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萬道化塵訣
高天之上，鉛雲化為血菩提一般的凝紅。
左天衡的狀態開始變得極其不穩定，好像一位垂垂老矣的癲癇患者，在高天之上不斷抖篩子一般劇烈顫慄，仿若正在噩夢中苦苦掙扎的一位深睡者，時而恢復清明驚出一身冷汗，時而又表情扭曲好似被夢魘追殺！
這便是祭師秘法的恐怖所在，雖說從外界來看沒有任何滔天威勢，可此時安化侍卻相當能體會左天衡，能想像到此刻左天衡眼前的周遭世界是何等的攝人心魄。
雙麟大蛇秘法是陰陽司命抄中咫尺司命秘法的升階秘術，一般只有在修為達到大宗師境后才有能力施展出來。
安化侍永遠都不會忘記咫尺司命秘法，永遠都不會忘記在正祥街上鍾梵帶給他的無邊恐怖，永遠不會忘記高天之上那顆沒有眼瞼眼皮的凝視血眸，以及被這顆血眼睛麻木掌控的無力絕望。
眼下雙麟大蛇秘法顧名思義，安化侍以藏海魔紋發動祭師源流，強行侵入左天衡的後腦神宮植入血眼幻象，而且是天南地北分局兩儀足足幻化了兩顆蠱惑血眼。
雙麟大蛇，雙倍精神掌控！
當然，左天衡也不愧為空境大圓滿修士，雖說沒有有效應對祭師秘法的神通，可憑藉其修為高深，也能時不時地從幻象中脫離出來恢復神智，這和當初正祥街上被陸某人肥碩頭顱喊醒的安化侍很類似，而安化侍要的也正是這種效果。
「小小年紀竟然身兼數家法門......今日即便你沒有盜取仙氣......我也定要為正道將你徹底誅殺......否則未來四大王朝都將無有寧日！」
左天衡神情恍惚間依舊秉持道心堅定。
安化侍聽聞此話卻滿臉厭惡唾棄鄙夷。
很明顯，左天衡代表着老一輩正道人士的思想，還是一貫堅持着修習源爐便是正、修習魔功便是邪路的頑固念頭。
安化侍自然不會跟他去掰扯那麼多，他於原地蓄勢又迅猛彈起，朝着從天而降的巨大光劍正面撞擊！
大地被無支祁魔軀踏出一大片縱橫龜裂，好似在鬆軟的泥土中按壓進一隻稜角粗糙的大碗，高天之上的巨大光劍仿若一面萬仞巨山，帶着碾壓一切的澎湃偉力朝下方呼嘯沖襲。
一道巨劍。
一尊魔猿。
安化侍想起溫叔牙跟他講過的一則故事，數萬年前有一隻名叫孫悟空的大妖猴被佛陀只手鎮壓，佛掌化為五指山足足有五百年。
彼時彼刻看似如此時此刻，可安化侍卻不是一尊能被輕易鎮壓的凶獸，道宗巨劍也完全懾服不住他那顆征天戰地的強大內心！
交鋒！
「轟————」
天地之間爆發出一片刺目毫光，瞬間剝奪所有能見度與所見視野。
左天衡在千鈞一髮之際還是維持斬出了這一劍，只不過他的神念意海因為強行聚精會神，此刻已經被安化侍的雙麟大蛇秘法折磨得精神大損，此刻整片後腦神宮都宛若燒開沸水一般滋滋冒煙，兩側額頭的青筋也紛紛爆碎化成兩坨血痂肆意迸濺！
「嘭！」
「嘭！嘭！」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無支祁碩大的拳頭轟擊聲響震撼天地，安化侍採用了最原始直接的莽撞方式，一拳又一拳直接將迎面而來的道劍毫光轟碎成渣！
「這......不可能的！」
左天衡目睹這一切瞠目結舌。
「眼見為實還視若無睹，正道中人到什麼時候都喜歡睜眼說瞎話！」
安化侍渾厚如山的嗓音霸氣凜然，此刻的他雙臂已完全迸濺出血，在如此激烈對抗的高壓之下，即便有太古熔爐體和無支祁秘法的雙重加持，手臂筋肉與血管還是難以支撐這種程度的對抗撞擊，不過他還是一往無前全部硬抗下來了！
之所以安化侍此刻如此有底氣，並非因為他妄自尊大完全喪失理智，而是源於此刻體表正淡淡流轉的一層纖細氣流。
陰陽二氣！
南靖諦視黑蓮的陰陽二氣，在這種天地對決中顯得是那樣的毫不起眼，可就是這薄薄一層看似灰燼的氣流，擋下了將近一半正坤傲訣的光劍劍氣！
太古熔爐熊熊燃燒，受損崩裂的雙臂在快速癒合結痂，斷裂的血管重新接續，汩汩流淌奔襲如大江大河的血脈與真氣再次朝雙臂瘋狂進補。
天上的光劍雖寸寸碎裂卻也越戰越勇，憑藉其巍峨龐大的劍軀不斷朝下砸落，安化侍亦憑藉着陰陽二氣將肉身發揮到極致，繼續拳風呼嘯將劍體大塊大塊打散。
雙拳崩碎，陰陽二氣凝聚其上阻擋片刻，太古熔爐神焰快速癒合重新接續再戰！
血管骨骼亦是如此，斷了的接上再戰，彎折的扭好再來！
此刻安化侍完全成了一尊不死神魔，左天衡即便有修為境界壓制，但卻還未達到能夠徹底抹殺安化侍的絕對凌駕級別，這就足以讓安化侍放肆施為大鬧天宮，打碎其正坤傲訣築起的凌霄寶殿，將一切令其引以為傲的正道光芒全都轟成渣滓！
斷裂，接續！
斷裂，接續！
被安化侍雙麟大蛇秘術浸染折磨的左天衡此刻異常痛苦，他還從未見過如此毫無顧忌的變態攻殺手段，從未見過如此不愛惜自身只為殺戮而行的逆天狂人。
