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無邊血雨蕭蕭下(三更!)

第25章 無邊血雨蕭蕭下(三更!)

血色眼珠消失在南淮城天穹。

猙獰的鬼臉鋪滿了整片黑夜,和朱紅宮牆一般濃艷的血色在黑色里暈染,並未有絲毫稀釋,反倒是平添了幾分妖異的凝重。

被扭曲拉長的五官在配合默契地嗡動,一隻長舌在口腔里穿梭如蝰蛇,將那顆血色眼珠翻攪得不得安生。

從右到左,從左到右,腥紅的兩側面頰不時凸起眼珠的輪廓。

好似南靖的孩童在嘬著甘蔗熬制的糖球兒。

「你的咫尺司命秘法的確高深莫測,但可惜道爺兒我不吃這一套,我的旱魃現在把它含在嘴裏,只需輕輕一咬你便會元氣大傷。」

陸某人繼續說着他的風涼話。

鍾梵自然是審時度勢之輩,此間敗局已定自然不再流連,當即黑袍大展準備遁入黑暗逃匿。

陸某人哪裏肯放,張開嘴巴好似鯨吞牛飲,收了滿街的煙氣后又呲著牙猛咬了一記!

上方天穹的碩大鬼臉模仿陸某人的面容表情,也跟着張開嘴巴重重咬合了一記!

血紅眼珠被獠牙壓扁脹如蟾蜍白腹,上面的細密血絲皆淡漠鋪平,眼白露出來越撐越大,表面出現妊娠紋般恐怖的撕裂紋理!

面對如此彈性且富有嚼勁兒的眼珠,陸某人和鬼臉都異常亢奮滿足。

他好似咀嚼牛筋般快速打着下顎,上方的鬼臉也張開血盆大口不斷壓迫撕咬血色的眸子。

直到,眸子徹底支撐不住。

「噗呲——」

葡萄被咬破了。

汁水四濺,爆漿鮮活。

天上瞬間灑下無邊無際的血雨,雨幕傾盆轟鳴炸裂!

其時依舊是寒冬素裹,飄雪的南淮城裏下起了血色暴雨,無論是酒肆幡子還是街角飛檐盡都飽受洗禮,巷口中腌菜的窖缸亦是被灌得盆滿缽滿。

血水激射在地上快速打散積雪,露出本色的青磚上滿是腥紅的妖艷。整條正祥街仿若一處亘古未有過的兇案現場,雨水砸落的血花層巒疊嶂地在整座南淮城中放肆綻放。

天上的鬼臉還在咀嚼乾癟的眼珠皮囊,似乎在回味方才充盈口腔的味蕾衝擊。

它凶厲的五官此刻已掛滿蒼穹,兩隻鬼眼懸在東方,一張血盆大口卧在西方。豬剛鬣般翻卷的鼻子橫亘在正祥街上,為那些從嘴角灑下的血水摻了幾許勁風猖狂。

天上是數以萬計的杜鵑泣血。

地上是陰盛陽衰的紅梅花開。

自從眼珠被咬破那一刻,鍾梵的面色慘白如紙,和病入膏肓的將死之人一般無二!

他吃力地擰動腰間的羊頭骨,將這血腥斑斕的咫尺司命秘法徹底收回。

天地間重新恢復靜謐,血雨和乾癟的眼珠盡皆消失。

鬼臉在百無聊賴地吧唧嘴,被陸某人輕輕招手化作了一片紅色的煙塵。

「自從你想要那個少年的命開始,你這條老命今日便已註定走脫不了。」

陸某人神色漠然地望着鍾梵,好似在看一隻蒼老的過街老鼠。

鍾梵從未受過此般折辱,眼下亦是不和他多說廢話。他將羊頭骨粗暴掣出,口中迅速嗡鳴吟唱一段艱澀的咒語。

三息過後,咒語吟唱完畢,羊頭骨的兩顆黑色眼廓泛起兩團幽火。

「司命·夜遊神!」

言罷,鍾梵的身影消失在正祥街盡頭。

陸某人見狀不急不緩,抬腳輕輕散步,每一步都是三丈距離。

「你的神念意海雖說強大無匹,但肉身不過是普通的老人。我在修鬼道之前也精研道術,你是無法擺脫我的縮地成寸的!」

道家小左道·縮地成寸。

道門鋒境以上修行者可以施展的追蹤功法,雖上不了什麼大雅之堂,但跟上一個重傷消瘦的老叟還是綽綽有餘。

陸某人雖施展道門功法,但肝臟處的木屬性源爐卻漆黑一片。

這便是鬼道的神妙之處,鬼道修行者不修行五臟源爐,亦不修行神念意海。

他們所修行的方向與所有宗門皆背道而馳,因為他們修行的是六腑和四肢百骸!

