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步步生蓮華

第86章 步步生蓮華

第86章步步生蓮華

暮色漸深,湯少祝從外邊一閃而入,進了房間。

茗兒已經回房了,秋相鄰的兩間木屋,殷受和湯少祝就住在這間。

燈下,殷受正跪坐在榻邊擦刀。

他的劍鞘已經擦好,就放在案几上。

劍鞘上一面「鋸鬼」,一面「辟邪」,那銅字也被他擦得鋥亮。

湯少祝不像殷受那麼粗心大意,身體稍好時,他就開始每晚出去巡視了。

一則是湯少祝不放心,怕有山中執役發現他們這裏有人居住,另一方面也是想從這些執役的言談中側面打聽到一些消息。

湯少祝走到殷受身邊,稍一猶豫,才道:「今夜,我去城中探聽一下消息吧。」

殷受不耐煩地道:「你探聽個屁啊,我白天都打聽不到消息,你晚上去了就能打聽到了?人家都睡了,你打聽個鬼啊,不許去,明兒我再進一趟城。」

湯少祝沉吟道:「嗯……我可以摸進某位大夫家中,逼問一番,或許能打探到些什麼。」

殷受撇嘴道:「不要說某位大夫了,就連姬侯都不知道我大哥下落呢,你能打探到什……嗯?」

殷受突然抬起頭,狐疑地盯着湯少祝,把手中的刀放下了:「你是不是打聽到什麼消息了?」

湯少祝剛一遲疑,殷受就已斷然道:「不要瞞我,你根本不會說謊,你臉上就差寫着我有事隱瞞了。」

湯少祝苦笑一聲,遲疑了一下才道:「我剛才,偷聽到山中執役們聊天,說到了一些關於陳玄丘的消息。」

殷受大驚,連忙道:「有他的消息了?你快說,什麼情況?」

湯少祝道:「我聽他們說,鬼王宗的宗主王慶在定安門上掛出了挑戰書,陳玄丘已經決定迎戰,要在今晚三更,於城南五十里的陂陀坡,與王慶決一死戰!」

殷受左手抓刀,右手抓鞘,霍地一下站起身來,沉聲道:「走,咱們馬上去陂陀坡,給我大哥助拳。

「三王……三少且慢!」

湯少祝下意識地向門口看看,小聲道:「鬼王宗宗主一身道行高深莫測,連我都不敢輕言勝他,況且如今是他主動邀戰,他必然已經有所準備,陳玄丘此去,恐怕是凶多吉少。」

殷受急道:「我知道啊,所以我才要去啊!他一個人不行,這不是還有兄弟么?」

湯少祝苦笑道:「我的意思是,因為他有所準備,雖然他的埋伏中,沒有把我們考慮進去,但此去也必然十分的兇險。所以,我打算,我一個人去!」

殷受瞪眼道:「那我呢?」

湯少祝道:「你留下,如果我明日歸來,一切都好。如果我沒回來,說明我沒救出人,自己也折在那兒了,你千萬不要猶豫,馬上帶着我師妹,一起返回大雍。」

「不行!要回你回。那是我大哥,他在那拼死拼活,我先溜了,不當人子!」殷受一甩手就否決了湯少祝的提議。

「咣當「一聲,門推開了。

談羲茗蛾眉挑起,氣憤地道:「好啊師兄,你竟然打算瞞着我?不行!玄丘哥哥既然要與人決鬥,我一定要去!」

湯少祝着急地道:「師妹,此去十分兇險,我去是為了救人。你去,萬一不濟事,反要拖累我們的行動啊。」

談羲茗道:「師兄你這是瞧不起我的本事嗎?我師父可是連我爹都極推崇的高人,你要是不服氣,咱們倆先打過一場。」

「你們不要吵了!」

殷受忽然眉頭一聳,遲疑地道:「不對!我大哥一向智計百出,能智取從不力敵。就從他假裝丹田碎裂,以文選賢士的身份參加選賢大會,就可見一斑。」

談羲茗道:「不錯!他當初可是連我都瞞過了呢,特別聰明!他可不像一個喜歡蠻幹的人。」

殷受眉頭挑了挑,道:「他此前在哪兒養傷?為何自始至終不與我們聯繫呢?此番又為何一反常態,接受王慶的挑戰?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懷疑……」