打了足足幾百拳后，安化侍鑿碎了最後一塊道劍光暈，徹徹底底將正坤傲訣全數化解！
此刻的他渾身冒起滾燙白煙，兩條巨猿手臂已經毛髮盡褪血腥密佈，鮮血恍若兩道狹窄溪流般往下如瀑流淌，而一道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迅速癒合。
好恐怖的肉身！
「一切都結束了，上路吧道長！」
安化侍巨大的身軀將左天衡完全罩住，在其龐大陰影中的左天衡此刻是那樣渺小不堪。
「我爺爺跟我說過，軟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很明顯你還是要命的，因此對上我這種跟你玩命的，你根本沒有籌碼來與我玩到底啊！」
話音方落，便是一記爆頭重拳！
「噗——」
拳頭瞬間打碎左天衡頭顱與脖頸，毫無阻礙地穿過其整個身軀直到腳面，可此時的安化侍卻一聲輕咦露出了滿嘴獠牙。
「煙塵幻象？」
沒錯，剛剛打碎的「屍體」徹底化成一坨玄青煙霧，淡淡飄散在空中逐漸幻化無形。
安化侍拱起鼻翼重重嗅了幾下，太陰蛇眸全視角撐開掃視周遭天地，瞬間便找到了左天衡位於百丈之外的真身所在。
「躲是沒有用的道長，數千年前那位神體可手撕空境大能，今日我也想嘗試一下滋味！」
安化侍凌空踏足龍行虎步，一道又一道猙獰碩大的腳掌印記在空氣中滯留，帶着紫黑色的古魔真氣久久縈繞不散，將下方巨大的道陣草坪印出一道道腳印陰影。
而此時，身處百丈之外的左天衡也顯得很是詭異。
他直挺挺地凌空漂浮，雙眼仰視着迎面走來的龐大安化侍，面色木訥且微微有幾分剝離。
沒錯，就是剝離。
此刻的他表情在不斷閃爍，雖說整體上看還處在木訥的狀態，可每過一次呼吸便會短暫出現一瞬不同的表情，隨即又快速恢復成木訥的主表情，乍一瞧好似沒有變化，細細觀之卻能夠品味出無數張稀奇古怪的面孔！
驚訝，憤怒，悲傷，畏懼，後悔，怨毒，不解，疑惑，憤恨，邪惡，端莊......
正在行來的安化侍也注意到了他的情緒變化，很明顯左天衡這種表情轉換不像是肌肉自然完成，而是在運轉某種與之相關的道宗玄法。
正常人在一瞬間是根本達不到數張截然不同的情緒臉龐無縫切換的，可此時的左天衡便在做這樣的事，而且他的面容的變化頻率越來越大，隱隱間木訥的主神情都有些變得模糊，五官也因為不斷轉換而有些扭曲歪斜，遠遠看去好似中邪一般詭譎莫名！
「嘶啦啦啦——」
安化侍還沒看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面前的左天衡突然又產生了詭異的變化。
他整個人的身子更加僵直，整個右半邊身軀貌似被無數只手掌狠狠掐住，隨後猛烈朝右側無情拖拽一般徹底變形！
頭髮在朝右側拉扯，將每一根頭皮囊孔全都拖拽起來，連帶着右側整張頭皮都被拽成了刺蝟。
整張臉在朝右拉扯，將嘴巴咧到極致露出兩整排牙齦，將眼珠硬生生拽偏一顆往右鼓冒突兀！
右臂與右腿也在扯，肌肉被無數道無形手掌狠狠揪起，好似要將他右半邊身子徹底與左側分家一般毫不留情。
可即便是這般，此刻的左天衡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痛苦神情出現。
安化侍只當他在故弄玄虛，當即雙拳裹滿真氣準備繼續轟殺，誰知眼前的左天衡竟從中部完全裂開了！
當場撕裂！
這下子把安化侍也驚了一下，可下一刻他看到的場景更加讓他揪心。
左天衡右側身軀完全被撕裂分離，不過卻沒有流淌出一滴鮮血，只有不斷連綴的血肉血管和筋脈骨骼。
分離出去的兩半身軀並非死物，此刻竟在不斷嗡動自行哺育，沒過多久竟相繼完成了各自缺少部分的自我生長，原地也出現了兩尊一模一樣的左天衡！
兩個左天衡！
安化侍着實被震撼到了，可左天衡的變化還遠遠不止，他重新凝成的兩具身軀竟又開始方才的撕扯變化，沒過多久又分化出來兩具肉身！
緊接着，在短短几次呼吸之間，左天衡開始千變萬化。
二變四。
四變八。
八變十六。
十六變三十二。
......
......
安化侍身邊開始出現了無數個左天衡，鋪天蓋地密密麻麻，霎時間已經無法去數清楚究竟有多少個他！
「能逼迫我用出域界本命神通萬道化塵訣，你這小輩也算是死得值了！」
「你這小輩也算死得值了！」
「死得值了！」
「值了！」
無數個左天衡一起說話，聲浪互相交疊著宛若敲鐘，而對於此刻的安化侍來說，這無疑是對他警醒的一道又一道喪鐘嗡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