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七章：朕的天下
「陛下，還有條尚未確認的重要情報。老臣認為必須在這兒跟您提醒，找些做好準備。」
這位統治東方大陸的皇帝還在頭疼聖皇教會動向時，身旁在朝廷上充當左膀右臂的宰相再次開口。
「既是還未確認的情報，為何急着要和朕說明？難道比聖皇教會的威脅還大嗎？」
在這魔法重新回歸人們視線的時代，世俗皇帝的特權潛移默化間遭到嚴重削弱。
因為能行使魔法，以及打着魔法旗號在這帝國內行動的傢伙，皆是普通人難以匹敵的存在。
哪怕皇帝派出麾下最精銳戰士，拿出能調令天下軍隊兵馬的虎符，想壓制魔法之人仍舊顯得十分困難。
所幸大魔法師轉世並不像先前揣測的那樣站在對立面。
再加上幾個月未曾出現掀起風浪，否則皇帝要考慮和承受的壓力只會更大。
「確實是件只要判定為事實，絕對不亞於聖皇教會的威脅。」
得到皇帝心不在焉的允許，宰相從懷裏拿出一封信件：「這是老臣安插在卡偌凱門帝國境內卧底送來的情報。聽說不僅是諸國為其捐獻的戰後補償款，被卡偌凱門大帝秘密用在建立軍事實力上，連聖皇教會在暗地也在為他們投資捐贈，甚至借出場地供給卡偌凱門訓練士兵。」
「竟有此事！？」
瞬間被拉過神來的皇帝失態大聲說：「他卡偌凱門是在自尋死路！」
好不容易平定毀滅教在中部世界的巨大影響。
以夏皇為首的諸國領導人基於卡偌凱門作為戰場的受損程度，給予了對方金額不菲的戰爭補償款，用於恢復民生，免得淪為一片荒蕪之地。
結果現在卻得知對方不僅沒將這些錢用在改善百姓生存環境和物資補給上，還用來建設擴大軍隊規模。
凡只要不是個政治白痴，都能明白這種舉措背後包藏這什麼陰謀。
最主要的還有聖皇教會在背後支持，以訓練護教為幌子徵召民兵、培養職業軍隊。
在片大陸，貝格烈和卡偌凱門兩大帝國的軍隊素質和戰力遠遠超過其他國家。
特別是以征服貝格烈帝國為首要目標的卡偌凱門，在訓練軍隊這件事上可謂不留餘力。
在毀滅教動亂結束后不久、聖皇教會強勢崛起擾亂民生的這段特殊時期，竟是得到卡偌凱門在秘密訓練軍隊的情報，讓皇帝如何能保持冷靜？
作為北境戰時大都督的皇甫珪亦無意間握緊腰間的劍柄，臉色陰沉不知在思考什麼。
「消息來源可靠嗎？」
感覺隨時都會爆發的皇帝最後一次確認。
「正是因為聖皇教會給予這件事庇護，老臣的卧底只能勉強打探到這些無法搜集更多證據的情報。不過老臣有理由在懷疑，既然修繕克里蒂安的信徒不是被調往東方，那有沒有可能是打着訓練護教的名頭前往西方，加入了卡偌凱門帝國軍隊？」
「他們敢！」
猛地拍桌而起，繼承皇位數年的夏澤世從來沒這麼激動過。
但如果聖皇教會和衰弱的卡偌凱門正打算靠這種方式，靠着在貝格烈帝國內強行徵召貧民加入卡偌凱門來攻打本國，絕對是任何人都無法容忍的奇恥大辱！
「這件事急令皇都內培養的情報部隊前去探查。」
「陛下，那聖皇教會的事······」
「不用再理會那老狐狸在東方的佈局了，只要讓朕抓到他在中部世界的把柄，完全能即刻揮師西進，把打着朕先輩旗號壓迫朕的百姓之人盡皆剷除！」
接過皇帝從袖口內取出的密令。
宰相拿着這枚令牌匆匆離去，調用皇室秘密培養的部隊還需更多程序才能進行。
不過拿到夏皇的令牌是其中最關鍵一步，否則根本別想接近那支特殊情報部隊的線人。
待到房間只剩二人，扶著額頭慢慢坐下的皇帝嘆息道：「朕是不是有些偏激了？」
被問到話的帝國之劍皇甫珪微微搖頭道：「不，末將相信陛下判斷是正確的。唯有及時剿滅聖皇教會在帝國死灰復燃的勢力，才能永保天下太平昌盛。」
「天下？嗯，哈哈。」
夏皇苦笑道：「即便朕今為皇，出生時也不過為一普通人。能做到帝國之君的位置又怎樣，還不是被外面那些傢伙搞得焦頭爛額。」
「區區些亂臣賊子，其心可誅。若是陛下有意，末將能即刻帶領百萬雄師找理由對卡偌凱門宣戰，直接將他們徹底抹除！」
「皇甫將軍的忠心朕自然理解，可事情能這麼直接了當的解決就好咯。」
在單獨相處期間，皇帝總會放下在其他臣子、外交前屬於王者的威嚴，習慣性拿出朋友的語氣和皇甫珪對談。
因為這位忠心耿耿從即位前就保護在他身邊的帝國之劍，永遠是能依靠的戰力。
「毫無疑問，卡偌凱門和聖皇教會這次聯手弄出的亂子，是針對周邊逐漸出現異心的銳斯聯盟和朕的帝國。無論是歷代教皇還是鄰國大帝，和朕的先輩都明爭暗鬥了數百年。這真的有意義嗎？」
「陛下是開拓人類太平盛世、建立皇朝的永生之皇直系後人，這天下理應回歸陛下手中。唯有這樣我人族才能重新釋放出昔時的光輝，讓遠在西方的利爾聯盟不至於被亞人部落欺壓，讓人族再次偉大！」
