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章:失落的往事
這種失落感他體驗過,而且不止一次。
從小被這強烈的直覺困擾,從他出生的那一刻起,無數信息湧入他的腦海。
對每件事情、任何時機,所有微小細節都具備超乎想像的直覺和預知。
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自己的直覺讓他不堪重負。
有了自主行動能力后,更是像被精神病困擾幾十年接近瘋狂的患者。
頭痛欲裂、稍微碰到些意外事情就會讓他控制不了自己瘋狂的身體。
那段歲月的記憶早已模糊不清,不過他仍記得那些直覺帶來的強烈感受,讓年僅一兩歲的他變得易怒、暴躁。
在外人眼裏奇怪是,這明明衝動無比的孩子,所作所為竟從來讓自己受傷甚至吃虧。
父母為此帶着他四處探訪醫生,事實證明這種病症沒人治得了。
終於在某天迎來強烈失落感時,知道單憑兩人難以把他帶走的父母,請來幾個村裏的大漢把不具備反抗力量的他強行逼近一個角落。
蒙住雙眼、綁上雙手,帶到一個白天比較繁華的街道上丟棄。
年輕的父母認為這孩子是真的沒救了,大概是天生腦疾罷,既然無法治療那也不能留在家裏。
畢竟村裏條件不算好,與其養著一個只會搗亂引起周圍鄰居不滿的孩子,倒不如狠下心丟棄再生育幾個正常、能在以後為家庭帶來收益的孩子。
被蒙住雙眼對他來說不是什麼阻礙,真正讓逐漸懂事的心感到失落的,是意識到父母已徹底拋棄了他。
於是即使清楚回家的路線,也再沒往那令他傷心的家庭靠近一步。
街上的環境比寧靜鄉村更加複雜,直覺帶來的困擾日益加深。
整天頭痛到幾欲輕生的孩子在街上遊盪,靠着帶來痛苦的直覺尋找角落裏的殘羹剩飯,堅強地在社會陰影面活着。
隨着年齡增長和對直覺的主動控制,他終於能逐漸壓制下各種而已細微輕末的直覺,只讓一些影響較大、較強烈的直覺自主浮現出來。
儘管如此,瘋癲易怒的特性依舊保存下來。
生活在這條街上的人都知道這是個被家人遺棄的瘋子,有善良者會時不時拿出餐飲餵養,惡意者也不會特意為抓一個瘋子來繁華大街上引人注目。
這幾年或許是童年最安穩的一段時間。
直到生活在街上的浪人得到帝國新發下法令的幫助,要求各大機構仿效貝格烈帝國的貧民制度,為浪人們安排工作環境和固定居住所來保證城市的乾淨整潔。
得到命令的當地官員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街上出了名的瘋孩子。
沒有任何機構想收編這瘋癲、易怒有暴力傾向的孩子,最終高層一致達成決定,派出警衛將這孩子驅逐出城市,迎接不久后帝國派來的巡查任務。
頭疼病症減緩,他其實恢復了正常人大部分理智,只是為防止不必要麻煩找上門才繼續在外裝瘋賣傻。
聽說都市高層因這件事要驅逐他時,曾多次向警衛證明自己有工作能力、能為各大機構創造價值,卻還是被對方無情地驅逐出去。
這個時候的瘋孩子已經有十多歲了。
力量得到常人難以想像的爆髮式增長,完全有能力憑藉直覺單挑現場幾名警衛。
可他最終選擇不引發衝突,懷揣著對這條街道的失落,消失在都市城門外。
野外生活十分不易,他曾想過回家,也想去隨便找一個村子寄宿打工。
沒有身份證明且瘋子的名聲早已遠名在外,只得沿着主要道路過着真正的浪人生活。
幸運時(大多數是憑藉直覺找過去的)能得到趕路旅人的施捨幫助,不過很多時候只能靠着自己抓捕小型獵物、挖野菜為生。
直到在一次極為強烈的直覺引導下,遇見改變一生的貴人。
他不記得對方長什麼樣子,不能確定對方是屬於那戶貴族人家。
唯獨清楚記得那年紀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公子親自下車問候,在毫無敵意的情況下給予一把短劍。
「看你力氣和反應力這麼好,要不試着拿這把劍去幹些行俠仗義的好事。賞金獵人、自由業者都是不錯選擇,只要不殺人放火,這把劍會給你帶來生活的意義。」
從此,瘋孩子的身上常常佩戴起一把刻有【皇甫】二字的短劍。
有認識這瘋孩子的人看見他居然佩戴了危險武器,於是上報官府要求抓拿他。
官府連續幾次抓捕不僅失敗,竟還陸陸續續得知有山賊、魔物死於一個半大孩子之手。
經過消息渠道確認,干出許多大人做不到之事的孩子,就是不知從何處拿到短劍的瘋孩子!
