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5章 西南有雲雨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看來要看欽兒自己的造化了。」
葉崇山滿面愁苦的感嘆一嘴，來到水齡章身旁和他並肩。
水齡章見他這般憔悴有些心軟，伸手拍拍他的后脊背，示意他可以先去休憩，不過葉崇山極其執拗，根本不聽勸，依舊杵在原地不走。
「舒白鶴那老狗極為狡詐，這些年欽兒跟着他吃了不少苦頭，我也知道積怨已深不可能解釋清楚，但畢竟是我唯一的子嗣，還望前輩您多多費心。」
「那苓茯呢？」
水齡章忽然提起小葉公子，葉崇山聞言一愣，表情變得更為複雜。
「苓茯......也是我的兒郎，不過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利用他溫養相柳，現在賠了夫人又折兵，是我對不住他，不管怎麼說，他從小到大都以葉家為榮，僅憑這點就比我這個老爹強太多了。」
「能這般謙卑的承認錯誤，看來你真和以前不一樣了。」
向來脾氣極好的水齡章此刻微微一笑，看向葉崇山的眼神里也滿是欣慰。
他抬手指了指被鎖住的古洞。
「這孩子你就交給我盯着吧，畢竟是我葉家的種，我定會竭盡全力救他性命，再說眼下他的狀態也不一定是壞事，寂滅中可能會有新生，死境中也可能會有生路，只有他悟透這些，他才有可能真正成為問鼎仙道的一方梟雄。」
「謹遵前輩法旨，那現如今我能做些什麼？」
「回去繼續掌兵，你該不會不清楚現如今的戰況吧？」
水齡章說到此處面色收緊，言語中也帶了幾抹指責之意，葉崇山聞言立刻拱手認罪，不過卻執拗地搖了搖頭。
「前輩，我這一生數百年都在為家國俗事奔波，眼下我兒生死未卜，我這次想要自私一些，前線的事還是交給良鏞吧，南靖可以沒有，我兒不容有失。」
「荒唐！」
葉崇山這話瞬間觸怒了水齡章。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水齡章生氣。
沒有迸發任何神通壓制，僅僅是一聲調門不高的呵斥，便令葉崇山直接跪坐在地瑟瑟發抖！
這便是葉家至高底蘊的無上態勢，一言既出，莫敢不從！
「心懷家國天下也是修行的一部分，不懷家國便沒有坦然道心，亦養不出浩然正氣，洞裏這小子就是太過自私自利，以至於迷失本心惶惶不已，你是當爹的，竟還看不懂這些，簡直是越活越退步了！」
「前輩教訓的是，是崇山著相了。」
葉崇山哪裏敢說半個不字，他再清楚不過水齡章的可怕，堂堂前驃騎大將軍此刻篩糠不止，若是傳出去定然會讓天下人驚掉大牙。
「我的教訓你必須要聽，畢竟都是為了你們父子好，江湖上還講究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今後的日子我會天天在洞外給欽兒講道，就算他熬過了這一劫，若還未養出浩然正氣，我也絕對不會將他放出此間！」
說完此話的水齡章大袖一揮，這位數百年都不生氣的底蘊巨擘一臉感慨，葉崇山又叩首幾下後站起身子，表情也變得更為堅定。
「前輩，我這就去武嵐州支援掌兵，目前三大戰線全部潰敗，我會盡最大努力守住南靖河山！」
「這便是了。」
水齡章聞言表情逐漸緩和下來。
「年代不同了，現如今有修士箴言在，我們這些老傢伙不能隨意插手國戰，只能眼睜睜看着山河淪陷故土割離，這種感受我不想再有更多，也希望你能對得起葉家的千年聲譽。」
「崇山......自當竭力而為！」
......
......
