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四章：無風自起
因摩斯在狹小洞穴內狂舞，試圖將後頸上一步一劍痕的矮人王甩落。
可無奈充滿戰鬥經驗的王，每每都是抓住平靜的那一瞬息，便完成拔劍、踏步、再刺入的動作，讓得因摩斯即便全力想要掙脫，也無濟於事。
所有人目光，都匯聚在那矮人王身上。
他們心中自有無限說不出的震撼。
特別是那些驕傲的亞人戰士們，或許在以前會認為這群矮人戰力雖盛，可要論起血性和意志，遠不如在險惡環境中生存無數歲月的它們。
現在卻發現，以前想法簡直是大錯特錯。
試問亞人中，有誰能夠做到這一步？
別說是在因摩斯身上連續刺出數劍，猶能夠穩定在異獸身軀上，宛如馭獸者般。
就在那場激戰中，但凡靠近因摩斯者，都被狠狠碾壓，根本沒有還手餘地。
捫心自問，有誰能夠像矮人王那樣，抱着如此大決心、毅力、勇武，獨自一人大有挽回全局之勢？
這是為真正的武王，哪怕是在正面戰鬥中，因摩斯都會選擇避讓。
而這種避讓在其他戰士眼中，或許是很幸運的一件事，畢竟沒人想與異獸拚死廝殺。
但在矮人王眼中，如此避讓相當於錯過了與其交戰的機會。
所以他才會毫不猶豫地追殺因摩斯，阻止異獸去襲擊身後那些，被給予厚望的弩炮。
事實上，此次挺身而出的目的達到了。
似乎是陷入暴怒狀態，因摩斯早已偏離原本直衝向後方弩炮的方向，而是在周圍翻騰、嘶吼。
唯有那如星鑽之劍堅強聳立在異獸後頸上、穩穩控制着局勢的矮人王，還在朝對方弱點所在——頭頂晶體處靠近。
就是自視為外援的魔術師，都不由緊緊關注著那龐大身軀上的鬥爭，暗中為矮人新王捏把汗。
「矮人王陛下，如果想要攻擊頭頂晶體，建議您能夠直接朝中間部位，全力刺下。說不定可以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在等到矮人王，距離頭部晶體唯有幾步之遙后，所有人都暗暗放出驚呼。
而魔術師也忽然想起上次決鬥時，給這因摩斯留下的傷勢。
於是以夾帶魔力的聲音，穿透周圍其他干擾，來到矮人王耳中。
當然，僅僅是個建議，沒帶有指令的強制性。
矮人王此刻不虞分心，在不動聲色地點頭后，便再度開始凝視前方、感受因摩斯的動作。
在整個過程中，異獸都有心震動翅膀起飛。
可每每剛抬起頭，就意識到很可能會被遠處、早已蓄勢待發的弩炮瞄準。
它很想現在就去把那幾門極具威脅的弩炮摧毀，可同樣想將後頸上不斷給它帶來劇痛的人類摔下來。
還剩三步、兩步、一步······
討伐隊成員們都屏氣凝神，注視着那王者步伐，慢慢來到因摩斯頭頂碩大晶體後方。
彷彿周圍由因摩斯掀起的巨大震動和聲響都在這一刻消失，眼中只留下矮人王再度揚起星鑽之劍的偉岸身影、還有那踏出最後一步的腳步聲。
當——
晶體之間碰撞聲，在那揚起的星鑽武器間落下時分，迴響在狹小礦洞內。
可數以百計的戰士們，卻看見令人心直接跌入谷底的一幕。
矮人王手中被視為矮人國最後至寶的星鑽之劍，在觸碰到那巨大晶體時，竟發出攝人心弦的哀鳴。
在絕望目光下，只見那通體由星鑽所組成的長劍，竟是寸寸崩斷，最終只留下光禿禿的劍柄在矮人王手中！
碎了！
矮人國中僅有能夠對因摩斯造成威脅的武器，在最終時刻竟碎裂！
無論是亞人還是矮人，在此刻都感覺到內心隨着那片片掉落在異獸頭顱上、冰冷地面上的星辰殘片碎裂。
任然屹立在因摩斯頭部的矮人王，神色恍惚。
似是不相信手中傳承數百年的星鑽之劍，破碎地會這麼突然。
但旋即，他笑了。
笑得在場眾人都感到非常疑惑。
因為除了矮人王，沒人能夠看見，因摩斯頭頂那晶體伴着星鑽之劍崩裂，也出現條長長的裂痕。
唯有魔術師才清楚，那是半個月前用星鑽戰錘留下的傷痕。
即便這些天來，因摩斯通過吞食星鑽，稍微將這條傷痕修復。
可在矮人王星鑽之劍猛烈攻擊下，還是舊病複發，甚至傷勢更甚！
若是圭統沒有按照魔術師的建議攻擊此處，手中那連續與僅次於星鑽硬度的鱗片、皮膚碰撞那麼多次的長劍，也早已到達極限。
當碰上硬度已然和星鑽相當的頭部晶體，怕是連划痕都很難留下，直接就會像剛才那樣崩斷。
本以為一切努力都要付諸東流的矮人王，看見因摩斯晶體突然裂出條比他手臂還長的縫隙，怎能不驚喜？
矮人王開懷大笑期間，似是因為晶體再次破裂，使得異獸感受到降臨以來少有的劇痛。
它瘋狂地驅動身軀，宛如被刺激地進入狂暴狀態，光是被其行動濺起的飛石，都能輕鬆要了一位亞人性命。
與此同時，失去長劍作為依仗的矮人王終於從近乎狂亂的異獸身上落下。
他深知，即便身上還裝備有星鑽盔甲，可也絕對難以抵擋異獸發瘋般的碾壓。
