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自生自滅

第394章 自生自滅

並非是孔慕賢對自己修為不自信,而是眼下這種狀況根本沒必要他去強出頭。

像他這種儒者向來獨善其身,費力不討好的事情他可不做。

藍擒虎在一旁倒是躍躍欲試,這個莽撞大漢向來毫無顧忌,沒有儒家那麼多瞻前顧後的么蛾子,只想用自己背負的血色巨刀來解決實際問題。

一者大俗,一者大雅。

西梁俗卻並非俗不可耐,東陳雅卻有些故作風騷。

「諸位安坐便好,來者都是客人,怎可有客人操勞的道理,還是我來替大家除去這小小隱患。」

公孫大藏緩緩站起身來,此刻也的確需要他這位道宗主事者來表態。

他走到方才左天衡站立的地方放出神識,靜靜感受半晌后輕咦一聲。

「怎麼會這樣......竟然真的消失不見了!」

此話一出口,滿場全都警惕起來,之前對左天衡的嘲諷也都煙消雲散。

剩下三位大人物此刻紛紛起身來到公孫大藏身旁,他們可以瞧不起左天衡,卻沒有一個人膽敢對公孫大藏不尊重。

作為暫代掌教之職的道宗現任靈魂人物,公孫大藏不論修為還是德行皆挑不出毛病,眼下他竟也這般說道,令其餘三大高手也全都面目緊蹙。

「果然氣息全無,貌似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我這邊也感知不到,看來這入侵者的確有幾分稀罕手段!」

「俺老虎只會使刀,不大擅長這種細作探聽之法,不過你們都這麼說了,看來俺方才是錯怪老左兄弟啦!」

「孔某也探查不到,按道理說我儒門感知秘法向來獨步天下,可方才交戰處直下地底數百丈都未有任何活躍的真氣波動,會不會入侵者被左道友徹底誅殺了?」

四位大人物面面相覷,互相說着自己的感知意見。

「孔兄,剛剛我師弟說得很明確,他並未徹底誅殺此僚便被他隱匿逃掉,當然剛剛我師弟也在羞愧難當的勁頭上,出手不知輕重也有些可能,只不過這種可能性很小。」

公孫大藏意有所指地回了一嘴,隨即人影一閃已經穿梭虛空消失在原地。

眾人都清楚他這是前往現場勘查,當即也都沒動身形靜靜等候。

公孫大藏沒去多久便返回祈年殿,只不過面色很是複雜,略帶迷惘且有幾分苦楚。

「公孫長老,究竟發生了何事?」

孔慕賢上前發問,公孫大藏聞言並未馬上回答,貌似有些難言之隱般揣測良久,才斟酌用詞小心謹慎地開口說話。

「諸位,方才我探視過玄羽箭轟出的坑洞,的確極其深邃且威能龐大,在最下方並未發現任何生的氣息,但也沒見到任何屍體的蹤跡。」

「那這不還是沒有結論?」

藍擒虎向來都是暴脾氣,聞言呼呼喝喝地就要前去瞧看,被公孫大藏伸手硬拉了回來。

「藍兄暫且不要衝動,按道理形神俱滅這種可能性的確很小,眼下沒有屍體很可能說明入侵者還活着,這普天之下能夠瞞過我們四位的也沒有幾人,萬一是一位久未出世的蓋世妖魔,扮豬吃虎就等着我們去願者上鈎,著了他的道可就虧大發了!」

「那你說咋個辦,咱就這麼不管了?」

藍擒虎嘟囔著滿臉不悅,可公孫大藏畢竟身份擺在那裏,他也實在說不出太忤逆的話頭。

「公孫老頭,咱們打交道了這麼多年,你一動褶子老夫都能察覺出心思,你是不是有啥事兒瞞着我們?」

塗山伯庸眼光老辣,盯着公孫大藏一眼不眨。

孔慕賢和藍擒虎聞言亦盯緊了他,公孫大藏見躲不過去,只得朝着葉崇山等人揮了揮手。

葉崇山自然明白他什麼意思,當即指揮眾官僚全都離開筵席,太監宮女也攙扶著皇帝趙星闌快速離開,一時間整座祈年殿中只剩下四位大人物。

「方才人多眼雜,不過我也僅僅只是一種猜測,諸位聽到后也切莫聲張。」

公孫大藏這話說得神秘兮兮,不過從他的表情上能夠看出,接下來要說的話題着實有足夠分量。

剩下三人皆點頭應允,沒有多說什麼,靜靜等候他的下文。

「諸位,既然入侵者有存活的可能性,又潛入了如此深邃的地底,那麼能讓他絲毫氣息都不外泄的原因只有兩個,一個便是其本身有矇騙過我等的遮掩氣息法門法器,另一個便是有更加高等的存在替他遮掩了自身氣息!」

「第一種絕無可能,你我都已是凝境巨擘級修士,這世上就算再完美的隱匿秘法,在你我的感知之下也必然會有疏漏,除非這入侵者是修為遠高於你我之輩,但這種傢伙不可能如此畏畏縮縮,也根本不會和百里燕青僵持那麼久!」

方才百里燕青與安化侍的纏鬥,自然逃不過這四位的法眼,此刻塗山伯庸說得有理有據,這第一種狀況的確很難有成立的可能。

「那麼便是第二種可能性......更加高等的存在,你指的是什麼?」

孔慕賢看向公孫大藏。

公孫大藏沒有第一時間明說,而是用眼神輕輕掃過面前三人的面龐。

「諸位何必問我,應該心中自有論斷,四大王朝皇城紫禁地下究竟埋藏着什麼,我們各自心中其實都門清!」

「你指的是......諦視?」

塗山伯庸瞬間便反應過來,其餘三者聞言也瞬間變了臉色。

諦視!

