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九章:鎖定目標
咯噔。
心臟在這一刻似是忘記了跳動。
因為萬物歸於沉寂,無人敢在這失去色彩的領域行動。
羽殤、萊特因、伊戈爾和安德瑞四人,彷彿置身在深淵之上的蜉蝣,壓制所有生機和思想的恐懼降臨於此。
剝奪思考、行動乃至生命力的一切,那恐懼之源釋放的威力,似能籠罩影響到億萬眾生。
凡是在這魔力覆蓋範圍內的生靈都來不及匍匐膜拜,就被心裏掀起足以摧毀一切防線、堤壩的恐懼浪潮佔據心神。
忘記時間、空間、呼吸、心跳、自己,誰也無法逃脫恐懼的盛宴。
直到一張撕裂虛空黑白、漂浮到面前散放着微微柔和金光的書頁飄落到四人面前。
以這份柔和光芒將之覆蓋,才將心神收回。
來自無銘天書的白頁抵禦著外部奔涌而來的恐懼洪流,把四位受到誤差別攻擊影響的同伴保護起來。
「剛才、這是,那,李子傑怎麼了?」
羽殤回過神后語言有些組織失敗,無法準確表達似夢非幻的感受。
現在能看見的世界已經變成原先的模樣,只是穿着斗篷從來不喜多言的李子傑,周圍一大片草地變得枯黃、還有原先和魔炎契約者前輩對峙的山巨人也寸寸崩塌開始粉碎。
從聊天中偶爾提及的故事裏,羽殤了解到李子傑和黎軒曾經有過不淺交情,成了隊伍里少數能與李子傑流利說上話的人。
出於黎軒的緣故,羽殤很樂意和李子傑分享這位現任懲罰者的奇聞逸事和傳奇故事。
如今看見這種應該稱得上失控的情況,不由詢問起對方的狀況。
「沒什麼大問題,只是失控了而已。」
無名在不遠處盯着李子傑開啟深淵魔眼限制的一舉一動,顯然是在預防年輕鎮魔者堅持不住陷入暴走。
「失控!?不是大事嗎!!」
「每屆深淵魔眼繼承者第一次在實戰里開啟限制時,幾乎都會有這種情況發生。」
站在身旁資歷較老的安德瑞前輩解釋道:「實戰不同於訓練,心態和身體狀態比之訓練時相差太大。想要熟練駕馭深淵魔眼的限制力量是件很難的事,導致現在這般無差別攻擊周圍所有生靈的情況並不罕見。」
六翼鎮魔者歷史上又出現過幾個天才人物,把深淵魔眼用得如臂使喚。
哪怕在第一次用於實戰時也能輕而易舉控制恐懼強度、範圍和目標,不至於像現在這樣無差別攻擊。
再怎麼說是幾百年裏才出寥寥幾位的天才絕艷人物,李子傑天賦算相當不錯,但身世帶來的磨礪註定了他在這一關不好走。
「可是,他、我,那個——」
「放心吧魔炎老賊,此事我自有分寸。」
身邊魔炎契約者忽然緊張起來的語無倫次得到無名回答:「這種狀態下的深淵魔眼若是能準確擊殺山巨人,你便太小看大魔法師當年製作元素之靈的手段了。放心,如果沒有足夠精準的心智駕馭這份恐懼力量、集中轟擊山巨人的魔力源,絕對殺不死這大石塊。」
誰知道這段時間李子傑思想經歷了什麼呢?
在事後的詢問,其實連李子傑本人對深淵魔眼開啟限制后迷失在恐懼反噬發生、看見的事都印象模糊。
大概是講述了一個打破心魔、徹底斬斷心結的故事。
總之在幾位鎮魔者在山腰等待幾分鐘,失去色彩的蒼白世界終於在逐漸聚攏的恐懼力量撤開影響后,瞬間恢復原貌。
唯有從雙眼失神恢復到眼神堅定的李子傑死死盯着的目標,仍舊處在這高壓恐懼之中。
山巨人仍在垂死掙扎,妄圖連接大地之力無限再生,對眼前冒犯的人類發起制裁。
開啟限制的深淵魔眼早不是普通狀態的威能可比。
「我記得沒錯的話,大魔法師當年給我解釋說,深淵魔眼平時狀態只是能賦予【恐怖】概念於魔力上,通過這些魔力對目標進行入侵,讓目標達到心理上的恐懼效果。」
「開啟限制的深淵魔眼,已經不再限制於將【恐懼】附加在魔力的攻擊模式上。而是通過凝視構成魔力連接,將【恐懼】概念直接烙印在目標魔力源上。哪怕是沒有感情的生物、死物、物品,面對這份來自鎮魔器的威壓,亦無法做到完全免疫。」
「比如山巨人和其腳下的大地,都是受到恐懼影響不敢靠近鎮魔者。所以大量石柱在還未靠近李子傑時便消散離去,大地不敢再給予山巨人以力量,只想儘可能遠離這份恐懼之源卻無從逃脫。」
「這個解釋當年我和布魯斯特提到過幾次,不過那傢伙好像一直沒能理解。」
無名回想起情報里被埋葬在六連諸峰的前任有什麼用繼承者,心裏產生些許遺憾和感慨。
事實上除以前就知道原來的魔炎契約者外,其他鎮魔者聽得一頭霧水。
羽殤倒是直接提出更簡單易懂的問題:「依前輩所見,李子傑能否取得勝利?」
「能。」
得到準確回答的眾人這才鬆了口氣。
相比之下,羽殤愈發覺得自己作為鎮魔者還有太多不足之處。
其他人都成長為獨當一面的強者了,只剩它還作為剛入門的羽凌鎮魔者,留在獵魔協會和懲罰者「相依為命」。
