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7章 歲月之力
「會......化為虛無。」
安化侍聞言稍顯頹然，的確，這是個不爭的事實。
他開始仔細審視不周山的山體，不過他不是什麼建築大家，也不曉得去辨別石料，看了半晌還是摸索不出什麼具體的門道。
「整體的感覺就是普普通通的石灰岩，內里也沒有任何真氣流動的痕迹，甚至此地的天地靈氣都趨於乾涸，可就是這麼普通到近乎死寂的石頭，卻實實在在的不斷生長。」
姜京佐說出了一嘴結論，這結論聽起來很滑稽，但現實卻又很骨感。
也即是說，即便真的有人在此修築了一樽巨大浮屠，最後的結果也只是會自行崩塌，此地的山川大貌貌似根本無法改變，最終都會歸於原初的模樣。
「於寂滅之中有生之顯化，這簡直有些匪夷所思。」
安化侍此刻也默默感慨。
畢竟之前他們已經感知到，此地不應該有任何生靈存在，可就是這片完全死寂的世界，在這些更加生機滅絕的石頭之中，竟自行孕育著類似生生不息的周期輪轉！
「生就是死，死就是生，循環不止，玄而又玄。」
姜京佐此刻似乎有所感悟，站在石壁前沉默良久。
「難怪那麼多大人物和恐怖存在，都選擇來到此地悟道長生，只不過我現在還是太弱了，實在是無福消受這種浩渺的真理。」
安化侍再次感嘆起天地無垠，不過他向來也都樂觀，並未因眼前的不解而陷入無盡迷惘，而是將目光再次投向該考慮的眼前事上。
「姜前輩，照此說來不周山上不應該會有諸生浮屠，那豈不是說我們不該繼續往上再走了，應當去探索那些無邊荒原？」
「我也不好說。」
姜京佐此刻亦滿是迷惘，不過他和安化侍一樣做事果決，當即便走出洞穴再次御劍升空。
「我們分頭行動，我去探索四周荒原，你繼續往上走，一旦有事我會以空間大神通趕來馳援。」
「姜前輩，這......」
姜京佐說話做事根本不考慮別人，安化侍聞言心中稍有不妥，可還未等他說出來，姜京佐便已經化作黑芒消逝在洞外！
一時間，洞窟中又只剩下了長魚寧和安化侍。
「師父，我們怎麼辦，繼續往上走嘛？」
「除此之外也別無他法，阿寧你怎麼了？」
安化侍稍稍嘆了口氣，忽然發現長魚寧面色有些發白，立刻走過去關切起來。
來到近前，安化侍以玄青道宗真氣照亮她的臉，果然瞧見此刻的長魚寧有些異樣之處，她貌似有些難受昏昏沉沉，安化侍將她扶到洞壁旁坐好，隨後立刻以真氣遊走其全身幫她探看。
「沒什麼大礙，最起碼我看不出什麼，說說你現在自身感受。」
「我也不清楚，就是忽然感覺喘氣有些困難......」
「呼吸不暢？」
安化侍聞言面色凝重，他細細感知一番此地的空氣，果然發覺一呼一吸之間比之前費力不少，不過他是太古神體影響不大，可對長魚寧這種體質薄弱者卻不堪重負。
「可能是我們現如今海拔有些高，這樣你在此地稍歇，我自己上去探視，這洞窟就算在不斷回攏，重新長好估計也要幾個月的時辰，短時間內你應該並無大礙。」
長魚寧聞言立刻滿眼擔憂，不過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恐懼。
「師父我不怕的，你是幫我救我爹的恩人，你和我爹沒事才最重要，我死不死出不出事都沒關係。」
「別說胡話。」
安化侍聞言心中一酸，不過他也不是會說好話的傢伙，當即在長魚寧周身接連布下幾道防禦結界，隨後頭也不回的馭器飛行升空。
一時間三個人全部分開。
不周山貌似真的直達天際，安化侍仗着體魄強橫繼續往上，可接連飛了將近半個時辰還是看不到邊。
「大千世界真的是無奇不有，這種山巒為何會在世間出現，天地之間的隱秘果然非人力所能企及。」
安化侍一邊飛一邊感嘆，不過他可不是走馬觀花之輩，一路上心思百轉一直在思索著種種問題，感受着自身每一處細微變化。
「呼吸越來越累，空氣越來越稀薄，天地靈氣根本尋不到蹤影，好似什麼都不該存在一般空無寂寥。」
這是安化侍此刻真實的感受。
他故意將這些感受說出來，因為此刻的他已不曉得上升到何等高度，整個人的狀態也開始變得昏昏沉沉，因此他必須不斷說話來讓自己保持清醒，否則一旦失去意識昏厥過去就徹底完了。
亘古老山，果然邪乎！
