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一章：師徒
返回山門的路上，憂心忡忡的布衣青年意外碰見了一位能稍微讓他打起些精神的前輩。
這正常情況下看起來豪邁、大度的壯漢，實際上是碰到任務后就變得瘋狂無比享受激戰的狂人。
守護西方世界大片土地、制止亞人和人類間爆發大規模戰爭的鎮魔器魔炎引契簽訂者，正好在這條路上和他正面迎上。
「哦，我記得你是文靈揚新收的那個弟子，聽說是個不錯的劍術大師了，不錯不錯。」
打量著布衣青年較普通人還要瘦小些的身軀，魔炎契約者通過本質看出對方和常人的不同。
背負長劍返回山門的青年似是有些不滿地開口指正：「我加入文老頭的武道館已經兩年有餘，算不上新人了。而且非要說的話，本、咳，我是入門就當大師兄級的天才啊。」
認為在前輩面前還自稱「本大爺」有些不合規矩，在眼前在西方世界唯二敬重之人面前還是保持低調。
哪料那這位前輩竟是噗嗤一聲笑出來，來到他身邊拍拍肩膀道：「哈哈哈哈，果然和文靈揚那小子說的一樣！有傲氣，是個好苗子，我為剛才說的話表示抱歉，畢竟在我悠長的壽命里，習慣性把百年之類的東西都稱為『新』，記得你有幾個出師的兄弟在離開山門時還被我叫了聲新人呢！哈哈哈哈！」
對此沒做出抵抗，或者說青年正故意放開身體承擔對方拍下來的力道，折算成最終戰力來衡量雙方察覺。
若是這前輩動用鎮魔器的力量，絕對可以像當年大魔法師轉世在羅克郡城時對他進行碾壓。
可就憑這種普通人狀態，他還有一定把握可以戰勝。
大笑過後察覺到青年現在的眼神不對勁，魔炎契約者守住笑聲認真打量起此人：「神覺一劍，剎那生死。這句最近在西方世界流傳很廣的話我還是聽說過的。你背後那把劍是黑耀做的吧，嗯，還不錯。跟着文靈揚好好學藝，今後少不了你小子的好處。」
雙方暫時分別，事實上布蘭斯也不想和對方有過多交集。
因為······鎮魔者帶給他的壓力太大了。
在平日裏被自己稱作「老魔頭」的傢伙實力簡直和大魔法師轉世一樣深不可測。
而布蘭斯交友的標準卻是「擁有變強潛力、擁有俠義之心、擁有自己能追得上力量的高手」這三點。
很明顯這鎮魔者已經強大到讓布蘭斯望塵莫及，且守護整片西方大陸早已不是俠義之心能概括。
與其自己過去找不自在，倒不如專研現在的劍術，爭取早日憑藉武藝擊敗文老頭換取出山遊歷的機會。
目送鎮魔者前輩離開視線，沒將目標放在那種遠超凡人力量層次的布蘭斯繼續沿着山路行走，很快來到大門前。
今天負責輪守的，自拜入武道館後跟在身後討教的陸師弟。
雖被稱作師弟，實際上對方入門時間要比布蘭斯早一年。
見到平日最敬重的「大師兄」，陸師弟連忙打開大門說：「師父他等你多時了，要師兄你回來就立刻去彙報情況。」
印象里滿不在乎且會順帶丟下幾句諸如「嘁。那老頭把本大爺當什麼了」、「本大爺本來還想好好去休息一會兒呢」等話語沒有出現。
反倒布蘭斯藏在頭髮下能看見部分擔憂的目光，掃了眼積極開門的陸師弟，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
「咦，大師兄您今天是怎麼回事？難道不該說些本大爺之類的話再乖乖去找師父嗎？」
被這種像是有事要發生的目光掃視，站在門口守衛的師弟心裏也有種不妙。
最終布蘭斯還是邁開腳步進入大門，在擦肩而過時小聲道：「今晚去崖邊，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不管身後師弟心有忐忑的追問，昔日的神覺之劍進入位於沙里安王國內未開發區域武道館。
這兒匯聚了堪稱西方大陸最頂尖的人類、亞人武者，皆由外出遊歷的文靈揚親自帶回。
包括布蘭斯當年因被大魔法師轉世擊敗來到西方，亦是在文靈揚遊歷時看重、經過一場無人知曉的對決帶回。
雖然這自持甚高、表面驕傲無比的布蘭斯沒少在道館里惹麻煩，每每有很多新人老人看見對方不屑、自大的神色后都忍不住發起挑戰。
剛開始文靈揚注意到這小子即使被一些學習多年的武者打得滿地找牙，也沒利用傳說中未仆先知的「神覺」進行反擊。
甚至還一度以為布蘭斯經歷了某種變故，讓其引以為傲的超高直覺喪失才會來到西方世界。
結果後來在外碰見一隊亞人組成的劫匪時，猛然發現神覺之劍的直覺從來沒有喪失。
正是依靠那令文靈揚都驚嘆不已的反應力，輕輕鬆鬆剿滅二十多人的亞人山賊。
隨着在武道館修鍊的日益精進，文靈揚再次肯定皇甫珪為何這麼着重推薦此人拜入山門。
實在是武學天賦高到嚇人，不僅體能先天就強到頂尖武者的程度，連劍術技巧在幾無基礎的情況下也在兩年裏突飛猛進。
