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藍仟夙（求收藏推薦票）

安化侍揉揉睡意惺忪的眼皮，隨手扣掉兩顆眼屎捏在指間把玩。

並非是他有什麼惡趣味，而是以往溫叔牙每次醒來都會這般做。

「為什麼這麼對我？」

還是和七尹客棧里一樣的問話，無論是一盤熟牛肉，還是一碗簡單的花粥。

藍氏歌女將粥碗放到他面前，神色依舊是緊張兮兮。

「昨兒你說你沒地方睡，身上也沒有銀兩，就想着你應當沒錢吃東西。」

她的聲音虛浮渺小，看起來對安化侍還是滿溢懼怕。

安化侍從不管什麼禮數周到，既然有免費的吃食自然不再客套。

他抓起碗沿直接往嘴巴里灌，指甲蓋深深地扣在碗邊的粥里。指紋間殘留的凝固污血緩緩在粥油中化開，將一碗鹹蛋花粥活脫脫變成了番茄蛋花粥。

少年對此渾不在意，他早已習慣了血的味道，這些年吃東西不摻點血污反倒是不適應。

但與其說是喝粥，不若說是粥碗在撐滿的口腔里傾倒。

藍氏歌女似乎從沒見過這麼喝粥的傢伙，她目瞪口呆地望着少年揚起的脖頸，望着那顆高高凸出不斷滾動的碩大喉結。

鯨吞牛飲般的進食僅僅持續片刻，白瓷海碗見了底兒。

安化侍伸出舌頭將碗底碗沿給吃了個周全，隨即順手將其塞進身後的包裹里。

「我知曉你嫌我腌臢，這碗估計你也要不了了，我以後用來討飯正好尺寸合適。」

安化侍能夠看到藍氏歌女面色上的厭惡，當即便尋個由頭不讓其難做。畢竟那隻碗被自己吃成那般模樣，任是誰都不太想伸手拿回去的。

然後，空氣變得安靜起來。

安化侍沒有說任何道謝的話，他活到現在也沒用過謝字。

藍氏歌女也沒有要走的意思，就在對面安靜地揉搓裙擺上的褶皺。

「你可還有事？」

安化侍不懂人情世故，想來想去只有這話最為妥帖。

藍氏歌女被問得一愣，面色踟躕卻好似不知如何開口。

安化侍：「昨夜我問你彈琴為何慌亂，你避而不答，可曾是為了那時的心事？」

似乎被少年道破心思，藍氏歌女默默點頭，但還是表情怯懦惹人憐惜。

「小公子......你能不能送我去個地方......我會給你白銀三百兩作為答謝。」

「你有手有腳自己為何不走？」

安化侍的表情變得凝重無比，並不是因為面前人的乞求，完全是被那三百兩的許諾給調起了精神。

溫叔牙曾說過，不管是王侯將相還是英雄魁首，皆擋不住窮貧飢三個字。

連活下去都成了奢望的人，即便世稱英雄也未必還會英雄。

藍氏歌女抬眼看了看南方：「就在昨兒夜裏，一隊稽查使進了城。帶隊的統領叫祝南師，乃是稽查司北境按察副使，眼下他們正在舒荷老宅落腳盤查。」

一句輕飄飄的話，迎來的是一抹寒冷的刀光。

鬼徹巨大的身軀橫亘在歌女的脖頸，安化侍毫無情感的問話隨後而至。

「你究竟是何人，為何會知曉此事？」

刀鋒上傳來陣陣冷冽寒風，將藍氏歌女滿臉的冷汗盡數往四周吹散。

她嚇得花了妝，但露出的素顏和五官依舊精緻可人。

「小公子為何這般......那祝南師此番來南淮城就是為了緝拿我。他之所以去舒荷老宅，是因為三日前那裏突然失了大火，坊間傳言有稽查使曾在那裏斷案，可有何不妥？」

「老宅內斷的是何案情，你可知曉？」

安化侍沒有絲毫鬆懈的神情。

「這我是萬萬不知的，我若是說錯什麼觸怒了你，現在我就可以離開。當初我已經跨過那個門檻兒，你答應過不殺我的......」

