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溟河·亡魂之森13

Chapter 9 溟河·亡魂之森13

洛林一驚。

瑪爾斯的眼眸也明顯睜大了。

這句話帶來的衝擊,甚至比之前公爵所說的任何一句話都大。

就連洛林都難以置信地看着公爵,一直旁觀的她,突然變成了漩渦中心的參與者。

她眨了眨眼睛,一時間還反應不過來。

「……你、你說什麼?我是你同父異母的妹妹?!」

像是想起一些不愉快的往事,公爵的神色變得更冷漠了幾分。

她看向洛林:「是的,在十多年之前,我、父親、母親,是一個幸福的三口之家,我也曾經有過一段快樂美滿的童年時光,但後來,出現了一個女人,這個卑劣的小三插足了我父母的婚姻,奪走了父親對母親的愛,她還可恥地懷上了一個孩子,用孩子逼宮。我的母親知道后很難過,很失望,所以和父親離婚了,又帶着我改嫁給另一個男人。而當時,那個小三肚子裏的孩子,就是你,洛林。」

(這……)

洛林往後退了一步,瞳孔地震。

她對於自己的過去還一無所知,突然之間就被告知自己的出生竟然是基於破壞了另一個家庭之上,自己是一個第三者的女兒。

她有些難以接受。

「騙人……你騙人……」洛林喃喃著,「我怎麼都不記得這些?你騙人……這不是真的……」

「你當然不記得了,呵,那個賤人把你偷偷生下來,養到了四五歲后,堂而皇之地帶着你來我家逼迫我父親承認這一切。我永遠不會忘記你的樣貌,就算你已經長大成人,那雙眼睛,也是我最痛很的眼睛!」

「不會的……你騙人!」

洛林往後退了一步,像個被逼入絕境的野獸。

咄咄逼人的公爵往前走了一步,眼中鋒芒畢露。

「我騙人?你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的樣貌,這就是無法爭辯的事實。打從我在貝爾沃旅館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覺得你十分熟悉,後來我才發現,原來這莫名的熟悉感,是源於從前額我的容貌。因為我們同父異母,所以你的長相,與整容前的我有着五分相似之處,每當我照鏡子的時候,都會想起你的臉,想起你就是當年那個該死的狐狸精的女兒!」

公爵的眼眸里,閃爍著憤怒的火焰。

她往前逼近了一步,似乎要將不知所措的洛林逼入死角,逼入絕境。

那一直深藏在她心底的怨恨與痛苦,終於被重新翻了出來。

原本被【溟河系統】掩蓋的痛苦回憶,也隨着記憶的再一次恢復而重新浮上心頭。

她原本不想揭開自己的傷口。

但既然已經提到了紋身,那麼這個事情就不可避免地會被牽扯出來。

既然如此,她索性完全攤牌了。

「洛林,你知道嗎,每次我看到你,我就恨不得拿一把匕首將你的眼睛刺瞎!因為你的那雙眼睛,和那個賤人的眼睛長得太像了,你們都善於用楚楚可憐的眼神欺騙男人,俘獲男人的心。」

「我……」

「你身上流着那個賤人的血,你是我父親與賤人偷情的產物!如果不是你和那個女人的出現,我的父母也不會離婚、母親也不會再嫁給約瑟夫,我後面根本不會經歷那些讓我痛苦終身的事情!」

「你騙人!我不信!」

「我騙人?瑪爾斯,把你的上衣脫掉,給她看看你的紋身。」公爵回頭看了一眼瑪爾斯。

瑪爾斯看着眼泛淚光的洛林,有些猶豫。

但公爵也看出了他的猶豫。

這正是她所厭惡的——這個小三的女兒,以為流幾滴眼淚,就能讓所有男人站在她那邊,保護她、維護她?

「瑪爾斯,你要違拗我的命令嗎?!」

瑪爾斯一愣。

等等。

這句嚴厲的責罵,他從前也聽過的。

……

【你要違拗我的命令嗎?!】

【你聽好了】

【現在我才是你的教導者,教皇把你交給我,就是讓你完完全全服從我的命令。】

【無論我讓你做什麼,你都必須無條件地去做。】

【就算我讓你割開自己的喉嚨,你也必須立刻執行】

【懂嗎?!】

……

瑪爾斯抬起頭,眼前公爵雷霆嗔怒的表情,正與他記憶中某個模糊的臉龐相重合。

那似乎是他剛跟着她時,她經常對不服從管教的他說的話。

而在這句話之後,就會是一頓毒打或是嚴格的管教相加。

「……」

他的記憶告訴他,不得不承認,公爵是對的。

他的過去,真的與她有關。

正如她在【鏡面連結】中所說的那樣,他的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甚至有關殺手的訓練都是由她一手安排教導的,

