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番外三

自從得知日後自己還要對瑞王負責之後,小太子看瑞王的眼神都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瑞王哄騙小太子錢財的事情被發現后,齊承煊罵了他一通,又剋扣了他之後的零花錢,命令他將那些錢財全部補上。可該花的能花的,瑞王早就花的一乾二淨,只能捏著鼻子給小太子打了一個欠條,日後慢慢還。

滿滿一盒的金銀珠寶只換成了一張薄薄的的欠條,對於小太子來說,卻是分外沉重。

等瑞王摳摳索索地從自己新得的零花錢中抽出一部分,過來還第一筆銀子時,還猶豫地與他商量:「不如,你把這銀子再借我一回?」

小太子面色大變,繃緊了小臉蛋,警惕地看着他:「還要借?」

這話瑞王就不愛聽了。

「平日裏叔叔難道對你不好?」

小太子搖了搖頭。

「那不就是了。」瑞王說:「既然是對你好,那向你借一點銀錢怎麼了?我們叔侄二人之間的關係,難道連一點銀錢都比不過?」

小太子搖了搖頭,可葉明蓁的話還在他心中記着呢,他不敢忘,此時便謹慎地問:「皇叔拿了銀錢,要去做什麼?」

這能做的事情,當然是太多太多了。瑞王摸了摸下巴,可最想要做的事情,他當然不能和小太子說了。

「自然是去做高興事。只說皇叔平日裏給你買的那些東西,哪樣不要銀子?若是沒有銀子,下回也就沒有辦法再給你帶那些玩意兒了。不說先前孫悟空大鬧天宮的畫本兒,宮外還有孫悟空的泥人賣呢,你就不想要?」

小太子果然心動,見狀,瑞王又一鼓作氣數遍了京城裏的有趣玩意兒,眼看着他馬上就要點頭答應時,葉明蓁的話浮上心頭,他又慌慌張張地晃腦袋。

「不行。」小太子一本正經地道:「母后說了,日後我也要管着皇叔的。」

瑞王自討沒趣:「你年紀還這樣小,這有什麼意思。」

「父皇說了,我身上擔着重任,如今父皇是如何做的,我也要如何做。所以皇叔想要的銀子,我日後再也不會借了。」小太子忍不住道:「母后還說……還說皇叔帶進宮裏的那些東西,都不值錢。」

瑞王心虛,當即也不再與他糾纏,忙不迭地跑了。

他擔上了債務,可總算是開始覺得壓力沉重起來,在齊承煊手中拿了幾回的錢,到底覺得這樣有數的銀錢太少,更別說還要抽出一部分拿去還債,剩下的那些還不如從前的多,連花錢都變得扣扣索索的。瑞王心中暗想:他可不能這樣。

於是他在京城裏轉悠了幾圈,又轉悠進了宮中。

小太子護著自己剛得到的賞賜,如臨大敵:「皇叔?!」

「這回我可不是來找你借錢,是來與你說正經事。」瑞王把人拉過來,說悄悄話:「你可否願意投資我的生意?」

「生意?」小太子不禁困惑。父皇母后說了,不能再借錢給皇叔,那這投資生意是否算是借錢呢?

他年紀小,也聽不懂這生意是好是壞,能否長遠,能否給他掙來更多的銀錢。他只知道瑞王說的天花亂墜,信心十足,好像他不掏銀子,就是要錯過這天上地下獨有的好機會。

但這回他認真一些,要瑞王寫了欠條,摁了手印,這才把剛到手的銀錢給了瑞王。

等過了些時日,連薄衣裳都變成了厚衣裳,葉明蓁才隨口提起:「瑞王這些日子可否有好好還你銀子?」

小太子點了點頭,「還了。」

「那就好。」葉明蓁說:「這大半年裏,你應當攢下了不少,可得好好放着,別再被瑞王騙走了。」

小太子面如難色。

敏銳如葉明蓁,只聽他應得遲疑,便知道又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細節。

她眉毛一挑,親自去了太子居住的東宮,命人將太子收放財物的箱籠拿了出來。裏頭竟是空蕩蕩的,反倒是多了不少欠條。

那些欠條皆出自一人,摁了瑞王的手指印,債多不壓身,竟是積攢了不少。

葉明蓁:「……」

這些欠條,自然又呈到了齊承煊的面前。

葉明蓁都快沒脾氣了。「皇上先前已經教訓過瑞王一回,可瑞王卻還是不知悔改,我還當瑞王已經改過自新,沒成想,竟還是學會了用做生意的借口來騙銀子。太子年幼,如何分得清瑞王的花言巧語。」