聽到皇甫珪形式化的回答，皇帝佯裝生氣道：「在朕面前不要這麼拘束，有什麼話就直說。此地只有你我二人，即使說錯了話要賴賬，朕也不會為難你。」
「遵命。」
「唉，那你重新來說說，這皇帝特權放在如今的天下，到底還有什麼用？」
這個問題放在其他人面前，絕對是稍微說錯一個字就會掉腦袋的送命題。
但皇甫珪不認為這是皇帝在給他設套。
有了剛才回答的經驗和對陛下的信任，皇甫珪沉思許久后終於斟酌開口：
「在末將看來，陛下作為統治大陸的特權是必不可少的。人們離不開賢明君王的領導，離不開陛下所在的中央朝廷調度與救濟，更離不開由陛下英明領導的軍隊與文武百官，捍衛這盛世的和平。即使放在如今大魔法師轉世問世、聖皇教會等勢力紛紛涌動的時刻，陛下的皇帝特權仍然佔據不可或缺的地位。能贏得人民崇敬愛戴的，應該是位有能力和擔當的英雄。但能領導人民走向美好未來的，或許和前者並不衝突，但絕大多數時候擁有後者能力的數量要遠遠少於前者，唯有真正兼具二者才能者，方稱得上王。」
「那麼在你看來，朕屬於哪一類？」
對此若有所思的皇帝追問。
「前段時間出現的大魔法師轉世，自然屬於前者。而陛下毫無疑問具備後者的才能。當年永生之皇便是兼具二者的特性，終於成就如今永垂不朽的貝格烈帝國，同時成為聖皇教會永不磨滅的傳說信仰。人們或許會因為大魔法師轉世等人的出現，導致對陛下您的信賴有所下降，但末將希望陛下您能知道，至少在這世上，有能力領導萬千百姓的人很少，您就是其中之一。」
大魔法師轉世和聖皇教會的影響在近些年太多龐大。
大到讓眼前統治帝國的皇帝在百姓視野里，反而成了若有若無的角色。
皇甫珪希望通過這番話讓夏皇找回信心，縱使人們再怎麼崇拜大魔法師轉世那樣的名人，沒了皇帝的領導終究會淪為難民。
他們可以不去感謝皇帝帶來的恩澤，夏澤世也不必刻意去強迫國內子民去膜拜自己。
在侍奉皇室多年、體驗過人間疾苦和戰爭殘酷的皇甫珪理解中，皇帝權能確實不像數十年前那樣絕對權威，卻是國家運行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然而應該是被勸慰一方的皇帝確有其他想法。
「說得很有道理，不過似乎忽略了一點。」
望着渾身忽然緊繃的禁衛軍長，皇帝微微笑道：「不必緊張，朕沒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忽然想起哈爾門那邊的情況。」
「去年包圍哈爾門王都南米瑞斯的棄魂者事件，名為市民會的組織正式進入朕的視線。他們名義上雖然和哈爾門王室處於上下級關係，但事實好像在依靠南米瑞斯乃至整個哈爾門境內累積起來的市民力量，和王室站到公平合作的關係上。」
皇甫珪第一次聽說還有這種事，下意識就說：「這是以下犯上，試圖謀權篡位！」
「嗯？可能是這樣吧。朕派出的眼線確實對這個組織進行了嚴密觀察，甚至打入內部搜集他們運作的情況。結果確實讓朕大受震撼，曾經被皇室禮教束縛的思想也為之打開，感覺發現了一片新天地。」
在皇帝稍微停頓下來喝水時，帝國之劍不解：「我記得哈爾門境內有個和毀滅教信念差不多的組織，不會就是市民會吧？」
「沒錯，市民會的目標並不像毀滅教那樣通過洗腦、奴化百姓，建設唯我獨尊的大同社會。而是試圖通過組織內部成員的公平決議，來達成對某些重要事件的態度。完全和朕現在相對獨裁的統治模式不同呢。」
「陛下！末將記得您為了更加體恤下層意願，也開辦了專門反饋意見的特殊渠道，怎麼能說是一意孤行的獨裁？」
反駁皇帝的話語無論放在何時何地都稱得上大忌，意識到這點的皇甫珪立刻收住聲明面帶歉意。
在對方馬上要跪下請罪前，皇帝無奈地笑着罷手：「咯，這還不是獨裁嗎？說到底朕的意志便是代表整個帝國的意志。而朕並不認為單憑朕一個人，能每次都滿足全國數千萬黎民百姓的想法。」
「就算有朝中各個大臣給予意見反饋，無法直接接觸民眾階層的朕仍舊無法了解當今天下的情況。朕說過，在出生時並不像先輩永生之皇那樣是天生聖人，擁有無與倫比的魔法造詣和偉大意志。身為普通人，朕有很多出錯的時候。結果若是人人都像你這樣稍微反駁朕一句就惶恐不安，還有什麼理由說朕體恤國內百姓，能代表人民的意志？」
「陛下······」
皇甫珪艱難、小心地問：「您到底是何意？」
「沒什麼，只是偶爾發發牢騷罷了。對了，皇甫珪你去做好發兵西部邊境的準備。碰見宇文宰相的話記得幫朕吩咐一句，分出些人去留意南米瑞斯市民會的一個人，好像叫馬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