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4章 孤注一擲

第724章 孤注一擲

「吳道長,你該不會還想着有援軍前來助戰吧?你們南靖早已是油盡燈枯,為什麼世道上總有你這種看不開的傢伙?」

宋祁此刻身披紅綾昂然躍起,本來堅韌沉穩的性子此刻竟頗顯急躁。

吳安全望着滿天垂下的紅綾,望着紅綾之中那位書生意氣的男人,一時間恍惚感覺自己大限將至,可心中卻又沒有絲毫怯懦與恐慌。

「宋樓主,我不知我師弟為何將遁甲術傳承給你,不過這門手藝斷絕了的確可惜,若今日我技不如人被你斬殺,還望你保重性命傳承大遁甲術,切莫將這手藝至此斷絕無後!」

吳安全說得情真意切,他鬢角的白髮似乎又多了幾縷。

畢竟要支撐如此龐大的遁甲大軍,每時每刻都必須以自身為熔爐轉化天地靈氣,可他這隻資質平平的爐子已經徹底燒紅,再這麼下去必然剛極則斷。

這都是吳安全早有預想的事,不過他還是沒有任何逃避的念頭。就好似安化侍拋棄了過往的苟且偷生之念一般,此刻的他貌似也完全忘了「安全第一」這句口頭禪。

不管怎麼說,吳安全的話滿溢大師風骨,像極了一位堅守傳統技藝的民間匠人。

宋祁聞言彬彬有禮,他也能看出戰勢完全由他來主導,此刻說話也多幾分東陳特有的驕縱底氣。

「吳道長,大遁甲術的確是普天之下最強大的修行法門,不用你說我也會繼續秉持下去,倒是你這個冥頑不化的抵抗者着實難纏,既然你早已看清現實,為何還不引頸受戮,非要與你選定的傳承之人拼個魚死網破?」

「宋樓主言之尚早,我還未死便輪不到你,說實話在我心中,你根本不配做奇門遁甲傳人!」

以往不急不躁的吳安全忽然火冒三丈,在涉及大道傳承這種事情上,執拗純粹的堅守者向來都容不得沙子。

「吳道長,難道你就這麼瞧不上我?」

「宋樓主,我承認今日我技不如人。可大遁甲術對你來說僅僅是殺人技,你根本沒有領會奇門遁甲的奧義玄妙,換言之你根本就不配將其發揚光大,更不配背負傳承者的聖潔名諱!」

「說得這麼高屋建瓴,我差點都以為你是儒門大賢了。」

宋祁並未被吳安全的言語惹怒,他的自身涵養的確到家,不光不氣還朝吳安全緩緩點頭,只不過手中翻卷又召喚出一具傀儡。

「吳道長,這世上的確有許多像你這般執拗的傢伙,總覺得有些沒有血肉的東西比命還貴重。在我們東陳也有很多老儒修像你這般調性,為了幾卷儒門典籍豁出一切,不過我對此都表示認同,畢竟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活法兒,這本就無可厚非。」

說完此話,宋祁的臉上湧現出一股黑氣,這還是他第一次表現出如此沒有涵養的氣惱神色。

「吳道長,你應該能看出我還未施展全力,你可知這一天一夜與你周旋,我為何一直都不對你痛下殺手?」

「感悟程度罷了,你入遁甲之道火候不深,對大遁甲術的諸多變化施法皆掌握不精,因此故意和我周旋多時來藉機偷師,你以為我活這麼大瞧不出這個?」

吳安全對一切都心知肚明,此刻見對方說破,當即也不再打啞謎。

宋祁聞言苦笑兩聲,隨即摸摸額頭,做出幾許略帶惆悵的表情。

「吳道長果真沒有傻透氣,沒錯我的確想得到堪輿人勢和天勢的完整秘法篇章。只要你今日願意把秘術謄寫下來交給我,我可以放你活着離開我的域界,甚至可以勸說東北聯軍暫且鳴金收兵!」

宋祁此刻完全展露自己的私心,言語中對大遁甲術全篇也有勢在必得之意。不過這話卻讓吳安全有些搞不懂了。

「宋樓主,你之前跟我說,我師弟與你做過一次交易,他答應將全篇大遁甲術交給你,難道說我師弟最終食言了?」

「那渾小子......」

一聽此話,宋祁即便修養再好也氣不打一處來。

「他和我都是一樣的人,我們還曾經一同規劃了某件大事。我本以為同命相憐英雄相惜,他不會對我有太多耍詐,誰成想他給我的竟是大遁甲術殘缺篇目,看來他很難真正去信任某一個人。」

宋祁說這話的語氣不似憤恨,作為和安化侍一樣的被選中者,他對安化侍的感覺極為特殊。即便安化侍把他騙了也達不到仇恨地步,畢竟大家都是老江湖了,爾虞我詐也本就是家常便飯。

「想當初他以刀氣在梯田上刻劃全篇讓我參悟,等他遁走後我才發覺,那些刀氣根本不像他所說那般能維持半個時辰,我僅僅只看完了堪輿地勢便消散無痕,這也是我到今天都耿耿於懷的心中癥結所在!」

狐狸尾巴完全露出,宋祁也開始和吳安全敞開天窗說亮話。

「吳道長,現在輪到你做選擇了,要麼按我的條件將秘法謄寫給我,要麼被我血腥擒拿,再利用祭師對你攝神取念,你想選哪條路?」

「第三條路。」

還在苦苦支撐的吳安全此刻道骨仙風。

他在三顆骰子庇護下挺直腰桿,面對鋪天蓋地的遁甲廝殺微微一笑。

「我不是什麼英雄,也不是什麼無雙國士,我僅僅是個傳承祖宗手藝的老實人。不管這術法起源於何地,我只知道我師父讓我守住它一脈單傳,那我就要按我的規矩來做。」

言罷,吳安全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若你勝不過我的堪輿人勢,一切自然不用多說。若是我被你斬殺囫圇,雖說我不情不願,還是願你能傳承下完整秘法,到時候我會在臨死前將秘法交給你。」

吳安全的態度表明得異常明朗。

今日,註定既分高下,也決生死!