齊承煊也是頭疼不已。

瑞王再被傳喚入宮,這會兒都不用齊承煊說,他自己就麻溜地跪了下來,舉起雙手捏著耳朵,垂眉順目,一副任打任罵的模樣。

「朕還當你知道悔改了,不成想你竟然還是得寸進尺,想出了新手段!」齊承煊也險些被氣笑:「太子手裏頭就這點錢財,你騙了一回還不夠,竟然還騙第二回?騙了不說,當真是雁過拔毛,什麼都沒剩下!」

只剩下了一堆欠條!

「這回,我可有好好的寫借條。那如何是騙得?是借的!」瑞王狡辯地道:「我遲早是要還的,有借有還,再借不難嘛!」

「……」

齊承煊臉一沉,他便立刻沒了話。

另一邊,葉明蓁也在教育孩子。

「不管是手頭緊也好,還是做生意也好,更甚是拿去買畫本泥人也好,說是不能給,不論用什麼借口都不能給。」葉明蓁道:「若是瑞王說幾句,你便全信了他,日後豈不是誰的話都要聽了?」

小太子耷拉着腦袋,垂頭喪氣的,一句話也反駁不了。他人小,手短腳短,衣服穿得厚,坐到椅子上,雙腳懸在半空乖巧地並在一塊兒,看起來就只有小小一團。也不知道瑞王是如何忍心開口口騙他。

他這副模樣,葉明蓁也不忍心太過苛責,不輕不重地說了幾句,之後便將他抱在懷中柔聲安慰。

好不容易等他心情好了一些,齊承煊教訓完瑞王回來,又將他帶到御書房裏來了一場父子與君臣之間的談話。

他雖是年幼,可身為太子,出生時肩上便擔上重責,齊承煊對他期望頗高,從小便對他要求嚴格,等到了年紀到上書房讀書後,也時常過問他的功課。他已經偶爾與小太子提及功課,雖是年幼,可小太子直覺敏銳,說出口的雖然是天真之言,偶爾卻能與他有同樣見解,上書房裏的太子太傅時常誇讚。一直以來,小太子做的都十分不錯,唯獨在瑞王身上屢次栽跟頭。

等他談完,葉明蓁再把人接回來,小太子整個人失魂落魄,眼淚汪汪的。

二人向來是嚴父慈母,每回談完話,小孩兒都要跑來找她要安慰。葉明蓁心中失笑,卻照常把人抱在懷中好好安慰一番。

小太子淚眼婆娑地問她:「母后,兒臣當真是個蠢蛋嗎?」

葉明蓁愣了一下,眼尾餘光朝着門外瞥去,面上不動聲色地問:「為什麼這樣說?」

「皇叔騙了兒臣不止一回,可兒臣卻總是記不住教訓,一而再再而三,若不是笨蛋,如何會上皇叔的當?」小太子唉聲嘆氣:「皇叔一事無成,還總被父皇教訓,應當也不是個聰明人,可兒臣還被皇叔騙,豈不是比皇叔還不聰明?」

葉明蓁哭笑不得。

她自認自己不算蠢人,齊承煊當然也不是,太子也常得誇讚。可他到底是年幼孩童,難道還要他與大人一般圓滑世故?要說也只能說瑞王太過無恥,仗着太子與他親近毫不設防,便抓着他的天真屢次三番騙他。

