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五章：宣傳者

瑟特德鎮迎來久違的平靜。

不知為何，前些日子每隔幾天都會來此地外圍撲殺過路人、甚至衝擊城牆的紅毛魔物，竟是在全鎮人做好充分準備迎擊的這天沒再襲來。

難道是被上次借道前往神佑森林的騎士團成功討伐了？

聽說不止瑟特德鎮，連神佑森林外其他一些城鎮也同樣遭受過類似魔物進攻。

這段時間有關聖皇教會、帝國還有大魔法師轉世的流言在城內得到瘋傳。

但大部分人還是將工作重心放在防禦上。

唯有像如今這位在大街上宣傳的可疑男子，才會沒日沒夜地向周圍居民宣揚自己的思想。

「自大魔法師、那位值得世間所有生靈尊敬的大人隕落後的數百年來，以聖皇教會為首的勢力為達成自己的利益目的，通過貶低那位大人、捧殺永生之皇的方式，獲取各位的信任。」

「可即便歷史被別有用心的人如何修改，還是無法掩飾其背後無法遺忘的真相！」

「相比於屬於人類的永生之皇，守護世界的大魔法師不應該才是最值得我們尊敬的嗎！」

「為了保護人類，與起源魔族、大量魔物，以及像天魔那般強大的力量抗衡。每每是永生之皇堅持不住時，以拯救者的身份登場。」

「更遑論他是永生之皇的啟蒙導師，是貝格烈皇朝最終能統一世界、建立人類主權社會的奠基人！」

「誠然那位大人的理想是讓全種族達到平等共處，卻從沒為了保證亞人的特權，去侵犯人類的利益。」

「很多連代表皇朝意志的永生之皇無法拍板的決案，皆是那位大人在背後周旋調停，為世界避免許多災厄。」

「那些本應會出於衝突打起來的雙方決戰，如果沒在大魔法師的調節下停止，戰場內犧牲者或許就有各位的祖先。」

「從遠古多種族並存、人類尚處弱勢的時代，憑一己之力造就如今輝煌大世，為何還有人會去抨擊偉大的大魔法師！？」

「因為他們需要人們信仰永生之皇。那被大魔法師保護在身後的皇帝、被聖皇教會塑造成完美形象的永恆之君。」

「教會需要利用你們的信仰，去獲取現實里甚至連永生之皇後裔、貝格烈帝國忌憚的特權。」

「為了強奪神佑森林這等福地，不惜違背當年永生之皇都認可的人類平權原則，打着人類至上的旗號去攻擊神佑森林內的智慧種族！」

「這是為了什麼？當然是這樣做可以為聖皇教會帶來更多財富和領地，讓歷代教皇能在被收割的信仰上獲取更多讓各國帝王忌憚的權力和號召力！」

「你們被利用了啊！淳樸、善良的人們！正是因為聖皇教會在數百年來胡作非為，讓聖城克里蒂安內有名的死火山【天威】爆發，一舉覆滅這座被教會搶佔為根據地、曾為永生之皇出身之所的城市。」

「正是聖皇教會內部已經被權力的糜爛腐敗，讓教皇產生現實和精神雙重帝王的想法，最終遭到永生之皇後裔夏皇、以及一向與貝格烈帝國敵對的卡偌凱門大帝驅逐！」

「進攻神佑森林的這些年，更是讓永生之皇賜予此地的庇佑消失。打着他的名號干著天怒人怨的事，誰還會將名號借給他們！？」

「站起來啊！反抗聖皇教會！現在是大世開幕的前兆、是你們能夠覺醒的最佳時刻！」

「與其渾渾噩噩度過這一生，倒不如像我一樣，像我一樣站在這兒。為那段不公正的歷史、為那些在聖皇教會迫害下失去自由的人們奮鬥！將那些搶佔我們房屋、肆意毆打路人、拿着人民的錢、踐踏我們食物的護教趕出去！」