宋祁聞言朗聲大笑,笑聲坦蕩豪邁,毫不掩飾對吳安全的尊重與殺意。

「就依你所言吳道長!我還未見識過堪輿人勢的真正威力,今日就讓我好好開開眼界,當然作為回禮我也不敢怠慢,就也讓你瞧瞧我賴以安身立命的真本事吧!」

一語言罷,宋祁看向剛剛最新召喚出的那具傀儡。

傀儡在高空大風中呲啦作響,緩緩飛到宋祁身後自燃起來。

宋祁手指翻飛如雨,沒過幾次呼吸周身的空氣全部泛起巨大漣漪,身後火焰化成火海蔚然成像,熾烈的火光直衝蒼穹形成一面巨牆!

蔓延的火海看起來極度厚重,這一大坨無源之火不斷在空中繚繞,將宋祁映襯的宛若一尊顯聖佛陀。

宋祁此刻渾身微微顫慄,能看出他召出這片火海耗費了不少真氣,又過了片刻宋祁雙手一揮,身後火海霎時間雲開霧散,火焰息聲只剩下一方輪廓古怪的巨大疙瘩。

這疙瘩貌似具有極高的溫度,遠遠望去好似一坨比耕牛還大的燒紅烙鐵。

一股股岩漿流淌的色澤在疙瘩上顯現,巨大且灼熱的氣浪一股接着一股在空氣中排開,瞬間將方圓三丈內所有奇門遁甲全部烤化!

宋祁撐開十根手指,指間出現近乎不可見的十道淺色紋路,每一道紋路絲線都連綴著身後疙瘩的某一邊角,隨着他手上加力拖拽彈指,疙瘩跟着指勁不斷鼓起坑坑窪窪,像極了一杯煮沸冒泡的紅糖薑茶。

傀儡!

這巨大疙瘩又是一個傀儡!

宋祁聞言也不再耽擱,爆喝一聲手上五指翻飛,身後的熔岩疙瘩繼續猛烈攢動,漸漸形成一副邊角如火焰波紋形狀的赤色經輪!

輪盤中央刻畫有一張哭臉,模樣看起來好像一位中年男人,只不過悲傷的表情程度太濃,也沒有更多體現身份的具體標誌,因此也瞧不出來究竟是何方神聖。

哭臉四方全部都是蝰蛇般茂盛的紋路,從哭臉的輪廓四周朝經輪邊角不斷擴散,無數玄奧繁複的銘文篆刻其上,看起來根本不像是東陳的手筆。

紋路在經輪邊緣處化為火焰波浪,每一道火舌都緊緊咬合著前一條,看起來排列緊緻又滿是禁錮的感覺,好像某些詭異宗教的宗誡之物。

「這是......」

吳安全有些看傻了眼。

「我很喜歡你的表情,吳道長,能死在我的布都御魂下,你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宋祁一聲大吼,身後的布都御魂突然開始高速旋轉,像極了一隻打磨玉石的高溫砂輪。

宋祁根本不曉得什麼舊水本命法器,剛要出言質問便目光緊縮,因為他看到了布都御魂好像長出了「頭尾」。

除了原本存在的經輪之外,一道火紅如血的影子漸漸在經輪中拉長冒出,緩緩形成了一把唐刀的模樣!

而此時此刻的經輪則看起來像面盾牌,一盾一劍互相重合交疊,都是一樣的品質卓然,都是一樣的稀世罕見。

一股完全不弱於鬼徹的威壓驟然臨世,隨着這把唐刀逐漸化形而出,宋祁的氣勢也逐漸攀升到頂峰程度。

長袖大展,宋祁盪出兩道分流清風,將身後布都御魂上的火焰盡數驅散,也將那把唐刀徹底露出真容。

刀身九尺五寸,寬度卻還不到半尺,薄如柳葉卻鋒銳無邊。

刀身上鑲嵌著金色的盤龍,遒健的爪子一直蔓延到整個刀身,在刀柄的尾端是一個血紅色的惡鬼頭顱,兩隻獠牙高高的刺出,形成一個天然的副手武器。

既有東瀛味道,又有中原古韻。

既有金龍盤卧,又有惡鬼棲身。

「好漂亮的攻防一體,好漂亮的刀。」

吳安全見狀喃喃自語,沒有絲毫對此物的憎惡,他貌似也從不是那種輕易憎惡他人的人。

自從布都御魂出現,宋祁渾然好似變了一個人,之前的儒雅涵養全都消失不見,他極為享受地聽着吳安全的恭維,貌似被布都御魂附身一般性情大變。

「吳道長,是否想過你最終會死在東陳儒修的刀下?」

「不用想,沒興趣。」

吳安全此刻雙手抱元守一,也進入了某種玄而又玄的神妙狀態。

「這世道上不倫不類的傢伙比比皆是,往往越是冗雜繁瑣,越需要有些人保持乾淨純粹,哪怕......這樣的人都被稱為傻子,哪怕這樣的人可能都活不長。」

一語言罷,吳安全立地入道,堪輿人勢綻放萬丈豪光。

孤傲的凌駕者與倔犟的殉道者,即將在這方滿目瘡痍的大哉風流界展開最終博弈,對撞出前所未有的大音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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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血夜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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