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行走在毀滅與拯救的邊緣 第一百二十章:無名
自稱為羽殤的那個僥倖從起源魔族的襲擊中獲救的羽人在北米瑞斯的一所民居庭院內練習。
在峻熙穿戴救世聖鎧為他施加了幾次治癒魔法后,他的傷口已經癒合,一般的行動已經完全沒有問題了。
不過為了防止傷口再次崩裂,茂銳鋒還是禁止他過度的鍛煉。
根據這位經驗豐富的前任懲罰者的看法,他想要恢復到當初的行動力至少還想要休息一個月。
而那個足以被羽人族視為驕傲的飛行能力可能這輩子都與他無緣了。
現在的他,是只有一隻殘翼的瘦小人形生物。由於羽人族天生為了適應飛行而骨骼中空,加之肌肉較之一般人類也瘦小,導致他即使曾經是羽人族最強大的戰士,現在也不過是一名連人類士兵都有機會擊敗的殘疾人而已。
「呵——哈!」
拿着輕質長槍的羽殤朝着眼前的稻草人猛力刺出這一槍,猛烈的衝擊像是要他頭後背的傷口撕裂。
但他不想去在乎這東西,他只是將這稻草人視為那個驅使惡魔襲擊他們的人類,想要像現在這樣一槍刺穿他的心臟。
除非是有奇迹發生吧。
他心裏這樣想着。
在之前全族的精銳戰鬥力都在場的情況下都不能擊敗那可怕的惡魔,更何況是如今已經半廢的自己?
加上那在戰鬥中途突然插入的大猛獸,更是令他感到希望渺茫。
與獵魔協會的人同行這麼久,他也大致對魔族的戰鬥力有了一些認知。
至少與懲罰者交戰的那些落單魔族,全勝狀態下的自己不說擊殺對方,好歹也可以全身而退。
而如果換做擁有永生之皇的遺寶,羽人一族的領袖羽凌來對陣,更是可以輕易將之全部壓制。
這也側面反映出那惡魔與大猛獸有多麼強大。
如果是懲罰者同時遇到這兩個可怕的存在,想必也很難取勝吧。
畢竟羽殤開始從頭到尾親眼看着那惡魔將沒來得及開啟限制的羽凌族長碾壓。
也許是相性克制吧,但作為奉命鎮守魔動山脈這麼多年的種族領袖,會這麼快敗下陣來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
他收回長槍,再次蓄勢,眼睛如同翱翔在蒼穹的雄鷹般死死地盯着那「對手」。
咚咚咚。
敲門聲傳來,又是那獵魔協會的人來探望自己了罷。
有些反感來打擾自己,但畢竟對方好心救下自己一命,又幫助療傷還帶到這可以安心鍛煉休養的都市來,還是不好意思將對方拒之門外。
他將長槍安插在武器架上,想要快步跑過去,但當他發現剛剛的訓練讓他後背出現疼痛時,只好放慢腳步走到門口。
「來了來了。」
羽殤打開大門,本想着應該是峻熙或是茂銳鋒會開頭為自己打個招呼,但沒想到是一個有些陌生但隱隱約約又在哪裏見過的人出現在大門那頭。
「唔?原來沒有休息啊。」
背過身看樣子是打算離開的男人在聽見門打開的聲音后,又優雅地將身體轉了回來。
如今臨近冬季,他似乎很怕冷,不僅裏面存着不薄的絲綢禮服,外面還裹着一件淡黃色的厚實長袍。
而那個人的手裏,即使是帶着一雙由影狼皮製成的手套也還是不忘托舉這一本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無封面書冊。
來者的笑容十分友善,似乎是在第一時間就認出了自己的身份。
剛開口說出:「原來是羽凌家的那——」時,羽殤便揮手打斷,並同時向後撤出一步,保持警戒距離。
「你是誰?」
這個人不是獵魔協會的人,與峻熙他們相處這麼久的羽殤自然分辨地出來。
即使對方的氣質里有着自己熟悉的感覺,但他還是不忘警惕地後退。
「你不認識我了?」
來訪者有點驚訝,但旋即便自顧自地點頭道:「嗯,倒也不怪你,畢竟當時你還小。」
他將目光轉移到羽殤的後背,而意識到注意力變化的羽殤下意識地側身,想要隱瞞下自己只有一隻翅膀的現狀。
「果然和茂銳鋒他們說的一樣,你的情況不容樂觀。」
來訪者沒有立刻回答羽殤的問題,而是提及了他比較熟悉的名字。
「你認識茂銳鋒?」
羽殤在問出這句話時強壓下被不敬地觀察自己受傷部位而冒起來的怒火,眼睛一刻不離地監視對方的一舉一動。
「沒錯,是獵魔協會那些人委託我來的。」
來訪者走進一步,雙眼交匯在羽殤的面部:「而且我也特意沒叫他們過來,因為我認為我勇敢的【侄兒】不希望有那麼多人來拜訪。」
「侄兒?」羽殤已經退到了門后兩步的地方,只要他願意,隨時都可以將大門關上,避開這莫名其妙拜訪自己的人類。
「這也叫也習慣了吧,畢竟介於我的外表和年齡會讓別人有些混亂,所以只要你繼承了羽凌,便可以與我稱兄道弟我也不介意哦?」
什麼跟什麼?!