「我們不需要聖皇教會守護，因為它已然失去了永生之皇庇護！」

「同樣，失去、違背信仰的他們，也不需要護教來維持畸形的正義！」

「反抗——」

穿梭、遊歷在神佑森林周圍城鎮里，類似發言、演講大魔法師轉世聽到了許多。

從最開始只有少數幾個人駐足聆聽，到眼前這樣能容納數百人的廣場水泄不通，魔術王隱約感覺到哪兒有些不對勁。

仔細揣摩便能想明白，站在演講台上激情演說者目的究竟是什麼。

帶着烏鴉面具和遮擋全身的黑袍，情緒激昂地調動現場所有失去魔物威脅之人的共鳴。

早就聽說帝國南部那些被聖皇教會支援的城鎮里，護教們為所欲為的暴行。

聽到發言者一通分析，居住在本應該安逸祥和區域的居民們，更是將神佑森林出現魔物的責任推到聖皇教會身上。

再怎麼說大魔法師都是永生之皇的導師，是貝格烈皇朝建國的頭號功臣。

而且正如對方所說，許多故事有被聖皇教會明顯篡改后的痕迹。

經過篡改的地方則都與大魔法師的負面情報有關。

這樣幫助自己——的前世洗白，魔術王倒並不介意。

身上的髒水太多了，讓他早在很久以前就對那些人們口中隨時會變化的口風變得不在意。

像這樣頂着聖皇教會的壓力、能堂而皇之地在大街上宣佈叛離永生之皇思想的人，反是讓魔術王好奇對方身份是什麼。

面對數百年前成立、在世界範圍內依舊很有影響力的教會，魔術王不認為對方身後有什麼普通勢力能作為靠山。

除非這個靠山是毀滅教。

當時失心曾和自己說明過，接下來毀滅教會利用大魔法師轉世的名號在外宣傳。

如今每座在神佑森林邊的城鎮不約而同出現這麼多、反對聖皇教會的「勇士」，讓魔術王很難不將懷疑對象放在毀滅教身上。

當人們背離聖皇教會，總需要一個精神寄託吧？

除開兩百多年來被奉為主流的聖皇教會外，還有什麼能接納大批信仰？

唯有打着大魔法師轉世旗號強勢崛起的毀滅教了。

長達一個時辰的演說和互動，人們帶着亢奮的情緒離開廣場。

通過被魔力強化后的聽覺，大魔法師轉世能捕捉到諸如

「以前真是瞎了眼，還去過聖皇教會的祭壇參拜！」

「說起來大魔法師轉世真是好冤枉啊！如果換做是我，肯定會絕望到自殺吧。」

「今後好好在心裏敬畏那位大人就好了，還有等到庇佑重新回到神佑森林，記得去和生活在那邊的智慧種族們打好關係。」

「確實不能重蹈聖皇教會的覆轍了。但庇佑還有可能回到這邊森林嗎？」

有人躊躇滿志、有人則對太晚醒悟感到懊悔。

總之宣傳效果達到很大程度的成功，被「凈化」后的人們想必現在看到聖皇教會的祭壇不會跑進去打砸，就已經是相對控制得住自己的人了。

從不遠處酒館窗戶看見宣講者拍拍身上的灰塵快速離開，魔術王丟下兩枚銀幣在桌上便起身跟了出去。

沒理會身後店小二喊著要「給的太多了」的聲音，隱入人群和建築的黑袍人緊跟着另一位黑袍人的步伐，轉入小巷。

天色鄰近夜幕。

光輝隨着二人一前一後、悄悄跟隨的時間逐漸落幕。

被魔術王跟蹤的演講者似乎自始至終都沒察覺到身後，若無其事地走在城內各處街道。

好像是要出城？

應該是去另一處地方繼續演講吧。

這樣考慮的魔術王選擇不在城內動手，打算到了沒人打擾的地方，再好好審訊眼前疑似毀滅教的成員。

結果在前面被跟蹤者靠近城牆時，忽然有一位銅紋護教帶着十來個城主府侍衛攔截。

雖然聖皇教會的力量在卡偌凱門帝國內被大幅度削弱，憑藉名號逼迫城主府派出些協助對他們而言還是小事一樁。

被十多個看起來並不怎麼情願的士兵包圍，演講者似乎沒任何緊張反應。

隱藏在烏鴉面具下的臉，隱隱還發出輕笑。

「聖皇教會的威名不容玷污。你是束手就擒、在明天早上當眾被燒死。還是現在被千刀萬剮、屍體吊在城門口爆嗮十日？」

一句話便將聖皇教會的強橫展現的淋漓盡致。

包圍在中間的黑袍人掃視了眼周圍士兵們的表情，笑道：「我想你們中有很多聽過演講、並深有感觸的人吧？」

問話讓身邊那些手拿武器的士兵產生些許動搖和猶豫。

隊長注意到銅紋護教一副要大開殺戒的神色后，苦澀地說：「抱歉，我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但既然侮辱聖皇教會，就必須接受調查，並付出相應的代價。像您這種勇敢的精神我很敬佩，不過僅限於此了。」

依舊是迫於護教的威壓，讓身為士兵隊長的他不得不在對方面前做出站在聖皇教會方面的態度。

否則若是被護教上報給控制此地的聖皇教會，別說是自己，就連身旁的兄弟、城主都會被清算。

如今正是局勢緊張、敏感時期。

手裏沒任何權力和話語權的他，不願意為所謂的新思想去用自己的生命冒險。

「你們不會是在怕這傢伙吧？」

未顯露出真面目的演講者指向站在隊伍後方的護教：「如果我能殺了他，你們願不願意棄暗投明，跟我一起離開此地？」

「還請不要為難我們。」

士兵們皆面露難色。

贊同你的思想是一回事，有沒有決心和你去幹事又是另一回事。

跟穩妥的選擇還是保持現狀，靜觀其變。

「區區邪教徒，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妖言惑眾！」

配備有教會賜予的高品質劍刃，銅紋護教分開那些打起來可能會手下留情的士兵：

「你們組成劍陣防止這傢伙逃跑，讓我來親自將這罪孽斬殺於此！」

還不等包圍圈形成，護教手中閃著寒光的劍刃呼嘯而出，直取演講者的頭顱。

但——

兩根手指輕輕夾住來襲的劍刃，在劍刃突破阻力繼續寸進時，黑袍人輕啐一聲，指間加大力道。

鋒利的劍芒在面具前幾厘米處勉強穩住。

「就這點實力也敢來吾面前耀武揚威？」

他將手放在面具上，感覺準備要將之摘下：「給你們一個機會，現在離開。否則看見吾面容者，都將死於此地。」

此話似是具備無比強烈的命令職能，卻並未對所有人生效。

還有幾個士兵握緊武器留在原地，像是在考慮要不要上前幫忙。

至於劍刃被控制住的護教即便吧雙手放在劍柄上拉拽，仍舊難以移動半分，被黑袍人自動忽略。

「好吧，本來還以為你們是聰明人。」

帶着尖嘴的烏鴉面具摘下，露出慘白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