再與門內修習近十年的武者對抗時，已能做到靠自身武藝完全壓制對手。
當然這不單是天賦的問題。
很多天晚上文靈揚曾親自來到眾弟子的房間秘密巡查，發現有部分勤奮能堅持在夜晚也勤學苦修。
但真正能在兩年下來每晚磨礪淬鍊武藝，磨劍提筆修身養性者，唯有被門內集體認定為天才的神覺之劍布蘭斯。
兩年的韜光養晦，一朝間畢露鋒芒。
能在此生遇到不弱於乃至有機會勝過皇甫珪和自己的徒弟，讓文靈揚高興都來不及。
怎麼可能會為其在門中犯下的這點小事對其進行處罰？
說起來還多虧布蘭斯這種外冷內熱、表面目中無人的天才刺激，讓門內原本因隱世導致有些頹廢的氛圍重新拉了回來。
根本不需文靈揚親自下場去激勵眾弟子修鍊，隨便放布蘭斯到演武場上走一圈，就能調動他們的練習熱情。
即使如此，兩年來除了剛開始半年，沒任何一人能單挑戰勝神覺之劍。
如今怕是讓布蘭斯純靠武藝以一敵三都不是問題。
「文老頭，我出去打聽的情報差不多全到手了。在那之前我想知道為什麼路上會碰見魔炎契約者前輩，是你叫他來山門議事嗎？」
布蘭斯剛跨入房門就直接奔入正題，完全沒任何師徒相見應保持的禮節。
對此絲毫不在意是因為早在兩年前二人就達成協議。
有其他人在場的情況布蘭斯必須稱他為師父，單獨相處時語氣隨意些沒關係。
「有關洛赫國王遇刺的後續安排。」
坐在正位等待對方落座的文靈揚說：「鎮魔者大人決定親自去洛赫國一趟，自國王遇刺后，很多閉門不出的亞人族忽然有了些異動。像是看準了時機要重新面世一樣，我們懷疑這不是巧合。」
「這當然不是巧合。」
拖來一把椅子坐在文靈揚側下面：「前幾天我去仰蒙那邊拜訪了個小偷公會的情報販子，得知了一些很有價值的情報。」
「首先策劃謀殺洛赫國王的勢力，極可能指向沉默之林。再者，攻擊矮人國的地獸種族背後也可能站着這成功暗殺了洛赫國王的勢力。」
「嗯？」對此感到有些驚訝的文靈揚問道：「如何確定？」
「本大爺在問這些問題時，那傢伙以機密或直接拒絕回答等方式搪塞我。等到戳穿他們小偷公會背後也靠着這股勢力后，那傢伙居然還想殺我滅口！哈哈，那三腳貓功夫還學着別人行刺，被本大爺一招制服后直接秒了。」
說起戰鬥經歷就直接把自稱切換成囂張模式的布蘭斯沒讓文靈楊反感。
早在當年這傢伙第一次外出歷練、第一次用實打實的劍術戰勝對手回來，文靈楊就已習慣對方提及戰鬥就忘乎所以的狀態。
說起來去年布蘭斯還單獨去過一趟西方世界的矮人城邦，目的是「幫」文靈楊打探已經從武道館畢業的弟子、身懷泰坦王權的矮人國圭族星輝泰坦家的圭哀情況怎麼樣。
然而文靈楊知道讓神覺之劍答應去矮人國的主要原因，還是星河劍與因摩斯事件讓布蘭斯對矮人國抱有愧疚。
後來布蘭斯得知這是師父早知曉並刻意安排的「寬恕之旅」時，都沒忍住當面小聲罵了一句老奸巨猾。
比起師徒關係，兩位武道巔峰人物更像惺惺相惜的忘年之交。
至於那次矮人地下之旅，就結果而言沒讓布蘭斯本人滿意。
誰能想到只是去用星河劍叩響與外界斷交數十年的地下世界大門，前來歡迎的卻是數量多到讓他頭皮發麻的地獸大軍。
西方大陸已知的地下入口一共有兩百多個，對應地下能與外界直接相連的城邦。
結果布蘭斯連續造訪四個入口，才找到一個能直達矮人統治區域的城邦。
按照比例來算，可想而知如今地下世界的動蕩有多嚴重了。
有幾次布蘭斯也想憑藉超人的武力直接打穿地下通道，幫助矮人聯盟正常建立。
經歷幾次奮勇衝殺，神覺之劍即使很不甘，還是知難而退地離開地下。
承諾矮人們查出地獸突然暴起發難的原因。
剛聽說布蘭斯一向鋒芒畢露的戰鬥姿態竟是在地下城被遏制時，文靈楊還曾對其表示關心。
擔心這天才徒弟會因這次鎩羽而歸，思想陷入死胡同影響今後修心。
事實證明最負盛名的武者導師還有看走眼的時候。
想不到布蘭斯這種看上去狂傲到不行的傢伙，比想像中要知進退。
「我很清楚自己很強，但並不代表我不知道自己的弱點在哪兒。無人能比的劍術，遠超常規的力量，以及被譽為神覺的直感，皆是本大爺能在這世上揚名的原因。但不僅你文老頭和那皇甫圭知道，我也很清楚因為身負神覺，在享受力量和直覺的同時必須以耐力為代價作為交換。要本大爺刀了幾十個地獸高手沒問題，畢竟是一刀一個要不了多久。可要是讓本大爺去直面成千上萬的雜魚，怎麼想都不可能吧！本大爺還沒膨脹到回去送死！」
雖然仍舊帶有很多自誇成分，可布蘭斯能看清自己能力的極限和缺點在哪兒，已經讓做好準備安慰對方的師父意想不到了。
從那時起，文靈楊終於確定自己找到了絕不會弱任何人的天才，無論是哪個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