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五章：化作星辰

連接貝格烈帝國和哈爾門王國的山脈，在很多年以前被人們幾乎以往的歲月里被譽為「連接山脈」。

正是有這座山脈存在讓原本未得到開發的偏南部地方得到關注，並最終形成如今舉世聞名的極大貿易港口都市。

羅克郡城自然是最大受益者之一。

但這座被先人無限敬仰的大自然贈禮，早在七百多年就前悄然化作魔物頻出的死亡之地。

在山脈里開闢的大道、大有發展為城市的臨時村莊，還有各種各樣用以今後服務的措施，皆在魔物的蹂躪下摧殘落魄。

唯有深居於此的羽人族，還掌握有那個時代的些許遺跡殘留，通過昔時的古道引領誤入者逃離。

當然，自由業者在此行列之外。

聖皇曆討逆月初，許多自由業者成群結隊進入魔動山脈狩獵高賞金魔物。

並不是許多低階隊伍忽然鼓起勇氣、想要去魔動山脈闖出自己的名氣。

而是在這座山脈的告示欄上突然貼出了大量有着巨額賞金的狩獵魔物委託。

這些一夜之間出現的委託到底是何人所為，他們並不需要知道。

因為相比起在魔動山脈外猶豫不前、碌碌無為地在外面徘徊鍍金幾年，倒不如和其他隊伍一起接下高額懸賞委託，前往魔動山脈外圍獵捕難度較低的魔物。

至於許多在起源魔族覆滅后十分的小隊，則早在羽人族的引導下開始朝魔動山脈深處進發。

可以說這兩年來被視為完全不能開發區域的魔動山脈，大有變成能移居的已探索區域來居住。

雖然大概率住進來的人都是自由業者罷了。

以前靠着獵殺普通小型魔物在公會兌換幾十枚銀幣勉強度日的生活，在賞金暴漲三倍以上的催動下變得充滿激情。

隨着人們一天天往深處推進，甚至抵達羽人族警告不能再輕易前進的範圍后，還是有不少自由業者偷偷混入。

走大運找到起源魔族當年留下的族地，找到部分值錢、高賞金的東西出來，便再不必走這隨時要面對死亡的自由業者行當了。

也正是在開荒進行到魔動山脈腹地時，終於從內部傳來高階自由業者小隊失蹤、犧牲的消息。

據迅速從深處退出的魔動山脈小隊給出的情報，他們看見很多實力堪稱頂尖、足以匹敵銀紋甚至金紋護教的小隊，或是被樹枝離奇刺穿身體、或是在繁茂的森林裏不知是被火焰還是強腐蝕性物質燒成枯屍。

這種詭異情況引起其他自由業者內心恐懼。

認為起源魔族極可能還沒在北米瑞斯一戰里完全滅絕，仍有少部分生存於這片土地不巧被探索這裏的自由業者碰見，導致這種慘狀發生。

一時間眾說紛紜，在高階隊伍眼裏視為聚寶盆的山脈在瞬間再次被陰影籠罩。

外圍魔物雖然也有高賞金的存在，可畢竟是極少數，而且還有其他很多隊伍競爭。

深處高威脅魔物出現概率雖然增加，在冒着生命危險和這等級別魔物作戰時還要提防隨時可能出現的起源魔族，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慄。