這種孤獨行路的感覺像極了蒼梧嶺，安化侍又想起當初在詭異的功德林中那段艱難歲月，彼時彼刻恰如此時此刻，而此時此刻雖不在禁地之中，安化侍卻感受到比禁地還要難熬的切膚感受。
這種感覺可謂是玄之又玄，安化侍根本無法言說，因為他實在想不出該用什麼言語來表達這種感受。
隨着他越來越往上飛，他能感受到的壓力也如山般加劇。
這種感受異常奇妙且過往從未經歷過，不是被神通大法壓制的痛楚感，也不是肉身切割五臟侵蝕的劇痛感，完完全全不屬於世間任何一種過往的感觸，無痛無覺卻又感覺無處不在。
琢磨不透，又的確不可言說。
安化侍現在感受不到痛覺，似乎自己的五感都變得愈發遲鈍，明明自己身上什麼傷痕都沒有，此刻卻感覺經歷了萬遍凌遲一般痛不欲生！
可是，他還是沒有停止前行。
因為越是有古怪顯現，越有可能作為囚禁罪徒的重地，越有可能作為隱藏重寶的秘地！
如果此地真的是諸生浮屠所在，那麼當初太上長老公羊子便是在此地盜取了地獄吠陀，既然公羊師父可以，那麼安化侍覺得自己應該也可以。
畢竟，他擁有世所罕見的太古熔爐，擁有上古第一神體！
「轟——」
熾烈如虹的熔爐金焰完全洞開，安化侍全力催發太古熔爐體，再次化身為金光繚繞的神聖法相，遠遠望去好似一尊黃金澆灌的耀世神明。
有了熔爐金焰的熊熊不息，安化侍感覺身上的詭異感受減弱了不少，這讓他升起幾分底氣，繼續咬着牙往上繼續飛行，繞着巨大長柱一般的不周山繼續盤旋而上。
他的身上還是沒有任何傷口，四周也依舊是茫茫無盡的黑暗與死寂。
沒有任何對他構成威脅的生靈邪祟出現，可就是這種完全不見蹤影的詭異，令此刻的他越來越叫苦不迭。
又上升了大概盞茶時辰，安化侍的速度很明顯減緩許多許多，已經趨於龜爬一般緩慢抬升了。
並非是因為他沒有力氣，此刻他的熔爐金焰依舊繚繞不息，他體內的真氣儲備也汪洋如海，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衰弱跡象，可即便如此他還是難以加快速度，因為他很疲憊。
沒錯，就是疲憊。
此時此刻的安化侍，感覺自己的精神狀態異常疲勞，好似連續奔波了無數個日夜不眠不休般有些委頓，可明明他什麼都沒有做，也沒有一絲一毫傷痕！
此地距離地面應該已有十萬丈高，安化侍總算能感覺到空氣越來越稀薄，連他這種太古熔爐體都開始呼吸困難了，這是他目前能發現最顯著的變化。
可是，精神意志上的深層次疲憊感卻越來越濃，以至於現在的他的困頓感如山似海，貌似一個不注意就可能沉沉睡去永遠不再醒來。
「不對勁，很不對勁......」
安化侍停下了上升的鬼徹，站在刀背上靜靜感知自己的身軀。
又過了好久他一聲長嘆，睜開眼睛表情已經異常凝重。
「明白了，根本不是什麼神通，也不是什麼法則壓制，完完全全是我自己在逐漸流逝生命，我正在逐漸變老！」
這種感覺異常虛無縹緲，可安化侍此刻卻真真實實的感受到了。
他的確在變老。
並非是肉身上的變老，是類似羅睺明禪十三道那般直接減扣生命真元！
「怎會有如此詭異的地域......」
「這到底是誰在操縱，究竟是什麼樣的力量在作祟？」
安化侍想不清楚，他只知道他不敢再繼續前行了。
此刻的他睜開眼皮都很困難，只想好好睡上一個大囫圇覺，可這明顯不是什麼好消息，如此無知無覺中稀里糊塗的老死了，這簡直比任何殘忍虐殺都要令他心神崩潰！
「荒的力量......」
安化侍靜靜感受，逐漸用自己的理解來參讀遇到的一切。
「不是神通也不是法則，而是完完全全超脫一切時間與空間的更高層次力量，完完全全超脫一切規則的凌駕之力，一股回歸本源本我的歲月侵蝕之力！」
安化侍此刻是真的有些害怕了。
他抬頭仰望依舊看不到邊的不周山，一顆異常疲憊的心臟在巨大疲憊中砰砰狂跳。
「浮屠本就是藩籬，人心亦有俗事藩籬。」
「人類建造浮屠供奉佛祖，浮屠本應安居聖者而非凡俗，可八兄被囚禁之處被稱為諸生浮屠，為何會有囚禁平凡眾生的浮屠？」
「還是說，這浮屠本就不存在，眾生皆在牢籠之中，眾生皆困於藩籬，而藩籬就在歲月長河眾生中生衍不息？」
一時間，安化侍好似頓悟。
「原來......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