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道文女主的女兒1

娘道文女主的女兒1

姜歸坐在柴火堆上。

凜冽的西北風透過破破爛爛的柴房縫隙灌進來,凍得她鼻青眼腫的臉更白更青。

一陣歡笑聲從幾米之外的堂屋傳來,笑得最響亮的是處於變聲期的少年,那是這個家的寶貝鳳凰蛋姜天賜,也是導致原身被關在柴房的罪魁禍首。

姜歸併不是這具身體的原主,她是外來的任務者。

她在自己的世界意外死亡,一道自稱是系統的聲音出現在她腦海中,告訴她有一個死而復生的機會——足夠的願力。

於是,她成了一名任務者,幫各個世界的許願人實現她們的心愿,願望實現后就能得到許願人贈送的願力。

這是姜歸的第一個任務世界,許願人是姜來弟。光聽這個名字就知道這家裏極度重男輕女,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姜家幾代單傳,這一代唯一的男孫姜天賜就是全家女人的命根子,所有女人都是圍繞着姜天賜服務的。尤其是姜來弟,一句話概括就是為弟弟生為弟弟死為弟弟奉獻一生。

姜家那些事就是典型的民國苦情劇,不過姜來弟不是女主,她只是一捧微不足道的炮灰,女主是姜來弟親媽林婉娘。

林婉娘是老秀才的女兒,因為八字旺夫多子嫁給姜繼祖當填房,進門之後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

姜繼祖嫌棄她大字不識一個,為了生兒子捏著鼻子委屈自己睡了,到頭來卻生了個賠錢貨。姜老太覺得自己上當受騙,白瞎了二十塊大洋的聘禮,對她橫挑鼻子豎挑眼,百般刁難。繼女姜明珠視她如仇寇,處處針對刁難,甚至推她致早產。

但林婉娘都不計較,她認為自己高嫁到姜家,又沒為姜家生下一個兒子,是姜家的千古罪人,所以她打不還口罵不還手,盡心儘力伺候這一家人。

哪怕自己救下的視若親妹妹的汪秋月爬了姜繼祖的床,汪秋月還不以為恥反而洋洋得意。林婉娘痛不欲生,可為了丈夫為了子嗣,她賢惠地主動表示納汪秋月為妾。

十月懷胎,汪秋月生下姜天賜。林婉娘喜極而泣,激動地對姜繼祖說:我們終於有兒子了。又賢惠大度地表示,汪秋月替我們姜家生下男丁,就是我林婉娘的大恩人。所以哪怕汪秋月仗子行兇,堂而皇之地爬到林婉娘頭上作威作福,林婉娘都一忍再忍。哪怕姜天賜只認汪秋月這個親娘,閑着沒事打姜來弟,他依然是林婉娘的心肝肉。

總之,無論姜家人怎麼苛待她虐待姜來弟,林婉娘都逆來順受還心甘情願地奉獻,她寬容大度、溫婉柔順、以德報怨、無私奉獻……終於感動了那些狠狠傷害過她的人,一家人冰釋前嫌,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

苦盡甘來的林婉娘也成為街坊鄉鄰口中的好女兒好妻子好媳婦好後娘典範,被歌功頌德,簡直能開個女德班授課。

那些人全然忘了林婉娘美名之上沾滿了姜來弟的血與淚。林婉娘對任何人來說都是好人,唯獨不是姜來弟的好母親。

打一出生,姜來弟就是林婉娘展示賢良的工具,來弟這個狗屁倒灶的名字就是林婉娘自己取的,取來向夫家表明自己的心志,大抵是噁心到了老天爺,所以再沒讓林婉娘生過。

姜來弟短暫的一生被林婉娘犧牲了個徹底,是成就林婉娘美名路上的最大墊腳石。

家裏的臟活累活壞事永遠少不了姜來弟,好吃好喝好事從來沒她的份。姜家三個孩子,姜明珠和姜天賜都是寶,只有姜來弟是草,人人都能踩上一腳,踩得最狠的就是林婉娘,踩了不說還要假惺惺地掉幾滴眼淚。

姜來弟十歲那年,被姜明珠推下船,姜明珠收力不及也掉了下去。岸上的林婉娘繞過更近的姜來弟救了姜明珠上岸才去救姜來弟。溺水過久的姜來弟高燒不退,郎中表示無能為力,建議如果送西醫院用特效藥,也許能救回一條命。可特效藥那東西,價比黃金。

