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九章：雪魔族的夙願
從第二層迷宮通往第三層的大門向進入此地的黑袍人敞開。
身後鏡面世界重新歸於平靜，展現在魔術王面前的乃是一片萬物沉寂的冰原世界。
除了不時有吹過冰丘縫隙的嘯風聲劃過外，幾乎再聽不到任何聲響。
即便如此，對長時間未曾接觸到聲音的魔術王來說也是一個很好的適應過程。
難以想像那個變形者到底是如何能在完全隔音的空間內、生活足足百年之久。
雖然有那顆子水晶能幫助它與其他階層守護者聯繫，可大部分時間置於孤獨、絕對安靜狀態，是個普通人都會被逼瘋吧。
還是說，身為變形者的種族本身就對孤獨有着抗性？
自從上次在聖皇教會第一次遇到變形者、戴忘覺的母族后，大魔法師轉世才逐漸開始了解這神奇物種。
他不知道這隻變形者是不是和其他族人一樣，同時被父族和母族視為異端、被世界拋棄。
魔術王自然而然腦補出數百年前、自己的前世遇到某個落魄的變形者，將之救下並收為僕從，最後安排在這座亘古禁忌迷宮內。
算了，等到此間事了，再去好好和那傢伙談談吧。
帶着阻截冰霜的晶藍色面具踏入這片冰雪世界，刺骨的寒風讓他回憶起凍砂荒原表面的情景。
確定這兒不是通過傳送陣回到地面了嗎？
在鏡面世界休息了半天時間，魔力承受量和體力都得到補充。
所以大魔法師轉世能沒有顧慮地使用天賦魔法保暖。
頭頂是茫茫天空、沒一朵白雲，卻能感受到腳下踩着不久前落下的新雪。
根據變形者提供的情報，每層迷宮都是由大魔法師當年刻印下的魔法陣作為基礎，搭建、開拓出來的擬態空間。
換句話說，現在魔術王正處在法陣內部、周圍的冰雪山丘、頭頂的茫茫蒼穹，都是魔法陣製造出來的類似結界性質的空間。
感嘆於前世手段的偉妙，魔術王不禁想起當年失心曾說過一句「為何不拿出你最強大的空間魔法」之類的話語。
想必在失心等毀滅教建立初期，和大魔法師的時代有過重合。
身為魔宗宗主的失心才會對大魔法師的拿手魔法有過了解吧。
以天地走向為迷宮，化冰雪山丘為壁壘，呈現在眼前因魔法陣顯得高大、一望無盡的頂天山丘，其實實際高度只有數十米。
至於身邊其他看起來有十多米、或是幾米高的小丘壑，倒是其原本大小。
因為只有高度達到一定程度，才會幻化成頂天立地的虛影。
總體看來，眼光所及之處除了部分撐天般的高山外，其他都是需要消耗部分體力翻越的小山丘。
面前白茫茫一片，魔術王開始苦惱到底該從哪兒開始，能找到變形者口中所說依舊臣服於大魔法師的雪魔族。
說到底，現在魔術王甚至都還沒親眼見過雪魔族的長相。
以前只在聖皇教會發佈的部分情報里，得知那是生活在高原、寒冷領域的生物。
僅此而已。
隨着身後通往上層的大門漸漸閉合，大魔法師轉世操控天賦魔法來到空中。
人影輕鬆翻越幾座山頭，很快便看見幾處洞穴出現在身下。
不，語氣說是洞穴，將之稱為冰窯更合適。
那似乎是由很多冰塊堆砌而成，從空中目測大概能容納數十個普通人進入其中。
周圍環境略顯格格不入的冰窯吸引他的注意，旋即很快就在冰窯邊捕捉到差點被忽視的身影。
身形高達三米以上，且渾身上下都被白色長袍披負、體型與其說是人，倒不如形容為一隻變種的大猩猩。
從未見過的白色物種似是守護著那幾座冰窯組成的防線，身體長時間未移動讓魔術王差點以為那是冰原的一部分。
那應該就是變形者提及的雪魔族了。
不過由於分不出對方到底處於何種立場、魔術王選擇暫時觀望。
利用隱身能力、順帶收斂氣息和聲音，靠近那頭雪魔族身邊。
他並不打算對素不相識的智慧生物——特別對方還可能是站在自己這邊的前世忠實部下——使用記憶操控。
所以便想寄希望於竊聽他們族內的對話，來獲取有關情報。
當然魔術王也不會傻乎乎地就陪他站在外邊，由於冰窯唯一的入口關閉，大魔法師轉世不好直接進入。
便利用天賦魔法對那頭駐守在外的雪魔，進行心靈溝通。
但這是單方面的。
【一定不能讓長老們失望，我們肯定能守住這道防線。】
【這點寒冷不算什麼，傳說我們的祖先就世世代代生活在比這兒還要寒冷、且缺乏食物的地帶。】
【如果讓它們突破了這道防線，是不是就能見到數百年未見的同族呢？】
【不行！我在想什麼！迷宮是那位大人留下的珍貴遺跡，若是在我族這兒出現問題，就算是那位大人不怪罪下來、我們也難以承擔其他階層守護者的怒火！】
【更何況、有冰晶人偶在，一旦想逃脫此地便會被截殺吧。】
【這兒是最適合我族棲息的場地、是我族為報恩自願留守下來的傳承。可是、外面的世界啊、是否和這冰原一樣荒涼？】
