭，神色凝重：「現在打電話……」

老和尚接話道：「也來不及了。」

季老太爺點點頭：「是啊。」

所以只能硬著頭皮應戰了，服軟道歉是不可能的。

墨白只好往前跨一步：「看來只能麻煩您先回京都！」

接下來，是術士之間的戰鬥，可能此方天地會產生嚴重的波動，普通人在這裏只會受到波及，墨白現在所能做的，是拖延時間讓季老太爺趕快回到京都，只要踏進城內一步，待到他的身影出現在監控里時，季老太爺就安全了。

因為——

武界的規矩，由國派守護！

即便強大如寒山寺的老和尚，也不敢輕易逾越這一界線。

而且今夜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讓北冰血疆的人死在國都土地上，作為讓國際論壇所有人閉嘴的理由，這一情況下，他們該做的是減少傷亡，等待於楓回來。

如果真的要死一個人……

墨白寧願是自己！

沒有任何理由。

其中利弊，季老太爺很快也想明白。

他猶豫，蒼老的臉色上露出一絲愁容：「說好一起走的。」

墨白還是嘆了口氣：「誰能想到半路有人插了一腳，死了個該死的人，有了一條合理的理由，需要有個人把這條消息帶回去。」

季老太爺：「拖累了。」

墨白：「談不上。」

季老太爺低下頭，雙手背在身後轉過身，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邁開步子……往原來的路返回，同時……拿出手機來！

走了……

又不是演什麼情感類電視劇，說些什麼捨不得的話。

都是這個年紀的人了，經歷了那麼多風風雨雨，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誰也不會計較生死誰得。

老太爺的腳步，快不了，也不想慢，他一步一低頭，漸漸走遠，走離這方天地。

看到這一幕，老和尚問道：「為了一個垂暮的老傢伙，值得嗎？」

「封聖者一生都為進境，茫茫世間多少武者為封聖而一生孤寡，又有多少人止步化勁，僅有幾人能封聖？」

「你這一生，三十沐雷封聖，天賦之佳，將來封王也有一絲機會，何必為了一個凡人……」

沒等他把話說完，墨白插口打斷道：「出家人，都喜歡逼逼叨叨嗎？」

「值得還是不值得，有什麼好計較的？人活着，不就是圖個自在，圖個心意，心裏想着要這麼做，就這麼做了，死了也不留遺憾，若是那般怕死，我和老葉也就呆在山裏一直不出來，可惜啊……」

「我們都不是耐得住寂寞的住，山裏太清凈，活着也沒啥意思，小楓那孩子好啊……是真好，老了老了，總希望有個能傳承的人，為了那孩子不再重蹈五年前同樣的路，死了……又有何妨？」

「武者……哪有多少個五年能霍霍來去？」

反問一句，答案確實沒有。

尋常人能平安度過六十年，然後過上吃養老金，逗逗貓狗帶孫子的，都沒有多少。

有的晚年凄慘。

有的都活不到晚年。

所以啊……

得珍惜當下。

老和尚雙手合十：「受教了。」

他頓了頓，又說道：「所以……你若是離開不插手這件事情，讓我去殺了那位老人家，佛會感激你。」

墨白冷眼看來：「你代表不了佛。」

老和尚：「我即是佛。」

墨白：「你這是魔！」

老和尚笑了笑：「老祖曾說，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佛即是魔，魔即是佛，我欲成佛便是佛，我欲成魔便是魔。」

墨白：「滿嘴屁話，聽得耳朵都是繭子。「

「管你是佛是魔。」

老和尚自知勸解再無用，於是，向對着炎魔鞠躬一般，向墨白鞠了一躬：「既然做了決定，那請墨先生開始吧！」

術士之間的戰鬥，存在於這天地間。

墨白雙手齊出，兩指併攏指向天，雷電似是受到了某種招引開始不安起來，伴隨着一聲「轟隆」的巨響，墨白氣勢開始漸漲。

兩指向天。

我欲封天！

老和尚眼睛一眯，雙手張開，再合十，看着墨白那朝天指：「好印！」

一道紫紅色的雷光眨眼間閃過，彷彿在天空留下一道裂縫。

上古的老前輩們常說過一句話：將死之人，能看到死後發生的事情。

墨白嘴角裂開一道笑容。

老和尚猜到什麼：「墨先生看到了？」

墨白眼裏有光：「你也看到了？」

將死之人，都看到了。

老和尚開懷大笑：「我看到了一道前所未有的弒佛印！」

墨白也點了點頭：「我也看到了……那道橫貫南北的印！」

說罷，他盯着老和尚，手指驟然一顫。

耳邊此時忽然響起葉臨常說的口頭禪，藏滿回憶的眼淚一滴，落在衣衫里，他笑着，是對後輩滿滿的期望，他看到了自己想看的，沒了遺憾啊，於是喝道：

「孫賊兒——受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