他想起來了,想起來了她送給他的第一本字典,想起來了她嚴詞教導他時的表情,想起來了每一次他做得不盡如人意時她的嚴苛。

她是他的第一任導師,也是唯一一任導師。

他想起了自己跟在教皇身後,被帶到她面前時,她驚訝的眼神。

他也想起了教皇讓自己跟着她學習時說過的話——

【孩子,從今天開始,你就跟着奧菲利亞】

【她會重塑你的靈魂】

【錘鍊你的意志】

【你是個天生的殺手】

【應該好好為組織效忠】

……

瑪爾斯低下頭,雙手放在了身旁。

「不,導師,我完全服從您的命令。」

【導師】

他記起了從前他對她的稱呼,記起了從前他對她的服從。

這句話,他從前說了許多遍。

也是在類似的場合,每一次他都選擇了服從,無條件服從,這一次,也不例外。

瑪爾斯脫下了上衣,露出精壯的上半身。

而這一刻,洛林第一次看見了他的紋身,在他左胸口,的確紋著一個女人的頭像,那個女人有着與公爵相同的髮型,但眉宇間又與自己有幾分相似,但細細看看來,骨相卻更與公爵相同。

公爵盯着洛林,冷冷地說道——

「小賤人,看到了嗎,那是從前的我,我們身上有一半的基因來自一個相同的男人,這也就是為什麼你的樣貌會與從前的我有些相似,而瑪爾斯也把你錯認成了我,他保護你,不過是基於我從前給他下達的命令——是我讓他進入【溟河系統】找到我,保護我。因為我知道,一旦被警察抓走,我的下場就只有一個——被送入【溟河系統】,而我並不能保證自己能夠順利走出【溟河系統】,所以,在我被捕之前,我留下了一個信件和一封照片,讓這孩子按照我的指示,將與我相關的信息以紋身的方式帶入系統中,或許能夠讓他記起現實中的記憶。」

公爵話鋒一頓,一聲冷笑。

「只不過我沒想到,警察在圍捕我時,現場發生了大爆炸,我毀容了,警方在我生命垂危時,啟動了保護計劃,安排醫院為我進行了手術,在我判罪之後,才把『面目全非』的我送進了系統。而我更沒有想到,你也會被送入【溟河系統】……真是造化弄人,或許冥冥之中已經註定,我們兩個註定是一輩子的敵人。」

洛林聽着公爵的話,垂下了眼眸,握緊了手。

公爵看向瑪爾斯:「孩子,很高興,你還是記起了一些事情,就算只是一些模糊的片段也沒關係,只要我們合力,就一定能夠離開這裏。」

瑪爾斯默默點了點頭。

一向冷淡高傲的他,第一次順從得像個奴隸。

但一旁的洛林,還沉浸在被真相打擊的震驚中。

她沒想到自己的過去竟然是這個樣子。

她在失去記憶時,也曾經幻想過自己的原生家庭會是什麼樣子,特別是父親母親的樣貌,他們的近況,如果他們知道自己身處【溟河系統】中會不會擔心等等,但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家庭背景。她是一個小三的女兒,她的幸福是建立在破壞另一個家庭的幸福上得來的,她甚至是一場偷情的產物,一個女人用來爭奪情人寵愛、用來上位的籌碼。

她是一個應該被道德批判千百遍的存在,她的生命,從一開始似乎就是一個錯誤。

「不可能……」

洛林低着頭喃喃著,這一次,她顯得那麼無力,似乎在真相面前還在垂死掙扎。

「瑪爾斯,我要給你一個任務。」公爵看着洛林,「給我殺了這個女人。」

瑪爾斯與洛林解釋一驚。

「導師……」

「她那小三母親犯的錯,我要在她這個小賤人身上加倍討回來。」公爵冰冷著聲音,眼睛裏一片殺意。

這似乎是她一直想做的事情。

沒想到。

【溟河系統】居然成全了她的願望。

從某種程度上說。

她應該感謝那些把她送入【溟河系統】的人。

因為這樣,她終於可以殺掉這個多年以來她都恨之入骨的小賤人了。

她搶走了原本屬於她的父親,搶走了原本屬於她的家庭,搶走了原本屬於她的所有溫暖與快樂,把她推入了無盡痛苦的深淵。

這不公平。

她必須要死!

