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行走在毀滅與拯救的邊緣 第十二章：不可預期的未來

「事情的經過，大概就是這個樣子。」

於東水自從回到家之後，就在和未婚妻解釋自己這幾天發生的事。

看着她那憔悴的面容，於東水對這個未婚妻深感抱歉。

她叫劉萱，同樣也是這座城市的人。出生在富貴人家的她，不顧家裏長輩的反對，在幾年前與還是一個完全沒有知名度的魔術師，也就是於東水約定終身。

當時的人都以為這個長相俊俏的小白臉是用了什麼魔術才讓她死心塌地的，但在魔術王榮譽回歸后，大家都開始讚歎這一對的男才女貌。

「你確定這不是魔法嗎？」等過了半天，她才開口說話。

放在平時，她一定會以為魔術王是耍了個小把戲，得意洋洋地要她來找這個魔術的原理，然後再吹噓一番。

但這次不一樣。

他一改之前常年掛滿笑容的臉，顯得有些憂心；最重要的是，只要是個人，在看到家裏大部分傢具被憑空搞起來之後，都會被震撼到吧？

魔法！這個念頭第一時間出現在她的腦海里。

「不，應該不是吧？」於東水也是一臉茫然。

之前認為自己的能力不是魔法，是因為魔物局的那群人沒有接到有關大魔法師轉世的情報，才這樣定論的。

但在聽說郡級魔物局局長聞訊趕往克托縣時，自己認定的這個東西開始有些動搖，可最後還是以「可能克托那邊出現了什麼了不得的魔物吧」之類的想法替代；

可當他在聽說赫烈士特的封城是因為自己時，他已經無法再解釋了。

雖然知道自己的能力極有可能是魔法，雖然知道自己可能就是大魔法師的轉世，接下來面對的命運可能是被獵魔協會滿世界追殺；

可於東水還不敢承認，不想接受這個事實。

他害怕所有人都因為這個離他而去；害怕自己被世界拋棄。

但還是決定在開始逃亡生涯之前見一見他生命里最重要的這個人，想知道她對自己的態度，對被官方判定為「世界的污穢」的大魔法師轉世的態度。

「不，不必如此，東水。」她柔聲道：「如果你是在擔心我會害怕你是大魔法師轉世的話，大可不必如此。」

「可是我連自己是誰都已經不知道了。」於東水的眼神黯淡，頹廢地低下頭。

她起身來到於東水的身邊，用她柔若無骨的雙臂摟着失去信念的魔術王，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輕輕地說到：

「不管你是魔術師還是魔法師，你永遠都是我心中最重要的那個人。這同樣也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萱兒，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於東水抬起頭，將手反搭在她的肩上：「我真的不想連累你，連累我身邊的人。」

「你這次回來，相信已經把所有事都想好了吧？」

於東水露出無奈的微笑：「確實呢，我已經想好了一切，可為什麼總是如此呢？」

他準備逃。

但放不下，放不下現在的生活，放不下讓她一個受苦。

在他還沒成為魔術王之前，她已經吃過不少苦，受到不少冷嘲熱諷了；

在成為魔術王之後，於東水卻因為突然火爆起來的生意，很少陪伴在她身邊。這次是事情將他打醒了，他愧對為自己承受了這麼多的未婚妻。

如果可以甩掉這該死的魔法，於東水會選擇推掉外地所有的表演，像以前一樣，與她在這座城一起度過以後的生活。

但這似乎是遙不可及的願望了。

「其實我一點都不討厭大魔法師哦？」

她颳了下於東水的鼻子：「你笑起來的樣子才是最好看的，也是最讓我放心的，不要愁眉苦臉的嘛，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於東水聞言，再次露出了笑臉。

在別人看來，這是很正常的笑容吧？但她很清楚，這是魔術王特有的假笑。

「雖然外界對大魔法師的風評不是很好，但我的父親，包括我祖父家鄉的那些人，都對大魔法師抱有非同尋常的好感呢！」

她站起身子，走到於東水的面前，像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公主，帶着安慰的語氣說：「至於我，當然也對大魔法師抱有好感哦。之前就一直幻想如果可以親眼見上一面就好了，沒想到他居然就一直在我眼前，和我一起生活。」

「你這是真心話還是在安慰我？」於東水苦笑到。

「當然是真心話吶！」她「生氣」地嘟起嘴，可愛程度幾乎可以瞬間俘獲男人們的心。

「嗯？」於東水的語氣變得放鬆了一些：「那可以和我說說，你們那邊為什麼會對大魔法師抱有好感嗎？」

「我也是聽我爺爺說的。」她認真地說到：「在幾十年前吧，爺爺他還是一個小孩。當時他們村子遭受到魔物的進攻。那是一個很強的魔物，當地常駐的幾對自由業者的小隊連拖延時間都做不到就被團滅了。」