高額度賞金依舊懸掛在魔動山脈外的公告欄上，許多低階隊伍眼紅這些高水平隊伍能順利拿去高額度賞金。

而他們卻只能跟在這些隊伍身後撿些殘羹剩飯，有時連任何機會都沒有。

聯想到深處再次曝光起源魔族的事件，讓許多人中開始出現不和諧的謠言：

「這些高賞金委託怕不是獵魔協會張貼出來的，目的應該就是讓我們這些自由業者去充當炮灰，引出魔動山脈里起源魔族殘黨！」

「這麼一說還真有可能！怪不得連那種頂尖水平自由業者都會喪生於此，怕是到最後也不知道被利用了吧。」

「起源魔族可是很難對付的啊，想當年就是獵魔協會在北米瑞斯支援里，派出了幾乎全神眷者陣容才得以勉強守住戰線。」

「不會是看在毀滅教的暴動結束，終於可以空出手清理起源魔族殘黨又怕犧牲普通獵魔者戰力，所以貼出這種高懸賞公告讓咱們去送死？」

「噓，別這麼說。頂尖隊伍聽到了面子掛不住會拿咱們撒氣，獵魔協會聽到了絕對要殺人滅口啊！」

「應該不太可能啊、獵魔協會他，算了，還是小心為好。」

風言風語在魔動山脈外圍的營地里快速傳播，自然引起路程只有三天的羅克郡城注意。

受到消息的分會長謝志義眉頭緊皺，不好判斷這是不是有人刻意在引導風向，亦或純粹只是種巧合。

無論是為證明獵魔協會的清白、還是魔動山脈內疑似起源魔族的力量，皆不容獵魔者們袖手旁觀。

懲罰者峻熙在前幾天剛好恢復能簡單進行戰鬥的程度，想要調用他去魔動山脈是絕對不可能的。

大魔法師轉世和總會那邊都下達指令，要求峻熙即使恢復過來也好好留在羅克郡城調養，直到總會挑選出信任懲罰者再做打算。

事實上就算讓峻熙去參加神眷者難度的獵殺，且不論發揮的實力可能達不到原先的七成，救世聖鎧武裝持續時間都會削弱一半。

當然如果峻熙像上次那樣拚命將天賦魔法直接爆發，說不定還能稍微超過曾經正常狀態戰力完成任務。

只是再那樣不要命的戰鬥一次，怕是會讓他陷入生命危險。

決定暫時按下情報的謝志義，叫來如今羅克郡城內唯一留守的神眷者天撫眾生。

其他三位神眷者有兩位在外協助清剿毀滅教勢力，一位和鄰近郡縣早早前往卡偌凱門作戰至今未歸。

如果這次要去討伐殘存的起源魔族，手裏還掌控常暗君王、且越來越熟練戰鬥的天撫眾生算是最佳人選。

明顯有所耳聞的黎軒對此情報並不意外，反倒開始就地分析起對方的數量和實力。

「被樹枝貫穿，被火焰或是強腐蝕性物質灼燒成枯屍，還是在周圍有其他高水平自由業者小隊的情況下悄無聲息死亡。」

由於那些帶回情報的小隊撤退十分迅速，根本沒時間靠近並帶回陣亡於魔動山脈深處的遺體。

「至少有兩隻起源魔族尚存活於魔動山脈······不對，能確認對方是起源魔族嗎？」

忽然意識到這個問題的黎軒渾身一顫，似是想到了其他方面。

迎著天撫眾生的疑惑，謝志義略作思忖也得到差不多的答案——

毀滅教獸宗宗主九轉毒龍。

曾在羅克郡城外雅維森林被懲罰者重創離開的獸宗宗主，最近大半年時間沒任何消息傳出。

大概率是就近尋找地方療傷去了。

聯想到雅維森林與魔動山脈幾乎是直接連接的關係，九轉毒龍想必也會將魔動山脈作為第一選擇用作休息場地。

不過是在最近這段時間隨着自由業者們深入，打擾撞破了獸宗宗主的清靜，導致這種詭異的情況發生。

「如果真是九轉毒龍，那便是我們獵魔協會都不能輕舉妄動。」

謝志義下達明確命令：「等到大魔法師轉世帶着鎮魔者回歸前，絕對不能出擊！就是峻熙也不能——」

「我不能怎麼？」

略微有些外強中乾的聲音從二者談話的門外響起。

推門而入的是前不久還在訓練場鍛煉恢復的懲罰者峻熙。

分會長咬咬牙，以不容否定的態度罷手道：「就算你作為懲罰者也決不能擅自行動，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在許多獵魔者看來，即使懲罰者被判斷為難以繼續任職，但連續斬殺兩大毀滅教宗主的事迹足以讓他功成身退。

了解峻熙的人知道只要他還能戰鬥，無論面對再大危險、作為懲罰者的他都不會選擇逃避退縮。

「在沒發現九轉毒龍的藏身地前，我能遵守獵魔協會和大魔法師轉世的約定，不輕易出戰、不去主動尋找獸宗宗主的蹤跡。」

經歷高強度訓練戰鬥的峻熙走起來有點搖晃，卻不妨礙他堅定的目光注視分會長：

「現在情況不一樣了，既然九轉毒龍的蹤跡暴露，甚至親自出手滅殺了自由業者，想必對方絕對不會在原地待下去。離開魔動山脈的路徑只有兩條，每邊都有大量自由業者被所謂高額賞金吸引前來獵殺魔物。」

「雖然不知道那條大蚯蚓究竟恢復了多少能耐，盡量早地將之斬殺無疑是最明智選擇。不然若是等到他的九頭形態恢復完全，便是各地鎮魔者也有很大可能難以抵擋獸宗宗主的威力。這是我正面和它有過交手的想法。」

「更何況，被發現后選擇撤離，九轉毒龍或許會對外圍獵殺魔物的大量自由業者進行屠殺發泄，導致像六連諸峰那······」

話語被分會長打斷，這位相較其他地區年輕有為的分會責任人謝志義反駁道：

「哪怕九轉毒龍尚未恢復巔峰戰力，你現在距離全盛時期戰力也很遙遠。」

「可是我能用——」

「第二，九轉毒龍既然能隱藏身份混入魔動山脈，說明能免除麻煩地離開魔動山脈。相信對方不會蠢到自報身份地對兩端駐守的自由業者下狠手。」

分會長神情嚴肅地看向峻熙：「總之，你給出的兩點理由太過牽強，我不允許你前往討伐！」

咬緊嘴唇沉默片刻，峻熙將胸口的永逝結晶托舉着手心仔細觀摩。

失去爭論語調的話語隨之響起：

「早在我還是見習獵魔人時，卓老怪就不止一次跟我說過。獵魔協會建立的宗旨從來不是外界想的那樣，只為獵殺終極之魔大魔法師轉世。它是為了盡全力調停這世間的矛盾，守望這片土地，從魔物和非理性的蹂躪下拯救眾生。」

「在我帶上這塊永逝結晶成為懲罰者后，林遠師兄曾多次找我對決並失敗，告訴我懲罰者不是用以炫耀武力的名號，而是代表將承擔起這片天空的職責。哪怕敵人強到遠超自己，深陷絕境、萬劫不復，也要以不輸永生之皇的姿態成為引領協會、人們走出迷霧的星辰。」

「我還有能力一戰，這塊永逝結晶尚在我掌中，懲罰者的職務暫時未剝離，就應當前往無人敢往的最前線。哪怕會化作林間的塵土，即使今後只能出現在世人的回憶里，我也要履行身為啟明星辰的使命。將光明帶給世間，驅逐令人們惶惶不安的黑暗。」

峻熙不擅長言辭。

所言甚至無法準確表達自己的覺悟，但這份堅定儼然深深烙印在其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