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黑色手指
這個想法可謂是風險與機遇并行，但安化侍此刻有膽量去一試。
祭師秘法使用的是真氣源流，不會和面前這坨人形蓮液產生絲毫實際交集，應該不會有太多險象環生，再者說黎水古玉被他緊緊攥在手中，這也是他最大的倚仗。
想到就做，攝神取念！
安化侍將身量往後又拉開三丈，浩瀚廣袤的神念意海全力催發，藏海魔紋奔襲出滾滾紫色的真氣源流沖入蓮液匯聚之地，由於祭師秘法本就是毫無實體的虛幻之氣，因而未受到絲毫阻撓便將其徹底覆蓋洞穿！
安化侍可不敢使用道成寺鐘這種附帶殺傷性的秘術，畢竟他也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眼下也完全本着探索的目的去靜靜窺伺，誰知這麼一感知還真得感受到了一些新東西。
「是人......還是非人哉......」
祭師秘法的探查比肉身觸摸還要清晰準確，可安化侍探測許久，卻更加難以判斷這人形輪廓到底是什麼了。
他隱約好似能感知到肉身，卻根本不像是人類的血肉之軀，從筋脈到骨骼臟器皆晶瑩剔透，貌似是某種質地極好的和田籽料，卻又像有生命一般在各司其職汩汩流淌。
妖？
安化侍想了想，隨即也否定了這個念頭。
他是見過御前太初的人，大妖說白了也是血肉之軀，只不過妖族的身軀比人類更加強悍變態，本質上還是逃不過吃喝拉撒與肉身循環，可面前所見的東西很明顯不是這個樣子。
又探尋了半晌，安化侍覺得應該是自己的見地不夠所致。
眼前的傢伙不管是不是人，都是目前的安化侍無法理解的存在。
畢竟安化侍的真實境界還未突破藏境，對於四大王朝來說或許算是青年高手，但對於浩渺無垠的天道來說卻渺小如螻蟻一般。
螻蟻無論有再廣博的認知，也不過是螻蟻自以為是的認知，永遠不要祈求螻蟻能夠理解大象和蛟龍，眼下安化侍就是一隻心思繁多的螻蟻。
想到這裏的安化侍稍稍有些釋然，他並未去妄自菲薄，畢竟修行之路都是靠一步步苦修走出來的，好高騖遠與貪功冒進反而會適得其反。
最起碼安化侍能確認一點，那便是蓮蕊中央那盤坐的人形輪廓應該不是死物，應該是一具活着的生靈！
這一點還是很容易看出來的，雖說整具人形輪廓全部由黑色蓮液包裹凝聚形成，可祭師源流能清晰感知到其體內的自有循環，並非是和周遭的蓮液一樣的行動軌跡，反倒像是尋常血肉之軀進行血液循環一般自有法度。
活的......
安化侍暗暗咽了一口口水，確認了這個念頭之後，他變得比之前更緊張無數倍。
完全不同於諦視黑蓮帶來的恐懼，畢竟諦視黑蓮和黎水古玉之間還能有幾分克制，但眼前這人形輪廓若真是某種活着的存在，安化侍可真就比吃黃連還苦澀難明了。
只要是人，就有人心。
人心不可測，人性不可探。
這是安化侍早就知曉的道理，如果說這世上什麼東西最可怕，那根本不是所謂的七大禁地，也不是什麼妖魔鬼怪，而是凡世中那一顆顆不甘平庸又利己主義的人心。
安化侍姑且把那具人形輪廓當做一個人，此刻他根本不敢去揣測他的內心。
在棺材中的安化侍此刻有些腳軟，他實在想不到會有什麼樣的人，才有資格在四大王朝奉若神明的諦視當中盤坐修行，而且還能將諦視黑蓮當做源源不斷的修行養分，偏偏諦視黑蓮對其還很是包容沒有半句怨言！
安化侍想不清楚，當然還是因為他是個螻蟻，根本沒辦法去揣測大象與蛟龍。
他輕輕嘆了口氣，準備在不打攪蓮液中人的前提下默默離開。
他緩緩收回自己的祭師秘法真氣，誰知便在此時異變突生，原本淡漠到近乎無形的紫色源流此刻竟漆黑如墨，貌似被人形蓮液完全糾纏住了！
切斷！
安化侍當機立斷，可嘗試了幾次后發現並不可行，自己神念意海中的源流真氣與蓮液中央完全連綴，安化侍切了好幾次都是藕斷絲連，反倒攪合出更多黑色蓮液匯入了源流真氣之中！
這下子安化侍真的慌了。
要知道光是蓮液釋放出的陰陽二氣都可輕易腐蝕地獄吠陀，眼下這些本源的諦視蓮液若是隨源流進入腦部，估計安化侍整顆頭顱都會瞬間化成膿水蒸發成汽！
這次是真的糟了！
安化侍快速駕馭地獄吠陀往後閃退，可蓮液中央那具人形貌似也有自主靈智一般，驅使著被蓮液黑霧包裹的祭師源流朝安化侍蜂擁奔襲！
安化侍根本躲不開蓮液人形的攻殺速度，畢竟二者之間的差距比鴻溝天鑒還要深邃浩渺。
方才安化侍釋放出的探測源流盡數轟撞回自家腦部，連帶着一股股黑色的蓮液霧水一同鑽進了神念意海！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響徹在整座地下空間。
