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溟河·暗示談話7

Chapter 15 溟河·暗示談話7

奧佳爾眨了眨眼睛,眼神十分乾淨,就像是剛剛融化的冰山雪水,沒有任何一點雜質。

「但是……尊敬的【法官】閣下,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那個帶着銀狼頭罩的【獵人】不像是壞人……」

「就因為他在地下停車場中沒有對您動手?」

「【法官】閣下知道這件事情?」

「當然,發生在【溟河系統】里的所有事情,我都了如指掌。」【法官】說着,語氣中帶着幾分倨傲,「我不僅知道他沒有傷害你,我還知道你們之間的每一句對話。」

「那麼……那麼您能告訴我那個【銀狼獵人】是誰嗎?」

「您為什麼這麼想知道呢?」

「我也說不清楚……我只是感覺,他並不是想傷害我,相反,我感覺他很親切,而且,他好像也願意和我交流,卻又很怕嚇壞我,所以總感覺帶着一點小心翼翼。」

奧佳爾有點兒模糊地描述著那種奇怪的感覺。

她努力回想着之前與【銀狼獵人】相遇的畫面,用自己能夠描述的方法,表達出那種感覺。

【法官】聽着奧佳爾的話,心中倒是明白了幾分。

(這就是血緣的羈絆嗎……)

【法官】看着奧佳爾,看着白熾燈的光落在她金色的軟發上,那頭髮的顏色與她的母親安妮一模一樣。

他沉默了幾秒后,輕輕一笑。

「恕我直言,您的這種感覺,只是您的一種錯覺。」

「錯覺?」奧佳爾錯愕。

「沒錯,您一定是下意識地將【銀狼獵人】看做了能夠保護自己的人,因為他沒有傷害你,而且又是一個極具實力的人,你在這個世界裏擔驚受怕,並且才剛剛被黑刃殘忍地殺死過,黑刃保護者的形象在您心中崩塌了,所以您下意識地向尋找一個新的保護自己的人,這樣的渴求映射在了那位【銀狼獵人】身上罷了。」

【法官】一提到黑刃,奧佳爾的肩膀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那一瞬間,她又想起了在安哥拉監獄的暴室中,黑刃暴走的模樣。

她一直清楚地記得自己被殘忍殺死的所有細節,當時黑刃暴走的模樣,以及禁閉室里所有血腥的畫面。

【法官】說得沒錯。

在黑刃殺死她的那一刻,黑刃之前一直樹立着的「保護者」的形象就已經在奧佳爾心中崩塌了。

她原本僅存的一點安心的感覺,在被黑刃殺死的時候,也蕩然無存了。

難道……

難道真的是因為自己的潛意識想找到另一個強者作為依靠嗎?

奧佳爾低下頭,她認真地思考着這個問題。

首先,毫無疑問的是,她現在對黑刃還是心存芥蒂,在看到黑刃的時候,還是會將黑刃與當時暴走狀態的他聯繫到一起,從而再一次回想起當時被殺死的可怕畫面。

但是,這難道就代表着自己對【銀狼獵人】特殊的熟悉感是對強者的庇護的追尋嗎?

奧佳爾有點兒混亂,

她不是很能夠理解自己的內心,也無法理清楚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七歲的孩子,只能分清楚什麼是自己討厭的,什麼是自己喜歡的,什麼是自己熟悉的,什麼是自己應該遠離的。

她的小腦袋瓜告訴她,黑刃很危險,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他會再次陷入狂暴狀態,再殺死自己一次。但同時,【銀狼獵人】似乎也不是一個可以信賴的人,畢竟,對方的身份是【獵人】,說不定什麼時候也會像黑刃一樣翻臉無情。

她從上一次死亡中學到的最大的教訓就是不能輕易相信別人。

以及。

不能再這麼天真地活着。

「……所以,我不能相信那位【銀狼獵人】嗎?」

「不能。他是【獵人】,他們的愛好,就是追殺遊戲玩家。」

「但是……為什麼他上一場遊戲沒有殺我呢?」

「或許只是因為新鮮吧,畢竟所有遊戲玩家看到他們都是轉頭就跑,您還是第一個,敢和【獵人】聊天的遊戲玩家。」【法官】說着,輕輕一笑,「又或者,他覺得殺死您太沒有挑戰難度了,相比起其他玩家,您只是一個唾手可得獵物,或許比起輕而易舉殺死您,其他『玩法』說不定更能夠找點樂子……您怎麼知道他當時的口袋裏沒有藏着打算傷害您的刀呢?」