姜家早年還算富裕,可架不住子孫不成器,加上世道不好生意難做,而姜老太自從七年前獨生子姜繼祖失蹤,病倒成了一個藥罐子,姜家急速敗落下來。不過再落魄,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擠一擠醫藥費還是能擠出來的。

但是賢惠善良的林婉娘怎麼能忍心讓婆婆少吃幾副葯,耽誤寶貝庶子交學費。她枝忍心抱着昏迷不醒的姜來弟冒着大雨跪在醫院門口求人,跪了一天一夜之後,終於感動了一位醫生,願意免費為姜來弟治療,才從鬼門關上撿回一條命。

類似的噁心事,不勝枚舉。

就連姜來弟的人,都被林婉娘為了救好賭成性的姜天賜賣了。滑稽的是,來討債的人原本看中的是姜明珠,畢竟姜來弟一根發育不良的豆芽菜哪裏有豐滿高挑的姜明珠漂亮。可絕世好後娘林婉娘怎麼忍心繼女落入虎狼窩。她苦苦哀求債主,苦求不得后,痛不欲生地獻出了自己親生女兒。

饒是如此,林婉娘也沒放過姜來弟,繼續在姜來弟身上敲骨吸髓供養姜家人,成全她的美名。

最後,姜來弟在絕望之下投入秦淮河,死的時候,年僅十八歲。

接收完原身記憶的姜歸被噁心得夠嗆,她這是遇上活體聖母婊了。

恰在此時,門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不一會兒,林婉娘溫柔賢惠的聲音低低傳來:「餓了吧?」一個黑面窩窩頭從縫隙里塞進來,「快拿着。」

姜歸哂笑,林婉娘不是不愛自己的女兒,只是她更愛姜家其他人,更愛她的賢良名。

那一點點母愛成了姜來弟暗無天日生命中唯一的光,哪怕她人生中大部分的黑暗同樣來源於她的母親。

悲哀的是,這光沒有成為姜來弟的救贖,反而成為套在她脖子上的韁繩。姜來弟被林婉娘馴化成奴,偏偏又馴化得不夠徹底,於是姜來弟格外的痛苦。她恨著林婉娘又愛着林婉娘,想拒絕林婉娘的索取又無法拒絕林婉娘的眼淚。最後,姜來弟選擇用死亡解脫。

姜歸無聲冷笑,割親生女兒的肉喂繼女庶子吃,她林婉娘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偉大。

「你以前都挺乖的,今天是怎麼了?我都問過天賜了,早飯時天賜還沒起來,不知道那雞蛋是我給你的,一時誤會了。何況他就是跟你鬧着玩,不是成心的,你怎麼就當了真,居然動起手來,還把天賜打成那樣。你也別怪你月姨打你,她也是心疼天賜。更別怨你奶奶把你關柴房。你怎麼能打天賜?那是你弟弟,你是當姐姐的,不說讓著弟弟,怎麼能……」

林婉娘苦口婆心地洗腦,在她的話里,誰都沒錯,錯的只是沒有逆來順受的原身,可事實上呢?

今天是姜來弟的生日,早飯時林婉娘塞給她一個雞蛋,這是她過年以來得到的第一個雞蛋,雖然家裏的雞鴨都是她在餵養。家道中落的姜家已經沒有傭人,不過有林婉娘和姜來弟這兩頭老黃牛在,姜家其他人依然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地主做派。

