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1章 寸草春暉

第831章 寸草春暉

第831章寸草春暉

陳玄丘終於從悟道狀態醒了過來。

他有些遺憾,很多的大道法則,他似乎見到了,領悟了,但又似並沒有完全掌握,如果這悟道時間能再延長幾倍,或許他能夠更加明確。

不過,他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飛升成仙,是從凡間修士到天人的一個分水嶺,而晉身大羅,則是從天人到得窺大道的第二個分水嶺。

只有晉身大羅,才有得窺大道法則的資格。但是只有晉身混元大羅,才算是真正掌握大道法則,現在的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陳玄丘緩緩張開眼睛,就看見胡喜媚以一個很誇張的姿勢趴在他的身上,陳玄丘呆住了。

胡喜媚也很窘,其實方才無窮能量湧向陳玄丘,連帶着對她也是一次淬鍊和洗禮,再加上陳玄丘領悟法則之力時,胡喜媚正緊貼着他,所以多多少少也有所領悟,這對胡喜媚來說,都是窮數百上千年修行也得不來的寶貴機緣。

不過此時此刻,她根本沒有思及這些,而是窘迫於自己八爪魚般纏在陳玄丘身上的造型。

該怎麼解釋呢?

似乎一言難盡?

胡喜媚想了想,憋出一句話:「你看你媽。」

陳玄丘一呆,你自己爬到我身上,這怎麼還罵起人來了?

然後他才發現,胡喜媚已經鬆開一隻手,指向旁邊。

陳玄丘順着胡喜媚的手望着,就看見一個身材窈窕,容顏清麗、年紀不過二十許人的女子,正淚眼婆娑地看着他。

陳玄丘雖是兩世為人,可如今肉身的血脈之力,也早與他的元神融合為一體,看着那淚眼迷離的女子,血脈之力產生的影響,讓他怦然心動,一種孺慕之情竟油然而生。

胡喜媚一看成功轉移了陳玄丘的注意力,迅速從他身上跳了下來,臉紅紅地退到一邊。

蘇清綰一步步走向陳玄丘,努力眨落淚水,免得迷離了雙眸。

「你是……玄丘?」

「我是,陳玄丘,青萍山上,甄道人弟子。」

蘇清綰的淚水撲簌簌地落下,張開雙臂,一把將陳玄丘緊緊摟在胸前,泣聲道:「我的兒,我的兒呀……」

聽着那悲喜交加的聲音,陳玄丘也不由得心頭一酸。

青丘諸長老驚訝地看着這一幕,臉上漸漸漾出喜悅的笑容。

當年,天庭移青丘於此,鎮壓蚩尤魔力,女王姐弟是在天庭圈禁青丘之前,唯二得以逃脫的。

他們知道,如果靠青丘靈脈和青丘眾狐來消解蚩尤的魔氣,功成之日,青丘靈脈也將消耗殆盡,而青丘一族也將高手盡喪。

蘇清綰姐弟逃出青丘,最初的目的是尋找解救青丘之法,在此期間,蘇清綰姐弟都與人族結合,各自有了子嗣,如今小王子竟然尋了回來,還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化解了青丘之下鎮壓的無窮煞氣,可不歡喜不勝。

雖然以蚩尤之血所化的血楓林已被摧毀,山上一片狼籍,但是那種令道行較低者上山都難的煞氣已經徹底消失。

青丘靈脈的力量正在迅速恢復著青丘之巔的生機。

一位七尾長老下山去,向察覺動靜,紛紛從四下趕來的青丘百姓說明情況,其餘眾人都隨着蘇清綰趕到了山巔石室,那裏是青丘最古老的一幢建築,是青丘始現時,由首天狐親手開闢的洞府。