她哭得梨花帶雨，眼裏噼里啪啦地落在刀面上砸成八瓣兒。

安化侍從未和女子打過交道，當即面對此般嚶嚶啜泣也是沒了主見。他快速撤回架在她脖頸上的刀，一片淚花在牽扯中灑出一片清晨的霓虹。

僅從表面上看，藍氏歌女並不知曉舒荷老宅所發生的事端。安化侍繼續盯着她的眉眼，沒有任何道歉的意思：「他們為何要緝拿你？你究竟是什麼人？」

藍氏歌女還未從方才的刀鋒中緩過神來，言語中依舊滿是怯懦恐懼。

「我是西梁人士，跟隨父親一起來到南靖朝。我父親是西梁國的兵部尚書，此番來南淮是受葉家之邀參加大醮會。」

「葉家人也來了南淮城？」

安化侍永遠只對自己關心的事情上心。

「聽聞說葉苓茯來了此城，此人是南靖當朝太師澹臺洪燁的外孫，本次大醮會的列國會晤便是由他主持操辦。」

藍氏歌女默默回應，卻不敢朝安化侍亂問絲毫。她明白眼下是有求於人，因此必須要仰仗安化侍的態度行事。

聽聞了葉家人的消息，安化侍腦子裏多了一些想法。

但眼下僅僅只能是些想法，畢竟一個修行界的廢人實在是做不了什麼事端。

「既然是受邀參加大醮會，那又何來緝拿一說？」

「小公子，我是逃出來的。我被西梁皇帝選中，聯姻南靖的某位權臣。但我並不想這麼糊塗地把自己嫁了，所以於西陵關外私自逃了出來。」

藍氏歌女頷首含淚。

「為何不回西梁？」安化侍抖了抖眉梢。

「小公子，從西陵關去西梁何等山高路遠，我一介女流之輩恐怕會直接死在半途上。再者說七尹客棧那件事後我嚇壞了，進了山麓便只有一條官道，附近八百里也只有南淮這座邊境大城......」

她頓了頓，又繼續說。

「稽查司的祝南師便是領命前來緝拿我的人選。昨夜我已經見着了他的蹤跡，所以才會琴曲有誤。好在是他被突發的舒荷老宅兇案耽擱了，我才敢跑到這兒來尋你。」

她並未向安化侍透露世家來歷，也沒有透露要遠嫁何門。安化侍習以為常也從不計較，倒是葉苓茯的消息令他頗為關照。

他盯着她的眼睛，嘴唇嗡動。

「說了這麼多，為何偏偏來找我？」

「因為我知道......小公子你很會殺人......」

「我會殺人，但我從不會救人。」

「小公子，你明明放過了我的命。」

安化侍微微語塞，他本就不擅長說話，眼下抖抖手直接不再看她。

「我現在修為已廢，根本鬥不過稽查司那群傢伙。小姐還是別在我這裏枉費心思，另尋它處去吧。」

藍氏歌女聞言匆匆擺手：「不是的......公子只需把我交給葉苓茯便好。我只要能見到葉苓茯，他就會助我離開南靖去往北戎！」

又一次提到這位小葉公子，安化侍不由得被勾起了些許惻隱之心。

「你一直苦苦求我辦事，卻從未告知我絲毫你的底細。當然我對你也沒什麼太大興趣，但最起碼總該讓我知曉你的名姓吧？」

少年言罷，伸手指抬起了歌女嚶嚶啜泣的下巴。

「小公子......我告訴過你我姓藍。」

「不像話，我爺爺都教過我，說名字必須要說全名，有求於人更是要注重禮數。」

「小公子......我叫藍仟夙。」

「這便對了，那我也再說一次，我叫安化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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