官府放棄對這孩子的追捕,甚至還通過些渠道邀請他去對付社會上一些毒瘤惡疾。
因為此人沒有身份,沒有地位,沒人抓得住殺得了他,正好是個完美的合作對象。
令官府感到驚奇的是,前期他們確實想通過幾份合同把他騙過來拿下,結果每次都失敗。
取消抓拿任務單純於對方合作,出乎意料地沒被拒絕或躲避。
此後雙方順順利利完成了很多官府辦不到的大事。
直到在帝國範圍內小有名氣,【瘋劍】遊俠打算回到闊別已久的家鄉,見見自己的父母。
然而在他做出這決定的瞬間,又是一股濃郁的失落感湧現。
當他回到記憶里的房屋,發現比十幾年前還要破爛不堪。
幾個村霸正堵在門口,要求護著幾個孩子的父母繳納保護費,否則就要把家裏僅剩的一些傢具、糧食帶走。
看着父母和弟妹被這樣欺負,可能是靠近失落的家鄉之地緣故,【瘋劍】遊俠憤怒衝到村霸面前,毫不猶豫地拔出劍刃將之斬殺。
此舉非但沒讓父母放心,反倒認出這孩子后害怕官府找殺人兇手連累到他們,死活不願和他相認並叫人來把他趕走。
終於知道失落感來自何處的他心灰意冷,這次是用自己的雙腳孤獨離開再沒返回過的家鄉。
瘋劍從那一刻起消失了。
本沒有身份的他在某處角落用記憶里唯一的名字【布蘭斯】做了登記,正式開始遊俠生活。
幾年下來累積的名望甚至驚動正在廣納國內頂尖武者的大帝,將之招入皇家兵團賜予【神覺之劍】的美譽。
適合小孩子用的短劍自然派不上用場,可這把劍他一直珍藏着。
直到聽說了【帝國之劍】皇甫珪的名號,握著刻有皇甫二字短劍的布蘭斯生出前所未有的衝動。迫切想要去見對方。
奈何作為皇家兵團一員,別說去見帝國大將軍,簡單出次國也需要很多手續。
那時能相見的地方,只有兩大帝國間爭奪領地的戰場。
不出意外,被戰爭時布蘭斯被直覺引導導致戰局大亂,雖沒重大損失,神覺之劍還是被清退出皇家兵團。
於是二者在貝格烈皇都伊阿烏爾掀開全世界關注的大戰,皇甫珪求才心切主動認輸,看見這把刻有皇甫的短劍露出會心一笑。
布蘭斯來此之前特意了解過,這把短劍是皇甫家主脈弟子的標誌,而皇甫珪恰好是在那段時間離開貝格烈帝國前往西方世界求學!
帝國之劍沒明確承認,神覺之劍內心自然明了。
他不願再受到所謂皇家、官府束縛,婉拒皇甫珪的邀請,重新踏上遊俠之路。
最近幾年最後的失落感來自矮人國之旅。
本來答應矮人國清理巨獸因摩斯,結果第一次碰面立刻意識到絕對打不過。
他立刻退出了決鬥,帶着星河劍直接離開。
第二次應邀回到矮人國,想將星河劍來歷弄得名正言順些的布蘭斯答應矮人王要求,只需再進入一次因摩斯巢穴即可、無需擊敗。
這次進入前產生了很濃郁的失落預感。
果不其然在躲避因摩斯進攻期間,意外將腰間刻有皇甫的短劍掉落遺失。
為奪回這把改變自己命運的短劍,布蘭斯奮力和因摩斯搏殺的同時也在努力尋找。
直到糾纏爭鬥多時,只找到被巨獸壓得寸寸崩裂無法回收的碎片,於是帶着星河劍退出礦洞從此失去最後一份童時念想。
被鍍上銀來掩人耳目的星河劍和神覺之劍威名逐漸輻射到世界各地,在羅克郡城被大魔法師轉世擊敗讓他備受打擊,黯然封起星河劍讓其塵封在劍鞘內,認為自己沒資格自稱敗盡天下英雄的神覺之劍。
按照皇甫珪的建議遊歷到西方並拜入文靈揚門下,勉強打開部分心結讓星河劍重現人間。
自刻有皇甫的短劍被因摩斯摧毀,這把星河劍就是布蘭斯維繫一生情感的念想。
比摯友還摯友,比親人還親人。
此時此刻被面前什麼都不知道的傢伙輕而易舉奪去,怎麼能讓布蘭斯冷靜下來!
成為文靈揚弟子的這三年時間,布蘭斯不僅將劍術磨礪到大師水準,憑藉直覺加上力大無比的拳頭,完全能戰勝大部分亞人。
在星河劍化作一張符籙落在滅世奴千煞手裏時,布蘭斯毫不猶豫緊握雙拳,感覺自己回到當年瘋劍的時候,不要命地逼近滅世奴身前發起暴風驟雨般的連續轟擊。
左手直衝拳,右手上勾拳,把來不及反應的千煞直接打飛。
其手裏還沒握緊的符籙隨之飄落,落到神覺之劍布蘭斯掌中。
這裏面藏着本大爺的星河劍。
他默念著,想把伴隨自己成名的長劍從符籙中解放出,然而發現任他如何使勁都撕不開這張看似柔軟的符籙,簡直比黑耀還硬!
「告訴本大爺怎麼開啟這張符籙,否則你今天必死!」
暴怒的布蘭斯看向從地上爬起的千煞,後者一抹嘴角血跡笑呵呵地說:「怎麼,這就急了?你不會以為失去武器還能戰勝吾吧?」
從長袍下又掏出兩張符籙,一張像以前那樣無火自焚,化作全新的匕首出現在千煞手中。
死死盯着對方運用符籙手段的布蘭斯想從中看出些門道,卻發現沒深入接觸過魔法的他根本看不出有價值的信息。
「主動廢除雙臂,吾大發慈悲把那把破劍從符籙魔法中釋放出來。」
這完全是不願意商量才說出的條件!
此戰在所難免!
即使失去武器加持,布蘭斯仍然有信心能勝過對方。
現在值得注意的不是對方手裏握著的匕首,而是捏在一邊極可能為魔法符籙的底牌。
「布蘭斯,接住!」
文靈揚此時站起來撿起斷掉半截的長槍槍尖部分拋出,布蘭斯頭也沒回伸手握住殺意正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