一直到大家進了洞府,蘇清綰仍舊緊緊執著兒子的手,淚水還沒有干,但她臉上的喜悅卻已是掩飾不住。

蘇清綰向兒子問起經歷,陳玄丘一一說起,幼年時在山上的修習倒不必多說,一筆代過,倒是下山之後種種奇遇,說的詳細一些。

尤其是他擁有了相當龐大的力量,擁有了向天遞劍的力量,並且藉助天庭對崛起的西方新教的忌憚,巧妙擁有西方新教身份,發動鹿台大戰,消滅十萬天兵……

這些事,連胡喜媚之前都未聽說,一個個聽得悠然神往。

胡喜媚對天庭是恨之入骨的,她可是被天庭利用,又被天庭出賣的妖仙,此時聽了陳玄丘講述種種,不由得眉飛色舞、心花怒放。

他好厲害!一舉消滅十萬天兵,真是替我出了大大的一口惡氣。

只是……當年截教萬仙來朝,又有一位聖人、多位準聖級弟子坐鎮,仍舊在天庭和其他五位聖人算計下土崩瓦解,如今的他所擁有的力量,能對付得了天庭?

這樣一想,胡喜媚心中頓時湧起一片陰霾。

她不是怕死,她只是不甘,哪怕明知是死,只要能咬下天庭一塊肉來,她也會毫不猶豫。她只是覺得,陳玄丘縱然是如此的風光,可他最終,也還是要失敗的,只要那些聖人們出手。

這樣一想,胡喜媚對陳玄丘不由得憐惜不已。

而蘇清綰安靜地聽着兒子述說,聽說他拉攏了四海龍族,聽說他得了鳳凰一家的支持,聽說他得了西方新教的庇護,聽說他贏得了巫族與妖族的尊重,心中卻是掀起了一陣陣的驚濤駭浪。

他做到了,他居然真的做到了。

早在懷了陳玄丘的時候,她就知道了兒子肩負的命運。

可是,當兒子呱呱落地,粉團團的一個小人兒,躺在她的懷裏努力地吃奶時,母性的光輝便融化了一切。

不管是青丘的未來,她個人的不公、她未來的期望,她寧願自己去承擔這一切,她不想讓她的孩子去承受這不可承受之重。

那希望太渺茫了,一旦失敗,後果不堪設想。她給了孩子以生命,她只想她的孩子太太平平度完一生,喜樂祥和,不要承受那麼多的苦。

所以,她改變了本來的打算,她和丈夫對本來另有目的《造化不死經》也做了補充,硬是補出了八卷,又拜託了盤古之子庇護未成年的孩子。

但本來要承受的使命,一定要有人去承擔,所以她和丈夫只能含淚離開襁褓中的孩子,為了怕連累到他,甚至不敢去探望他一眼,義無反顧地走上了本該由這個孩子長大後去承受、去踐行的路。

可是沒想到,兜兜轉轉,多年以後,這個孩子還是走上了這條路。

或許,這就是丘兒一生無法迴避的命運吧。

蘇清綰心疼地看着她的兒子,那目中柔和的光,讓陳玄丘也不禁目光瑩然。

一個八尾長老興奮地道:「女王,如今蚩尤煞氣已不在,離開的封禁,又被二娘娘破解……」

胡喜媚撇了撇嘴,她真的很不喜歡把她叫這麼老,偷偷瞟一眼陳玄丘,沒見他有什麼異色,胡喜媚稍稍心安,要是在他的認知中,也把自己當成一個老奶奶,那真是煩死人了。

蘇清綰目光一閃,道:「所以我青丘可以移出這封印之地了?」

那八尾長老連連點頭,喜悅地道:「是啊是啊。」

蘇清綰看了眼一個老者,這老者白眉白須,容顏甚老。

他也是九尾天狐,是青丘如今輩份最尊、年紀最老的第一長老。

蘇清綰道:「大長老,你怎麼看?」

大長老滿是褶皺的臉皮微微動了動,慢吞吞地道:「我青丘,一向唯女王之命是從。況且,論智慧謀略,清綰實為我青丘第一,所以青丘何去何從,還是你來決定吧。」

蘇清綰想了一想,道:「我以為,青丘可以不必離開,依舊留在這裏。」

眾長老訝然看向蘇清綰。

蘇青綰道:「蚩尤魔氣已然化解,但這件事,外界並無人知道。而且,要進入這裏,需要先通過夢魘秘境,而夢魘秘境已經解除,這件事外界也無人知道,所以,青丘出去,反不如留在這裏更安全。」

