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六章：訣別一戰
站在門口的峻熙和分會長對峙足足兩分鐘，不過謝志義明顯沒有被對方說服。
直到懲罰者打算再次開口，這位負責運營羅克郡城分會的獵魔者才嘆口氣說：「想來我再怎麼勸你也不會有效了。」
包括黎軒在內，二者不明白分會長這話是什麼意思。
明明上一秒還站在絕不退讓的底線，現在忽然發出似乎要同意懲罰者行動的話語。
神眷者天撫眾生並不反對謝志義這樣和峻熙針鋒相對，因為他比其他人更明白峻熙的傷勢到底有多嚴重。
真正感覺到峻熙的決心和意志后，作為關係還比較好的朋友，黎軒做不到出聲反駁對方。
這樣真的好嗎？
當年不就是自己選擇沉默，導致李子傑出走魔物局，以至於現在仍舊沒見上一面。
雖然知道他現在已經成為實力強勁的鎮魔者之一，持掌深淵魔眼守護六連諸峰周圍的土地，黎軒每每想到當時還是會在內心產生內疚。
「沒錯，無論你怎麼勸說，我都不會做出讓步。因為我是懲罰者，是必須站在抗擊魔物最前線的人。」
峻熙做出堅定不移回答的同時，看向自始至終未曾表態的天撫眾生。
後者注意到對方的視線，知道是在詢問自己的立場。
剛要開口回應峻熙的這份期望，分會長謝志義忽然罷手道：「既然如此，我就不會採取口頭上的勸說了。」
意識到事情朝不妙方向發展的黎軒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聽到分會長的命令：
「神眷者天撫眾生聽令，以羅克郡城獵魔協會分會會長的職權命令你。如果你認為懲罰者峻熙不該出戰，那麼就站到我前面來，阻止這不知死活要前去討伐九轉毒龍的瘋子。」
談不上借刀殺人，而是分會長打算用自己的權能去阻止峻熙離開。
當然，謝志義不忘補上一句：「正如我所說，你若覺得這是合乎情理之戰，即使不遵從我的命令，甚至選擇跟隨懲罰者前去討伐獸宗宗主，身為分會長我不會阻止。」
名義上是要阻撓峻熙，卻給包括黎軒在內的所有人留下另一個選擇。
神眷者天撫眾生並未第一時間做出回應。
而說出這話的謝志義像是瞬間疲倦了許多，低垂著頭來到峻熙身邊，準備離開房間。
「你們二人自行決斷，希望能做出完美的結局。」
大門隨着分會長的離去發出沉重碰撞，兩位實力分別位列總會、分會首席的獵魔者面對面凝視着對方。
「難道你真的打算阻攔我嗎？」
峻熙在與黎軒說話時語氣明顯平緩許多。
在他看來黎軒能從魔物局局長在短時間內逐步蛻變為獨當一面的神眷者，是值得任何獵魔者尊敬的人。
這份尊敬加上二者間良好的關係，互相稱為摯友也不為過。
可現在懲罰者並不清楚對方的意圖，因為單純越是關心自己的人，越有可能出現像謝志義那種情況。
不過那是「單純」的關心，並不適用在摯友身上。
天撫眾生沉默片刻后搖頭：「不，我不打算阻止你前往魔動山脈獵殺九轉毒龍。只是在考慮要怎麼說才能說服你帶我一起去。」
「不行！」
幾乎是剎那間做出反應，懲罰者峻熙以不容置疑的語氣說：「太危險了，你只是個天賦魔法為治療的神眷者，並不適合深入魔動山脈作戰！要知道那兒不僅有九轉毒龍，還潛伏有大量高威脅魔物！」
「正是如此，才要考慮怎麼說服你同意我加入討伐啊。」
神眷者緊緊盯着對方的眼眸，沉聲道：「你有你不得不去的使命，我也有我絕對不能退縮的理由。我不能再容忍有朋友莫名其妙消失在面前。這次我決定要和朋友共進退，絕不會再猶豫退縮，默不發聲。」
雙方互相凝視多時，以懲罰者的轉身為結束：「真是大言不慚。這件事到此為止。謝志義管不了我，我也管不了你。你要是做好了赴死的覺悟，就跟上來吧。」
推開大門，在房間停留了一刻鐘的峻熙回到分會熟悉的道路。
準備直接前往暗門處離開，去魔動山脈討伐九轉毒龍。
但在視野來到外面的瞬間，看見整個協會一百多位獵魔者竟是不約而同地集合，排列在走廊兩端等待着懲罰者入場。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你們全都打算將我攔在獵魔協會么！」
峻熙一眼就明了現在的局勢。
肯定是分會長謝志義將自己執意前往魔動山脈的事情告訴了他們，並讓眾多獵魔者做出各自選擇，是否出手阻攔身為懲罰者的他。
說實話，如果懲罰者的實力位於全盛時期，現場一百多位獵魔者根本攔不住自己。
就算另外三位神眷者回來一起阻擋也無用。
但這種假設沒有意義。
因為峻熙要還擁有以前的力量，也不至於被眾多獵魔者視為必須「保護」的對象。
自知不能對他們下狠手的峻熙內心在期待。
走在路上沒有一人出現阻攔絕對是再好不過的，現在他的狀態雖然不太行，想擊敗一名獵魔者倒是綽綽有餘。