地獄吠陀開始劇烈抖動起來，伴隨着一聲聲比殺豬還要凄慘的嚎叫，整副棺材好像被丟入沸水中的螃蟹一般不斷痙攣掙扎。
「轟——」
「轟——」
「轟——」
一道道手掌印在棺材外壁上凸出出來，那是安化侍在以大宗師巔峰境界發泄自身的痛楚。
由於安化侍此刻腦部遇襲，地獄吠陀也漸漸失去了真氣驅使支撐，逐漸縮小化形最後跌落到一片巨大蓮葉上，「噗通」一聲和蓮葉一起漂浮在水面浮沉。
整具棺身隨着神通消散也恢復成往日的正常大小，內部空間也急劇收縮變得異常狹窄，劇痛痙攣中的安化侍被無情擠壓，最後不得不繃緊身子伸直腳掌，仿若一位即將出殯下葬的屍體一樣橫躺在棺材當中！
黑蓮黑水。
水上浮棺。
安化侍根本沒想到自己會這樣死去，雖說死的時候有現成的上好棺木，可這種有些戲謔的體面死法也滿溢憋屈，令安化侍滿心不甘卻又無可奈何。
安化侍並未折騰太久，雙眼澄黃光芒收束變黑，整個人徹底昏死了過去。
對於一位昏厥者來說，時間與空間的概念往往都變得異常模糊。
不知道過了多久，安化侍隱隱間有了一絲自主意識。
他不知自己是不是真的死了，也不確定這抹意識是來自於後腦還是靈魂。
又過了一段時間，安化侍確定自己應該沒有死掉，因為他感知到了自己的神念意海！
此刻的神念意海滿是驚濤駭浪，原本紫色妖異的藏海魔紋此刻全部變黑，化成和鬼道真氣一樣黝黑純粹的濃郁色澤。
一道道詭異的黑色古篆銘文在神念意海上空周旋激蕩，它們不像無頭蒼蠅那般六神無主，而是極度有組織紀律性地輾轉騰挪。
那感覺......貌似在運轉某種高深莫測的玄法！
這些銘文古篆在神念意海中穿梭了無數遍后，貌似還有些意猶未盡，開始順着頸動脈朝安化侍的四肢百骸進軍，不斷在安化侍每一處臟器筋脈中肆意馳騁，霎時間仿若有千軍萬馬咆哮嘶鳴著在安化侍體內踐踏奔騰！
「啊......」
安化侍忍不住又發出一聲悲慘哀嚎，這聲哀嚎異常沙啞以至於中氣不足，可此時的安化侍卻仿若聽到了人世間最美妙的聲音，因為這預示着他竟然在逐漸恢復肉身的基礎反應，他再次有了活下去的念想與跡象！
怎麼回事？
安化侍此刻百感交集。
他根本不清楚這些鑽冒進身體的黑色銘文古篆要做什麼，但現在心中已經明確了一件事情，那便是這些蓮液化成的銘文並不具備侵犯性，它們並非是要殺戮自己，而是要達到某種還未感知清楚的目的！
安化侍此刻什麼都做不了，只能靜靜感知著銘文在體內肆意施為，好在是他全身的劇痛在逐漸消退，身體的自主權也在一寸寸往回剝奪！
又過了大概三個時辰，安化侍嘗試着挪動自己的手臂，發現竟然恢復了肉身的掌控！
這種劫后逢生的感覺實在太過舒爽，安化侍嘗試着運轉真氣令地獄吠陀化形，隨着其不斷膨脹的身軀緩緩坐起身子。
「這是......」
安化侍靜靜感知了一番自己的身體狀態，發現蓮液人形釋放的那股黑色銘文源流已經徹底融入自家心脈，此刻渾身上下雖說虛弱卻沒有損傷，反倒感覺像又經歷過一番易筋洗髓般神清氣爽！
安化侍緩緩開啟棺身走出棺材，四周依舊有繚繞不息的陰陽二氣，可此時來到安化侍身前三寸后竟主動避開，不再對他傷及一絲一毫！
「過癮！」
安化侍見狀更加發懵，剛剛他便感知到自己身體有些變化，貌似與諦視黑蓮的蓮液產生了絲絲縷縷的親昵感覺，令他難以自持地打開棺材想要與之互動，沒想到還真得能夠做到與之和平共處！
「諦視黑蓮......改造了我的身子？」
安化侍不斷摸索著自己的四肢，他也說不好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最起碼眼下來看還算是一片利好。
「這？」
安化侍突然注意到了自己的左手食指。
剛剛他將自己全身檢查了一遍，最後發現遍佈周身的蓮液銘文古篆已經全部消失，不過它們卻完全沒有排出安化侍體外，而是全部都匯聚歸攏到了左手食指之中！
此刻安化侍的左手食指已經全部烏黑如炭，細細觀之上面爬滿了繁複難明的古篆銘文，一股和諦視黑蓮共生的浩渺氣息在指間縈繞不散，看起來玄妙莫測又不知究竟為何。
「魔羅......睨天......」
同一時刻，安化侍還注意到了自己的後腦神宮。
原本在神念意海上遊盪不息的古篆銘文全部消散，看來應該也都來到了左手食指之中，不過一道前所未有的意念卻在腦海中停駐下來，仿若大浪淘沙后露出的一卷殘餘般清晰可辨。
「這是......神通心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