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5章 清風徐來春花雨

第645章 清風徐來春花雨

安化侍在不周山巔生死未卜。

姜京佐在不周山下半睜半閉。

這個暗黑無邊的中元之月,也逐漸到了最終的尾聲。

距離月明洞開還有不到一個時辰。

此時此刻的北江城外,割據煎熬的戰事還在膠着之中。

北江城門口,一路殺伐果斷的秦牧雨此刻靜靜佇立在雨中。

這雨自然是他的真氣化雨,籠蓋在其周身方寸之間,自成氤氳卻不沾身一滴,看起來柔弱無骨綿軟如紗,但卻沒人會真得將其看做滋養萬物之物。

畢竟就在之前,這些清涼之物造出了慘不忍睹的殺業,早已經震懾三軍心神,亦將整座北江城塗滿了難以言喻的哀傷。

爆碎的城門碎屑四散崩飛,無數之前射在城門上的斷箭殘支四溢零落,期間隱隱可見一些血腥模糊的人類血肉組織,那是被釘在城門上悲壯身死的陸潛的屍體殘餘。

左天風靜靜屹立在城門正中央。

大風凜冽如歌。

他亦屹立如松。

這位仙風道骨的老道士,此時此刻成了北江城最後的底蘊,亦是南靖王朝北部防線最後一塊遮羞布。

「左前輩,我最後再問你一次,你當真還要堅持守在這裏?」

「小輩要懂得尊老敬老,既然剛剛貧道已經跟你說清楚了,你再多問幾遍也是無濟於事,小小年紀不懂得聽話,最後還是要吃苦頭的。」

左天風此刻一臉教化神色,不過這話訓訓道宗門徒倒是夠格,對於一向殺戮無形的秦牧雨來說,完全是比春雨還要薄弱的廢話。

秦牧雨也不打算跟他多說了,當即抬手朝自己釀出的春雨雨幕接了一捧。

淅淅瀝瀝的雨水落在他的掌心四散成花,噼里啪啦抖落出一抹抹蘊透著晶瑩綠芒的蓮蓬水霧。

沒過多久一汪清泉在其掌中微微凝聚,雨水在其每道掌紋之上蜿蜒縱橫,漸漸形成一汪不斷朝四方探手鼓動的膨脹泉流。

彈指一揮間,一道清涼水柱順着之間包裹指甲,盪起一層層細密的漣漪緩緩成線,好似一葉浮萍般飄飄蕩蕩,朝着左天風的方向遊盪而去。

沒人會以為這是在過家家,畢竟誰都清楚這道水柱代表着什麼,又蘊藏着何等難以言喻的恐怖威能!

左天風見狀緩緩抬手,剛要起勢便聽見秦牧雨一聲冷笑。

「左前輩,不用再無望掙扎了,你根本躲不開我這一擊的。」

這話說得異常狂悖而不敬,左天風聞言毫不做聲,倒是他周身緩緩下起了綿綿細雨。

催命的雨水再次棲身,和之前澹臺椿所面對的一般無二!

這些雨水看似滴滴晶瑩,卻比江湖上最鋒銳的刀鋒還要凌厲駭人,每一滴雨水從高空落下,帶着肉眼難辨的速度以及迅疾如電的切割能力,瞬間鎖定住左天風的全部身位,將其徹底包裹劈頭蓋臉砸來。

而與此同時,秦牧雨從手中彈出的那道水柱也倏忽而至,破開層層雨幕朝着左天風的眉心瞄準直入。

天上,周身,眼前。

三方鎖定,招招索命!

可以看出,秦牧雨對左天風的重視程度遠超於澹臺椿,他也能看出左天風並非等閑之輩,因此在出招方面可謂是毫不吝嗇。

畢竟從一開始便已昭示,秦牧雨行事作風向來都張弛有度,從來不去做自己沒把握的事情,也從來不去說自己沒把握完成的話語。

眼下,他話也說了事情也做了,這種狀態下的秦牧雨,才是真真切切的大恐怖者!

一眾遠遠觀望的東北聯軍此刻也全都噤聲,有些甚至緩緩低下頭顱,不想再去面對即將見到的血腥慘案。

畢竟從場面上看,左天風的確已經生路斷絕,血腥的前塵一幕幕劃過心口,此刻只要不是喪心病狂者,都不太想去欣賞一具新的腌臢屍體。

而城門口的左天風還是沒動一步。

自始至終,這位老道士一直立定如松,不知是胸有成竹的淡定,還是面對絕境自暴自棄的應允。

他頭上的雨水瞬間將他掩蓋。

雨勢越來越大,逐漸在其腳邊三尺範圍內形成瓢潑大雨!

這些雨水打在左天風身上激起白色霧水,逐漸蔓延開來越來越濃,已經逐漸看不清具體的人影,只能隱隱約約瞧見一個大致的輪廓。

而那道水柱也后發先至,隱沒在瓢潑大雨中瞬間化為無形。

天地之間只剩下下雨的聲音。

一眾東北聯軍雖說都是秦牧雨的方陣,可此時全都嚇得戰戰兢兢。

他們從來都沒有想像過,會有這麼害怕下雨的一日,也從來都沒想像過,下雨的聲音竟然會如此攝人心魄,如此令人汗毛豎起!

