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七章：劍心塵散
「你不會還在期望在外面已經死掉多時的徒弟來救你吧？」
千煞變換著匕首攻擊方式，一步一步穩打穩紮靠近單手揮動長槍的文靈揚。
「現在你的手臂應該已經開始發酸，你的體力不像年輕時那樣旺盛，只是從山中墳墓里爬出的必死之人，趁現在放下武器，吾還能大發慈悲賜予你無痛的死亡！」
隨着單手使用長槍的速度和招式越來越遲緩，在匕首一道的造詣稱得上大師的滅世奴千煞哪會放棄這大好機會。
一邊說着垃圾話影響文靈揚心境，一邊奮力突進以求結束這場戰鬥。
本次出林一共帶了十多枚符籙，有四張用於對付神覺之劍布蘭斯，其餘包括還有兩三張封存有魔法的符籙留在長袍內以備不時之需。
安插在匕首里僅剩一枚的符籙其實是藏有劇毒的暗器，等到何時靠近文靈揚並將之划傷時，便能發揮出期待的效果。
「是不是感覺槍柄越來越沉重，手掌被涼氣滲透？這是你即將支撐不住的表現，誰也無法阻擋你的死亡到來！」
最終做出決定的滅世奴彈開長槍掃擊，並用匕首直取文靈揚要害：「看來你作為武者之師倒是名不虛傳，有沒有興趣加入我獸宗，只要每天訓練那些不爭氣的亞人即可，完全不用去對付你的人類同胞哦？」
文靈揚咬緊牙關動用左臂力量，強行改變長槍軌跡增加力道，終於趕在匕首刺穿喉嚨前將其攻勢化解。
可這樣一來本就傷勢嚴重的左大臂傳來鑽心痛覺，令人類的身軀不停顫抖、大口出氣。
不行，這樣下去會被近身殺死！
看着突然出現在沉默之林外滅世奴玩味的笑容，文靈揚再次動用左臂力量。
將長槍頂着膝蓋折斷，截取槍尖那一部分作為短戟來使用。
被對方突然折斷武器的氣勢微微一驚，旋即明白對方用意的千煞笑道：「就算你捨棄不再靈活和費力的距離優勢，在這種情況下有怎麼可能翻得了盤！帶回我就把你打昏帶回去，用魔法給你洗腦，讓你心甘情願成為我教奴隸，親手去殺死自己的同胞！！」
鋒芒畢露的匕首急速靠近，氣喘吁吁、手臂麻木的文靈揚連忙招架。
折斷後縮短距離的長槍確實起到了一定程度作用，可仍舊防不住身體被鋒利刀刃割開幾處血口。
這或許是自從退休歸隱後文靈揚受過最重一次傷，體力拚得一滴不剩，連武器都被迫折斷。
正當千煞猙獰笑着推開幾步想要欣賞倔強不屈的人類最後掙扎，突然一道聲音冷不丁從不遠處響起：
「你這傢伙嗓門可真大啊，本大爺在路上就聽見你在咒本大爺死了，說我師父擋不住你。本大爺倒要看看你到底哪兒的自信說出這種話！」
灰頭土臉卻完全不失強者氣場的衣衫襤褸青年，赫然出現在滅世奴面前！
——
「本座擁有主上賜予的至高無上天賦魔法，擁有抬手間焚毀一座森林的力量，你個區區凡人拿什麼和本座斗！」
翅膀逐漸恢復到七成，預計再來半個小時就能重新回到天空了。
即使比不上正常恢復速度，但不到半個時辰里斷翼重生依舊超出了絕大多數生命能擁有的治癒力。
現在看來翅膀徹底恢復也沒作用了。
畢竟那位大人安排的對手如今被魔法摧毀心神，完全是任它宰割的羔羊！
「嘗嘗這份來自魔法的恐怖偉力吧！你將在不甘和恐懼里漸漸消亡！」
吸血鬼說完話急忙把燙手的火堆拋向六神無主的布蘭斯，後者見到那團象徵魔法的火焰幾乎想都沒想直接返過身、連滾帶爬逃離這片區域。
看着前不久還高高在上充斥着吸血鬼所厭惡的人類自信之輩，此刻在見識毀滅教力量后抱頭鼠竄的樣子，簡直比吸食到大魔法師的鮮血還舒暢。
當然想要殺死對方還有一道難以逾越的障礙——被動觸發的天賦魔法直覺提升。
哪怕眼前人類再怎麼驚慌、心裏再沒有戰意，在不知不覺增強的直覺引導下，仍舊緊握著那把帶來威脅的星河劍。
失去黑耀護甲保護的吸血鬼感覺自己像只狩獵野牛的雄獅，稍有不慎都可能被獵物鋒利武器反擊致命。
只要像這樣玩弄、消耗對方的體力，憑藉身為吸血鬼用不知疲倦的續航能力，完全能不久后弄死此人。
於是在昔日受萬人敬仰的神覺之劍在地上怪叫着爬行遠離期間，背後長有蝙蝠雙翼的死物隨手扯下染上魔法火焰的樹皮，不停朝對方所在位置投擲：「逃吧、哀嚎吧、沉寂在無法走出的黑色洪流里越陷越深吧！你終將被本座的魔法焚燒，從此消失在世間！」
每有一團火焰掉落在人類身邊，人類都會發出極度驚恐的大叫。
好像落在身邊的不是一團毫無威脅的帶火樹皮，而是從天而降摧毀世界的隕石！
面對隕石般的力量能怎麼辦！？
逃！必須得逃！
此時此刻人類的心被毫無根由的恐懼包圍，比之深淵魔眼直接影響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爬行中低下的視野，是曾經作為戰無不勝的神覺之劍從未見過的視角，在此之前他一直那樣高傲和自信。
驕傲和榮耀在保命面前重要嗎！？