蘇青綰掃視眾人,道:「我兒所言,你們方才也聽到了。西方新教,有意將勢力延伸至中央天域,長留仙島、四千八百弟子的自在宗、摩訶薩的到來,所有這一切,要說那多寶沒有覬覦中央天庭之心,絕無可能。

而於此同時,東王公和西王母這兩位元仙也是不甘寂寞,《封神榜》毀,原本受到約束的天庭正神俱都失去了約束,他們現在沒有異動,不代表以後也沒有異動。又有西方新教滲透,他們自覺有了機會,又想向天庭挑戰權威,可以預見,用不了多久,天庭必有大亂。」

陳玄丘道:「娘,我此番返回北極星域時,紫微大帝、天河水軍、九天玄女各方已經磨刀霍霍,大亂將生了。」

他叫的很自然,母親雖然顯得極是年輕,而且這還是第一次見,但是蘇清綰一直沒有放開他的手,甚至就從掌緣,他也能感覺到母親的心跳,那種血脈相連的感覺。

那是烙印在他靈魂深處的印記,在一個小生命還未擁有充分的意識時,就已接觸的感覺,在他的肉身還在母親腹內時就感覺到的心跳,是那般熟悉。

蘇清綰向著兒子溫柔一笑,道:「正是如此,所以此時青丘離開,便是能尋一處安靜之地,又何如留在這裏更加安全。」

胡喜媚聽到這裏不高興了,把眉兒一挑,說道:「你怎麼就只想着去了哪兒安全?天庭無道,以我等眾生為魚肉,難道只要能逃出控制,就心滿意足了?

如果天庭行將大亂,豈不正是我們的好機會,試問你我誰不曾受天庭欺騙、欺凌?難道連報仇的勇氣都不敢有?」

說這話時,身材嬌小、蘿莉身材的胡喜媚正坐在最上首,而其他人包括青丘女王蘇青綰,都在下首兩列坐着,等於是把她老人家供起來了。

不供不行呀,一個家族越是綿長、越是人丁眾多,規矩也就更多。

胡喜媚是女王蘇妲己的結拜義妹,而蘇妲己已經是青丘一脈傳說中的一位老祖,不供起來?就是那位極好說話的九尾大長老都得火冒三丈,斥責眾人沒有規矩,亂了尊卑。

所以,胡喜媚早憋了一肚子火,坐在上首,如坐針氈。

一聽她發火,各位長老大為惶恐,紛紛站了起來。

九尾大長老誠惶誠恐地道:「老祖說的是,晚輩們不是不思復仇,只是考慮到青丘一脈的傳承,想着先把道行低微的小輩們安頓好。至於向天庭復仇,晚輩已經偌大年紀了,還有幾年好活?豈有怕死之心,只要老祖一聲令下,晚輩甘為先鋒,雖死不悔。」

胡喜媚都快要氣死了,心裏嫌棄的不要不要的,你瞅瞅你老眉磕磣臉的樣兒,你叫誰老祖呢?你對我自稱晚輩,又說你偌大年紀了,你這是變着法兒罵我唄?

你還雖死無悔,你死,你快點去死,別讓我看了就膈應!

可……論輩份,人家叫她一聲老祖,確實沒叫錯啊。

胡喜媚翻了個白眼兒,連罵他都懶得。

蘇清綰業已肅立站起,恭聲說道:「二娘娘說的是,清綰的兄弟,慘死於天庭之手,青綰的丈夫,現在還下落不明,青綰與天庭誓不兩立,豈有善罷甘休之理。

不過,眼下既然東王公、西王母、西方新教,各自對天庭有所圖謀,我等何妨隱居幕後,借力打力,消耗天庭的力量。等到天庭元氣大傷之時,再出手復仇,機會更大一些。」

陳玄丘眼睛一亮,道:「娘親的想法,與兒子不謀而合。我原打算,尋到父母雙親,再集結力量與天庭一戰,及至發現東王公、西王母各有圖謀之後,就想過暫且按兵不動,坐山觀虎鬥。」

胡喜媚贊道:「看看,女王就是女王,天狐一脈素以智慧著稱,身為女王,智慧更是高人一等,這等謀略,才是道理。」

幾位長老都很鬱悶,我們也沒說別的啊,不還是暫時隱藏,借力打力么?只是在商議隱藏在哪裏而已……

不過,老祖這麼說,那就這麼聽吧,難不成還要頂嘴?