她柔聲安慰了許久,可小太子卻仍是失落。

連下回瑞王帶着諸多宮外玩意兒來賠罪時,他也高興不起來。

瑞王反省了兩回,可下次還敢,賠完了罪,又搓手問起:「皇叔近日手頭有些緊……」

小太子嚴詞拒絕:「不借就是不借!」

「……」

小太子又嘆氣:「皇叔也該學會為自己打算,皇叔這樣笨,日後若是連我也掏不出銀子了,該如何養活皇叔呢?」

瑞王一時不知道該先質問他哪一句話才好,憋了好半天,他才問:「你可是太子,為何會掏不出銀子?」

「我不如父皇聰明,日後定然也沒有父皇這樣厲害,說不定……說不定……我還會做亡國皇帝呢!」不能與父皇母后說的,這會兒他終於悄悄和瑞王說了。

瑞王大驚失色:「什麼亡國皇帝?誰在你面前這樣亂說?」

「是我自己想的。」

「你……你怎麼就想成這樣了?」瑞王不可思議地道:「好端端的,誰會想着……」誰會想着這種事情呀!

小太子悄悄說:「因為我太笨啦。」

「怎麼說?」

「皇叔這樣笨,我還被皇叔騙了,那我豈不是比皇叔還笨?」小太子捧著肉嘟嘟的小臉,十分憂鬱:「若我是個笨蛋,如何能做個厲害皇帝呢?」

「……」瑞王忍辱負重地道:「皇上這麼聰明,嫂嫂也這樣聰明,你怎麼會是個笨蛋?」

小太子看了他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瑞王當即撩起袖子,與他說了一番,何謂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

且不說他從小跟在齊承煊後面,見識多了兄長的厲害之處,就說是登基之後的那些政績拿出來,便已經十分出色。不說齊承煊,只說葉明蓁,從前她就是京城之中才名遠播,後來辦的京報更是厲害,如今已經在京城之外開了分報,在京城之中,哪個人不多誇一句?

小太子聽着,嘴巴也不禁張大。

「母后這樣厲害?」

「那是當然?」瑞王與有榮焉地道:「這京城裏頭,有誰不知道你母后的厲害?有這樣厲害的爹娘,你又怎麼會差?本王見過那麼多孩子,可沒一個比你聰明的!」

小太子聽罷,也不禁昂首挺胸,自信不已。

他纏着瑞王說了不少,聽聞了那京報的厲害,只恨自己認的字不夠多,還想要親眼瞧一瞧。被瑞王這樣一安慰,他果真很快高興起來。

但他又很快察覺到不對:「既然如此,那皇叔為何比父皇笨那麼多?」

瑞王:「……」

「這……這怎麼能說是我笨呢?」瑞王不服氣地反駁道:「本王天資聰慧,英武非凡,哪裏有一點與蠢蛋相關?」

「若是皇叔不笨,那為何到如今還是一事無成?」小太子說着,眼淚便情不自禁湧上眼眶:「難道皇叔與父皇不是親兄弟嗎?」

「自然是親的!」

「那皇叔……」

瑞王只覺得頭大,見說不動他,忙道:「與我有什麼關係?我哥和嫂嫂這樣聰明,他們二人生出來的你,自然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小太子想了想。

他的父皇與母后都這樣聰明,可唯獨他是個笨蛋。

既然天賦會遺傳,那……那難道……

難道他是瑞王叔叔生的嗎!!