不管是什麼境界的修行者,只要還未飛升成仙,就絕對不會有人敢輕視諦視的存在。

即便是手眼通天的舊水老祖,對四大王朝的諦視底蘊也完全敬重有加。

舊水老祖醉心於修行從不貪圖功名,也鮮少在四大王朝中顯聖,並非完全因為他高風亮節,而是因為四大王朝中有他真正懼怕不敢纓鋒的東西。

而這「東西」,便是四大王朝的諦視!

四大王朝的諦視各自有什麼,只有四大王朝最核心的幾個人才有權知曉,而他們也僅僅只有資格知曉,卻根本不清楚其具體來歷,亦完全沒資格去駕馭驅策。

沒有人清楚諦視究竟存在了多少歲月。

沒有人清楚諦視究竟是不是僅有四個。

沒有人清楚諦視究竟有多麼強大威力。

沒有人清楚諦視究竟如何產生與消亡。

就好像天地初開亘古初生便有日月星河一般,自打這片天地間有修行者開始出現,關於諦視的傳說便開始有所流傳。

時至今日,諦視依舊是至高無上的浩渺存在,沒有人敢去挑釁諦視權威,就連對其敬重供奉都感到自慚形穢。

因此,乍一提及諦視,這四位縱橫天下的大高手全都面色拘謹起來。

畢竟在諦視面前,所有人都可謂不值一提!

「看來我的猜測應該是真的,諸位的王朝中也都有諦視存在,應該能明白諦視雖拱衛王朝京都,卻從來都不受命於王朝,也從來都不會被任何人間力量拘束,我南靖的諦視和諸位王朝中一樣,只知曉其存在於皇城地心之中,卻根本察覺不到其具體安眠所在。」

公孫大藏這話說得相當謹慎,生怕說錯任何一個字對諦視不敬。

「也即是說,這入侵者很可能身懷某種防禦法器,被左道友轟殺進地底后誤打誤撞闖入了諦視靜修範圍,被諦視氣息遮掩,以至於我等全部都探查不到?」

孔慕賢最先反應過來,他一生讀書孜孜不倦,儒者在分析問題時也的確比其他人更有條理。

藍擒虎和塗山伯庸聞言點點頭,雖說他們都不太認可孔慕賢的為人,但對他的論斷還是持贊同態度。

「如此一來,該當若何?」

塗山伯庸看了一眼公孫大藏,畢竟眼下在人家的地頭上,這種事還是交給他來做主最好。

事關諦視,公孫大藏也不敢妄加論斷。

他靜靜尋思了好久好久,方才面色難做地看向三人。

「諸位,沒有人能夠猜透諦視的喜好厭惡,也沒有人能挑釁諦視的無上權威,既然這入侵者闖入了諦視領域,那是生是死便交由諦視來全盤定奪為好,我們若是貿然潛入地底追蹤下去實屬不妥,能不能找到暫且不談,若是觸怒虎鬚便難以善了了。」

「公孫老頭這話不假,為了區區一個野心後生,冒險惹惱諦視清修實在不值當!」

塗山伯庸率先表態支持,另外兩人也全都出言附和。

「就依公孫道長所言,沒準這入侵者已經被諦視抹殺也不無可能,我們沒必要去過多擔心。」

「俺覺著也是,就憑咱們四個坐鎮南平京,這世上敢跟咱們叫板的傢伙絕對超不過一手之數!」

雖說藍擒虎向來大大咧咧,可畢竟也是活了這麼多年的老傢伙,見慣了孔慕賢這些圓滑的政客,自然也懂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道理。

不管諦視有沒有被打攪惹惱,皆是南平京和南靖自己的事情,反正影響不到自家王朝的諦視,他們的風涼話也可以說得輕鬆愜意。

當下四人也沒什麼心思再繼續吃酒了,紛紛回到事先安排好的下榻殿宇中靜養休憩。

公孫大藏喚來葉崇山囑咐一番,讓他妥善處理好百里燕青和安化侍對弈造成的塌方修繕事宜,葉崇山聽聞對入侵者不再追究也頗感詫異,但畢竟是四位大人物的決策,他處事圓滑也懂得少說不問,當即默默做事徑自離開。

而這個看似漫長的黑夜,對安化侍來講的確也不知是福還是禍。

安化侍藏在地獄吠陀里,被左天衡驅使的玄羽箭一頓轟殺進地表深處,雖說頑強抵抗還能保證性命不衰,但空境大能的猛烈攻殺猶如炮烙極刑一般生不如死。

安化侍渾身筋脈心肺皆鮮血溢出,七竅流血瞳孔完全凝紅好似馬奶葡萄,這還僅僅是透過地獄吠陀傳遞進棺材的渺小餘波,很難想像若是肉身接觸到這種程度的攻殺,安化侍會被粉碎碾壓成什麼樣子!

這種狀態不曉得持續了多久。

直到安化侍感覺周遭世界突然安靜了下來。

安寧得不像人間。

寂靜得有些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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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血夜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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