此刻,身體六腑之一的三焦處透發層層黑氣,黑色的真氣代替道門的木屬性真氣貫通腳底,令他須臾間便來到了正祥街的尾椎!

然而,異變於此時彰顯。

整條正祥街的百姓燈火全部亮起,每家每戶都不約而同地打開了門閂。

賣油翁,刀客,悍匪,黃口小兒,黃臉婆娘,藥店掌柜......

各式各樣的百姓瞬間塞滿了整條街,不同於方才安化侍看到的幻象,這次是實實在在有血有肉的人。

更準確些說,是被鍾梵的夜遊神秘法操縱了神念意海陷入迷惘的行屍走肉!

陸某人的面容第一次正經起來。

「魔宗和鬼道向來為自詡正道之流所不齒,今番你竟不惜搞出如此大動靜,難不成說是逼我出手,然後將我們兩道的名聲搞得遺臭萬年?」

他似乎洞悉夜遊神秘法的玄機所在,並未去追蹤鍾梵的行跡,而是朝着面前這群黑壓壓的行屍走肉開口。

站在他面前的一位商販忽然面色狠辣,脫口而出竟是鍾梵的聲音:

「若不是閣下一直苦苦相逼,我也不至於出此下策。我們皆是見不得光的修士,你又如何非得趕盡殺絕?」

陸某人聞言哂笑:「我若是偏就這樣,你是不是打算以這群百姓的命來要挾我?」

話音方落,商販不遠處的一位大娘撇撇嘴,睡眼惺忪地繼續以鍾梵的聲音回應。

「世間平凡之輩本就如同螻蟻,用一群螻蟻的命來換一位尊貴的藏境修行者的命,我覺得沒有比這更划算的買賣!」

陸某人對此嗤之以鼻:「你這種不擇手段的脾性還真和我臭味相投。」

的確,不管是他還是鍾梵皆不是樂善好施之輩。

佛說,不要去隨意揣測人性的惡,因為一旦窺到全貌,滿天神佛都普渡不得。

最前方一位彪形大漢再次替鍾梵開口:「若我所料不錯,你便是佛門三如大師追殺了七天七夜的道門餘孽。沒想到你竟捨身喂鬼以求存世,可惜了佛門一代巨擘終究未有善終。」

提到三如大師,陸某人的臉色陰沉好似厲鬼。

「修行界本就殘忍無道,你見過哪個心慈手軟之輩得償所願?像你這般自身難保的泥菩薩,就別再憐惜他人,跪求道爺兒給你做塊墓碑才是正經事兒!」

言罷,面前數以千計的迷惘百姓忽然冷笑起來,連綿不絕的冷笑帶着陣陣陰風鼓盪,即便是見慣了屍山血海的陸某人亦是從頭涼到了腳跟。

而鍾梵再次開口。

「我今日耗費畢生真元催動夜遊神秘法,閣下是決然留不住我的。閣下還是好生想想如何脫困出去,不然被其餘街巷的正道之流發現就難以善了了!」

此話說完,鍾梵銷聲匿跡。

面前汪洋般的百姓聚攏過來,皆是眥目猙獰擺出殺戮的眉眼。

陸某人微微憂心地望了望闌秀坊的方位,夜風裏飛舞的十二顆頭顱在不停偵測南淮城其它勢力的動向。

「果然有些棘手,既然要昭示世人,那便與君同樂。」

陸某人忽然笑得很灑脫,他好似撓癢般抓抓背部,隨手掣出了那柄歪斜欲墜的木劍。

「道爺初來乍到南淮,空手兒顯得失了禮數。」

話音落下,木劍前傾。

正祥街中垂的百姓開始惶惶不安。

青磚平地間揚起一座灰色的孤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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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血夜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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