或許，孤的人生就到這兒了吧。
想到這次能夠將因摩斯重創，他已十分滿足。
也許先王當年也是抱着這種心態，坦然赴死？
不過，在他閉上眼后，並沒受到想像中那樣殘酷無情的碾壓。
身下似是被無形的手溫柔托起，將失重感全部打消。
身體竟是朝着遠離因摩斯的方向，快速飛走。
整個過程落在人們眼中極為自然，矮人王就像是在最後一刻，被狂暴的因摩斯甩飛出去，幸運地脫險。
只有矮人王自己知道，他是從頭頂直挺挺地落下，根本不可能像現在這樣，筆直地朝外邊飛去。
更何況，身下還有溫柔的風托舉着他。
不多時，圭統就被送到距離暴走異獸數十米位置。
而那異獸似乎從始至終，都沒弄清楚到底是誰在它頭頂連連攻擊。
所以即便看到矮人王身上星光閃耀的盔甲，也沒選擇追擊。
「沒事吧？」
魔術師忽然從身旁閃現。
圭統看着突兀出現在身邊的人類，愣愣出神。
在足足幾個呼吸時間后，他才在眼中流露出激動和欣喜的表情，作勢就要半跪而下，口中同時念道：「多謝大——」
「停。」
人類溫和地打斷圭統動作和發言。
「你作為矮人王，可沒理由向我這平平無奇的人類行大禮。」
魔術師此刻將身上亞人裝束退去，手中不知何時握著一柄黑耀槍杖。
身上衣物也換成初來矮人國時，那套黑色魔術禮服。
「因摩斯正在暴走，余盡全力將那些尚處在暴走範圍內的亞人們護住了。待會兒余會親自出手，為你們搏出條生路！」
身份沒必要再隱瞞。
魔術師看到圭統即將落入因摩斯那龐大軀體構成、足以將世上任何東西都碾碎的洪流中時，他便再無猶豫。
直接施加指令魔法，將正在下墜的矮人王直接拉到安全區域。
這並不是神跡，而是魔法。
如今二人面對面，再無隱瞞必要。
「大人，孤，不，我還能戰！」
經歷在異獸後頸一步一劍痕的消耗，眼前矮人王精氣神下跌太多。
給人的感覺，就是大病初癒。
魔術師見狀果斷回絕：「余會拖住因摩斯，儘力在接下里戰鬥中予以斬殺。不過在那之前，你必須帶着所有人逃離礦場，這是你和余之前作出的約定。」
「這······」
英武一世的矮人王，此時也難以反駁人類的話語。
於是重重點頭：「我明白了，祝大人您武運昌隆！」
他不會去忤逆眼前這位人類的意志。
因為這同樣是星輝泰坦家族，自古流傳下來的祖訓。
咻咻咻咻咻！
五道破空聲再度響起。
因摩斯即便在暴怒狀態，還是將身軀壓制在半空，沒有抬升到能夠瞄準的高度。
可早在圭統登上其後頸，對弱點晶體進行揮擊時，弩炮前所有人員都撤離到後方，只留下五門弩炮和因摩斯間毫無障礙物的空間。
當那些駕馭弩炮的矮人們，看見王終於脫離險境，也不必再去顧忌什麼。
於是在調整好攻擊角度，對那因疼痛陷入暴走狀態中的因摩斯，便再度發起射擊！
亞人和矮人們都對這次射擊信心滿滿。
前幾輪轟擊，應該就將異獸重創了。
這次趁著因摩斯暴走期間難以迴避，第四輪轟擊絕對能夠產生奇效！
可只有站在遠處關注戰局的魔術師，卻眼眸一凝，低聲嘆息道：
「這群傢伙真是胡來！陛下，您快去下達號令，一定要在短時間內全部撤離！那些弩炮直接拋棄也沒關係！」
作為這整場戰鬥的觀戰者，加上早些時候正面對抗的經歷，魔術師很清楚這幾門弩炮或許對因摩斯有威脅，可在對方敏感的反應力和身軀協調能力前，威力要大打折扣。
甚至若不是第一次偷襲、第二次魔術師暗中幫助，他都懷疑射出去的那十多箭能不能命中。
眼下第四輪轟擊如期而至。
那五支凌厲到能夠輕鬆撕裂城牆的箭矢，被異獸第一時間發覺。
身後幾對翅膀全力施展，那龐大身軀變得和印象中完全不符的靈活。
甚至於它還有餘力，去用前端最為靈活的身軀，去調整角度從側面頂飛那些襲殺來的箭矢。
整輪攻擊下來，唯有寥寥一箭擊穿其無關緊要的腹部。
現在那遮天蔽日的身軀上，稀稀落落插著四五支大型箭矢。
可似乎並沒對異獸行動產生任何影響。
依舊是那樣迅猛，如游弋在水塘中的毒蛇，對在場那些可見敵人進行毀滅性攻擊。
首當其衝的，便是那五門架設在最遠處的弩炮。
「所有人撤退！這次討伐戰改變策略！所有還有行動能力者，以撤退為優先選項！」
矮人王找到散落在一旁的道具，那是由矮人工匠們打造出來擴音所用。
撤退？
眾人心中莫名升起失落感。
也就是說這次討伐還是以失敗告終了么？
不過當他們再看到眸子中閃爍著凌厲殺光的因摩斯時，也頓時拋下最後一絲不甘。
開始想着如何從異獸後方撤退出洞穴。
「大人，接下來就靠您了。」
矮人王看着以亞人都難以企及的速度沖向矮人陣營的異獸，握緊拳頭開口道。
「放心，接下來，再不會有任何人受傷。」
長袍無風獵獵響，槍杖將殺臨懸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