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四章：牆頭草
衛伊城，聳立在貝格烈帝國西部、號稱萬年不倒的要塞城市。
與其說這是一座完全化軍事基地，倒不如認為這座城是個佔地達到數十貝歐（貝格烈標準城堡規格）的西域首府都市。
其內熙熙攘攘生活着數以百萬計的居民，是世上少有幾座永生之皇時期結束、憑藉人類自己力量建立起來的大型都市。
和帝國皇都伊阿烏爾·格林遙遙相望，相距不過是普通馬車大半個月便能達到的程度。
所以無論經濟還是文化，皆位於世界一流水平。
正是有如此基礎，從卡偌凱門內撤退勢力的教皇，才會就地在衛伊城的教庭里臨時搭建根據地。
藉以割據、統合西方的教會勢力和信仰，與東部伊阿烏爾逐漸穩固的民心、位置漸漸坐穩的新教皇夏侯祈對峙。
若說前些日子失去常暗君王加持的教皇還有些心虛、難以對皇帝那邊施加太大壓力。
那麼現在同時獲得光明皇帝和常暗君王兩件鎮魔器、且天裁者回歸的聖皇教會，一改前段時間消極防禦、闢謠的態度，主動對伊阿烏爾內反對勢力進行打擊。
這種變化自然引起許多知情人士關注。
簡單打聽就能得到天裁者攜帶鎮教之寶，從卡偌凱門境內完成任務、平息永生之皇的怒火回歸。
且疑似帝國鎮國之器的寶劍，一起落入教皇方面掌控。
對此本打算暗中解決的皇室，迫於教會的宣傳和越來越離譜的輿論謠言，決定直接公開宣討聖皇教會，勒令對方交換永生之皇的佩劍。
並同時舉出許多站在永生之皇後裔角度的例子，強調即使是被他們視為鎮教之器的黑劍，是當年貝格烈先皇為幫助聖皇教會才【借給】他們使用。
甚至里皇都還傳出皇帝「氣到砸壞房間內的玉杯」、「決定派遣帝國之劍皇甫珪帶二十萬大軍討要鎮國之器」等說法。
面對接近暴怒的皇室，聖皇教會方面倒是顯得淡定許多。
教皇還不會去在意皇帝那些口頭上氣勢洶洶的威脅。
在卡偌凱門有前車之鑒的情況下，派遣所謂二十萬大軍來攻打自己都市、只為威逼聖皇教會的做法，繼位不久的夏澤世根本不敢。
城府深厚的教皇對麾下教徒們做出承諾，會利用這兩件鎮魔器來撫平近些年永生之皇對各大帝國的怒火，幫助世界重新回到應有的秩序下。
而打着永生之皇後裔旗號行事的貝格烈帝國，便是肅清亂世的最大障礙。
雙方各執一詞，在兩座大型都市內發展培育忠於己方的勢力。
這天，正處在風口浪尖的教皇忽然遇見了一位不速之客。
他並未感到太多驚訝。
自上次在圖爾維幾次被「突襲」后，教皇似乎熟悉了這些傢伙的出場方式。
感覺不走正門就顯得很厲害一樣，實則到現在為止都還在教皇算計之中。
比如利用毀滅教擁有的強大力量、在兩虎相爭的混亂時刻削弱貝格烈帝國威信和力量時，搜集中東部大陸聖皇教會所有力量。
再或是假意答應那幾次突然到訪的神秘貴族，借出戴忘覺去牽制毀滅教，結果還意外收穫了光明皇帝作為助陣。
教皇承認自己有賭的成分，可事實證明他賭對了。
像這種情況還不明朗的局勢，他不會輕易做出站隊。
即使在了解毀滅教力量后確實有所心動，但又怎麼能不留個心眼，防止有其他勢力能抗衡甚至擊敗毀滅教呢？
事實證明，北境戰役和神佑森林圍困讓毀滅教吃了不少苦頭。
慶幸自己在無名和暗宗宗主間充當雙面通吃角色的教皇，正打算利用現在的大好局勢，對始終不便的目標貝格烈帝國進行攻勢。
不過這次遇見的不速之客，和先前兩位都不同。
夢魘般的大魔法師轉世。
當黑色長袍出現在視野一角的瞬間，教皇就意識到事情不對勁。
相較毀滅教和無名代表的鎮魔者勢力，大魔法師轉世無疑和他一樣，是處於定位不明的第三方勢力。
而且是幾乎無法和聖皇教會達成和解、最難以預估且強大實力的第三者。
哪怕知道身邊還有配有兩把鎮魔器保護的戴忘覺，還是讓教皇虎軀一震、驚到讓鑲金的銀杯子跌落在地。
「教皇大人，別來無恙。」
即使帶着遮蓋面部的晶藍色面具，教皇也能從那極具威壓的氣質上準確判斷出對方身份。
若是面對這一言不合便極有可能殺死自己在世界污穢，教皇有理由直接命令天裁者掩護、自己先行逃離。
打得過么？
擁有兩把鎮國器級別的武裝，天裁者坦言自己還無法熟練運用。
可拖住那錐刺惡魔一段時間、爭取到本座逃走還是沒問題吧？
「吾兒！準備迎敵！必須將這世界的污穢阻擋在教庭外，他肯定是來行刺本座的！」
教皇嘶吼著起身，打算直接轉身逃亡緊急避難通道。
結果轉身時的餘光，卻發現天裁者並未按照他的指令行事，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說起來，本座的視線為何也不再移動了？
思維變得有些遲緩，足足反應了幾個呼吸時間，才意識到原來自己的身體已然被隔空定在原地。