看見魔法瞬間，可以說人類的心理防線已經崩潰。
更別說像現在這樣被吸血鬼針對心理弱點攻擊，折磨着他的肉體和精神。
不行，這不是人類能匹敵的力量！
逃！必須得逃！
反覆在無人知曉的空間里吶喊著這兩句話，現實世界的任何事物已經和他失去關聯。
感覺到有危及生命的攻擊正在到來，或許便是剛才敵人所言的大魔法吧。
生命就這樣抵達盡頭了么？
鐺——
清脆劍鳴從耳邊炸開。
模糊的眼眸隱約捕捉到吸血鬼暗罵着後退的身影，以及手裏拿着的一把長劍。
劍？
我為什麼還握著這把劍？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握著這把劍有什麼用！
人類想將這把劍甩開，結果發現根本做不到。
不是緊握劍柄的手不聽使喚，而是能漸漸察覺到內心深處還有另一股意識，正極力反駁他放棄抵抗的思想。
突兀出現的感覺是如此強烈，強烈到那被濃縮為一點陳放在深處未曾窺見的光點發現人類主要意識正處於瘋狂之際，徒然爆發出照亮整片心靈空間的白光！
似是一種很奇妙卻從未正眼見過的東西，「看不下去」外面這種表現的情況下忍不住出現，主動站在人類可觀測到的意識里。
直覺，這是曾伴隨他走過無數艱難險阻、成就神覺之劍美譽的直覺！
在看見這股光團時許多明悟出現在布蘭斯腦海，他竟是逐漸穩定下絕望的心情，帶着些許好奇觀摩這爆發到表層的意識。
「魔法並不是萬能，平凡亦可抑制邪惡。」
有道熟悉的聲音從代表直覺的光團里傳出，處於精神極度擊中狀態的人類立刻分辨出聲音的主人——在羅克郡城擊敗過自己的大魔法師轉世！
「在上次被余的魔法擊敗后，余就注意到你對魔法產生了根治在內心的忌憚，逐漸放大為恐懼。」
「但余能很負責任地告訴你，歷史上有很多人以平凡之軀面對魔法，且成功將危害一方的魔物、魔族擊敗。你是這個時代的天驕，是被譽為神覺之劍的最強存在，遇到余只是個小小的意外，當這份留在你內心深處的意志觸發時，說明你現在又被喚醒了對魔法的恐懼。」
「本想着你在皇甫珪的建議下前往西方，這份意志就再也不必出現。不過現在看來你很需要心理輔導啊。」
「首先余給你確認一件事，先認清楚你的敵人到底是誰。是在西方世界同樣稀少的魔法種族，是覺醒深藏於體內魔法的魔物，亦或毀滅教的幾大宗主、滅世奴，還是那些狐假虎威拿着符籙作威作福的毀滅教高層。余能很明確告訴你，以上這些是你遇到敵人里全部的魔法使種類，待會兒交由你自己判斷。」
「現在，余要跟你說的是，普通人尚且能戰勝魔法，作為普通人巔峰且身兼被動時刻觸發天賦魔法的神覺之劍，你為何還會在面對這種敵人時陷入恐慌，不思再戰？」
「你擁有天賦魔法，一直以來沒發現罷了。余當年和你對決時就發現了這個你自己都沒發現的秘密。曾經的你是自以為是的普通人，敢仗劍行天涯敗盡天下英雄，敢孤身直入哈爾門尋找起源魔族、敢來到羅克郡城圍獵作為大魔法師轉世的余。可現在呢，你知道了自己同樣是擁有魔法之輩，卻再沒有了以前的心境。」
「正視你的對手，你現在不僅是人類劍術頂尖武者，亦是擁有天賦魔法獲得超常直覺之人。在獵魔協會你被稱為神眷者，在余這兒你是有希望稱為助力的強者，你在你這兒又是什麼定位？面對同等級對手卻只會逃避、求饒的懦夫？」
「好好叩問尚存的劍心，還有，莫把這場對話告訴任何人······」
大魔法師轉世的聲音逐漸淡去，代表直覺的光芒開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吸血鬼面目猙獰沖向發獃人類的醜陋面容！
「嘁，敢這樣羞辱本大爺，今天你別想死著離開！」
神覺之劍布蘭斯的臉色突然發生變化，從無視火團落在身上的迷茫，瞬間變成目光尖銳似可洞穿一切、掌控全局的傲然雄姿。
星河劍彷彿感受到主人破而後立的心態，發出興奮的劍鳴，以斷絕天地浮沉之勢暴殺而起！
衝鋒中的吸血鬼被此等氣勢嚇得虎軀一震，黑白斑駁恰似漫天星河的長劍已近在眼前！
嘩啦！
血肉切割紅流飛濺的聲音在火花爆鳴的寂靜場合里分外刺耳。
鬼牙軍團的片區統帥瞪大雙眼，看着破開大半的胸膛搖晃倒地，致死沒想明白眼前的人類為何突然覺醒。
以堅定的動作站起身，布蘭斯捂住心口上前補刀，而後轉向師父離去的方向追趕。
叩問本大爺殘留的劍心么，呵呵呵，大魔法師轉世，今後本大爺遲早要再把你找出來揍你一頓！
他不確定大魔法師轉世在心裏突然響起的聲音是否代表其本人還活着，可這對神覺之劍而言無異於再造之恩。
唯有這片陷入混亂的大陸某地下深處，驀然睜眼的黑袍人低語：「言盡於此，你我再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