注意到羽人族低落情緒的無名充分發揮導師的作用,輕聲對羽殤說:「羽凌一族在魔動山脈的使命已經完成,如果你想找個地方苦修,神佑森林會是個很好的選擇哦?」
「嗯······我記住了,前輩。」
山腳的戰鬥在無名斷定下變得毫無懸念。
即便李子傑的鎮魔器限制開啟時間十分緊張,相對而言千煞留在山巨人里的魔力更為稀少。
深淵魔眼給予的恐懼之力撕扯著山巨人龐大身軀。
雖然每次撕裂、破碎都會迅速通過吸取大地資源補充上來。
可這種高消耗對決通常是很快結束的。
又過了一分鐘。
不知重複多少次破滅、重生、破滅的山巨人,終於無法恢復自身,殘缺破敗地轟然倒地。
只留下存在於大腦里的魔力源外圍小部分最堅硬石壁尚未崩塌。
「這是、鎮魔器、深淵魔眼,的力量?」
從化作直徑亦可達到十米的類球形石壁內,傳出溝通心靈層面的魔力語言。
「老朽,剛才,是否和閣下,為敵了?」
語氣虛弱且充滿愧疚,顯然是恢復了神志,變回和以前一樣的山巨人元素之靈思維。
李子傑收起深淵魔眼的限制力量,拿出一副簡易眼罩將抽痛的魔眼蓋住,向山頂揮揮手示意魔炎契約者過來。
「雖不知如何稱呼您,前輩,剛才您確實被毀滅教控制,所幸並未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
留下一隻正常眼睛打量著這破碎后、仍大到離譜的魔力源外部保護裝置。
怪不得能成就山嶺般巨大的元素之靈,比無名前輩在神佑森林研發出的小石頭強多了。
「毀滅教······老朽,慚愧。」
二者沒多少聊天話題的尷尬聊天在魔炎契約者趕到時結束。
只見紅甲大漢像是找到失散多年的兄弟般,直接展開雙臂給這大型石塊來了個深情擁抱,在不明真相的旁人看來絕對是瘋子行徑。
「魔炎前輩,這位前輩如果沒事了,那李某先回山腰和無名前輩報告了。」
「去吧去吧,這次算老子欠你個人情,要是六連諸峰出了什麼事,老子會第一時間趕到幫忙!」
「多謝前輩。」
斗篷、兜帽、眼罩,全副武裝的李子傑像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獨行俠客,慢慢爬上山腰來到無名這邊。
彼時鎮魔器監督者正在和軍神伊戈爾商討著計劃,見到李子傑回來后熱情相迎。
幾句寒暄問候和請教,無名換上一副大義凜然的表情,往伊戈爾離開的戰車靠近,並順利登上這輛金光閃閃的軍神風架。
「無名前輩能登上軍神風架!?不是只有軍神有資格嗎?」
「無名前輩說他在軍神風架從大魔法師工坊里誕生之處就得到認可。作為大魔法師試驗軍神風架的人選多次使用風架,算起來比歷代軍神還懂這輛戰車的結構和隱藏手段······」
伊戈爾滿臉無奈地解說。
從前沒接觸過神佑森林這位前輩時,只感覺其人神秘莫測非常厲害。
可要準確說出厲害在哪兒,眾鎮魔者無從談起。
直到和無名前輩並肩作戰這麼久,見識過大前輩各種各樣驚人手段后,他們算是心服口服得願意叫上他一句前輩了。
至於李子傑被特許稱呼無名為「老哥」的權力,在李子傑本人強烈抗議下和無名做出妥協,只有在沒有其他鎮魔者在的情況下,李子傑才會像當年第一次見無名那樣喊一聲變扭的老哥。
「可是無名前輩魔力承受量也快抵達上限了吧,為何要登上軍神風架?」
「他說要用軍神風架飛上去找找布蘭斯的蹤跡,好用布蘭斯體內災厄之力定位千煞的位置。」
「沒錯!」
調整好戰車狀態的無名準備起飛:「沒成功獵殺千煞,這次咱們的行動就算徹頭徹尾的失敗。因為千煞作為獸宗代宗主,不僅擁有調動獸宗、鬼牙軍團和培養烏利迪姆等猛獸許可權,其自身也是個時間越長越危險的存在。必須儘早獵殺,不能耽誤。」
在山洞口打了個噴嚏的千煞好不容易從深淵魔眼帶來的誤差別恐懼里緩過神來,看見山巨人被摧枯拉朽擊敗時,連接他們的魔力斷裂導致滅世奴受到一定程度反噬,傷勢加劇。
如今猛地打了個噴嚏,接踵而至的當然是劇烈咳嗽和極端痛苦。
該死!
沒想到深淵魔眼爆發全力竟是完全不弱於軍神風架的威脅!
本以為動用山巨人這張底牌至少能把魔炎契約者剝奪大半戰力,現在僅僅是讓一個剛繼承不到五年、從來沒被千煞重視的鎮魔者擋住了比較關鍵的一擊。
還好,還好。
情況還在可控制範圍內。
只要能讓接下來幾步順利進行,想把六件鎮魔器全部留在這兒不算難事!
正當千煞盤算著時機、底牌順序和其他需要在意的地方時,忽然產生一種莫名悸動。
急忙抬頭向源頭望去,卻見山腰處站在軍神風架旁的李子傑正以深淵魔眼凝視着自己這邊,並給無名指了指方向。
「艹!」
忍不住爆粗口的千煞意識到剛才無差別攻擊里,深淵魔眼已鎖定了擁有災厄氣息、躲藏在山洞裏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