明顯聽到公爵話語中的殺機與憤怒,瑪爾斯卻有點兒猶豫起來。

「但是……」

「瑪爾斯,你是他食物鏈的上位玩家,由你動手,合情合理。」

公爵斬釘截鐵地說。

瑪爾斯抬起頭看着公爵眼中的決絕,知道她下定了決心的事情,不會有迴轉的餘地。

「……」

瑪爾斯緊抿下唇沒有說話,反而往旁邊側了側身子,彷彿在抗拒着什麼。

「瑪爾斯……你在違拗我?」

「對不起,導師,我不想動手殺她,但如果您要殺她,我不會阻止您。」

公爵眯起眼睛,她的視線越過瑪爾斯的肩膀,看着站在瑪爾斯身後的洛林一副無辜的可憐表情,她眼中的厭惡更深了幾分。

「……哼,你這張臉,哭起來倒是與你母親真是一模一樣。」

「你……見過她哭?」洛林訝異地看向公爵。

「是啊,當年她帶着你到我家哭訴的時候,就是這麼一副委屈不已的表情。」公爵說着,掏出了刀,「當時我躲在窗帘后,看着她,就特別想用一把匕首,把她的臉一刀刀割下來,看看那張梨花帶雨的臉後面,是怎樣的真容。」

公爵說着,將匕首轉了個弧度,自己握著匕首的刀刃,將刀柄朝向瑪爾斯。

「瑪爾斯,我以你食物鏈上位玩家的身份,命令你,殺死洛林。」

「……您是我的上位玩家?」

公爵另一手拿出了兩站卡片,遞給瑪爾斯,瑪爾斯剛想伸手接過卡片時,公爵卻一鬆手,那兩張卡片輕飄飄地丟在了白色的石階上。瑪爾斯抬眼看了看公爵,她的表情沒有任何改變,但微微眯起的眼睛卻帶着寒意,他知道她這個動作帶着貶義的意思,但他仍順從地蹲下身,撿起了那兩張卡片。

【食物鏈上位玩家】的那張卡片上,寫着:金色頭髮的玩家。

【食物鏈下位玩家】的那張卡片上,寫着:臉帶刀疤的男人。

下位者很明顯,就是他瑪爾斯了。

瑪爾斯抬起頭,正對上公爵手中的刀。

「瑪爾斯,你自己選,你動手殺了洛林,還是要我先殺了你再殺她?」

「……」

「提醒你一下,如果你現在死在我手裏,本場遊戲你幾乎沒得到什麼分數,但如果你已經幹掉了洛林,那血榜上的分值可就是另一回事了。瑪爾斯,她不是你要保護的人,現在你知道了真相,順從遊戲規則殺掉她,才是你最好的選擇。」

公爵一字一句,沉着冷靜地為瑪爾斯分析利弊。

她說的條理清晰,讓人很難反駁。

的確,現在,似乎也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了。

瑪爾斯看着公爵遞來的刀,眼中寒光一閃而過。

他抬手,接過了那把刀,轉過身,看向洛林。

「你、你別過來……」

洛林往後提了幾步,她踉蹌了一下,差點摔下白色的石階。

現在,她是這條食物鏈的最底層。公爵-瑪爾斯-洛林,上位玩家隨時可以殺死她,她不能反抗,不能反擊,只能防禦或逃跑,而現在的對手確是一向心狠手辣的瑪爾斯。

「哼,洛林,你剛才不是說就算被瑪爾斯殺了也認了嗎?怎麼現在反而開始害怕了?」公爵雙手交叉在胸前,一副看好戲的表情,但眼中卻是難以掩飾的嘲諷,「你和你那卑賤的小三母親都一樣,你們只會利用男人的同情心,為自己謀得最大利益。你之前吃定了瑪爾斯不會傷害你,所以才敢在瑪爾斯面前現身,自導自演了一出『無辜白蓮花博取好感』的戲碼。但現在不一樣了,你沒有任何立場要瑪爾斯保護你,我是他的導師,我想讓他對誰動手,他就必須對誰動手,再加上他是你的上位玩家,殺你,合情合理。所以,你也開始害怕了,因為這一次,你真的可能死掉。」

「我。我沒有……」

洛林又往後退了一步,她清澈的眼眸帶着幾分絕望,那眼眸里倒映着一步步逼近的瑪爾斯,以及他眼中的冷酷。

她承認。

的確如公爵所說,剛才之所以出手幫助瑪爾斯,是基於相信他不會傷害自己。

但她沒想到他不傷害自己的原因,是錯把自己當成了公爵!

現在一切誤會都已經解釋清楚,她不是瑪爾斯立志要保護的人,甚至還是公爵十分痛恨的人。

這下,她真的把自己作進陷阱了……

「瑪爾斯……求求你別殺我……」

「這是遊戲規則。」

瑪爾斯說着,匕首轉過一個角度,朝着洛林擲了出去!洛林下意識地低下頭,按匕首擦過她的頭髮,一把插入身後的墓碑。

洛林轉身就往旁邊的山間似小道逃去,瑪爾斯從后腰掏出手槍就要追上去。

「等等。」

身後傳來公爵的聲音,瑪爾斯回過頭看着公爵。

公爵將方才被他脫在地上的上衣甩給了他。

「穿上衣服再去。」

「是。」

瑪爾斯接住衣服,抓着衣服朝着洛林跑走的方向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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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刑犯的生存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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