談羲茗急道:「你懷疑什麼?」

殷受又想了想,道:「我懷疑陳大哥已經給我們留下了什麼暗示,只是我們不知道而已。湯少祝,那定安門上的挑戰書和應戰書究竟怎麼寫的,你詳細聽聽。」

湯少祝見談羲茗也在眼巴巴地看着他,無奈之下,只好把那兩幅懸掛在定安門上的挑戰書、應戰書的內容都學說了一遍。

殷受沉吟地道:「寄好爾之狗頭,吾當踏月來取。嗯,從字面上看,是沒有什麼玄虛的。」

湯少祝苦笑道:「本來就沒有什麼玄虛,我看,是你們想多了。」

殷受不相信,搖頭道:「不可能,大哥不可能不對我們有所交代。他縱然不來尋找我們,這樣轟動的事情,也定然會想到我們有可能打聽到,他怎麼會沒有交代?」

殷受在房中緩緩踱步,自言自語:「我幼年時,曾聽過一個故事。說是有一位妖界大聖,當初拜師時,他那師父在他頭上敲了三下,背手而去。他便悟出是讓他當夜三更后宅相見。陳大哥若是有所暗示,一定會比此人還要隱晦。」

湯少祝和談羲茗都獃獃地看着他,兩人都想不出這句話能隱藏什麼含意。

殷受走來走去,走去走來,諧音?字數?好像都沒什麼特別的。

殷受越想越不得其法,心情愈加煩躁,忍不住牢騷地道:「大哥究竟想對我說什麼呢,他奶奶的,總不會是九淺一深吧!」

談羲茗獃獃地問道:「什麼是九淺一深?」

殷受想也不想,信口答道:「九淺一深,右三左三,擺若鰻行,進若蛭步。九為數之極,喻意其多,倒不必拘於九。」

湯少祝是個純潔的好孩子,聽了也是一頭霧水,忍不住問道:「你說的是一種步法么?」

「嗯?啊!沒什麼沒什麼!」

殷受停了下來,大聲道:「我也想不通!想不通就不想了!管他娘的雞蛋大鴨梨,任你千招來,我只一招去罷!咱們就直接殺去陂陀坡,先殺王慶,再救了大哥逃出姬國去!」

談羲茗興奮地道:「早該如此了!你我各自準備,一刻鐘后出發。」說完,談羲茗就推門而出,匆匆回房準備去了。

兩刻鐘后,湯少祝和殷受裹扎了雙腿,背着刀劍,站在茗兒房前,猶如一對門神。

殷受焦躁地道:「女人家着實麻煩,還沒收拾停當么?」

殷受抬手就要敲門,此時天際一輪明月,悄然躍現。

殷受的手指還沒叩到房門,房門就開了。

茗兒一襲白衣,俏臉含霜,背負一口長劍,站在他們面前。

茗兒低頭看看自己這一身打扮,又看了看背刀提劍的殷受和湯少祝,開口問道:「我們要去哪裏?」

殷受頓足道:「哎喲我的姑奶奶,你就換件衣服的功夫,怎麼還把事兒給忘啦?我們要去陂陀坡救陳大哥啊。你快著些吧,再去晚些,陳大哥的決戰都結束了。」

茗兒目光閃爍了一下,沉聲道:「好!我們出發!」

陂陀坡上,日落月升。

王慶披着一件猩紅色的法袍,端坐在一具白骨椅上,雙手扶著光滑的天靈蓋扶手,閉目凝神,一動不動。

在他周圍,不時旋起一陣陣陰風。

這只是他身體內偶爾外泄的陰氣,儘管只是不經意間外泄的陰氣,颳起的旋風也足有五丈之高。

遠遠近近,已陸續有人出現在土原之上。他們生怕引起王慶的誤會,因此站得甚遠。

還有一些人,也不知使了什麼秘法或法器,居然從平地上冉冉升起,升到與土原齊高的天空,懸停於空中觀戰。

王慶對此一概不理,只管閉目冥神,調養身心,他要以最佳的狀態,迎戰陳玄丘。

三更將至,陳玄丘還是杳無蹤影。

四下和空中觀戰的人群漸漸騷動起來,有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陳玄丘不會是言而無信,晃點了王慶一回吧?

他既然接受挑戰,就不應該失信於人,否則從此天下間,也就再沒有他這麼一號人物了!

突然間,遠處一陣隱隱的大地震顫,旋即聲音和震顫的幅度越來越大,彷彿有幾百頭大牯牛,正發了狂地一齊奔跑在大地上,令大地震顫不已。

眾人愕然向遠處望去,就見月色之下,一道人影,宛若流光馳來。

那人每一步落下,身後都湧起一片一丈多高的浪花,那是泥土形成的浪花。

一朵朵激蕩而起,宛如一朵朵盛開的夜蓮花。

一朵朵丈余高的泥浪花翻滾於空,尚未平息落下,他的身影就已呼嘯趕至,沖向五丈原上。

冉冉而上,步步蓮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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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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