……

葉明蓁接到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太子時,還有些茫然。

瑞王十分心虛,此時都不敢抬頭看她,見她把人接過去了,自己忙不迭地跑了,生怕葉明蓁會怪罪。

等葉明蓁問清楚緣由,更是哭笑不得。

小孩兒的腦袋裏充滿了奇思妙想,若是讓皇上知道,恐怕又要把瑞王訓斥一頓。

葉明蓁柔聲安撫了一句,見他的哭聲漸漸止住,才抱着他到了書桌前。

桌上攤著一份邸報,是新做的,小太子已經聽瑞王提起過,此時親眼見到,也好奇不已,連忙探頭去看。

出乎他意料的,自己竟然能夠看懂全部內容。上頭寫的也不是什麼過分深奧的內容,而是一個個小故事,與上書房裏那些之乎者也相比,分外童趣,也讓小太子讀的津津有味。

他很快看完第一頁,仰頭問道:「母后,這就是京報嗎?」

「這不是。」葉明蓁笑道:「是我打算出的一份新邸報。」

京報已經出了京城,經過這些年的發展,已經非常厲害,並且已經穩定下來,手下也都是熟手,有不少可靠能用的人。葉明蓁的想法當然不會止於京報,如今她又冒出了一個主意,想要有一份面向孩童的邸報。京報面向的範圍廣,可唯獨孩童讀不懂,有了小太子后,葉明蓁才有了這樣一個想法。因而這份新的邸報,太子也能讀的十分順暢。

上面有許多寓教於樂的故事,也用簡潔易懂的文字講解四書五經,既有樂趣又能啟蒙,如今還未正式發行。可小太子讀的眼睛亮晶晶,顯然十分喜歡。

「兒臣聽皇叔說過。」小太子自豪道:「母后的京報十分厲害,滿京城的的人都在讀呢!」

葉明蓁莞爾。

可小太子很快又失落起來:「父皇母后都這樣厲害,可偏偏兒臣卻這樣笨。」

「是誰說的?」葉明蓁問:「是瑞王在你面前多說了什麼?」

「與皇叔無關。」

小太子耷拉着眼尾,垂頭喪氣地把亡國皇帝的那一番話說完了。

他苦着臉說:「母后,不如您再生一個比兒臣還要聰明的弟弟吧。」

葉明蓁:「……」

自她生下太子之後,便再也沒有人在她面前提過這些,哪想到會有朝一日被幾歲的稚童催促這些。葉明蓁啞然許久,才總算是回過神來。

她安慰起人來,也向來有一套,非得要擺出實據來一樣一樣驗證。小太子的聰慧之處也不少,齊承煊的誇讚,太后的誇讚,外祖父母的偏愛,會被蒙蔽雙眼而盲目的親人不說,只說是上書房裏的那些先生,他們向來嚴厲,可暗地裏也是讚賞有加。小太子是一個聰明的小孩,不說宮中,就是宮外世家中的同齡孩子,都沒有他厲害。

葉明蓁的語調輕輕柔柔的,彷彿是天上的綿綿雲彩,將小太子飄乎乎地拖了上去,被誇得一時找不到北,好像是偷喝了埋在御花園裏的陳年佳釀,整個人已露醺態。

非但是他的母后。

等到了第二天,齊承煊來考校他的學業時,竟也比平日裏多說了許多誇獎的話,甚至是宮女太監,太子太傅們,也皆是如此。

等幾日過去,瑞王再見到他的時候,小太子已是信心十足,走路時也昂首挺胸,小小的身體愣是有了幾分未來帝王的傲氣。

瑞王琢磨一番,小心翼翼地問:「你這是想開了?」

小太子想了好幾日,如今看他的眼中滿是同情:「皇叔,我想過了,非但是父皇不容易,皇叔也不容易。」

「什麼?」瑞王有些聽不明白。

小太子心中卻想:他只有幾日以為自己是個笨蛋,便這樣難過失落,難以接受,更何況是皇叔都當了二十多年的笨蛋啦,這得多難過呀!

一想到這個,他便情不自禁主動提起:「皇叔可是缺銀子了?」

瑞王頗為受寵若驚。

就這幾日,小太子又積攢了不少錢財,如今也不顧皇帝的警告,主動要拿給他。

拿了不止,還要叮囑一番:「皇叔可千萬要節儉一些,我只有這麼點,用完就沒啦。」

瑞王:「……」

也不知道是否是他的錯覺,小侄子看他的眼神,好像與看野貓野狗並無分別,帶着童真的同情。瑞王晃了晃腦袋,又覺得應當是自己看錯了。

小太子只覺得自己任重而道遠。

別說是繼承皇位,光是養叔叔就已經很不容易啦!

可是沒有辦法,誰讓他是這天底下一等一的聰明小孩。

也就只能多擔待點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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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千金的佛系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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