大量心聲在接下來一段時間不斷湧入大魔法師轉世的腦海，能夠猜想到此雪魔至少在陣營方面，是站在迷宮這邊。
即使知道對方所在立場，身為「那位大人」轉世的魔術王心中還是產生莫名感觸。
這些雪魔的先祖，似乎是為了所謂報恩，自願來到此地鎮守迷宮。
怎料數百年過去，大魔法師早已隕落、凍砂荒原進入亘古禁忌迷宮迷宮的入口被風雪掩埋。
與世隔絕數百年，雪魔族的後裔遵循祖先的教誨，仍舊屹立在這片地下風雪世界，守衛雙向通道。
當年前世和雪魔族先祖約定時，有沒有許諾多久后歸還它們自由離開此地的權力？
若是余將它們放走，會不會打亂前世留在此地的計劃？
未曾覺醒記憶的弊端再次出現。
在魔術王胡思亂想之際，那位雪魔族人看了眼魔法陣幻化出來的天色，抖下身上的積雪，朝大型冰窯處移動。
尚處於隱身狀態的魔術王跟着對方，在開門的瞬息利用天賦魔法帶來的便利混入溫暖的冰窯內。
裏面的裝飾依舊非常簡譜，甚至連光線都顯得十分昏沉。
「該換班了。」
「嗯，由我去吧。」
「有注意到叛徒們的動向嗎？」
「沒，至少今天它們還沒想進攻的打算。」
簡單聊天是使用的經過數百年族內演變、聽起來十分變扭的人類語言。
其中雖然摻雜了些雪魔族特有的音調，但不使用魔法的魔術王還是能聽明白大概。
等到換班的雪魔離去，圍坐在這間冰窯內的其他族人便開始閑聊。
「他們到底為何這麼執著於迷宮外的世界？這兒有適合我們居住的環境、有遠遠不斷從上層直接供應下來的魚類。更主要的是，我們雪魔族至今乃有契約在身，必須代替那位大人守護此地啊！」
「誰知道呢，或許他們認為所謂契約不過是祖先私自幫他們定下的，並不應該算在後代族人頭上。」
「既然身為這個種族的一員，就該按照族內製定下來的規矩行事。」
「沒錯，凡事都不能亂了規矩。若是沒有規則束縛，迷宮早已崩塌。若是沒有規則約束，外界早已淪為地獄。」
「但是你們真的不希望離開迷宮，去見見外面的世界嗎？」
「誰不想？即使在祖先留下的傳說里，外界是生存環境惡劣、甚至有時會出現餓死族人的情況。可那終究是片未曾見過的天地，是不同於這片迷宮、更為廣闊的生存空間。但——」
「可我們絕對不會違背諾言。既然那位大人在傳說中承諾過，待到合適時機會解放我們雪魔族自由出行此迷宮的權力。在那之前，我們就應該守護此地不被侵犯。」
「說起來族內歷史都幾百年了，除了最開始還有幾個不長眼的傢伙闖入咱們第三層，現在好久沒遇到外敵了。」
「多虧沒了外敵，我們才能分出力量去鎮壓那些叛徒、不是嗎？」
「確實如此。」
雪魔族們接下來開始談及其他話題，有關於族內各個成員的狀況、也有安排接下來哪個人去中心大湖捕魚。
捕魚時需要帶多少戰士去牽制叛徒，甚至還有些聽起來很禁忌、但還是忍不住會說起的對外界猜想與憧憬。
正如先前有個雪魔所言，誰願意待着這一成不變的迷宮世界、數着每天掉落的雪花是否相同、在早已摸透的迷宮內瞎晃悠？
外邊即使沒穩定的食物來源、處處充滿危險，但那畢竟是外面啊！
不是每個生物都能像變形者那樣，持有幾乎無限的壽命、守護永恆的寂靜。
到底該不該解放它們？
大魔法師轉世立在無人能發現的角落，暗自思忖著其中利害。
等到有其他雪魔動身去組織捕魚隊時，魔術王跟着它一起移動，前往其他冰窯、聽聽其他雪魔的想法。
現在他大致明白，為了保護通往第二層的門戶不被對立的族人佔據，這群數量相對而言較多的雪魔放棄原先靠近中央湖的族地、來到較為偏遠的邊緣地帶。
至於那些試圖離開第三層的雪魔，則是理所當然地霸佔著中央湖，想通過控制食物來迫使其他族人屈服。
導致每次搜集食物時，都會引發雙方的戰鬥。
所謂捕魚隊說白了其實大部分是戰鬥人員，不過並不會像人類世界那樣殺得你死我活，雪魔族內都是點到為止、打痛就退場的程度。
正是因為這樣，百年來發生的內亂，倒是沒造成族人多少損失。
在雪魔族冰窯內兜兜轉轉半天時間，魔術王將大部分雪魔的思想掌握。
除了些許將守護此地當做天生使命的戰士外，其實還有相當部分雪魔是希望見到外面世界的。
該如何抉擇呢？
是直接離開此地尋找出口，還是幫助它們協調此事？
正當大魔法師轉世舉棋不定間，忽然有雪魔族偵察兵扯著嗓子大聲在營地內喊道：
「集合！快集合！冰晶人偶正朝着此地逼近！做好戰鬥撤離準備！」
冰晶魔偶？
在眾多雪魔族如臨大敵地起身準備期間，魔術王抱着疑惑來到冰窯營地上空。
發現從第二層到第三層的入口處方向，確實出現了數十具在雪地里並不明顯的身影，緩慢朝此地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