以下犯上,欺師滅祖,死了都不能入祖墳。

蘇青綰微微一笑,道:「二娘娘過獎了。丘兒,你如今既然是天河軍正,又是九天玄女宮的宮尉,正好利用了這層身份。」

陳玄丘道:「娘的意思是?」

蘇青綰道:「便以神將身份,推波助漾,挑起各方大戰。這一套,不正是天庭所擅長的么?一直以這樣的手段,將三界豪傑玩弄於股掌之上,而今,我們正好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只不過,想要左右逢源,恐怕不能了,你必須要選擇一方。」

陳玄丘想了一想,道:「那我只能選擇九天玄女一方了。」

蘇青綰點頭道:「加入天河一方,是有一個好處的,那就是以天庭忠臣顯現,更容易打探到你爹的消息。可是,據你所言,已與天蓬元帥交惡,那就沒有可能了。更何況,現如今所有與天庭作對的力量,都是我們的盟友,也不宜加入天庭一方打壓他們。」

陳玄丘道:「我明白。更何況,爹爹的消息,雖是天庭一方諸神,可能更知道他的下落。但是現如今天庭正神中,卻有許多都是當年上過《封神榜》的,這些神祗只要解決了金身不敗的問題,大部分都會選擇加入反抗天庭的一方,到時候從他們口中,一樣可以問出父親的消息。」

蘇青綰欣然點頭。

胡喜媚擊掌道:「看看,看看,這就是龍生龍,鳳生鳳了,人家母子倆,都是智慧超群之人,我看這個法子很好。」

蘇青綰關切地道:「丘兒,為娘不比你所學龐雜,一身本領,俱是天狐一脈,天庭能人甚多,如果此時出去,必然被人識破身份,引起天庭警惕。

況且此前為鎮壓蚩尤魔氣,耗損巨大,需要靜養,所以,一時不能出去。你與九天玄女一脈,雖然志都在天庭,畢竟不算同路人,所以,千萬小心,一切以保全自己為要。」

其實,蘇青綰已經決意離開了。既然有了離開的可能,她怎麼可能不去尋找自己的丈夫,怎麼可能放心兒子一人在外打拚。

但是天狐的智慧告訴她,她此時出去,在暗遠比在明作用更大。而且,如果讓兒子知道她要出去,勢必為了她的安全,隨行於左右,這一來,可能兒子所遭遇的危險,還甚於現在。

所以,她假託一身修為的來歷太明顯,而且為了鎮壓蚩尤魔氣耗損巨大,隱瞞了自己要離開的想法。

陳玄丘倒覺得理所當然,而且天狐一脈,雖貴為先天四神獸之列,卻是四大先天神獸中最不擅長戰鬥的種族,天狐一族最厲害的是智慧。所以娘親離開,只會叫他分神牽掛,做事束手縛腳。

如今母親明智地選擇留在青丘,這正合他心意。

所以,陳玄丘欣然道:「好!娘留在這裏,孩兒也更放心些,如此安排甚好。」

正在上邊當供品的胡喜媚一聽,便跳下座位道:「如此甚好,你如今是元神顯化,不可離開太久,事不宜遲,那我們現在就走吧。」

眾長老大驚失色,其中有幾個白鬍子老頭兒情急之下,卟嗵就跪到了地上。

「老祖怎麼就要走了?這可萬萬使不得呀。」

「老祖來此,這是晚輩們的福氣,正該留老祖在此頤養天年,讓晚輩們奉養孝順呀。」

「是呀,如今天庭動蕩不安,老祖豈可輕身涉險。」

小母雞炸毛了,胡喜媚聽得跳腳,拔出雉羽所化雙劍,柳眉倒豎、杏眼圓睜,惡狠狠道:「誰敢阻我離開!我才不要留在這裏給你們當祖宗!你們誰敢攔我,就是我胡喜媚不共戴天之仇,我跟你拚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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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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