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八章：徹底決裂

好不容易發展起來的局勢變得越來越緊急了。

每天至少十多戶家庭破產，每天有數十位貧民和破產市民被聖皇教會蠱惑送往各地興建教庭。

貧富差距正從某種意義上變得愈發嚴重，因為單是一個教庭在半年內收斂的財富便達到了市民會資產的大半！

這是個亟需解決的問題，若是處理不好將會導致市場和民心完全崩盤。

事實上那些參加了聖皇教會「洗禮」的人，開始對教會表現出無限忠誠。

把所有捐獻出去的錢全部變成了「自願」。

反正馬佲並不相信有這種神乎其神的信仰，能一夜之間改變人的思維方式。

除非教會動用了什麼不合規矩的手段，將經歷過改造的信徒統一製作成了理想狀態。

推開今天好不容易從王宮裏走出、暫住在外城的克倫威侯爵房間大門。

經歷上次棄魂者事件，克倫威作為市民會的領袖被國王破格提拔為侯爵。

雖然各種意義上只是名義侯爵，在王國體系內實際待遇等與之前並沒得到許多顯著提升。

不過現在克倫威侯爵根本看不上國王能賜下的獎賞了。

身上披着僅僅一件就要上千枚銀幣的華麗服飾，這位在整個哈爾門王國境內名氣突然猛增甚至超過當年國師的貴族，正優哉游哉地看着今天的報紙。

「哦，是馬佲會長啊。有什麼事讓您這麼匆匆忙忙就來我的辦公室了？」

侯爵端起桌邊一片茶葉抵得上普通工人一年收入的紅茶，輕輕抿一口便露出厭惡之色：「唔，這茶不太行，下次請你們商會換個口味再送過來。」

「侯爵大人！」

快步走上前雙手拍在桌子上。

身為商會會長同時擔任市民會副主席的馬佲面露急切：

「為何要放任聖皇教會在南米瑞斯這樣胡作非為？再這樣下去不僅我們這邊人力會潰散，許多產業怕是也會被他們吞併！」

哈爾門王國一向是聖皇教會統治的薄弱區域。

就算放在幾年前聖皇教會還處於鼎盛時期，宗教勢力也沒不可能像今天這樣大肆入侵這座城市。

由於克倫威侯爵在最近兩個月里沒走出過王宮區域，馬佲只能通過自己麾下的情報網搜集有關聖皇教會的情況。

大體意思是作為教皇派來的使者，來到此地的主教與王宮裏包括國王和新貴克倫威侯爵等一眾大人物達成協議。

自那天起開設教庭，獲得幾無限制招收信徒的權力。

於是乎便有了現在千萬左右人口的南米瑞斯城裏，超過十萬的聖皇教會信徒在街上遊盪的景象。

馬佲多次在路上碰見護教半強制性的拉人活動，幸好他在這片區域也算有頭有臉的人物。

把身份報出來還是讓聖皇教會那群傢伙有所忌憚，否則現在他怕是也淪為教會的忠實信徒之一了。

情報里所謂主教和克倫威侯爵達成的協議。

好像是前期由市民會為聖皇教會提供場地和人脈，幫助這稱得上是「新勢力」的教會快速在南米瑞斯城裏紮根。

而聖皇教會會在後來給市民會名下的產業提供幫助和庇護。

不僅能與國王進行分庭抗禮的局面打消大量稅收，還聽說克倫威侯爵為此秘密創立許多見不得光的產業，專門接納聖皇教會提供的黑工進行勞動。

寧可相信這是傳聞的馬佲想親自跟克倫威侯爵確認情況。

因為他不相信曾經的夥伴會做出這種不理智的決定。

「聖皇教會給予了我會很多好處，難道你沒聽說嗎？」

面對馬佲的質問，克倫威滿臉無所謂：「能為我會帶來更好效益的合作就是好合作，你說對吧？」

「你指的好處是榨乾人們口袋裏最後一枚銅幣，讓那些幾乎被洗腦的人無休止地為你的慾望打工？！」

「倒也不是這麼說。」

克倫威侯爵仍舊心平氣和。

試圖說服馬佲不要這麼暴躁：「當年我們市民會剛成立，不是遭受大貴族們聯合打壓嗎？為了對抗這些讓我們利益蒙受損失的勢力。終於在棄魂者事件里和王室合作，並成功打掉了這些障礙。」

「現在王室由於毀滅教的事情實力大損。就是這樣一個自身都岌岌可危的勢力，竟還敢朝我收比以前更多的稅。相較不需我們額外付出稅收，還能從信徒的獻儀里抽取分成的聖皇教會，你覺得我會選擇跟誰合作？」

馬佲聞言氣得渾身發抖。

作為商會會長，他深刻感受這幾個月聖皇教會寄生蟲式的快速擴張，讓各個行業遭受近乎滅頂之災的打擊。

加入聖皇教會的人成為忠實信徒，願意為教會的信仰貢獻自己的一切。

沒選擇加入聖皇教會的各行各業者，則遭受教會的打壓以及原料、人力的限制，紛紛宣告破產或瀕臨滅絕。

其中唯有的受益者，並不是與之簽訂合作條約的市民會，而是被利用卻不自知的克倫威本人，以及掙得盆滿缽滿的教會！

「將這些財富建立的人們的痛苦之上，你知道有多少我們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產業即將倒閉？有多少破產的人流離失所，被護教強制帶到教會洗腦並派往不知名的場地干著和奴隸一般的苦力！？」