奧佳爾眉頭深鎖。

她沒辦法反駁【法官】。

對方慢條斯理的話,才更令她寒心。

在這個世界裏,似乎已經完全沒有什麼值得自己信任的人了。

所有人,隨時都可能是她的敵人,隨時都可能翻臉傷害她。

「……真是殘酷的世界啊。」

「是啊,希望您能早點適應。」

「我想可能做不到吧。」

「那麼您做好永遠留在【溟河系統】的覺悟了嗎?」

「我想,還沒有。」

「別擔心,如果那一天真的到來的話,您會準備好的。」

「【法官】閣下……」奧佳爾抬起小臉,看向【法官】,「能不能告訴我,我究竟犯了什麼錯,要被送到這裏?」

「這個嘛……很抱歉,暫時無可奉告。」

「那……那我的母親……還活着嗎?我指的是在現實世界裏。」

「死了。」

【法官】乾脆利落地說。

果不其然,他看到奧佳爾眼眸中一閃而過的悲傷。

「怎、怎麼死的?」

「被害死的。」【法官】認真地說,「您的母親,安妮小姐,是被【銀狼獵人】害死的。」

溟河系統·暗室9

當刺眼的白熾燈照在科林的臉上時,他搖了搖頭,想要躲開那刺眼的光線,但這一搖頭不僅沒有讓他躲開白熾燈的光線,反而讓鼻樑上的厚眼眼鏡歪了一下,差點兒從鼻樑上掉下來。

眼鏡歪了一下,他的鏡片有點兒模糊了,他歪斜著鏡片,但卻看清了周圍的一切。

這是一間細小的密閉的房間。

房間里的陳設很簡單,一張桌子,兩把椅子,以及桌子上放着的對着自己的白熾燈。

而更重要的是,房間里除了他之外,還有一個人。

「【法官】?」

【法官】背對着他站着,聽到科林的聲音,微微回過了頭。

科林藉著白熾燈的光,看到了【法官】側臉的輪廓,雖然有點兒模糊,但科林潛意識中覺得那是個輪廓分明的男人的側臉。

「歡迎來到審訊室,科林,這是每輪遊戲都會進行的審訊環節。」

【法官】說着,轉過了身,站在木桌后,雙手環抱在胸前,看着科林。

「審訊?我做錯了什麼嗎?」

「你當然做錯了事情,否則你怎麼會被送到這裏來呢?」【法官】聽着科林的話,覺得他的這個問題有點兒好笑。

「……那您能告訴我,我犯了什麼罪嗎?」科林歪著頭,盡量不讓眼鏡從鼻樑上掉下來,看起來有點兒滑稽,「我認為這個遊戲里的絕大多數玩家都是犯罪型人格,但我不認為我的人格有什麼攻擊型,更不認為我會犯什麼十惡不赦的罪,被送到這裏接受懲罰。」

「你這是在質疑【溟河系統】的公平性?」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科林聽着【法官】加重了的語氣,一下子服軟了,「我只是……只是好奇自己之前究竟做過什麼,會不會搞錯了,我認為我是個好人才對……」

「好人?」【法官】一笑,似乎聽到了一個十分荒唐的笑話,「抱歉,我們從來不會把無罪之人送入【溟河系統】,所有被送到這個虛擬世界裏的人,都是——罪有應得。」

【法官】偷換了概念。

他不再說「好人」,而是「無罪之人」。

因為這兩者的包括範圍是不同的。

「但我……」

「而且,科林,嚴格上來說,你也不是一個好人。」【法官】拉開了椅子,在木桌后坐下,「你還記得自己在【溟河系統】中做過的事情嗎?你還記得自己在危急關頭犧牲了奧佳爾多少次嗎?」

「我……」

科林一愣。

「沒錯,在【鏡面連結】的時候,你把那孩子推出去,吸引愷撒的追殺;在【保護安妮】遊戲中,你也把奧佳爾拋給一堆血獅,自己轉頭就跑,而且你還主動將奧佳爾的行蹤透露給其他保護組的玩家,並且在最後還打算親手殺死目標人物奧佳爾……別告訴我,一個好人,能夠做出這些。」

聽着【法官】的話,科林一時之間無言以對。

他說的沒錯,自己從一開始就不是好人。

雖然自己已經記不起過去的事情,但從現在他的表現來看,他的確不是一個善良的人。

能夠犧牲一個無辜的七歲的小女孩,這樣的人,能善良到哪裏去?

他的人格,也是骯髒的。

他與其他遊戲玩家一樣,也是卑劣的。

只不過,他的戰鬥力更弱一點,傷害性也更小一點。

但那並不是說明他無罪的借口,更不是他脫罪的理由。

【法官】說得有理有據,科林無法反駁。

或許,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些事情,知道自己人性的弱點,只不過一直不願意承認,只不過還是想在這滿是強者的世界裏扮演「受害者」的角色罷了。

但是騙得了自己,騙不了別人,尤其是從頭到尾都監視着每一個玩家的【法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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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刑犯的生存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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