「當時所有人都以為村子要被魔物狠狠地蹂躪一番，有很多人會離開這個世界。但並沒有。

「大魔法師來了，他冒着被其他人發現的風險，出手救下了村子。後來雖然村子裏的人在大人們面前乞求放過大魔法師，但沒有成功。」

她的神情變得傷感，但在看到於東水后立刻又神采奕奕：「終於，那位大人轉世終於出現在我面前，還是與我互為這世界上最為重要的人，我有什麼理由能感到焦慮呢？」

「你，真的是這麼想的嗎？」於東水的狀態進一步恢復，等待着她的回答。

「當然是這樣的吶，笨蛋！」她溫柔地罵道：「你還不相信我嗎？」

「可說了這麼多，我連自己是不是大魔法師轉世都不知道，就不怕白高興一場？」於東水的笑容回來了。

她看在眼裏，也暗自鬆了口氣：「我之前不是說過嗎？無論你是魔術王還是大魔法師，你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所以，我不允許你再露出那樣的表情！男子漢大丈夫，該來的就讓他來吧！任何時候都不允許對生活失去希望啊！」

「嗯，我答應你，不會有事的。」於東水說着，來到她的面前，將她抱在懷裏：「謝謝你，萱兒。遇見你真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

「傻瓜，現在才知道呀？」她紅著臉，靠在他的懷裏：「一定會沒事的。」

很久后，二人才分開。

而後，於東水去到窗戶邊，一動不動地凝視着逐漸落下的夕陽。

她將這一幕看在眼裏，知道於東水還無法完全釋懷。

換做其他人的話，在面對幾乎是既定的死亡命運時，又會是什麼樣的反應呢？

歷代大魔法師轉世的信息，她不太清楚。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們無一例外地勇敢地同對手們戰鬥。

雖然結局是無法改變的，但他們絕對不會因為這命運沉淪，而是運用自己的力量，戰鬥到最後一刻。

現在的於東水，又是怎麼樣的心境呢？他會不會步「前世」們的後塵？

一想到這兒，她的心也跟着絞痛。

現在的我，已經成為他的負擔了吧。

她這樣想着，不知道該如何再次開口。

現在唯一能做的，是讓他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是站在他這邊的吧？那麼。

「東水。」她的臉此刻比剛剛懷抱在一起還要發燙，咬着嘴唇來到他的身後。

「有什麼事嗎？」於東水沒有回頭，繼續仰望這馬上要落下的夕陽。

「那個。」她最終鼓起勇氣，不過聲音同蚊子樣小：「我們，過幾天就結婚吧？」

「哦」————————「嗯？？？！？？？！！？」

聲音雖然小到於東水需要全神貫注地去聽，但聽到的內容卻如驚雷般打在於東水的心頭。

「你剛剛說什麼？！？！結婚！！」

「嗯，嗯。」她的臉變得通紅，羞澀地低下頭，不好意思直視他震驚的表情。

怎麼會不是這個反應呢？

兩人的關係已經保持在這樣的狀態很久了，只是因為她的父親一直不鬆口，才沒有舉行婚禮。

但於東水此時擔心的不是那個。

「不，等等等等，等一下！」

於東水在震驚過後恢復了理性：「宣，你知道現在和我結婚意味着什麼嗎？我現在可能是要被全世界追殺的對象！我絕對不允許你自己往這個火坑裏跳！」

「你是在嫌棄我嗎？」她猛然抬頭，眼中已經包含淚水：

「我只是，我只是想永遠站在你的身旁，和你共同面對未來所有的不幸！我會去習武，爭取不做你的累贅，只希望你能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人站在你的身邊！」

「不！我絕對不允許你這樣胡鬧！」於東水態度堅決。

她再次撲入他的懷中，眼淚浸濕魔術王的衣衫，咬牙道：「這次，我也絕對不會再放你走了！絕對！」

「萱兒。」於東水的心理防線被擊潰，雙手一次次抬起又放下。

最後，他選擇抱住她，表情複雜地將她緊緊的抱在懷裏：「我也絕對不會讓那個未來出現的，絕對！」

大魔法師，以其作為永生之皇的魔法導師，和後來的背叛為世人所熟知。

在與永生之皇的最後一戰里，二人雙雙墜落。世界也因永生之皇的死而分崩離析。

聖皇教會等，便是在永生之皇墜落後，為維持人們的信仰而建立的，奉永生之皇為神明，貶低背叛神道的大魔法師，令其成為被世人唾棄的存在，被上流人士稱為「世界的污穢」。

沒錯，是上流人士。

在某一天，獵魔協會偵查到屬於大魔法師的魔力反應再現，並在判斷其為大魔法師的轉世后，將其斬殺。

這似乎是一個死循環，每到一定時間，可能是一二十年，可能長達百年，沒人知道其中的原因，大魔法師的轉世會再現人間。

在接近三百年的時間裏，獵魔協會一共獵殺過六個大魔法師的轉世。基於大魔法師的頻繁轉世，教會方面也宣稱他們的神終將回歸，可事情並不是那樣子，永生之皇永遠成為了一個傳說。

然而大魔法師卻在不斷轉世與被獵殺的永劫中度過。

但是——

大多數的底層人民，在見過大魔法師之後，都被其人格魅力折服。或是幫助他們度過難關，或是拯救他們於危難之間，甚至於不惜為他們討公道肅清貴族。

這也就形成了官方想盡辦法向後代傳遞大魔法師的負面信息；而孩子們的父母卻告誡他們，大魔法師是一個被冤枉的好人；

如此循環，詭異的循環。

但這個世界上只有少數人還清楚，大魔法師與永生之皇之間真正的恩怨。一旦曝出，勢必會引發一系列的信仰崩潰。

所以這個秘密，深藏在那幾個人的腦海里，保存在那無人可以進入的房間里。

因為這是大魔法師的選擇，是他為這個世界付出的最後的恩惠。

英雄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