眼前這個身着華袍的人類,這麼看都只是比自己大那麼幾歲而已,自己什麼時候多了這樣一個叔叔?
而且,對方好像也知道羽凌的事情?
「即使只是匆匆見過一面,當憑藉你這樣優秀的戰士本能,差不多也可以想到我是誰了吧?」
男人耐心地引導他,沒有一點煩躁之色。
「難道你是那個拜訪過外面羽人族一次的那個鎮魔者?」
不知是不是那本突然放出轉瞬即逝光輝的書本的影響——也可能是自己產生幻覺了罷——他一瞬間回憶起那曾經與父親熱切交談過的人影。
那件事好像發生在好久好久以前,當時在自己還只是一個沒有到大人胸口的小孩,只是帶着好奇的目光注視觀察著這世界的一切。
「看樣子是想起來了。」
男人點頭,又說道:「至於你的第一個問題,恕我無法直面回答。因為像我這樣淹沒在歷史長河中的人,早已在接受這份使命時就忘卻了自己的姓名。你可以叫我【無名】,也可以叫我叔叔哦。」
「別想趁機占我便宜。」羽殤稍微解除了一點戒備,但提防還是沒有完全消失。
至少現在他還不打算讓這個沒有名字的人踏入自己的臨時領地。
對於領地的保護意識——即使是一個暫時借給自己的地盤,這樣長期生活在野外的羽人都是極強的。
「那就叫我無名好咯。」男人沒有太在意自始至終都具有敵意的聲音,只是在察覺到敵意弱下幾分后露出微笑。
「你來這裏是為了什麼?該不會只是為了認親吧?」羽殤追問道。
「即使不是羽凌的繼承者,我也會為他盡到朋友該盡的責任。」
無名男人再次將目光放在他殘缺的後背上,說到:「可惜茂銳鋒他們為了保證你的生還率提高而把那隻翅膀截肢了,不然說不定我還有辦法可以為你接上的。」
「如果是想要談論我翅膀的事,我還是勸你在我動手之前自行離開。」
明明知道眼前這個人是一名他父親級別的鎮魔者,但他還是這樣出言威脅。
「好好好,那就不說這個。我其實可以治癒好你背後的傷哦?這樣你就可以更快的投入恢復訓練中吧?我想這也是你想要的。」
還真會找空子!
不過對方確實沒有在提及翅膀的問題,而且說出的方案也恰好打在他心頭的憂慮上,所以他並沒有像剛剛那樣出聲威脅。
「考慮好了就讓我進去罷。這兒可比神佑森林冷多了。」
「呵。」羽殤走到大門的一旁讓開道路:「畢竟這兒是南方了,你應該在這種時候再到魔動山脈去一次。」
「所以說我每次來拜訪你們都是在夏季······唔,對不起,無意冒犯。但我可以保證,在不久之後,我會帶你再次回到魔動山脈的。」
「但願如此。」羽殤的眼神黯淡下來。
在前往宅邸裏面房屋的路上,他們一路無言。
直到羽殤打開溫暖的房間后,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卸下厚實長袍的無名才坐到一張椅子上開口。
「再開始治療前,我想先問你幾個問題。」
「問吧。」
「你知不知道起源魔族在近幾日就要來到這座城市外面,對這座城市展開攻勢?」
「知道。」
「你有什麼看法。」
「我想要戰鬥。」羽殤摸了摸自己缺失羽翼那邊的肩膀:「但為了不拖累他們,我知道不能去到城牆之上。」
「我知道起源魔族中有許多你的敵人,孩子。」
此時此刻,無名已經沒有了在門外的那姿態,如今更像是一位睿智到無以復加的長者。
這樣的氣質就連原先部落里的那長老們都達不到。
「但如果有朝一日你可以與那些敵人碰面,你會以怎麼樣的心態去面對?」
到目前為止,雖然說整個起源魔族都值得他去憎恨,但真正可以令他點燃復仇之火的是六百年前背叛羽人族的叛徒羽煞,已經那到現在為止都不知身份,不知能力的那控制惡魔的人。
「難道我還應該抱着慈悲之心放過他們嗎?」
「你知道我並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我不希望你會因為此時而被仇恨蒙蔽內心。」
無名招手示意他靠近點道:「那就開始吧。我的【無銘天書】的治療之力甚至可以保證我活到現在,想要治好你的傷痛也可以說是輕而易舉。」
隨着他意念的微動,天書的扉頁開始翻動,而後速度越來越快,釋放出的光芒也愈來愈刺眼。
直到這似乎是數不盡翻不完的書頁在高速的運作中分離出一片,那帶有金色神聖光芒的白紙。
這輕飄飄的書頁來到羽殤的面前,飛到他的身後,不多時,他的後背傷口處突然傳來柔和的觸感。
像是無數溫柔的針線無痛地刺入他的後背,來到已經死去的肌肉中,一點一點將早已失去感覺拾回。
如果不是無名先前說明過這樣的方法無法令他的翅膀恢復,但如果現在說可以徹底治癒的話,他也會毫不猶豫地相信吧。
這就是魔法的力量嗎?
漸漸暗下去的光芒中,那片來自鎮魔器的書頁也慢慢變淡,直至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