話分兩頭，正如水齡章所說那般，南靖王朝現如今每日都在山河淪陷中度過。
西南戰線，長峰峽。
作為進入南平京的要道咽口，這片縱橫蔓延五十里的廣袤峽嶺一直極為重要。
北江城被攻破尚有巨鹿防線，而長峰峽一旦被破，此去南平京就再無半點險峻關隘攔阻。
因此，長峰峽的防禦戰沒有第二次機會，只有非生即死的唯一後果！
足足十八道天地鴻靈壁橫亘在五十里長峰峽上，這十八道真氣壁近乎耗盡了全南靖將近一半的空境大能，只不過即便如此戰況也並不樂觀，因為他們要面對的不是一般的對手，而是以兇殘嗜殺著稱的西南聯軍！
所謂西南聯軍，乃是西梁與南疆鬼域合併的聯合軍馬，雖說鬼宗向來為正道所不齒，可在巨大的共同利益面前，一切道義都會變得脆薄不堪。
鬼宗方面，五臟、六道、輪迴、無休、重邪、黃泉六門齊至！
這六門皆為鬼宗中的中立門派，門主不偏不倚立場不歪，因此最適合被派出做此次出征的先鋒軍。
而驚煞門這種贊同柳下厭孤等歸順魔祖之門，自然可以安居在南疆不用出征，繼續做柳下厭孤和夜梟大將鮑俎的衷心走狗。
此次出征的六門之中，五臟門門主玄血童祖也在。
自從上次在南疆荒原上被安化侍重創后，玄血童祖變得比以往更緊張兮兮，他還是以前那副惹人生厭的模樣，只不過這回出征他身旁多了一個人，自然是他的知己，當初與安化侍祭師鬥法不相伯仲的柳象骨！
柳象骨還和以前一般無二。
一身儒雅風骨身段風流，既有男子的陽剛之氣，又有女子的陰柔之美。
明明是劍眉星目卻朱唇殷紅，明明是膚若凝脂卻有長髯垂胸。
束髮高冠仙風道骨卻有騷氣，儀態儒雅落落大方卻百媚流轉。
眉眼隨便一動便有勾魂奪魄的狐狸皮相，舉手投足隨手一抖便有萬種風情，可一身黑袍威嚴肅穆滿溢禁慾氣度，流露在外的纖纖素手卻修剪了琥珀指甲。
「我說柳兄，你根本沒必要趟這趟渾水的，我可告訴你啊，就算攻破了南平京，到時候你也不能跟我搶寶貝！」
「行了，我老柳啥啥時候是那種見利忘義之人？還不是因為奴家憐惜你這個鬼人兒，畢竟你上次受了那麼重的傷勢，身子薄弱大不如前，奴家想着還是跟你來一遭，這才是極好極好的呢。」
柳象骨說起話來還是不男不女，一會兒滿溢陽剛一會又完全娘娘腔，尋常人根本受不了這種噁心的反差，好在是玄血童祖跟他相處久了，早已經習慣了他鬍子拉碴的娘炮氣質。
玄血童祖撇撇嘴巴，他們兩個貌似極有默契，互相之間也沒有多說什麼，而是不約而同將目光放逐在大軍的遠方。
此刻，黑壓壓的鬼道大軍已經佈滿了長峰峽各大峽口。
一望無盡，不知數量，宛若恆河流沙！
無盡嘶吼咆哮聲震天撼地，這群陰測測的鬼將鬼兵皆形貌古怪，有宛若饕餮的魑魅魍魎，也有面色煞白的遊盪陰差，更有狀若巨塔的魁梧鬼獸，高低錯落前後無序，光是列陣就覆蓋了一座又一座周遭山川大澤！
鬼道眾人皆脾性古怪情緒不明，這群傢伙好似天生跟南靖有仇一般不斷高舉兵刃，朝着天地鴻靈壁的方向齜牙咧嘴，隨時隨地展示著自己最兇殘無情的一面。
而在鬼道大軍中軍處，三座白骨堆成的大帳亦格外顯眼。
那裏是一位鬼王與兩大鬼將的中軍大帳，此三人皆是對魔祖掌控鬼宗的反對派，此刻被親近魔祖的兩大鬼王聯合柳下厭孤與鮑俎一同排斥，派到陣前做了先遣軍的第一批炮灰。
當然這只是名義上的說法，畢竟此次出征的鬼王鬼將也不是傻子，鬼宗里另外兩大鬼王和他們平起平坐，誰也不多什麼誰也不少什麼，之所以明知利用而率軍出征，說白了還是有自己的揣度，想要第一時間撈到戰爭最大的利益果實。
畢竟誰都清楚，一路攻城拔寨不光可以吞併金銀財物，一旦攻破了南平京，那傳承悠久的泱泱道宗便成了砧板鹹魚，到時候無數天材地寶功法法器皆淪為玩物，那可是所有門派都垂涎三尺的大寶藏。
不光鬼宗這邊會這麼想，此刻在西梁方面，照樣也是打着這種昭然若揭的心思。
西梁大軍與鬼宗大軍左右排開，各自形成連綿十里的浩渺大陣，其中兵力最為集中處便是長峰峽主嶺。
此次西梁出動了數以萬計的金甲雷騎，這支部隊是和墨銀遁甲軍、北戎劍胄王騎同一級別的至高隊伍，擁有最為強大的沖陣破壞能力，還有着其它兵種無法比擬的強大機動性，可謂是西梁王朝馳騁天下的最大招牌之一！
西梁的中軍大帳比鬼宗更為氣派，畢竟相較於一個門派，一個王朝擁有着更加夯實的底蘊手筆。
厚厚的灰熊皮氈子圍成四壁，邊緣處縫合著上好的水獺皮帶子，上方直接用巨大且完整的整張虎皮來做頂，一展西梁王朝黃沙大漠的野性氣度，既狂放潦草又滿溢不羈，這便是西梁一以貫之的霸道風骨！
中軍大帳外頭掛墜著兩面大旗，一面寫着大大的「藍」字，一面寫着威風凜凜的「林」字，正是西梁目前權傾朝野的四大家族其二，藍林二家！
兩軍陣圓，足足有蓋過五十萬人馬！
綿延萬里遮天蔽日，不見曦光萬里肅殺！
面對已經擺開屠城陣勢的西南聯軍，孤寂的長峰峽要塞顯得格外無助，不過這種無助僅僅是視覺效應，因為此刻在要塞城頭上，還有兩位如山般厚重魁偉的將軍挺立如山。
而他們，就是目前南靖王朝賴以倚靠的隆威雙將——降龍伏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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