那個雞蛋,姜來弟沒捨得吃,下午幹活累了才拿出來準備吃,正好被姜天賜看見了,姜天賜大喝一聲:「你手裏拿的是什麼?」

驚慌之下,姜來弟手顫了顫,雞蛋掉在地上,咕嚕嚕滾到姜天賜腳邊。姜來弟趕過去要撿,吃喝不愁的姜天賜可不心疼一個雞蛋,一腳踩扁:「好哇,你居然偷吃雞蛋!」

姜天賜踢了踢碎雞蛋,盯着蹲在眼前的姜來弟笑的惡劣:「想吃雞蛋啊,那你吃呀,你把它吃了我就不告訴奶奶你偷吃雞蛋。」

姜來弟的肩膀在微微顫抖。

姜天賜還一臉看猴戲地催:「你快吃啊,不吃我就告訴奶奶去了。」下一瞬,天旋地轉,他重重摔在地上。

原來是姜來弟突然抱住姜天賜的腿,將他掀翻在地,緊接着姜來弟跨坐在他身上連打帶擰,神情猙獰又扭曲,瘋了一般。

比姜來弟大了一圈的姜天賜愣是掙脫不開,撕心裂肺地大哭大叫。

這下好了,之前還宛如死人的姜家人集體詐屍,心急火燎地衝出來救寶貝鳳凰蛋。

姜天賜的親娘汪秋月首當其衝,一把揪著姜來弟的頭髮提起來,抬手就是兩個巴掌:「死丫頭居然敢打天賜,誰給你的膽子!」

躺在地上的姜天賜哭叫:「媽,我好痛!」

汪秋月看一眼兒子,白白胖胖的臉上一道血痕,心疼壞了,登時怒上加怒,狠狠一腳把人踢出去,猶不解氣,抄起旁邊挑水的扁擔就打:「賤皮子,我讓你打天賜,讓你打!也不看看你是什麼下賤東西,居然敢打我家天賜。」

姜來弟十四歲,因為營養不良和繁重的家務,瘦骨伶仃一個人,哪裏敵得過汪秋月這個成年人,只有縮成一團挨打的份。

扁擔雨點似的落下來,血模糊了姜來弟的眼,躺在地上的姜來弟覺得就這樣被打死了也挺好。

「差不多就行了,別真打死了。」姜老太冷漠地看一眼死狗一樣蜷著的姜來弟,彷佛那不是她的孫女。

見好就收的汪秋月扔掉扁擔,抹起眼淚來:「娘,我這也是氣急了。大爺不知下落,天賜就是咱們姜家唯一的根苗,您看看,」如煙抬起姜天賜的臉朝向姜老太,「天賜臉都被抓破了,這要是破了相,可怎麼辦,來弟實在是太過分了。」

姜天賜被養得白白嫩嫩的臉上冷不丁多了一條抓痕,委實觸目驚心,姜老太頓時驚著了,一疊聲道:「還不趕緊去請大夫來,萬一留疤了怎麼辦。」又恨恨扭頭瞪着躺在地上疼到抽搐的姜來弟,「關到柴房去,這麼大的火氣,就餓上她三天敗敗火。」

姜來弟就這麼被拖進柴房,在疼痛恐懼憤恨中暈了過去,再醒來就成了姜歸。

林婉娘傍晚才回來,為了讓家裏日子好過一點,她在一家棉紡廠里當紡織女工。她在村道上遇見了事先等候的姜明珠。姜明珠年方十八,生得明眸皓齒,細皮嫩肉,衣着光鮮,看着就像是富戶人家的大小姐,與這個小村落格格不入。她雖然也是女孩,不過她是姜家第一個孫輩,生母又是姜老太的親侄女,所以頗得姜老太寵愛,日子自然也就過得不差。

「明珠,你怎麼在這兒,這裏風大,趕緊回去,小心着涼了。」林婉娘端地慈母心腸。她是真拿姜明珠當親生的女兒疼,準確地說比親生的還疼。姜來弟風裏雨里的砍柴割草,林婉娘可沒心疼,只覺得理所當然。

姜明珠柔柔一笑,滿臉擔心地提醒:「娘,天賜今天又欺負來弟了,來弟還了下手,被月姨好一通打,還被關進了柴房,回去后你當心些。」

林婉娘大驚失色,最關心的是:「天賜有沒有受傷?」

姜明珠細聲道:「破了點皮,倒不嚴重。」

話雖如此,林婉娘仍是心急如焚,只恨不能插翅飛回去,對姜明珠道:「你慢慢走,我先回去瞧瞧天賜。」

姜明珠是小腳,走不快,她慢悠悠地走在後面,眼望着林婉娘焦急的背影。林婉娘被她那秀才爹灌輸了滿腦子的賢良淑德,對她而言,夫家的阿貓阿狗都比她自己重要,唯獨自己生的女兒不重要,是該和她一樣當牛做馬的。姜明珠再一次慶幸,林婉娘是她後娘而不是親娘,若林婉娘是她親娘,只怕她就是第二個姜來弟。