問題就在於阻攔他的獵魔者人數一旦多起來，就算能順利突圍離開分會體力也會消耗不少。
「分心吧，懲罰者。他們不會對你進行阻攔。只是為了見證你即將踏上的輝煌之路，以及——戰勝我，證明你的實力猶在！」
是謝志義的聲音。
由於幾次重傷歸來，懲罰者的真面目和名字都已經被整個羅克郡獵魔協會分會成員所熟知，這些人站在面前目送並不算禁忌。
真正讓懲罰者有那麼一瞬間產生避退感的，還是站在不遠處等待他前去迎接挑戰的分會長。
這位見證羅克郡分會起起落落兩年的分會長年紀並不算大，放在兩年前甚至還能正常執行獵魔者任務。
近段時間由於毀滅教的活動加劇，不願意外失去這麼優秀領導的總會傳達指令。
三十多歲的謝志義不許接受獵魔者委託，安心待在分會內履行作為會長的職責。
「我不想弄傷你。」
經過兩年的相處，懲罰者很清楚對方實力處在什麼層次。
據當時林遠師兄透露，謝志義體內如果和少部分人一樣擁有天賦魔法通路，極可能在十年前成為神眷者並被調到總會擔任要職了。
很久沒經歷過戰鬥的分會長，還有那個能力站在懲罰者面前發出要阻止對方的話語嗎？
「我還不想讓你離開呢。」
謝志義拿出幾年前伴隨在他身邊殺敵無數的八環彎刀，朝峻熙說：「若是急着趕時間，咱們立刻開始吧。」
「恭敬不如從命。」
以周圍人正好能聽見的輕聲說着，懲罰者借過身旁獵魔者的劍刃衝殺上前。
「不愧是懲罰者，就算身負重傷，依舊能保持這麼強勁的實力。」
與之對陣的分會長不由發出感慨。
不亞於當年全盛時期的自己，就算告知不知情的人說峻熙處於尚未痊癒的重傷狀態也根本不會得到信任吧。
沒有開啟救世聖鎧作為輔佐，因為那樣就完全失去了意義。
峻熙知道這是分會長要在檢測自己尚存餘力的同時，告訴其他獵魔者魔動山脈並不是一場毫無懸念的送死。
高頻率的進攻和躲閃，互相殺伐的二人成為一百多位頂尖水準人類的視線焦點。
捫心自問，無論是被勒令幾年不許參加獵魔者行動的分會長、還是遠沒有全盛狀態的懲罰者，普通獵魔者都沒能勝過對方的把握。
進入戰鬥狀態的峻熙從來不苟言辭。
以自身強勁力量和敏銳的戰鬥直覺，對暫定為敵人的對手發起猛烈進攻。
在陣陣驚呼聲覆蓋下，激烈戰鬥一刻鐘的二人終於分開，身上沒有任何傷痕。
站在獵魔者級別的人即使做不到雙方的水準，想要看清決鬥的勝負和過程還是很簡單的。
全程二者動用的皆是刀背和劍脊，並未以鋒利面直刺對手。
要論命中次數和整場戰鬥下來的表現，仍舊是懲罰者峻熙更勝一籌。
換句話說，明明處於重傷狀態的峻熙，還是能在實戰里把實力僅次於神眷者的分會長戰敗。
他們雖然很期待現在協會裏唯一的神眷者天撫眾生能和峻熙切磋一場，可看見二人是同時從房間里走出時就明白沒可能打起來了。
更何況懲罰者到現在還沒用出作為標誌的救世聖鎧。
哪怕使用時間無法像以前那樣長距離作戰，也絕對能在短時間裏爆發出遠超現在的威勢。
簡單來說，峻熙的實力處於整個分會頂尖位置不容撼動。
現在其他人上去和懲罰者對決，除了自取其辱和降低行動成功率外，再無任何作用。
「敢問會長，峻熙是否合格？」
收起劍刃的懲罰者拱手詢問，被問到的人有些吃力地支撐著身體，罷罷手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很強，強到能讓我們放心你前去魔動山脈討伐獸宗宗主。」
「那我就告退了。討伐九轉毒龍一事，再容不得任何拖延。」
令眾多獵魔者感到意外卻又在情理之中的是，神眷者天撫眾生竟是跟在懲罰者身邊走過分會長站立之地，似是準備一起離開分會。
路過謝志義身旁時黎軒還不忘攙扶體力不支的分會長一把，得到對方認可的眼神。
「等等。」
被叫住的懲罰者猛然回頭，好像很不滿謝志義又把他叫停的行為。
難道還打算加以阻撓嗎！
出現在峻熙面前的不是印有獵魔協會紋章的劍刃，而是幾包由獵魔者藥劑師調配的魔葯。
「這是用來壓制魔力承受量的魔葯。這段時間你沒少吞服，就不需我介紹該怎麼使用了。」
這些劑量足夠羅克郡四位神眷者的需求，此時被一併交到懲罰者手中。
「知道這次你又會像前幾回那樣拚命。所以帶好這些魔葯，別讓我看到你是被黎軒拖回來的。」
將魔葯遞到峻熙手裏，分會長勉強擠出笑容握拳錘了下峻熙肩膀：「至少讓我看到你能站在走回羅克郡啊。否則總會那邊可不好交差啊。」
小心翼翼將這些魔葯收好，三人沒選擇說出更多挽留或鄭重的話語，默默走出其他獵魔者的視線。
此一別，可能就是永遠無法再見了。
不僅分會長和長老會的人知道這個事實，連不少獵魔者都能隱約猜到那毅然離去的背影最終結局。
此刻救世聖鎧未曾出現，在他們眼裏，那道背影比星辰還要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