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5章 逞口舌之利

第八百四逞口舌之利

來自建業南昌侯府的書信是連夜送往了廬陵的。

原本按時間來說，三日對於水系及地形都極為複雜的東吳之地來說，建業到廬陵那可要走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不過好在——蔣欽就好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一樣，自從趙范以光速丟掉了桂陽，然後逃亡至自己身邊起，蔣欽就覺得自己不能就這麼乾等著了——

因此孫權寫信的同時，蔣欽正巧已經來至鄱陽城了。

於鄱陽附近接到了孫權的密信之後，在一個平靜的夜晚，曾經的桂陽太守，名為趙范的怯懦小人，在驚疑與恐懼之中，為蔣欽一刀斬下了頭顱。

趙范的頭顱最終被放在一個檀香木匣之中，未對孫權周瑜魯肅三人聯合指令有過半點質疑的蔣欽，當即改道，攜一木匣，在柴桑取走了孫權已託人備好的金銀珠寶，很快便踏上了去往江陵的船隻。

——

大概是受到了趙雲安全無恙的消息，劉備軍接連兩日的時間都顯得無比輕鬆。

籠罩在眾人頭頂上的那片陰雲也逐漸消散——

不過呢…按照諸葛亮與法正的意思，趙雲還在的消息，除了那名傳令的騎兵，就唯有軍中的高級將領知曉。

信息差，向來都是外交之中不可強求的優勢。

一但擁有，就足以影響相當長一段時間的外交局勢。

諸葛亮和法正深諳其理。

不僅如此，法正此人擅長軍略，又以拿捏他人心理為名，他斷言過不了多久，孫權就會派人來與他們交涉，交涉的內容自然是關於江夏的事情——對於劉備他們自己來說，江夏確實可有可無…至少以他們當下的兵力，有江夏，甚至會給予江陵方面更大的防守壓力。

但對於東吳來說，江夏是未來孫權無論進軍中原，亦或是與他們爭奪荊州極為重要的憑依，失了江夏，東吳人一定比他們更加着急。

這是一個耐心的遊戲，法正最後斷言，只需要讓大軍維持着江夏基本的糧草供應，最先忍不住的只會是孫權。

有了法正這麼一番分析，劉備更覺得局勢明朗了。

結果就在法正說完之後的第二天，東吳使者蔣欽來訪的消息便傳到了劉備的耳中。

——

正午時分，江陵城下，劉備、諸葛亮、法正三人並騎，有張飛黃忠等人壓陣，大軍出城數里迎接那即將到來的蔣欽。

蔣欽臨至跟前，正愁如何與劉備開口，化解尷尬，卻沒想到劉備卻笑呵呵的主動迎了上來。

大概是被這種出其不意給打亂了計劃，為劉備等人的熱情所裹挾，蔣欽稀里糊塗的便去到了江陵城中的左將軍府（州牧之名仍為劉琮所佔，此為劉備當下官職），還未等蔣欽開口，反倒是劉備先說了：

「蔣都尉，汝等此次遠道而來，可是為了討要那江夏之事？」

「呃…這…正如皇叔所言…此前你我兩軍因誤會而陷入混戰，如今大軍盡皆撤去，吾自代吳侯，也就是我家主公特來商議歸還江夏一事……」

被人搶了先手，自然也在氣勢上弱了一等。

蔣欽此人本身還是相當魁梧的，可是坐在府中，在群強環伺的情況下，他兩手伏於腿上，乖巧無比的坐在椅上，哪還有半點「虎臣」之實。

使節外交，重要的就在於不失氣節，不弱於人，孫權周瑜看中這一點，選擇蔣欽前來，是想要表現出東吳對於江夏一事的滿不在乎——避免被對方殺價。

可劉備表現的這般熱情，如此主動地搶佔了話語權，其實也是經過了諸葛亮與法正悉心的指導，那一皺眉一抬手，一撫須一展顏都是安排好的，為的就是讓蔣欽感受到府閣中其他將領虎視眈眈的氣勢同時，又能夠從劉備這和善之中找到依靠。

可以說蔣欽完全落入了算計之中，在蔣欽開始主動順着劉備的話向下接話的時候，此次外交的主動權就已經不在蔣欽這裏了。

果不其然，聽到蔣欽承認，劉備呵呵一笑，諸葛亮法正等人則是翹著嘴角一副計謀得逞的表情。

「誒…蔣都尉，你這話可就不對了啊？」

「啊？」

還沒等蔣欽醞釀好下一步的說辭，諸葛亮便率先制止了他：

「你說此次你我兩軍交戰，是因為誤會…但相比我們交戰的原因，你我都心知肚明吧？」

「長沙的太守韓玄據此僅有一日的路途，若他作為首先被汝等襲擊之人也不能證明的話，還有長沙郡的成千上萬的民眾作證…這怎麼能說是誤會呢？」

「呃…這——」

蔣欽開口當然是經過了思考的，話術便是有着這樣的功用，若是一個不留神，被對方的言語扭曲了事實，失掉了優勢，那自然就是落於下風了。

諸葛亮聽得仔細，反應也很快，當場便指出了蔣欽的錯誤。

一聽諸葛亮這麼一說，張飛啊，黃忠啊，這些人相當配合的紛紛展示了自己長鋒出鞘的聲音——

劍拔弩張的氣氛，讓跟隨蔣欽一同前來的東吳將士連呼吸都開始發抖了…

「正！正如諸葛先生所言！此前是我言語之中有疏漏，對此，還請將軍與先生等多多擔待！這場戰事，皆是由我軍挑起，將軍你們不過是反擊罷了——」

蔣欽連忙解釋，而他這一解釋，諸葛亮立刻就展演一笑：

「唔，原來是都尉大人說岔了嘴，小事小事，大家不用那麼緊張，是我唐突了！」

唐突個鬼——

蔣欽當然見過諸葛亮，此前赤壁聯合，周瑜與諸葛亮並肩而行，聯立出謀劃策的樣子他見多了，也聽多了周瑜的稱讚…對於此人，他唯有小心謹慎才不會被壓制。

可現在看來，真要做敵手，有這樣的一個敵人，實在是災難一樣的體會。

「不不不…是在下有疏漏…」

「既然如此…就由在下先行展示一番我軍的誠意——希望這場交涉能夠以完滿的方式結束。」

說着，蔣欽不得不先拿出他們的第一個說為誠意，實則寫作籌碼的東西。

隨着蔣欽點頭，一旁恭候多時的護衛呈上一散發着檀香的木匣——

看到這一幕，諸葛亮和法正眼中儘是疑惑，而劉備似乎什麼都沒看明白，傻愣愣的以為這匣中或許是什麼值錢的玩意。

直到蔣欽親手打開木匣。

所有人都不得不驚呼出聲——

「蔣都尉…您這是什麼意思…一顆人頭，嗯…這人……」

諸葛亮先是驚訝，被那人頭的血腥所駭……不過很快他便恢復了鎮定，結果定睛看去，卻發覺那人頭有些面熟。

蔣欽恭敬的起身，走到劉備面前，緩緩將那木匣呈上。

「此乃桂陽叛軍始作俑者，趙范的項上人頭…我等知曉此人的反叛對諸位造成了不小的影響，甚至還害得趙子龍將軍不知所蹤——我家主公多念及趙子龍將軍的忠勇，因而無法忍受此等小人出現在我東吳境內…特此斬首，以示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