回到家的林婉娘奔向姜天賜住的正屋,見姜天賜臉上添了一道血口子,眼淚當場滾了下來,好似傷在自己心上。

汪秋月叉著腰數落:「不是我說姐姐,你是怎麼教來弟的,竟然敢打弟弟,天賜可是咱們家的獨苗苗,要是有個好歹,她賠得起嗎,她就是死了也賠不起……」櫻桃小嘴嘚啵嘚啵個不停。

林婉娘且顧不得她,上前就要看姜天賜的傷勢,被姜天賜重重打開,他惡狠狠瞪着林婉娘:「別碰我,你生的賠錢貨乾的好事,我不想看見你,滾出去!」

林婉娘的手疼紅了一片,但是她的心更疼,望着姜天賜的眼底滿是難過:「天賜。」

「天賜餓著肚子脾氣不好,娘,你快去做飯吧,做天賜最喜歡吃的梅乾菜扣肉。」才踏進門的姜明珠細聲細語地打圓場。

林婉娘感激地看一眼姜明珠,連忙道:「我這就去做。」

汪秋月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這位大小姐以前可跋扈著呢,林婉娘母女在她手裏吃了多少苦頭。一朝家道中落,又被未來婆婆撞見她辱罵繼母幼妹趁機退了婚,才開始裝好人。林婉娘就是個傻的,真以為姜明珠是個好的,哪裏知道全家就屬姜明珠最焉兒壞,一肚子心眼,說不得哪天被賣了還幫姜明珠數錢呢。

*

林婉娘一個人生火做飯,又伺候了家裏老老小小的祖宗吃晚飯,在飯桌上又被汪秋月擠兌了一通,最後洗碗涮鍋畢。林婉娘才拿着姜家人都不吃的黑面窩窩頭去柴房當慈母。

「你先委屈一晚上,明天你奶奶氣就消了,你好好跟你奶奶道個歉。」林婉娘諄諄教導,「再跟天賜道個歉,他們原諒你了,你就能出來了。」

姜歸想縫上她的嘴,自己想當傻逼,還想洗腦別人當傻逼。

林婉娘又不厭其煩地說教了幾句,見裏頭都沒半點回應,也心灰意懶了,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你這孩子,今天是怎麼了。窩窩頭我放這兒,你自己拿,別跟自己的肚子慪氣。」

不問前由,只看這一幕,可不是慈母。姜歸一哂,閉上眼靠在柴火堆上養精蓄銳。

角落裏的黑面窩窩頭一點一點變涼變硬。

夜色也一點一點加重。

黑暗中,姜歸睜開眼站了起來,月光從疏疏落落的縫隙里透進來,讓她能勉強視物。她摸索著走到門邊,推了下,不出意外,門被鎖著。不過她從原身的記憶中得知,柴房的門並沒有上鐵鎖,而是木銷子,撥開木銷就能開門。

柴房的門已經十分破舊,有一道很明顯的空隙,姜歸耐心地拿着細棍子一點一點撥木銷。

忽然間,姜歸聽見了高高低低的蛐蛐聲,在夜色里格外的清脆。大冬天哪來的蛐蛐,姜歸當即停下手上的動作,凝神往外看。只見西廂房的門悄悄地開了,汪秋月鬼鬼祟祟地走出來,一邊左顧右盼著一邊走向院門,咔噠一聲,從裏面打開大門。

一個高大的身影從還沒徹底打開的門縫裏擠進來:「寶貝兒,你可算是來了,凍死我了,你摸摸。」

「要死啦,你小聲點,趕緊出去!」汪秋月嬌斥,聲音是前所未有的黏膩,推著那男人出了門,從外面虛虛合上院門。

哇喔!

刺激!

姜歸嘖嘖,沒想到還有這意外之瓜。這個男人她認得,是村裏的二流子聶老三,長得人模狗樣,就是不幹人事。約莫半年後,汪秋月會偷走姜老太的全部私房錢和這個男人私奔。

原來汪秋月和這二流子這麼早就勾搭上了,姜歸心念一轉,原本她打算卷了姜老太的私房跑路,她可不想留在姜家這個鬼地方當牛做馬。不過現在,她決定吃完這個瓜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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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不想死(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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