「喔喔喔，別激動嘛，我知道，你肯定是覺得這件事沒分你杯羹感到不平衡了對吧？」

克倫威侯爵自顧自地拿出一份早就準備好的合同，遞到馬佲面前：「這上面我可以用人格保證沒任何陷阱和文字遊戲，只要你在上面簽字，咱們還是愉快的合作關係。至於利潤的話，哼哼，雖然只有本侯兩成左右，但每個月接近萬枚的金幣應該不好拒絕，對吧？」

一個月萬枚金幣還僅僅是這傢伙收入的兩成？

萬枚金幣是什麼概念？

相當於每個月都要在這座百萬級人口城市裏，無論貧富與階層，每人皆要上繳十枚銅幣才能勉強達到這份合同上的錢財。

更何況馬佲不認為這份合同許諾給自己的利潤，會在聖皇教會和克倫威侯爵的合作里佔據多大地位。

換句話說每個月靠着寥寥五十枚銅幣不到苟且生存的貧困家庭，生活所用大半錢財會被他們壓榨，流入堪比國庫的財產里運作。

相較而言曾經市民會的利潤怕是全部加起來，都只能與馬佲這份爭個高下。

看見對方久久不語，克倫威侯爵放出舒暢的大笑。

他很樂意看見氣勢洶洶來找自己「算賬」的人，看到難以拒絕的財富后屁顛屁顛的跟在身後當跟班。

「考慮得怎麼樣了，馬會長？據我所知，你們商會按照現在的收入，今年的利潤怕是都難超過這一個月數字吧？」

馬佲從莫大的震驚里緩過神。

臉上帶着無奈和失望朝後推開幾步，茫然地看着性情大變的克倫威侯爵。

或者說這副為了財富不擇手段的狀態，才是當年主動和他聯繫、一起創立市民會的貴族真正面容。

曾多次強調只看自己利益為主的侯爵，本來還以為是一句掩蓋尷尬的玩笑話。

如今想來原來這位大貴族早在很久以前就給馬佲表露了心跡。

不擇手段，為富不仁！

「抱歉，我不能簽下這份合同。以人們痛苦和壓榨作為基礎的斂財手段，是我無法接受的底線。」

「我說馬佲啊，你可真是糊塗。別人的痛苦與否和你有什麼關係？拿着這些錢，你可以享受到世上最奢華的待遇。就算是聖皇教會，呵呵呵，這種暴發戶我在今後自有辦法把他們的資產統統收購，讓這群寄生蟲灰溜溜地滾出哈爾門王國！」

侯爵亦站起身，用熱切目光盯着馬佲，步步靠近：「只要獲得最大利潤，過程是什麼根本無所謂。我看重你在商業上的才能，想着把你留在身邊，不像其他那些註定要成為棄子的傻蛋一樣成為奴隸般存在。」

「是不是認為這些條件還不夠優越？哈哈哈，你可真談心。一萬二？一萬五？怎麼樣？不要太貪心了啊，不然若是觸犯到我的根本、不，任何利益，本侯都會對你進行毫不留情的打擊。一萬零一千是本侯忍耐極限了。留下來成為我的副手，一起享受榮華富貴，甚至將這個國家取代，今後你就是新王國的國師！」

「住口！」

馬佲終於忍不住爆發了。

他渾身氣得顫抖。

看着自己的雙手，上面似乎有許多曾滿懷希望加入市民會卻成為重工下亡魂者的鮮血。

面對克倫威侯爵忽然沉下去的表情，商會會長咬着牙開口道：

「我是商人協會的會長，曾幾何時也沒想過要成為商人。那段時間裏，我每天研讀着法律條文，分析著從古至今所有重大案件。幻想今後穿上法官長袍，在帝國最高法院裏為所有不應被懲罰的善者主持公道。」

「雖然一次次在法考的失敗里度過，即便我現在來到南米瑞斯繼承家產成為一屆商人，但內心絕對還沒熄滅對正義的良知。」

「誠然如今各大帝國、王國仍舊處於專制的狀態，人民無法站起來反抗高階層。但至少讓我們共同建立起來的市民會成為他們遮風擋雨的庇護所，來對抗世上各種不公和壓迫吧——我以前是這麼想的。」

「現在不一樣了，市民會似乎和我想像里也不一樣了。我會退出這腐敗的機構，總有一天我會解放被你們壓迫的工人階級。哪怕大同社會依舊是理論里的幻想，但我會找到答案的，即使要與全世界為敵。」

靜靜聽完發言的克倫威侯爵怒極而笑，用力鼓掌併發出惡狠狠的威脅：

「好！很好！真是一段精彩的演講！哈哈哈哈！馬佲？馬會長？你想怎麼樣本侯管不著，餓死在街頭、累死的地下，從今以後你也別想從本侯這兒得到半點幫助！呵呵呵，本侯現在不殺你，因為畢竟還在王室的統治下殺人會影響到生意。等到何時本侯顛覆王室、驅逐教會，我會找到你。你若是還活着，我會把你安排到地下最深處的地方折磨、改造。你若是死了，我不介意把你挖出來挫骨揚灰，並用你的頭蓋骨當酒杯，好好品嘗被你拋棄的勝利！」

留下身後近乎瘋狂的侯爵，馬佲快速退出市民會在這處的據點。

他想去尋找支持者，卻不是到底該從何處找起。

在街上忽然靈機一動，轉過方向便朝某處地點快速走去。

那是魔術王留下的最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