「一個以為穩坐釣魚台的老狐狸，帶着竊取了兩件鎮魔器的小狐狸，呵呵呵，你以為余會輕易讓你們逃走嗎？」
大魔法師轉世飄然靠近，身體無法行動的教皇從最角落的餘光里，看見那黑色身影慢慢靠近。
冷汗從脊背間流出，經歷幾次生死的教皇，從來未體驗過與恐懼之源如此接近的感受。
嗚嗚嗚！！
教皇無法自由運動的嘴巴，發出幾個怪怪的音節。
旋即便有一道直接打入意識的能量，帶着屬於大魔法師轉世的話語進入他的腦海：
「剛才那算什麼，臨死前的苦苦哀求么？」
直擊心靈的魔力話語讓教皇思想產生停滯。
「想說什麼直接在這裏表達出來。余沒那麼多時間聽你開口贖罪。」
如果這位聖皇教會的掌權者能仔細感受身體的狀況，便會發現如今整個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
「大魔法師轉世！你、本座和你無冤無仇，為何要找上門來羞辱於本座！」
急切的聲音似乎不允許他以教皇的身份低三下四的討饒，反倒以略顯強硬的態度回懟這位入侵者。
隨着大腦神經劇烈抽痛，大魔法師轉世給出回應：「你這並不像是求饒的樣子，難道你是在求余快些殺了你，好保留你的清白？」
「不！絕對不是這樣！大魔法師轉世、那位傳奇的轉世之身。本座、我是永生之皇的信徒，您是永生之皇的導師。你我身處同門，難道你忍心就這樣殺死我這個後生晚輩嗎？」
「抱歉，余的確忍心。」
······
沉默期間，教皇看見那黑袍身影周圍忽然出現模糊的寒光，意識立馬驚醒道：
「不要！大人！您聽完一言！當年我是出於聖皇教會的立場，迫不得已才對您下達聖皇祭的通緝令。其實我和很多人一樣，打內心底憧憬您啊！」
「大人，您想知道什麼，我能毫無隱瞞地告訴您。您若是想得到聖皇教會，我甘願充當您這位偉人的下仆、利用聖皇教會來為數百年來的玷污撥亂反正！」
「我很有價值的，大人。您不該現在就殺了我！我能為您付出一切！」
教皇在內心的吼聲終於讓那位緩緩舉起劍刃的人影放下動作。
很快，不再帶有殺機、依舊冷酷的聲音進入教皇的腦海：
「余並不在意你的任何想法。因為余知道你在毀滅教和鎮魔者之間做出決斷。」
「大人，我絕對是對您忠心耿耿，才會讓聖皇教會在兩大帝國間聲名狼藉、助長您的威名啊！」
面對這完全進入狀態的教皇，魔術王開始進行這次見面的真正目的：
「余不需要你的忠心，那樣會讓余感到噁心。余同樣不需要聖皇教會的一片一瓦，那反倒會成為余的累贅。」
「現在余只想知道，你作為聖皇教會的教皇，為何不去打擊中部逐漸興起的毀滅教勢力，反倒要與貝格烈帝國死戰到底。」
「而且余對北境戰爭的起因、和異常巧合的時間點很好奇，你作為教皇到底在其中扮演着什麼樣的角色。」
「余要聽的，是實話。」
天賦魔法指令發動。
不得不將內心全部真實想法供出的教皇，把很多藏在深處許多計劃都如數通過魔力感應告知大魔法師轉世。
「中部以世界污穢作為信仰的毀滅教勢力，哪怕擁有許多頂尖戰力，依舊會被無名等鎮魔者牽制。單論其離經叛道的教義，到達一定程度后根本不用我聖皇教會出手，維護各自利益的國家便會聯合將可笑的絕對大同社會扼殺。」
「至於北境戰爭的起因，當然是本座利用了卡偌凱門帝國如今魔物橫行的情況，用聖皇教會幫助清掃魔物為條件，讓大帝派遣軍隊陳兵北境。對貝格烈帝國施壓的同時，還能完成毀滅教暗宗宗主給予本座的任務······呵，呵呵呵，他們怎麼都沒想到，本座會在他們兩方勢力打起來后，開始尋找、提供給雙方援軍的通道和補給。他們打得越凶，本座就能獲得更多好處。最好是打得兩敗俱傷，這樣本座就不必屈居人下，自己建立一個世俗和精神的龐大帝國！」
原來如此，看來是個兩邊倒的牆頭草啊。
明知聖皇教會如今實力不夠，還要摻和進這趟渾水，甚至還是最近鬧得最凶的一個。
來自神佑森林的支援、烏利迪姆在北境消息的封鎖、以及後來聞訊趕來的李子傑等，恐怕都有聖皇教會的力量在背後影響。
解除天賦魔法控制，教皇雙腿一軟癱倒在地。
他驚恐地看着知道自己全部計劃的大魔法師轉世，擔心下一刻會被對方殺人滅口。
再轉頭髮現被寄予厚望拖延對方的天裁者戴忘覺，此時正如木雕般僵硬在側面，沒任何出動的打算。
「余此來並不是專程為了殺人。你應該感到慶幸。如果發現了讓余反感的野心，你現在肯定已經變成一具屍體了。」
黑色長袍無風自起，逐漸隱入空氣的大魔法師轉世留下最後一句話語：「接下來，可就要麻煩你們了。」
待到房間內徹底恢復平靜，自始至終未曾有過動作和話語的戴忘覺，才如解除封印，踉蹌差點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