「真好聽。」

秦牧雨的聲音緩緩傳出,這聲音輕柔冷冽卻字字清晰,簡直比這些綿綿細雨還要讓人心神顫慄。

「真無趣。」

過了好半晌,左天風所處雨幕還是不見動靜,秦牧雨也不再多管了,百無聊賴的打打哈欠,伸個懶腰緩緩轉回身子往中軍大帳走。

他還在惦記剛剛與宋祁下的那盤棋。

只不過有些時候,人世間的變換和棋局一般琢磨不定。

走出十五步的秦牧雨突然停住,隨即快速轉身眼前微帶喜悅,盯着快要下完的雨幕靜靜出神。

「總算是有點意思了。」

這種評價在秦牧雨口中說出來着實難得,而此刻東北聯軍也全都驚訝出聲,因為他們看到了令人難以置信的一幕。

風停。

雨歇。

左天風依舊屹立在原地,毫髮無損!

一股極為醇厚的玄青光芒纏繞其身,隨着秦牧雨緩緩勾起的嘴角而變得越來越濃。

秦牧雨很確認,這是他迄今為止見到過最醇厚的道宗真氣。

「老前輩果然是老前輩,總是能給到我們這些晚輩以新意,看來此次南靖之行不虛了。」

此刻。

左天風渾身涌冒的玄青道光好似青龍擺尾,一道道極度雄渾的青芒徹底將所有雨水全部迫出體外。

道光化成一層與其身量相仿的障霧,那些雨滴好似打在堅硬的鋼鐵層一般順流而下,沒有一滴能夠穿透道光的防禦庇護!

而秦牧雨最後發出的那道水柱,此刻已經再次幻化為一坨雨水,被玄青道光包裹住困頓在左天風掌心之中。

左天風雙掌微弓,在胸前一上一下掌心相對,那坨雨水在其間懸浮遊盪,好似一堆無頭蒼蠅般到處亂撞,細細觀之全部都是凌厲壓縮到極點的北戎劍光,每一道都有着千里索命的追魂底蘊!

只不過,這群無頭蒼蠅在左天風手中已經徹底被馴服。

此時的左天風也不算好過,他的面頰赤紅如血,很明顯將這一切擋下耗費了極大的真氣,不過好在是目前都還在其掌控之中。

他雙手猛然一顫,雙掌中的雨滴瞬息間不再凌亂,下一刻排列有序逐步化成兩條陰陽游魚,隱隱有一股太極韻道蕩漾流出。

「化無邊殺伐為太極渾圓,晚輩若是瞧的不錯,這應當是道宗掌教凌虛子的看家神通——渾元形意太極拳吧?」

秦牧雨目光如炬見多識廣,一瞬間便看出左天風的招式出處。

被一語道破的左天風重重冷哼一聲,雙手袖口大張將水柱徹底打散,隨即抬腳邁步朝秦牧雨迤邐行來!

一步。

兩步。

三步。

這下子四周聯軍全部陷入沸騰,畢竟所有人從未見過秦牧雨失手,也從未見過能讓其如此吃癟的存在。

一時間對弈再次陷入勢均力敵之境,左天風轉守為攻開始朝前走,這已經隱隱間預示出了很多東西。

「我曾以為北戎劍宗向來都孤陋寡聞,沒成想竟然還真的有識貨的傢伙,看來這些年劍宗的確也沒閑着。」

「前輩過譽了,我只是聽說凌虛子掌教已經失蹤多年,至今是否還尚在人世都未可知,現在突然出現了他的獨門功法,未免有些技癢罷了。」

秦牧雨說起話來依舊是綿里藏刀,表面上是謙虛恭維,實際上完全能聽出是在奚落道宗無人衰敗。

左天風也是混跡多年的老江湖,自然不會被他這三言兩語所激怒,他繼續抬腳邁步朝前走,眼中那抹堅決好似巍巍崑崙一般不可撼動。

「不管怎麼說,我既是南靖人也是道宗太上,自然不可能讓爾等鼠輩輕易犯我邊境,我也勸你用出一些真本領,若是你還不捨得拔出身後那柄北寒劍,這輩子你估計也只能懷念當初拔劍的日子了!」

如此不講情面的恐嚇從左天風口中說出,無疑是當着天下廟堂群雄的面打了秦牧雨一巴掌。

秦牧雨聞言不可能沒有脾氣,他雖說是個禮數有加的人,卻也從未在這種激將法中敗下陣過。

畢竟,他向來對自己都很有自信。

探手,秦牧雨緩緩拔出了背後的長劍。

一抹雪亮寒芒瞬間蔓延席捲四野,好似一柄將整片北戎極地大雪山的寒意侵吞的冰原莽獸,瞬息讓北江城的血氣與溫度攫取一空。

「是北寒劍,我聽說過!」

「總算出現了,號稱軒轅劍之下的北戎第二劍,北戎北疆大雪山上最珍饈的一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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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血夜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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